绿树丛中串着空,走着,看着,选着,目测着到河边的距离,朝向河边的窗口的大小,如果在十楼或者十一楼,选择一个河边的住房,窗户打开,涌入河水新鲜的气味,极目远去,尽是县城的半壁江山,晚上,像天空一样的或明或暗的点点星火。
沿河沿路的一栋高层楼房,他看着,售楼小姐不紧不慢地跟着。
“姑娘,一层商铺卖出去了吗?”
“一层楼下卖出去了,从东面伸过来的曲线大桥,卧在水上多美呀,好好卖呀。”
“二号楼卖出去了?”他往南一指。
“二号没有。”
“是呀,二号离路太近,影响休息。”
“老板,您看,是不是看看三号楼?”
“三号离路远,右面临河,适宜居住,十层卖出去了?”
“还没有,都在一号、二号楼处选择。”
“三号楼的十层十一层四个户型,我要了。”
“老板,是不是马上签订合同?”
“当然。”
电梯打开,他搬着涂料,搬进房里,小王搬着胶,跟着,有人抬着厚厚的木屑板,走进房间。
“宋老师,现在的企业算是可以了,雇个人干不行吗?”
“雇人是雇人,有些自己能干的活,应该自己干。”
“宋老师,可以拿出时间多签合同,多挣钱?”
“再多的钱,自己也应该干一些活。”
“宋老师,这里房子装潢的标准是?”
“我自己和父母住的,能简单就简单,防盗门要最好的。”
小王点头。
“我再和你说一遍,”他指着墙壁,“我自己住的,装潢超标了,谁装的扣谁的工钱?”
“宋老师,我们的企业正轨了,差你这几个钱?”
“只要涉及我个人的,一定简单,明白吗?”
“嗨。”
宋母站在桥边,拿着粮食,撒进小河里,看着大鹅、扁嘴争先抢食,哈哈地笑着。
“娘,今天什么也别干了,上车?”他停好车,拽着胳膊。
“上哪?我不去。”
“看房子。”
“我不去,我只想看孙子。”
“说错了,那是看孙子。”
“有了?”
“有了。”
“那河里的大鹅、鸭子怎么办?”
“有左邻右舍。”他连骗带拽地把母亲架到车里去,开到大晟涂料公司,顺着水泥路,在东北角的小茅草房子门口停下,母亲下车,看见丈夫穿着沾满着彩色涂料的衣服,拿着大木刷子,在墙上,刷着黄色,大黄、杏黄、土黄、叶黄、蛋黄、、、
“你这个老要饭的,在这里胡叨叨啥?”宋母埋怨着。
“滚一边去,我这是搞科研。”宋父骂咧咧的。
“你看你穿的,就是个要饭的。”
“这是干活,刷涂料,不是相亲坐席。”
“爷,这几间房子要砸了?”他告诉父亲。
“谁敢?”
“爷,我们有了强大的研发团队,添加了实验室。”
“这里就是我的实验室,我开始做实验时,用刷子一笔一画调处来的颜色。”
“爷,现在进步多了,你要土黄、大黄、浅黄,都用计算机了,谁还一笔一画地调。”
“你说句我爱听的,我听着,不爱听的,就叫你滚蛋。”宋父上着火气。
“爷,我娘来了,为了看房子。”
“从哪里买的房子?”
“河边。”
“你们去看着,别耽误我忙活。”
“老不正经的。”宋母骂着。
“有三尺住的地方,一张床一桶酒,就行了。”
母子俩面面相觑。
大红条幅挂在墙上,紫藤花园小区项目招标,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他来到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小王,我们联合投标这个项目,有把握吗?”宋新才询问着。
“宋老师,我们内外墙绿色涂料,已经通过了国家验收,我们省还是第一家。”
“招标书看了吗?”
“看了,内外墙涂料,我们匡算大约在五千万。”
“他们这个项目,准备上报竞争鲁班奖的?是吧?”
“宋老师,”小王激动着,“做好了,我们的免费广告,再说,第一次跨出本县,到外县打牌子,我们公司有希望。”
“我也有希望。”他笑着。
“宋老师,胸有成竹,考我吗?”
“你小子,总算开了窍了。”
“宋老师,联合投标的李总来了?”
他迎上去,握着手,企业要做大,必须走出本地,走向外地。
“放心,”李总笑着,“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块蹦吧?”
“小王,好好跟着李总,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他伸出手,轻轻摆着,走向自己的轿车。
路边的法桐树,伸着长长的枝条,树枝搭着树枝,像树洞一样,一种清凉开心的感觉,在路面上,淡淡的光点中,散播着。
来到二中门口,大门锁着,门卫坐在椅子上,翘着脚,闭着眼睛,背对着太阳。
“大爷,”他在门外敲着,“刘娟老师在吗?”
没有回音。
“我过去找刘娟刘老师,可以吗?”
“你是她什么人?”
“我是她同学。”
“说错了,我问你,她是你什么人?”
“她是我同学。”
“这不是一样吗?”
“胡扯扯,能一样吗?”
“大爷,有什么事情?”
“没有事,过来,签字,不能把车开进去。”布满皱纹的脸上,显示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为什么?”
“别问为什么?这是大人孩子都在的地方。”
桌面上一支支的香烟,排着队伍,到了快要拐弯的地方,有一个火机,像车头,牵引着路子。
大爷拿起一支,右手拿起火机,点着,吐着烟雾。
他拿起笔,写着什么,老人轻轻地敲击着桌面,排着的卷烟,轻轻地跳动着。
他明白了,返回车上,拿出一盒红皮烟,摆在火机的地方,成了站队的排头。
大爷眯着眼睛,瞪大的瞳孔里,搜寻着他填写的几行小字,眼角的余光里,瞅着红盒的卷烟,以为普通的青州,静静一看,翘着的脚失去了平衡,身体跌落在地上,燃着的香烟,摔倒了宋新才的胸脯上。
“您老是?”老头顾不得伤痛,站起来,瞪着凸出的瞳孔。
“大爷,中华。”
“啊,中华同志,您有什么要求?”
“我说的是烟卷,中华烟。”
“啊。”老头哈哈笑着,“您真有意思,真幽默。”
“我是刘娟的同学,可以开车过去吗?”
“可以可以,”老头拾着掉在地上的半截卷烟,笑着,“这里是大人孩子都在的地方,您不进去,谁能进去?”
“这不是学校吗?”
“是是,请。”
“这不是大人孩子都在的地方吗?”
“是是,请,我还有一个要求?”老头看着桌子上的排头,“排头有了,副班长还没有?”
“啊,”他笑了,“一盒还是一支?”
“副班长,一支就行,两支吗,也可以。”老头笑着。
他掏出一支,拿起桌子上的火机,打着,点着,细细的青烟上浮着,他递给老头,老头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火红的炭火往下移动着,白白的烟灰直立着,老头的脸,笑成了一朵荷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