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又到了一年的仲春时节,路南州署上下到处在忙碌着。去年是个丰收年,今年在各地新任职的乡、甲、党长强烈要求下,冯祖绳,徐宝树,学正吕效汤和训导署张焯选定吉日,准备在州城外修葺一新的先农坛,带着州署大小官吏,各地乡、甲、党长和德高望众的乡绅髦老,举行祭祀先农神大典活动。
路南州先农坛建在城东北四里方向的白虎山顶上。李凤翚大老爷知路南知州时捐出自己部分养廉银,把州城边的四方祭坛重新修缮一新,正准备择日举行大祭。可还没等过年就接到凶信,只有匆匆离别路南,留下满地遗憾。
路南州早些时间在州城东、南、西、北方向分别建有先农坛,风云雷电山川坛,郡历坛和社稷坛。除了刚建好那几年时间祭祀过几次外,以后就因各种原因,还没在这些个祭坛举行过一次像模像样的祭祀大典。
这次祭祀是个大祭,也是路南州各种祭祀停罢多年,冯祖绳上任以来的第一次祭祀大典。各级官吏都喜气洋洋,焕然一新,一个个铆足全身的劲,都想把这祭祀完美地呈现出来,让全州人都看到,路南的希望和未来离他们不远了。
冯祖绳邀请金冕老先生主持祭祀大典,老先生欣然接受并亲自写了祭祀词。严开文帮礼部张盛详细纂写了大典的各个流程计划,补充修改了一些路南在以前祭祀过程中的不足或不满意的地方。
严开文不是一个喜欢热闹的人,自己也只是接受冯祖绳私人邀请,以友人身份参幕州署的一个外地人。那天一大早,他看事情都准备得很充分没有什么遗漏,也没有太多事情需要自己去做,就去跟冯祖绳告假,说自己想去离州城三十里外的芝云洞走上一趟,游览一番。
路南周边山峦延绵,地形奇特。在城周围除了地面上到处是高耸入云,怪石嶙峋的石头外,还有更多深藏于地下的天然溶洞。在城州北三十里外有一个天然溶洞叫“芝云洞”,这芝云洞进深一里开外,里面石头形状怪异,比物像形,据说空敞磅礴可容千百来人。几百年来,这芝云洞以“石硐仙踪”之名号,独居路南八景之首。
前明万历年间,路南知州汪良和其友人无意中发现了这芝云洞。欣喜之时,汪良知州亲书《芝云洞记并诗》一篇,立碑题记于芝云洞洞口。又出钱让人扩大洞口,辟修路径,供州人过客到此游览观赏。
路南历代文人墨客都撰文称颂过这“石硐仙踪”。康熙爷年间路南知州陈可游览芝云洞后,感慨题道:
送别官亭览胜留,时当初夏若深秋。
千层画月穿岩晓,十亩溪云接水流。
壁气寒侵来曲折,石光翠滴自清幽。
为言此处有灵鹤,子晋吹笙汗漫游。
路南贡生金成宪偕友前来,叹曰:
神仙何代炼丹修,云锁千年洞壑幽。
路绕毒苔深可到,窟含森邃渺难求。
床前冠履于今在,案上棋抨自昔留。
服气想应长辟谷,石田何事役耕牛。
多年后,路南贡生徐致和赞道:
曲折层深出化工,看来窟窦尽玲珑。
参看乳笋排行立,壮丽亭台隔丈逢。
四座芝横思戏彩,千堆云霭忆探穷。
游人眷恋忘归去,知与蓬莱仿佛同。
严开文仔细读过这些赞美芝云洞的各种各样的诗文,这天然溶洞引起他浓厚的兴趣,对之早就神往已久。今天,终于可以抽出一天时间来心无旁骛地到那芝云洞去走上一趟,轻松地游览一番。
这其中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在《迎驾图》里赵夫人留言中,说他们在圭山把秦、赵两家人的财产等等各种物件人扛马驮,用了几天几夜的时间藏匿在圭山一个天然溶洞里。那么,这溶洞,是个什么样的洞呢?
对于从小在北方长大的严开文,溶洞,是一个比较陌生的名词。当他听说路南周边有一个叫芝云洞的天然溶洞时,自然就勾起了他浓厚的兴趣。自己必须亲自走一趟,观摩一番,对路南的天然溶洞有个比较清晰的认识。
冯祖绳本想要严开文陪自己一起参加祭祀典礼,可拗不过严开文的坚持,只好同意让他去了。私下里又担心他的人身安全,随即吩咐董班头,叫董班头跟随严开文一起去,一路上保护严开文的安全,顺便也为严开文做向导。
冯祖绳还是放心不下,又嘱咐严开文带上几个乡勇亲随一同前行。严开文同意了,点了一个叫李和春,一个叫段美两个身手敏捷的乡勇。四人携带了些干粮酒水,骑着快马出城向北而去。
董班头是路南堡子镇人,堡子镇是富安乡乡长驻地,距离路南州三十余里。要去芝云洞,必经堡子镇。
这堡子镇是前明洪武年间从内地金陵柳树湾迁移而来的汉人聚集而成的镇子。初时叫堡子屯,后来改为堡子镇,现有六百多户人家两千多人口,分为前街、后街两个聚居区,是板桥镇后路南州第二大乡村集镇。镇里小桥流水,青砖石阶,白墙碧瓦,祠堂庙宇,鳞次栉比。
驱马走了一个时辰,翻过一山谷,站在山谷顶上往下看,在山谷谷底,一条青碧的河水正恬静地从北向南流去。河两岸柳枝低垂,青草依依。下了山坡,坡下一石拱桥横亘在河上。董班头停下马来笑着对严开文说:“团总,你看这河桥,能看出有什么名堂吗?”
严开文勒住了马。只见这桥就一般的四拱石拱桥,长大约八丈有余,每拱跨两丈,整个桥高三丈不到,就比一般村镇桥梁高大一些,其他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遂对董班头回道:“董爷,敝人眼拙,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还请董爷赐教。”
董班头得意地说道:“团总,这条河是州城边巴江河的上游,是从二十里外的北大村一带流淌下来的,一直流到城里。这座桥叫‘云南桥’,很特别的。您老再仔细看看,这桥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严开文在董班头的提醒下,再仔细地观看了一遍。确实是,在这石拱桥一侧架立了一条高一丈左右的渡槽,一条溪水正从这人工渡槽上横淌流过。桥的另一侧留作人畜通行之道。人走桥上,头上有渡槽水欢快流淌,桥下巴江水清波荡漾,真是走遍大江南北,还没见过如此特别的石拱桥。
“团总,您看,巴江水在这一带水位很低,河这两边田地又高根本灌溉不到。上面这条河流,是巴江另一源头白龙潭水流过来的。这白龙潭水位高,穿堡子镇过来,堡子人就修了上面这渡槽,引白龙潭水来灌溉河对面的田地。这云南桥有儿歌唱道:桥背水,人背桥,骑马桥上过,抬头头撞桥······”
董班头说着说着就唱了起来,歌声轻松欢快,声音还别有一番风味。边说边走边听着董班头唱的儿歌,微风习习吹来清凉透彻,连跨下的马也欢快了起来。
过了云南桥,不一会几人就到了堡子镇,清脆的马蹄声打破小镇的安宁。镇上大人小孩们看到董班头,纷纷和董班头殷勤问好,董班头也和气地一一致谢搭讪。到了镇中央祠堂门口,董班头对严开文说:“团总,要不要到里面歇息一下,再上路也不迟”。
严开文心下恨不得马上就到芝云洞,婉言谢过董班头。回董班头道:“董爷,等晚上回来时,再歇也不迟。”
董班头请严开文稍等片刻,自己下马进了祠堂。不一会,两个年岁稍大的老者送董班头出来,董班头手里多了四支一人高,用松树树干劈开做成的火把。董班头一边客气地和他们说着话,一边向他们拱手致礼,扛着火把上了马,几人驱马离开了堡子镇。
离开堡子镇,路越来越难走,到处狭窄陡峭,盘绕蜿蜒。遍地是荆棘丛生,乱石纵横,大多数路面还坑坑洼洼,几次严开文差点就马失前蹄跌下马来。
也许是这些年到芝云洞游玩的人不多,前人修的小路也遍地长满了杂草,很多地方被半人高的杂草灌木丛蔓延遮盖。两个勇丁只能下马探路,在前面小心开道。艰难地走了一个多时辰,才远远看到芝云洞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