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串骏马嘶鸣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山林的静寂。不多时段美,李和春俩人各牵一匹快马,浑身湿透,顺着山路艰难地朝着文笔山山顶走来。
这场骤雨过后,本来就狭窄陡峭的山路更加难走。路上泥泞路滑根本骑不了马,即使是下马行走,稍不小心也会滑倒地上连人带马滚到深不见底的山箐之中。
段、李二人终于还是安全地来到山顶,他们一边用手袖擦着脸上的雨水,一边用力拉着躁动不安的马,老远就对严开文喊道:“严团总,冯大老爷急召,请严团总即刻动身,速到冰心堂议事!”
“什么事这么紧急?”
“大老爷没有说,请团总马上上路回城!”
看他俩一脸焦急,肯定是出什么大事了!严开文对金雨都交代了余下的事情,牵着枣子马和段、李二人迅速下了山。
半个时辰后,严开文进了州署,把马交给段美。冰心堂外聂家兄弟分立把守,赵发上前把严开文身上的蓑衣篾帽解下,严开文在台阶上蹭了蹭鞋子上的泥土,跨步进了冰心堂。冰心堂大厅里早就聚集了很多人,都在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
看严开文回来,冯祖绳示意严开文坐下后,和悦地对一众人说道:“大家都不用担心,各位还是先回吧!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去!几个小蟊贼能奈我何?徐爷,送客!”
徐宝树耐心地把大家送出门外。堂里只剩下马恩和马正宗,严开文刚要开口寻问,冯祖绳对门外喊道:“赵发,带人进来。”
赵发带着一个驿官模样的人进了冰心堂。
“把你刚才的话重新叙说一遍,不得有任何遗漏。”冯祖绳神色严峻。
“是!大老爷。”驿官回道。
“几位老爷,小人是和摩站驿官张先。这几天,从陆良州陆续来了些难民,小人没留意。今天一大早,难民越来越多,小人就问他们话,他们说他们是天生关一带的村民,前些天有一群土匪从罗平、师宗一带流窜到天生关,占了关卡营地,到处杀人抢劫。他们的家没了就逃到路南来。我问他们那些土匪有多少人,他们说大概有五、六百人,这些人都没有辫子,有一些人头上还包着黄头巾黑包头什么的。小人想,这些人会不会是长毛?就赶紧来禀报,请大老爷定夺。”
“这些土匪现在在什么地方?”冯祖绳面无表情。
“回大老爷,就在天生关哨卡营地!”张先肯定地答道。
“你对那一片地方熟悉吗?”严开文插话问道。
“回老爷,小人就是本地人。和天生关哨卡有些来往,对那一片很熟悉。”
“你先下去吧。有话再问你。”冯祖绳语气缓和了一些。
“是!大老爷。”
张先和赵发退出了大厅。冯祖绳等徐宝树坐下,对几人说道:“刚才驿官都说了,几位怎么看?”
“堂尊,天生关隶属陆良州,那是他们呢地盘,跟我们路南没多大关系噻。要出兵剿匪,那是他们陆良州的事。”马恩说道。
“马总爷,据本堂所知,天生关离咱们有六十余里地,离陆良州城有八、九十里。这些流匪太狡猾,他们活动在各州县交界,一州县打他们,他们就跑到另一州县,各州县又不方便跨界。依本堂看,他们就是被罗平,师宗赶过来的。”冯祖绳说道。
“堂尊,是不是派个人去一趟陆良州?”徐宝树问。
“徐爷,这去一趟陆良州容易,可耽误几天时间,老百姓们又不知道有多少人被祸害了。再说,陆良州倘若出兵,还不是又把他们赶到我们地界上来。严兄,你怎么看?”
严开文早就在一旁打开地图看着。听到冯祖绳问话,脱口回道:“堂尊顾虑的是,要不我们出兵把这些流匪剿了?”
“什么?剿啰?我们有多少人?他们有多少人?拿什么来剿啰?说的倒是轻巧。”马恩大声嚷嚷,一脸愤愤。
“靠你们那千把号乡勇?呵呵····”马恩一脸不屑。
“马总爷,说什么话?我们那些乡勇怎么了?要不要去试试?”坐在马恩一旁的马正宗听不下去了。
“正宗老哥,你上过几次战场?你那些乡勇上过战场?都是些生瓜蛋子,不要一见到那些土匪,一个个就怂尿啰。”马恩讥笑道。
“你……”马正宗被马恩顶的一下接不过话来。
“二位马爷就别争了,我们听堂尊的。”徐宝树劝道。
冯祖绳看着一旁的严开文,严开文把眼光从地图上挪开,对冯祖绳说道:“堂尊,这战可以打。”
“严兄,你有把握?”
严开文点点头。
“好!严兄,州署把兵权交给你,由你来全权指挥,剿灭这些流匪顽寇。”冯祖绳说完看了马恩和马正宗一眼。“马总爷,本堂需要一场大捷,路南需要更多的胜利。这战就交给严团总来负责,你看如何?”
“堂尊……这……你怎么说,就怎么办。可是……”马恩一下没回过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马总爷,没有可是。从现在开始,路南州自本堂以下官员,都听从严团总调遣,由严团总发号施令!”冯祖绳语气严肃而坚定。
“是!堂尊。”马恩嘴上答应,心里一肚子不服。
“堂尊,据张先说流匪有五、六百人,那我要六百人。”严开文说道。
“六百人?”马恩脱口而出,两眼瞪得老大。
“是的,六百人!马总爷,从你汛营抽精锐两百人,从团防乡勇抽四百人。”
“严先生,严团总!你拿这六百人是要去跟那些流匪拼命?还是去剿了他们?我耳不聋,刚才你说的可是要剿了他们。要是叫老子去拼命,老子才不去做那生瓜蛋子的蠢事情。”马恩愤愤道。
“路南汛营马恩听令。本团总令你率路南汛营两百精锐,三更起灶,四更出发。辰时必须赶到和摩站听候调遣。”严开文突然改变语气,正色凛然地说道。
“是。”马恩听到这熟悉的腔调,职业习性顺口就应了。答应完后,看着严开文一愣一愣的。这他妈的转变也太快了吧?
“团防局乡团马正宗听令。本团总令你即刻抽调四百乡勇精锐,三更起灶,四更出发。辰时必须赶到和摩站听候调遣。”
“是!团总。”马正宗干脆利落地回道。而后洋洋得意,满脸讥笑地斜睨了一眼马恩。
“马总爷,带上你营五十名骑兵,一百名弓箭手。马爷,从乡勇里也抽五十名骑兵,一百名弓箭手。”严开文语气缓和了一些。
“严……团总,我……这……”马恩欲言又止。
“二位马爷,马匹不够,我州署还有十多匹马,都补上。”冯祖绳在一旁说道。
“严团总,那我干些什么?”徐宝树搭话问道。
严开文刚要回徐宝树,施宪章带着几个人进了冰心堂大声喊道:“堂尊,严团总,路南发生这等大事,不能没我老施家吧!”
冯祖绳和徐宝树热情地把施宪章迎了坐下。跟在他后面的几人有施道济,金雨时,六部经承和一个身着团勇制服,佩腰刀相貌堂堂的勇丁。
“路南团防局属下乡团什长施成章,见过冯大老爷,见过严团总,徐爷,二位马总爷!”这勇丁上前一步,声音洪亮。
“这……”冯祖绳不解地望着施宪章。
“堂尊,这是我小老弟施成章。听说咱路南组建乡团练勇,在家就无心读书,带着一些人硬要参加练勇,说是什么保家护民。”施宪章自豪地答道。
“投笔从戎,年轻人有志向,前程无量啊!”冯祖绳说着把施成章叫了起来。“施爷,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严团总在调兵遣将,你我就在一旁听调吧。”冯祖绳对施宪章说道。
大家都看着严开文。严开文继续说道:“徐爷,你和王承部,施承部检查库房,把能用的弓弩箭矢都配发给二位马爷。还有,明天晚上杀几头肥猪,准备庆功宴。”
“是……团总!”徐宝树犹犹豫豫。
“堂尊,严某要向你借几个人。”严开文对冯祖绳说道。
“严兄要谁尽管开口,说借就太生分了。”
“聂升,聂平,赵发,董班头,从现在起听我调遣,完事后再还给堂尊。”
“聂升,聂平,赵发!”冯祖绳朝门外喊道。
三人进门,冯祖绳对三人说道:“从现在开始,你们三人和董班头,听严团总差遣。”
“是!老爷。”三人齐声答应。
“至于堂尊么,就坐镇州署,在家里等候消息吧!”严开文对冯祖绳说道。
“严兄,我哪有心思在家。这样吧,明天一早我跟你们一起去。”
“严老弟,我们……我们干什么?你不能叫我爷们几个白来一趟吧?”施宪章不满地说道。
“施爷,你老就免了吧!这打战的事,就交给他们年轻人。”徐宝树出声劝说道。
听到徐宝树这话,施宪章一下站起来:“徐爷,你们是嫌老夫老了?要不要出去老夫练练给你们看?”
“施爷,施爷!稍安勿躁,咱们都听严团总调遣吧。”冯祖绳拦住了施宪章。
严开文看了看冯祖绳,说道:“施宪章听令。本团总令你和徐爷一起,准备庆功宴,犒劳迎接归来将士,不得有误。”
“这……你……”施宪章手指严开文,欲要站起身来。
“施爷,就这样吧!连我都要听命于严团总的调遣。”冯祖绳笑着打圆场。
“是啊,施爷,你我老哥俩就在家里为他们打打下手,等他们回来了有口热饭吃。”徐宝树也开口劝说道。
“好吧!看在堂尊,徐爷份上,我听严团总的。可这几个年轻人,不能叫他们闲着吧?”施宪章心有不甘。
金雨时,施道济,赵文彬,施成章等上前一步,齐声请命:“请严团总下令,我等必尽心竭力,万死不辞!”
严开文看冯祖绳,施宪章二人没有言语,应道:“好吧,你们几人就随扈候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