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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阳逐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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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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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归来的无名英雄》连载

第四十一章 冲出牢笼的比翼鸟

“你的勇敢征服了美国人。”龚剑诚怀有敬意地抚慰恋人的创伤。真娴点点头,虽然她已忘却吃饱是什么滋味,可现在大餐在眼前,却吃不下,只是默默坐在那里,任脸上幸福的云在龚剑诚的注视下融化成雨。

真娴哭的样子很可爱,桃花般的脸颊浮上少女的光韵。她怯怯地避开龚剑诚炽热的目光,若不是务必装成恋人,离开CIC大楼的那一刻,也许她真不敢再和他牵手。真娴是一个很古典的女孩,为了活命,她像电影里的角色需要全心全意,可黑暗的幕幕落下,走出朦胧的氛围后,忽而觉得一切都是虚构的。

虽然恩人不顾一切救了自己,可无论如何她不愿这种赎身式的报偿仅是一桩别人看起来不对称的买卖。她期待的,是龚剑诚真心说出身份的秘密,而眼下她似乎很难发现他是“凤凰”首长说的那种敌后潜伏的人。

龚剑诚警示外面用筷子指指身后那个敞开式雅间的三号桌。真娴会意,说话声音压低,只够两个人听到。“他们对我还不放心?”真娴感到莫名。

“这是惯例。我们说中国话,特务听不懂。”真娴点点头,这是好主意。两人吃了几口,离开饭店,驱车去郊外。在车上,龚剑诚想进一步了解“全斗熙事件。”龚剑诚问:“全斗熙是怎么被杀的?”龚剑诚问关键问题。真娴痛苦地闭上眼睛,睁开时,焕发青春的容光不见了,愤怒和屈辱笼罩着眼睛。

“您走之后,金彩华把我弄到小黑屋检查身体。发现我是刚刚被破的女子,就威胁说,米勒中校说龚少校是北方探子,她要我说出实情,不然就去告发。我就一言不发,她什么都没套出来,就进来一个人,就是那个讨厌的米勒。两人嘀咕一番,就送我回去了。”

“随后,慰劳营就来了三个南朝鲜特务?”龚剑诚低声问。真娴说:“对的,我就是被这三个人重新抓到金彩华的屋子里。那时候米勒走了。一个叫全斗熙的家伙我认识,日伪时期,就是跟日本人的狗腿子。他和金彩华关系不一般,嘀咕几句把我铐起来,说林少校要提审我,要我说出龚剑诚是共产党,但怎么打我都不说。全斗熙没办法了。几个人喝了点酒,全斗熙说龚剑诚晚上去了汉城宾馆,一定是去干什么去了,那里可是最严密的场所,他去那里干什么?也没回宿舍,不如今晚干了他,正是机会。”

李真娴缓慢了一下语速,她的身体太虚弱了。“不过他透露一件事,四个人就都不吱声了,尤其是金彩华显得很沮丧。大概是他们弄死了一个朝鲜地下同志,缴获过一个与人民军联络的密码本,米勒是他们的头儿,他们掌握了这个密码本,逆用了电台,破获了几个潜伏南方的地下小组。但不知怎么,金彩华藏在枕头里的密码本就不见了。不知谁告诉了林少校,随后林少校要全斗熙调查此事,金彩华吓坏了,因为他们都是米勒的特务,对CIC反而说不清。他们就查内鬼,金彩华说,可能是管账的朴艺珍干的,原来想发展她加入组织,还教她发电报。那个叫‘老刺猬’的特务就把朴艺珍从家里弄来,三个人残忍毒打她,让她承认是不是她偷了密码本,或者是她告的密。”

“看来,林少校说的密码本真有此事。”龚剑诚皱眉问道,“到底是谁拿走的?”李真娴摇摇头。“不知道。全斗熙和金彩华沆瀣一气,他们战前就开那种慰劳院,全斗熙是伪警察署候补科长,我妈妈和地下党的同志,当年被他的人抓去死在日本人的牢里。光复以后,他们又都成了功臣,被南朝鲜军方收编为特务。”

“哦,朴艺珍承认没有?”龚剑诚追问。“她被打得受不了,就承认了。全斗熙想用刀子划她脸,但朴艺珍就哭喊说让我做什么都行,不要伤害脸。最后屈打成招,磕头告饶。她其实根本就不知道内情,就被迫承认了。全斗熙威胁朴艺珍合作,不然就杀她全家。”

“这么说,全斗熙跟踪我,是想摸清我夜里活动的规律,把我干掉。”龚剑诚深思地看着黑夜大陆。“这是米勒的主意,想干掉我,然后嫁祸于我。”

李真娴说:“是这样。其实,也是因为CIC那女魔追要密码本的紧,她把金彩华当共产党了。全斗熙等人达成攻守同盟,想救金彩华。就这样,十点半左右,我被押上车,嘴里塞上布,金彩华还拿出另外一个密码本塞进我内衣。他们带我坐车离开慰劳营,我当时就想肯定是拉到江边把我毙了,然后说我是那边的人。”

“你到慰安营是谁操作的?”龚剑诚问。

“是总部策划的,是很高的机密,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有勇气,承担了这个任务。我秘密潜入南方,然后就装作是掉队的女兵,被他们俘虏了,我被送到汉城。被关押在一个地方,然后有人把我和其他女俘分开,就到了江边一个黑屋子,在那里他们有人把金彩华找来,告诉她老板买了我,是东京的要员吩咐的,让我去慰安营赚钱。”李真娴对这件事的运作的确分毫不知,“肯定有我们的人在里面运作,金彩华什么都不知道,但她开始怀疑我是不是北方探子,米勒好像比较了解你,你和我在慰安营见面后,他们就对你我更起疑心。”

龚剑诚回顾米勒掌握自己的底细情况,看来自己去慰劳营和李真娴点名道姓要华裔军官出场,都是米勒收钱后和金彩华策划好的,但也是上面的压力,到底是谁将李真娴安插到汉城的慰劳营的呢!这恐怕是一个极大的秘密。

“后来呢?”龚剑诚不想纠结李真娴不知道的事,就继续问。“起初我不知道,但一想到我早晚死,还要连累您,就在半路想跳车,他们就打我。全斗熙还停车想强行占我身子便宜,金彩华说使不得,我是东京要员吩咐过的,她若出事就难以掌握龚少校是共产党的铁证,姓全的才没动手。后来他们打电话给米勒,问那家伙龚少校今晚能去哪儿过夜,我就听全斗熙重复几个字,是锦江街23号。”

“哦?那是我当天晚上去的地方,米勒这小子早就知道!这条毒蛇!”龚剑诚后怕地握拳。“背后操纵者就是那个中情局特工米勒。”

李真娴义愤填膺地低声说:“他们抄近道去那儿等你,准备将我杀死在房子里,然后再杀你,而后让金彩华举报我是共产党探子,龚剑诚来慰劳营见我,我们是接头。加上朴艺珍作为佐证,他们就能转移视线,让CIC怀疑您和我是共产党,偷走了那个密码本,我们死在一起就是铁证。”

“可怎么解释你和金彩华同时离开了慰劳营呢?”龚剑诚疑惑不解。

李真娴猜想说:“他们可以编造谎言,说您指示地下人员劫持了金彩华,并拿着您的特别通行证,把我从慰劳营救出去,并挟持了金彩华做人质,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米勒打算将金彩华那几个人都干掉,然后嫁祸于您,米勒心狠手毒,觉得金彩华可能不那么可靠,弄不好金彩华也是共产党。”

“这个说得通,米勒后来的行为也证实了,他在汉城没有心腹之人了。”龚剑诚顺着思路说道。“还有一种,就是米勒让我们一起死,再有朴艺珍作证,就可以让金彩华解除嫌疑,因为我们一起被打死,就成了我们是一个组织的铁证。”

李真娴缓了口气,因为愤怒,胸膛起伏,但目光流泻出幸灾乐祸。“全斗熙说,龚剑诚到江南去了,等他回来半路伏击,他担任狙击手,说龚剑诚很难对付。他们一边商量,一边开车,就到了汉城茶馆侧方小路的一个拐角,那里路灯很暗,结果前面出现了一辆车横在路中,全斗熙以为是米勒呢,就打招呼。就在这时,对方的车灯点亮,枪就响了,声音不大,是消音器的枪,由于我们都被灯照,晃了眼睛,全和老刺猬都被打的措手不及,子弹打的特准,特务们挨个被打死。金彩华想跑,我就用身体撞她,既然我活不了,她也必须死,不然会威胁你的命,我就这样想的。那个神秘枪手过来,给了逃到江边的金彩华一枪,金彩华就死了,我刚刚想看清楚这个人的长相和面貌,就突然感觉身上中了一个什么东西,刺痒的很,我马上就昏过去了。”

“那人什么样?有没有大致印象!”龚剑诚依依不舍地追问。李真娴眨了几下大眼睛,还是皱皱眉。“真没印象,我昏迷之前有一点点的感觉,很瘦吧,个头不很高,穿着黑色的紧身皮衣服,戴着面罩。动作敏捷,因为对方车灯太亮,晃眼睛。”讲述到这里,姑娘眼里闪出劫后余生的光华,震撼心魄的场面实在难以用语言表达。“好神秘的狙击手,扣动扳机的时候非常冷静,几秒钟那帮特务就都倒下了。”

“狙击手没验尸?”龚剑诚还是要抓住李真娴的点滴印象。“根本不用验的,打了脑袋,脑浆都出来了。我感觉此人走路快脚步轻,受过专门训练。打人的时候很有经验,先是隐藏在暗处,等这些特务都死了,才过来打金彩华和我。我当时一点都不恐惧,心说死了也好,生前毕竟看着那帮狗特务是怎么死的,不管这人出于什么目的,算给我报仇了!”

李真娴讲述的时候,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那是一场多少震撼的复仇场面!一个神秘的狙击手,在特务们就要强暴后杀死女人民军战士的时候扣动扳机,然后将另外一个“有罪”的女人也用枪打死。

“这么说,金彩华确实不是人民军的情报人员。”龚剑诚自言自语,现在他明白了,安德斯和林湘在米勒面前所谓的金彩华是北方的探子纯属编造。李真娴吃不下一口饭,她多想此刻就和恩人逃离这片苦海,然后自由去工作,或者和龚剑诚一起到大同江江心绫罗岛去泛舟,到牡丹峰顶去豪迈地奔跑!

龚剑诚付账,两个人相互依偎着下楼,跟踪的特工也跟着下来了,虽然刚才他们什么都没听清楚,可这是任务,必须继续跟踪。大概龚剑诚与李真娴的调情还算够味,两人一边下楼,一边吧嗒嘴。“要是有这样一个美貌倾城的女人跟我吃饭,这辈子死了也值啊!”其中一个年长的特务嘟囔道。

龚剑诚开着吉普车离开了,可他很清楚,等待自己的还有最难的“情人之夜”。他努力延缓那种尴尬的到来,因为上级还没有发来让他和李真娴结婚的命令,他需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所以故意将车驶往汉江边,想用这段时间梳理一下思路,仔细掂量一下自己与李真娴该发展成什么样的关系。

他心乱如麻,此刻的心情竟如大姑娘上轿前的忐忑。经过生与死的较量,他终于救出了这位美如天使的秀丽女子,兑现了诺言,可接下来呢?在战争或许即将到来的前夜,一个为那份爱守了多年的谨慎的敌后侦察员,该如何面对这位从死亡线上被自己挽回生命的姑娘呢?即使她是北边派来的同志,可是垮国界的关系,他该怎么做才不违反纪律?望着李真娴恬静、羞红的脸庞,说真的,龚剑诚是男人啊,这么漂亮如花,又无比坚强的女性,他怎能不爱?况且身在魔窟,他真的要如米勒所说,共产党的间谍都不近女人而自毁长城吗?

真娴此刻恢复了少女的情怀,仿佛是来自天堂的女人,几乎一步不离地依偎在龚剑诚的怀里,她虽然是奉命来汉城飞蛾扑火,但从没想到能活着逃出战俘营,逃离那个魔窟,总部对这个计划也没什么把握。如今她可以堂堂正正作为信任的军官的情人,走在相对自由的大地,她的心花就像五月的金达莱那样怒放。姑娘一路上什么也不说,只是深情地望着龚剑诚,她已经决定了,今夜她要把最美丽的自己献给自己的“恋人”。

姑娘好像一只逃出牢笼的画眉鸟,在龚剑诚身边喧噪着含笑,虽然声音很低,但是却充满深情,仿佛是鸟儿投进森林后鸣唱生命的狂欢。她犹如回到少年时代的自由陶醉!在龚剑诚的身边,她感到无比的安宁,临风处伸开双臂比翼蜻蜓的翅膀!她在心底歌唱着:亲爱的人,无论你是谁,你就带我走吧!我会跟着你穿越树丛,经受雷电,只要你需要我,我会为你献出我的生命!

车开到旷野深处的林子里。龚剑诚扶着真娴下车,两人散步。姑娘激动地仰望天空,犹如回到过去的学生时代,快乐地奔跑。又如仙子出浴,伸开双臂,伸出胳膊一如天使的翅膀。尽管全身剧痛,可心灵的创伤已痊愈。她为遇见这么好的人而歌唱。冬日的汉山,红松翠柏,偶见红叶浮于初雪之上的林梢,让人心旷神怡。

“真娴,在慰劳营里还有多少人民军女战士?”龚剑诚抚摸着李真娴的头发,静静地问道。

“我认识的,只有我和一个大姐了,但听说这件事被捅了出去,记者们都知道了,大姐被送到巨济岛去了。”李真娴忧伤地说。李真娴安静地趴在龚剑诚的怀里,给龚剑诚讲述了一段上级安排的英勇的故事。“慰劳营的姐妹五人都是在大田至水原一线被俘的,被押解到这里,大姐叫金正淑是我的同乡。一次,鬼子一拥而上,把她们围住了。她就挣扎着撕打,几个人的衣服都被撕破了。当一个美军军官带着满足从大姐那里站起来时。大姐猛地抓过他们的枪把两个打死了。鬼子用枪扫射。子弹射穿了三个姐妹身体,染红了帐篷,唯有大姐活了下来,但是大姐受伤了,金彩华他们甚至没有给她治疗伤口,就这样每天强迫她接人!在我出来到时候,大姐快要被折磨死了,她嘱咐我一定要活着回到祖国去!”

李真娴伤心地讲述了这段故事,可是这一次她没有落泪,而是仇恨地望着远方。龚剑诚不愿意再提起这段悲惨的往事,他紧紧握着李真娴的手,一股力量传递到了姑娘全身。龚剑诚见真娴满脸幸福地跑回来,就拉着她的手,深情地说:“真娴同志,你现在恢复自由了!”

“同志?”多么亲切的称呼,久违的旧梦。听到这两个久违的称谓,真娴眼底含泪,怔怔地看着恩人,“总部让我称呼您为组长同志!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呢?”龚剑诚鼓励地说,“我还想知道你过去在人民军中的英姿呢!你打死过敌人吗?”龚剑诚亲密地问道。李真娴抿起小嘴,果敢地说:“怎么没有?我其实在军团侦察科工作,虽然负责报务,但八月份我到大田执行任务,就打死了两个鬼子!”李真娴自豪地说。

“要感谢北方总部的同志,能用这种方式派你来做我的报务,但这是要冒多大的险啊!我也要感谢你的坚强和牺牲精神。”龚剑诚由衷感叹李真娴的英勇无畏。龚剑诚看着前方荒芜人际的土路,自我介绍说:“我是台湾保密局派遣到南朝鲜的观察员,但实际身份是中共海外情报员,和你当然是同志。”这是龚剑诚作为情报员以来,第一次违背原则主动露面。他不是冲动的人,因为李真娴就是上级派来的同志,而且经过米勒事件的风波,加上三个CIC跟踪队的特务被打死,都是真实存在的事实,他才敢彻底相信李真娴不是美国派出的间谍,而是自己的同志。这位坚强的战士钢筋铁骨,具有铁一般的意志,值得他全心信任。为今后工作,也为消除不必要的误解,他需要自我介绍。李真娴的眼里涌出喜悦的泪,呢喃地喊道:“我一见到您,就认为您是我的同志了!”

“我也是,看见你第一眼,就感觉你是一个可以托付信任的战士,我也很久没叫任何人为同志了。”龚剑诚也诚挚地微笑着。真娴幸福地注视着眼前高大的人,眸子盈满敬慕和幸福的眼泪。“他们是真的放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不是,你重新成了一名战士,为朝鲜独立、自由和光荣战斗的战士,在这种环境下,你和我首先是他们的人,但我们的心是红色的。”龚剑诚深情地凝望着她的眼睛,双手有力地握住姑娘的手。

“我还行吗?一个被俘女战士是可耻的,其实这个策略我并不赞同,这要是被写进档案,今后我就是叛徒了。”李真娴有些悲观地说,“我们有许多方式派一位报务员到汉城来,但都不可靠保险,因为我们被俘的人太多太多,他们许多又成为美国鬼子的鹰犬,稍不留神就会被抓。这个方法虽然牢靠,但对我的考验太重大了,万一我受刑不住,或者半夜胡言乱语,说出秘密来,我都不知该怎么办!”

龚剑诚没有立即回答,他看着前方的天空,神情凝重起来。“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组织上也是考验过你的勇气和性格,在敌后,和我在一起需要格外的机敏和坚强。另外,战争发展到今天,朝鲜上下都笼罩在失败的情绪当中,一些人可能要背叛祖国,所以总部决策考量的事情很多,务必要保证派来的人不为‘黑狼’小组认识,又不能被汉城的特务们和那些叛变的战俘识别出来,所以选中了你,你是坚强的人民军战士,是党的好女儿,你无愧于使命。”

“谢谢您的理解和表扬,组长同志!”李真娴流泪地说,“其实,在部队里,早有人议论,大家担心鬼子突袭后方,可当时都想打过洛东江,谁曾想功亏一篑。”

“过去的事,就别想了。只要有信心,有勇气,敢于牺牲,你无愧于祖国和人民。”龚剑诚激情地鼓励道,“只要祖国需要我们,我们就忘我工作,把敌人的情报送回去,给前线作战的勇士们减轻压力,这也是我们做谍报工作的一点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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