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潭里攻防战开始了,龚剑诚奉命指挥特工小组,紧急建立临时帐篷,以收容被俘的志愿军战士。双方在高地的争夺十分激烈,都在柳潭里北部的1282高地拼出了全部力量。
柳潭里上空闪光如白昼,映照出冲锋的志愿军的侧影,每当美军机枪打出一个连发,曳光弹红色的亮光就会将他们的脸庞映照出来。当时的志愿军和美国人作战,双方都不了解对手,但我志愿军基本按照对付国民党顽敌的办法有效分割敌人,也保存自己,不过在冲锋过程中,志愿军起初造成了不少伤亡,原因是美军的班排机枪火力实在太猛烈了。天气极端寒冷,积雪有的地方一米多深,鲜血染红了雪夜里能看到的所有的一切,美军也不愧是二战时期夺岛作战的王牌主力。
志愿军很快就发现,美军部队并不是纸老虎,不会像国民党军那样可以轻易撕开口子,也不像日军那样有进有退。志愿军连队曾经几次对摸上来的美军连队进行居高临下的打击,但处于挨打位置的美军并没有往下退,而是就地用工兵锹挖掘单兵战壕,也叫狐狸洞。然后后面的美军连队开始从别的位置往上进攻。
当进攻上来的美军援兵到达狐狸洞的位置,原来猫在自掘战壕的美军陆战队员就跳出来,继续进攻,后来的再跳进狐狸洞用机枪掩护。接替进攻,只进不退,有点跳蛙的战术特点,这样对于志愿军就十分危险,因为美军这样进攻的话,将一点点蚕食志愿军的前沿,让双方距离逐步缩短,加上美军有火焰喷射器和无后坐力炮等重武器一旦得手,我军前沿基本没有守住的可能性,这对我志愿军的意志力是一个极大的考验。
但两军相逢勇者胜,这是千古颠扑不破的真理。美军虽然战术不错,勇气可嘉,但他们过于依赖武器的战术思想,在极端残酷的高地环境中就成了弱势。志愿军指战员绝不会和敌人在阵地上对攻,因为我们没有炮火支援,手榴弹都打光了,更没有迫击炮这种奢侈的火力覆盖,当美军在跳蛙战术向山顶缓慢移动,企图摧毁志愿军阵地之时,勇敢无畏的志愿军却吹起了小铜号和喇叭,有几位浑身冒火的战士们率先呼喊着跃起,后面的志愿军也呼喊从山头冲下来,美军的机关枪爆豆一样射击。
但是双方距离太近,机枪子弹对付并不密集冲锋的志愿军并不能挽回被刺杀的命运,很多志愿军战士脚上穿着胶皮鞋也让行动极其灵活,几乎在眨眼的工夫就到了美军狐狸洞前方,冰冷的刺刀刺进敌人的胸膛,前额和脸,那些困在自己掘深的狐狸洞的美军毫无招架之力,死伤惨重。有的志愿军战士由于下山速度过猛,竟然和美军机枪手以及副机枪手一起滚下山崖摔得粉身碎骨。刺刀和工兵锹对抗,死亡之前的嚎叫和志愿军冲杀的噪音混杂在一起,让远处观瞻的汤姆逊他们听起来心惊胆寒。
陆战一师七团E连固守在一个高地上,现在伤亡过半,但志愿军还没有占领这块阵地。美军位于长津湖畔和新兴里村子的105毫米火炮怒吼,炮弹如倾盆暴雨倾泻在山顶,火光闪闪,望远镜里,龚剑诚痛心地看到我志愿军战士因缺乏火力弹药成排倒下,心如刀绞,回首看到长津湖畔那些兵力薄弱无人保护的炮兵阵地,恨不能冲过去炸毁它,可他做不到,这时候志愿军哪怕有一门火炮,就能摧毁整个长津湖的炮群,可我们没有。
美军的炮兵十分嚣张,在河岸空地肆无忌惮地轰击。就是判断志愿军根本没有大炮。只要这里出现一个连的志愿军战士,这些火炮就会哑火,那里根本没多少士兵保护啊,可志愿军在黑灯瞎火的前线,又缺乏必要的通讯侦察工具,出其不意打来的,怎会对美方布局熟悉呢,也没时间去熟悉,所以只能按照预定的计划朝死鹰岭阵地展开进攻。
龚剑诚心如火烧,可对此无能为力,身在敌营,他甚至都不知道对面的部队属于哪个军,自己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投降”到志愿军那里,战火中的“敌人”,弄不好是会打死的。此外,他深知使命重于天,保护自己比帮助同胞打次小胜之杖更有长远意义。
战斗非常激烈,李超英少尉就带着他的士兵抓回了几个志愿军小战士,当这些愣头愣脑的孩子走进来,龚剑诚顿时心痛万分。走在前面的小伙子脚冻烂了,缠绕不少树叶子,耳朵缺一个,不知是冻掉的,还是战斗中被炮弹皮削掉,再或者被对手拽下去的,呼扇着的棉帽子翅上面都是血。第一次见到祖国来的战士,他却不能说半句关怀的话。
其他几个看起来非常凄惨,几乎单薄的棉衣里,都看不到绒衣和衬衣,就是光身子穿着那套已成麻花的黄白色军服。还有一个伤员,下巴上的肉都不见了,几乎可见雪白的颌骨。龚剑诚一见,立刻让看守战俘的美军出去叫护士。
不一会儿,从外面跑进来两个护士,汤姆逊一见到前面的漂亮女兵,眼圈立刻红了,他放下步枪,冲过去深情地呼叫:“茱莉亚!”来的女护士确实是茱莉亚,她是跟随国际红十字会医疗队,于夜里激战的时候,乘坐直升飞机从古土里和兴南等地来到前线柳潭里、下碣隅里和古土里等地的。战火下的茱莉亚,健美丽的外形被宽大的军衣包裹,由于缺乏睡眠,显得外表十分柔弱。
但她的目光却比兴南港和汤姆逊拥抱的时候更干练,表情也更刚韧,看似沉默寡言,实则极有主见。“茱莉亚,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汤姆逊上前,深深吁一口气,想触摸一下她,但茱莉亚的手已经探到医药箱里。茱莉亚掩饰着意外重逢的感情,表情已泄露出她的内心非常激动,朝汤姆逊抬了一下眼睛,深情地眨了下睫毛。
但她更在乎抢救伤员,哪怕是敌人的伤员。姑娘的目光离开汤姆逊,问龚剑诚:“长官,是这个中国孩子吗?”茱莉亚虽然也就21岁,但因为中国男孩小,在她眼里就是孩子。“是的,茱莉亚小姐,他颌骨要缝合,看样子牙齿和骨头都碎了,必须给他处置一下,不然他活不过今天,会破伤风死掉的。”
“您认识我?”茱莉亚没抬眼睛问,对伤员已鉴定完,符合抢救条件,就对身后的一位护士摆摆手。“哦,我是汤姆逊的长官,在兴南就见过您了。”龚剑诚趁机表达了自己和汤姆逊的关系。茱莉亚礼貌地一笑。“您会带汤姆逊去前线吧,如果去的话,请关照他,他不是您想象的那种特工,我要带他回伦敦的。”
“这我理解,我们不会轻易去前线。”龚剑诚偷看汤姆逊,这句话姑娘说的很温馨。茱莉亚摇摇头,轻声对龚剑诚说道:“长官,审讯完你们的战俘,能到医疗队帮帮我吗?重伤员太多了,我们要将一部分抬上飞机,但我没人可用。”
“这个我会考虑的。”龚剑诚微笑着回答。“谢谢,哦,对了,这个缺耳朵的孩子,我帮不了。”茱莉亚严峻地看着那个小战士,心痛地拿出纱布和一点药膏,交给汤姆逊,第一次冲他说话,但很严厉:“帮他包扎一下,但不许虐待,明白我的意思吗?他现在是我的病人。”
“是,护士小姐!可是我们要审讯这个孩子!”汤姆逊职责在先,他对茱莉亚的态度十分惊讶,也很沮丧。“他首先是病人,然后是战俘!”茱莉亚说完,用牙齿咬断橡皮膏,交给汤姆逊。“如果你还爱我的话,就先爱面前的这些孩子,他们是志愿来朝鲜的中国贫穷的战士,应该得到尊重。”
“可他们首先是中国的军人!是我们的敌人!”汤姆逊也被茱莉亚的训斥搞的窝火,禁不住发怒。“你最大的敌人,是那些站在朴茨茅斯港口假惺惺朝你们这些炮灰招手告别的唐宁街十号的政客!然后是你所爱的人对你帮助的侵略者美国去战争的绝望!为此她不得不来到朝鲜,来拯救被联合国用鞭子驱赶到这个古老国家像鬣狗一样无辜厮杀的人!也包括你!”
“茱莉亚!”汤姆逊神情沮丧地喊了一声。茱莉亚也不示弱,横眉冷对道:“请叫我茱莉亚护士!”汤姆逊忽然吼道:“战争一结束,我们就回国,以后再也不会来这个鬼地方了!”茱莉亚却冷笑道:“如果我们还活着的话,也是我带你回去。”茱莉亚的回答,让汤姆逊忽然眼睛湿润了,这说明她还在乎他。茱莉亚将纱布交给他,没再说话,转身出去。
“怎么被俘的?”龚剑诚故意严肃地问道。“我和你们的人在山顶拼刺刀。他挺高大个儿,拿刺刀捅我,我一躲闪,我刺刀就扎在树桩子上弄弯了,反身没扎到他。他把我枪扔山下去了。我就用石头砸他,我们就摔跤,他把我耳朵割下去一个,我把他脑袋砸开了,他就死掐我脖子,反正我要死了,就斜眼看班长王宝田一眼,他离我五、六米,正和两个鬼子厮打,就拉响了和他搏斗那鬼子的光荣弹。
“可那鬼子也急眼了,同时拉了班长的手榴弹的长弦,都没躲,就听一声爆炸,班长和鬼子都死了,我和那割掉我耳朵的家伙一起滚下山坡,我醒过来的时候,他还躺着呢,可我们连都牺牲了,一个活的都没了!啊对了,就剩下这几个被炮弹震昏,埋土里的几个,都被你们抓活的了,我被那个家伙抱的死,怎么弄都松不开他胳膊,就这时候,被你们的人来给抓了。”
小战士叙述这段故事的时候一点没有伤心,还有一种占了便宜的沾沾自喜,他也是抱定了必死无疑的决心和龚剑诚对峙,他不会想到美国人会那么善心让他们活着。龚剑诚深受感动,心里涌起了难以名状的崇敬之情,眼底微微的潮湿了,但他不能这样感情用事。
“你家乡是哪儿?”龚剑诚低着头掩饰内心的感动问道。“江苏的”小伙子确实是一口苏北人的口音。“哪个县的?”小战士回答:“淮安!”龚剑诚不再发问,按照美军审讯战俘的一套程序,他正在填写表格。龚剑诚看了朝鲜文坊一眼,在“评估”一栏写道:身体健康,机警,审讯时合作。聪明,诚恳。提供的情资基本可靠。建议送战俘营。
“怎么到朝鲜的?”龚剑诚放下钢笔,下面的这些他不想记录。小战士说:“我爹是雇农,家里穷得没钱交租子,经常受地主的欺压。我有兄弟姊妹五个,家里连锄头都没一把。我爹在我五岁的时候,当修路工被日本监工打死了。姐妹都去给地主织布换工,一家人没吃过一顿饱饭。爹死后,我娘一个人去苏州纱厂当苦工,我妹妹也去干活,娘拉扯我和兄弟姊妹四个。
“然后就解放了,家里分十亩地,还有棉被和家具,再不受地主压迫剥削了。后来听美国帝国主义侵略朝鲜,村里人都很气愤。回到家里我就对我娘说:我去参军,娘同意。但当兵要满18岁,我才17,就多报了一岁。部队领导看我个子不高,叫我当通讯员。我不愿意。领导说服不了我,最后还是把我放到了班里。”
“你的部队什么时候得到消息让你们进入朝鲜?”龚剑诚按照询问的重点当做情报问题。小战士并不会回避这个问题。“起初不知道,好像是10月7号,我所在的部队驻扎地来电话,让营部按照战斗演习的准备上火车,然后到上海嘉定娄塘镇,从那里出发,坐火车北上到徐州停了两个钟头,继续前进,到兖州待命,进行轻装工作,上级让把有解放军标记的物品、照片全部交到仓库保存起来,一星期后出发,这时候部队首长才告诉我们要进入朝鲜保家卫国作战。
“刚到沈阳站,我们还都戴没帽耳的部帽,脚穿胶底单鞋,首长想让部队运输一部分棉帽子,本想停车两小时,然后换装厚棉衣和棉帽,但车一会儿就开了,团政委说军情紧急,夜里必须过江到达指定位置,不然会被美国飞机看到。只有军直属队和后卫师得到了厚棉衣和棉帽子。我们不少人都还是秋衣戴大檐帽,后来部队补发了一些棉被和一些御寒品,就这样10月24号我们到鸭绿江边,离辑安里月50里路的一个小站我们下了车。下车后全体立即将棉衣反穿,把每人背包打开相互检查,摘除领章和帽徽,不许留一点解放军标记,因为我们是志愿军。”
“这次仓促就来了,你简单点说。”龚剑诚提醒,这孩子显然把这儿当汇报会了。小战士反正觉得自己要死了,对敌人说说过程,既然对方记录,那正好让他们记录。“没啥了,然后就是团政委做动员报告,那天就下大雪,铺天盖地,我们华东部队发的是薄棉衣,脚穿单鞋,棉被每条只有三斤左右,就这一个班才给两条,冻得我们连蹦带跳。七点多钟,过江命令下达了,步兵快速通过江面,八点左右先头部队到达江界镇。第一次战役的时候,有的师没帽子、手套和棉鞋。”
“看你们穿什么都有,我们那些士兵有鸭绒睡袋和棉手套都冻伤了,你们看样子没冻伤多少人,是怎么御寒的呢?”龚剑诚也很好奇地问道。小战士说:“活人能让尿给憋死?我们团在一次战斗中缴获敌人三千条毛毯。王政委就提出用毛毯解决手脚防寒。有人说缴获战利品应上缴,自行处理不妥当,还有人说用毛毯包手包脚可惜了。王政委没听他们的,下令将三千条毛毯发到部队上,剪成小块分给咱们指战员包手包脚,保存咱师战斗力。昨天战役开始的时候,就咱师冻伤最少。我们班长和原来班副都在黄草岭牺牲了,连长见我打仗勇敢,有头脑,就让当副班长,然后就上来了,首长说这地方叫长津湖,也有说赴战湖的。”
龚剑诚因为感动,暂停了审讯,他凝视着记录本,内心涌起巨大的波澜。卧在零下40度的积雪沙场,饱尝最艰苦的寒冷煎熬,这些可爱的战士衣单衫薄,饥饿难耐,朔风吹冻热血僵冷,积雪浸透征衣成冰。这就是中华儿女,是英勇无畏的战士,他们具有超凡的勇气和无畏的精神,这些精神,在沙场上美军也不缺少,但他们没有尝到过志愿军缺衣少穿,用一块毯子包裹脚面,然后踏着单薄的黄胶鞋冲锋的滋味儿。
他的眼前一阵泛红,燃烧的雪野,火光冲天,硝烟弥漫,树梢上挂着被美军飞机撕碎的肉块和破解的躯体,志愿军战士们在冰雪中前赴后继,用他们的身体补偿百年积弱的中华民族一穷二白的战争资源。龚剑诚虽在敌营,但他第一次知道,能发起这样出其不意的战役,志愿军付出了多么大的战斗牺牲。
龚剑诚让美军将他带走了,又审问另外一个战俘。这个俘虏有二十岁左右,沉默寡言。常规询问只好,龚剑诚问他:“你是党员吗?”这位叫王书金的战士回答:“想入,但我没资格,我是共青团员。”龚剑诚问:“入朝前,进行过演习吗?”
“团里练过,算进攻演习吧。”他咕咕了一句。“一个连含军官编制多少,总人数为多少?”龚剑诚按部就班地问。“全连192个人,排长算军官吧,你自己算吧,三个排,还有连长副连长指导员。”
龚剑诚用钢笔点点笔记本问:“你们装备什么武器?”王书金回答:“大部分是小日本的三八大盖,班长有7.62毫米的卡宾,苏联水连珠,排长有的拿7.62毫米波波沙冲锋枪,全连就三支,捷克的和缴获你们美国的轻机枪各一挺,没了,剩下就是手榴弹。”
“没有炮?”龚剑诚故作深入地问道。“有一个迫击炮吧,没听到打响过,冻坏了,掷弹统有来着,可没有弹药,就扔了。”王书金平静地回答。“如果我们有大炮,你能抓到我们吗?还不一定谁审问谁呢!”说完他朝地上啐了一口。
龚剑诚暗暗为这位战士叫好。“弹药基数,回答。”这位战士已经算老兵,对军事术语很清楚。“每个人4枚手榴弹,冲锋枪五十发子弹,步枪三十发。就一个基数弹药。”龚剑诚点点头。“通信情况,你懂电台吗?我是说你们有没有电台和上级联系?”
“不懂,电台是啥玩意?电匣子?”王书金摇头,“有来着,留在祖国驻地了,听过戏。”龚剑诚暗暗一笑,更正道:“给你们团部发的那玩意儿!”龚剑诚比划一下天线和耳朵。王书金懂了,但摇头。“步兵连哪儿有那玩意,只有一个野战电话通营部,来长津湖基本没用过,天冷,电话线外皮脆,都给冻裂了,不好用。”
龚剑诚点点桌面问:“你懂呼叫和代号吗,比如‘黄河7号’‘光荣一号’这样的规定。”王书金回答:“不懂,用不着整那玩意,咱们有事就吹哨子,水牛角还有唢呐,就是喇叭。”龚剑诚翻译给汤姆逊和菲恩中尉派来的审讯官,他们都笑了。
“没有步话机?”汤姆逊问道,龚剑诚翻译给他。王书金觉得一个问题问两遍心烦。“我们有火柴,一般点火传递信号就是大事,连内联络用哨子,连与连之间用牛角号和唢呐,这个告诉你们也不懂。”
“你们知道和谁打仗吗?”龚剑诚皱着眉问道。王书金自豪地回答:“知道啊,美国陆战队第一师,说是很牛的,过去打败过小日本。”龚剑诚点点头。“你们对待俘虏的政策是什么?”王书金想都没想回答:“优待呗!但对那些不服从的就地枪决,这没含糊,你们对我也一样,今天被俘虏了,也没打算活着,你们看着办。另外,我是侦察连的,一般抓你们的俘虏,今天受伤被俘了,没的说。”王书金忽然目光阴冷地说,言外之意龚剑诚已了然,但他不想继续这样的话题,有些话他没记录。
“总共多少部队投入对长津湖战斗?”龚剑诚开始一本正经地问道。王书金惨笑了一下。“多了,十万二十万吧。”龚剑诚指了指对方。“能具体说多少吗?”王书金这次对龚剑诚冷笑。“我哪儿知道具体,那是首长们该知道的事,我们操什么心,打美国鬼子,不用知道那么多,见大鼻子就干,人多人少都要打!对了,见到你这样的也打,肯定是国民党那边的,要不就是南朝鲜的伪军翻译!”王书金鄙夷地看着龚剑诚。龚剑诚脸一红,但没有说什么。
“有什么下一步的布置吗?你们进攻柳潭里,下一步怎么做?”龚剑诚收回尴尬,继续问。“这得问我们首长去,我是侦察班的火力组长,就知道打仗。”王书金开始不合作了。也许他真的不知道。龚剑诚和身边美军以及汤姆逊他们表达了他的意思,菲恩中校的助理尼克森上士也耸了耸肩,表示理解。
最后龚剑诚问曹王书金,还想说点什么。他忽然激动地脸通红,愤怒地说:“审问我们没用,反正也回不去了,如果我能回去,一定继续打你们这些美国鬼子!你知道飞机炸死多少无辜老百姓吗?我们在出征前,住的小村子,当地朝鲜人组织少先队员给志愿军挖点野菜,三个少先队员两个男孩一个丫头,背了几大背的野菜回来给我们,可就走到离村子还有半里地,让你们美国飞机扔的凝固汽油弹炸的尸骨不存,可怜的孩子们,连骨头渣子都没见到,变成一股烟。你们真造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