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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阳逐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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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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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归来的无名英雄》连载

第五十二章 敌特“双头雁”的情报

果然,审讯报告递交给第八集团军司令官沃克中将的中军帐。沃克三星中将是二战卓越的将军,然而他对付德国人心里有数,可到了朝鲜却两眼一抹黑。他对这些报告感到困惑,莫衷一是,又将报告分别给了第一军军长弗兰克·米尔本少将和第十军军长阿尔蒙德中将,这两位更加狂妄的军长阅过之后,当即将电报甩在一边。阿尔蒙德中将军长给代管上司沃克中将的电报说得更直白:俘虏是饿晕了,交待都是假话和谎话。东线一望无际的雪原,连只兔子都逃不掉美国侦察机的空中拍摄,他的航空队情报认为,中国军早就撤回国内了。

还是第八军的情报主任詹姆斯比较谨慎,再次派出侦察飞机前往边境地带探察,但无一例外报告说,根本就没发现有中共军人的影子,混到楚山、江界、龟城接近边境线的廖凯和林大煌特工队也汇报说,他们和朝鲜老百姓都没见大股共军的影子,能望见到的,只有覆盖着白雪的山地、森林和河谷。

司令官沃克将军总算松了一口气。看来感恩节前结束战争,不是既定目标,而是囊中之物了。于是,他下令全军继续进军。但沃克将军还是非常谨慎的,在某种程度上,他与麦克阿瑟总司令的看法并不一致。作为联合国军前敌最高指挥官,做好充足的后勤是必须的,这与战争无关。

为应付可能出现的中共部队再次入朝作战,大批美国“飞行篷车”C-119及C-47运输机从汉城金浦飞抵平壤,投下数千兵力和千吨战备物资和补给品,还在急行军的南朝鲜军队控制区也伞降了大量90毫米反战车炮、105毫米榴弹炮。第八集团军西线第一军部队和东线第十军相继按计划北上,中线第九军暂停三八线以北地区“剿匪”即清扫人民军游击队。

麦克阿瑟骄横地判断,第一次入朝的中国军队总兵力不过三、四万人,战略上不过象征性地示威,战术使用上也仅是保护丰满和水丰电站等有限目标,因此继续要求各部队发动“钳形攻势”,向鸭绿江全线推进,一举消灭在朝鲜境内的全部志愿军和人民军,争取在圣诞节前结束朝鲜战争。此时,联合国军在朝鲜总兵力高达55.3万人,其中地面部队就有42.3万人。

在风云变幻的1950年11月13日至20日,龚剑诚利用情报主管的便利,阅读了大量远东陆军情报部和中情局等关于中国是否出兵的秘密电文,在确信美国完全忽略了志愿军军事存在后,使用军用大功率电台,利用职务之便,连续给台湾孙立人将军和香港“珠江”发送取舍不同的美国进军鸭绿江的军力部署态势和电文。这为李克风在京及时掌握南朝鲜敌人进军动向带来了先机,因为龚剑诚是在前线发报,“珠江”得到的是第一手情报,因而价值非常高。

朝鲜战场态势出现了戏剧性变化,大家一路小跑,争相恐后。第八集团军总部统一指挥西线部队,大兵压境。最西侧是美国第24师,最东侧是韩国第8师,前线宽约100公里,在博川、龙山洞北方、立石北方、球场洞、德川、宁远一线,各部队未发现正面有敌人,沃克中将很兴奋,集团军计划发起攻势,准备大扫除将人民军最后一点力量碾碎,甚至连惯例的炮火准备都没有进行,第八集团军第一线部队就以连、营纵列向前进发。

龚剑诚被美国情报单位冷落了,原因是现在根本不需要太多的战俘情报,五十万大军就是驱赶,也把朝鲜人民军和有限的中国志愿者驱赶到鸭绿江以北了。但龚剑诚恪尽职守,主动要求到平壤拘留所进行档案甄别。这里曾经关押许多亲南朝鲜的政治犯、人民军奸细和背叛劳动党的人,人民军撤退之前,已将犯人集体处决,他希望能找寻一些有关“凤凰”身边卧底的蛛丝马迹,但收获不大。

望着一张张还未掩埋的尸体扭曲的面孔,龚剑诚无言以对。战争中的悲剧事件频频发生。南朝鲜人怎样对付朝鲜人,就会遭致同样的报复,这在战争过程中,双方都感觉天经地义。鲜血不断地带来了鲜血的报复,最后陷入了不得不彻底流血、将对方置于死地的战争泥潭。

1950年11月24日,龚剑诚回到第十军的野战医院,看望死亡线上挣扎的那几个受伤部下。几位联合国军的特工非常凄惨,待遇上远不如美国伤员,在担架床几乎无人问津。有一位和哈里一起受伤的法国特工流血过多,已处弥留之际,他痛哭流涕,哀求龚主任,希望能把他写给未婚妻的信件寄回香港,那里有他的朋友可以帮助转寄。这可怜的人没过多久就死了,龚剑诚只好将他的遗物收起来,交给一个战地记者,希望他能完成这个兄弟的遗愿。

天空布满铅灰色的云,龚剑诚和汤姆逊开着吉普车,载着这位同行尸体,静静向山岗外的露天煤矿山驶去。这位浪漫的法国人一声不响地永远睡着了。平素这位英俊的上尉就喜欢和汤姆逊喝酒寻开心,他多次讨教龚剑诚关于朝鲜金矿的位置和产量,或许早就打定主意,在朝鲜战后要去金矿捞上一笔,可他绝没想到,他会葬送在煤矿山下的乱石岗里。

埋葬了法国特工,回来的路上,英国特工汤姆逊眼里含泪,这个英国绅士般的小伙子不知怎么就混上了中尉军衔,可他看起来倒像个大学生。“害怕吗?”龚剑诚亲切地问道。“我很害怕,要知道是这样,我就不该跟凯特爵士说要到前线来,香港可是天堂,至少和这里比是这样。”汤姆逊坦率地说出自己的失望,“我父亲是工党议员,他希望我在前线立功,最好能杀死几个朝鲜人获得勋章。可我能把自己的命保住就不错了。”

“别悲观,我的兄弟,”龚剑诚复杂地一笑,汤姆逊这一路上跟龚剑诚非常亲密,现在他已经成为龚剑诚的助手。“来到战场上,最好有个除了杀人之外的爱好,这样你就可以打发时间,减少不必要的恐惧。”

汤姆逊坚决不同意这种在战场上寻觅快乐的建议。“得了吧,龚少校,十月份第一次您派来平壤的那几个家伙,每天都到船桥里和绫罗岛去寻欢,还不是给游击队打死了!”龚剑诚则慢悠悠地抽出一支烟,点燃后,缓慢开车。“朝鲜没有西方意义上的那种女人,那些是农家歌女,那几个家伙胡作非为,是咎由自取。”龚剑诚拿出烟盒递给汤姆逊一支烟,他起初不要,后来还是叼在嘴上。“我这是第一次吸烟。”

“会有很多个第一次。”龚剑诚点燃打火机,递过去,汤姆逊受宠若惊。“谢谢您!”他猛吸一口气,却呛得咳嗽。龚剑诚说:“你不知道,平壤的歌伎和艺技自古就因为精打细算出名,那帮特工手头紧,不给钱还想占便宜,喝酒吃肉,被扔进大同江那是她们的丈夫们的愤怒,根本不是游击队,我听说CIC前线特工审讯了那些人,他们原本想当作歹徒送交宪兵,但是那帮家伙要开枪,这些村民也被打死了几个,然后被捆起来扔进江里了,他们说都以为外国人天生会游泳!”

“这么看来,是他们胡作非为造成的冲突。”汤姆逊的恐惧感稍微减轻。龚剑诚加深了一句。“汤姆逊,你叫什么名字?”汤姆逊腼腆一笑。“我叫阿兰·M·汤姆逊,您就叫我汤姆逊吧,我发现亚洲人的姓氏很简洁,我们的名字非常啰嗦,还有教名。”

“那就叫您汤姆逊中尉,”龚剑诚深沉地看着前方风雪弥漫的道路,“其实有时候,人活着比死了更难。”龚剑诚看着天边的乌云,裹了下大衣领。“不同肤色的人,在生的时候总要弄个你死我活,可归于泥土,生长出的都是绿色植物,无一例外。大自然是那么和谐,而我们人类却非要在战争中找寻超过碳水化合物之外的东西,我经历过许多战场,说实话,不管是日本人,还是美国人,或者是德国人,他们腐烂之后的地方,还是碳水化合物,最多是重金属高一点。”龚剑诚的这番离奇的话让汤姆逊联想了许多,他们探讨了一番自然科学与战争的关系,结果汤姆逊发现,自己不那么恐惧了。“您真有办法,您应该到剑桥或者牛津去当个教授吧!”

“我就毕业于伦敦的一所不错的大学!”龚剑诚善意地挤了挤眼睛。由于上司也出自英国的学院,汤姆逊非常高兴,两个拉近了距离感。龚剑诚也没心情讨论英伦时光,他忽然对汤姆逊说:“我们要去兴南港了。”汤姆逊点点头。“什么时候走?”龚剑诚说:“明天,C119飞机,到兴南港第十军驻地。”

汤姆逊现在真想打道回府,极不情愿地问:“必须去那里吗?”龚剑诚哼了一声。“是的,这里并不需要我们。”汤姆逊耸耸肩。“东海岸是不是连朝鲜姑娘都看不到?”龚剑诚笑了。“看你想找什么样的姑娘,”龚剑诚拍拍他的肩,“兴南是大城市,应该有吧。你还没有女朋友?”

汤姆逊提到女友,酸溜溜地说:“听说我来朝鲜,我女友就跟我分手了,她叫茱莉亚,是詹姆士艾伦女子学校的大学生,我们是在伦敦‘女孩之夜’俱乐部相遇的。她长的很漂亮,祖上还有王室血统,我爱她曾经发疯。可就是还没毕业,她一直反对我参加这种非正义的战争。”汤姆逊遗憾地叹气。“可军情六处还是派我来了,想想现在她可能在别的男人怀里了。”

汤姆逊伤心地请龚剑诚停下车,从衣服口袋里拿出钱包,那是一张奇怪诙谐的照片,当他给龚剑诚看时,差点让他笑出声来。因为上面显然是一群保守派的大妈在跳街舞。“您误解了,我爱上的茱莉亚是这些大妈的摄影师,她在拍照,所以没在照片里面。”

“你连她的照片都没得到?”龚剑诚撇嘴,“失败,兄弟。”汤姆逊赶紧解释道。“不,我原来有来着,可就在我这次在朴茨茅斯港上船来香港时,她追我到那里,非要我从船上跳下来,跟她走。她说我到朝鲜是法西斯!我怎么能违抗命令呢?就推了她一下,可茱莉亚掉进了海里,一位勇敢的海员将她打捞上来,我急得差点哭,以为她死了,谁曾想她什么事都没有,那时候船开了!”

龚剑诚赶紧问:“你把她的照片撕了?”汤姆逊赶紧摆手。“不,我跳下去了,虽然我不会游泳,可我的女朋友掉在海里,我不去救,还算个男人吗?糟糕的是,我的那份初恋连同照片又重新掉海里了。”

龚剑诚很诧异:“为什么?你从军舰上跳下来,没淹死就已经很让人感动。”龚剑诚也喜欢谈论战争之外的话题,眯缝着眼睛,瞅着汤姆逊的苦瓜脸。

“可她的心死了,茱莉亚当着我的面,和那个救她的男人亲吻,然后头也不回哭着离开了码头,以后我给她写过信,但都被拒收了!”

龚剑诚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真是悲剧故事,她是个很不错的姑娘,这份爱情,你没得到是很可惜。”汤姆逊挥舞拳头,愤怒地说道:“都是这不该发生的战争,我恨透了丘吉尔!”龚剑诚也在察言观色,汤姆逊的情绪也代表联合国军的士气。“噢,那么你觉得这战争有没有人味呢?”

汤姆逊开始讨伐。“看到那么多人死在路上,我这才相信联合国可能真的犯了罪。第一次在仁川,您接我的时候说过那些话,我还记得。在这到处充满杀戮的地方,哪儿还有什么泥腿子朝鲜农民军,他们都是战士,如果有个泥腿子的话,也是我这种来自英格兰连枪都打不准的家伙。”

“别责备那些政治家了,他们要是不用谎言欺骗世界,谁还会为他们去打仗?还是回到现实中吧,我敢保证你会见到一批好姑娘。”龚剑诚突然笑了起来,他还不想跟不太熟悉的英国人探讨战争的本质,这容易暴露自己的观点。汤姆逊听说有好姑娘就眼睛放光,觉得主任太神奇了。“哪儿?东海岸?哪儿有那么好的姑娘!”

龚剑诚鼓励说:“今天我接到汉城CIC传来的命令,帮助第十军审讯战俘,是第一个任务,除此之外,还要照顾一批姑娘,都是来自日本和美国的军事记者,还有红十字会的护士。至于到底有几位漂亮姑娘,我说不准,到时候你可别错过这个机会。你们英国诗人拜伦说过:所有的悲剧以死亡结束,所有的喜剧以结婚告终。我们正要去东海岸的战争剧院,我希望你是喜剧里的角色!”

汤姆逊来了精神头,开始喋喋不休。“主任,我要是能找到茱莉亚那样的姑娘,我会在订婚那天,对着神父高呼龚剑诚少校万岁,这不过分吧!”汤姆逊憧憬未来,脸都红了,激动地拍了一下方向盘,龚剑诚差点没控制住,结果一不小心汽车拐进了水沟里。“看吧,兄弟,我能活过这场战争,就不错了!”龚剑诚索性没受伤,站起来对着一脸愧疚的汤姆逊笑着说,“莎士比亚的《李尔王》还有一句:疯子带瞎子走路,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病态。小子,我们都病的不轻!”两人都抹着泥巴大笑起来。好不容易将车弄出水沟,汤姆逊还沉浸在就要见到美丽姑娘的神往中,车发动的时候,他激动地说:“您带来那么多天使,那您就应该是上帝的信使!龚主任,告诉你的门徒,这场战争什么时候结束?” 龚剑诚激励道:“在你重新获得爱的那一天。”

“真的?”汤姆逊神气活现起来。“差不多,我闻到了百合花的香气了!”龚剑诚调侃道。“朝鲜有百合花吗?”汤姆逊指着前方白雪覆盖的山峦耸耸肩。“那么英伦三岛有金达莱吗?”龚剑诚深意地反问。

“哦,大概没有,我讨厌那种朝鲜人的花卉,第一次见金达莱是在汉城郊区的一片田野里,几个不知被谁杀害的朝鲜少女就死在那片花丛,韩国兵告诉我,那种很普通的花就叫金达莱,说起来还充满了自豪,但他却忽视了少女的遗体,仿佛她们理所当然要做花肥!”汤姆逊忧伤地描述战争的残酷。

龚剑诚和汤姆逊回到第八集团军情报部驻地。詹姆斯主任把他叫去,因为龚剑诚要离开平壤去东部战区,他想利用这个夜晚,将手头没来得及处理的高度机密的汉语情报,让他翻译一下。由于战争进展迅速,美军各个部门都皆大欢喜,对情报的密集掌控和情报来源管理相对松弛,当龚剑诚阅读了那些各种各样用钢笔书写的汉字情报,从其口吻和用纸来判断,很多都来自于中国国内潜伏的中情局和远东情报局雇佣的特务。

其中一份署名“双头雁”的情报,再次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代号当初威洛比将军提到过,现在认定确实存在,而且就在国内。从这个特工使用的纸张可以看出,这几个人或者几个人盘踞在东北机关,因为信纸相对整洁质地好。龚剑诚悄悄地将公文纸的一角以不经意的姿态撕下来,放入口袋里。这小块纸,将来给总部传回去,按照信纸的条纹和质量样式,尽可能缩小范围,揪出这个CIA王牌“双头雁”。

龚剑诚翻译出大量的情报给第八集团军情报部501情报旅,这是他的专业和身份,翻译的时候绝没有半字曲解和故意漏译,虽然有些情报非常准确,用大量的数据和分析,通知美国人,中共的志愿军已经大规模入朝,但龚剑诚相信,对于来自中国国内的情报,美军上层向来不予重视。

就在这一夜,恰好詹姆斯上校的副官和机要员不在,这几个家伙相约去喝酒了,詹姆斯也不想打扰胜利者的兴致,就恳求龚剑诚帮助整理一下美国情报部门和中情局的一些中级密级的文件,一些无用的,上校想第二天销毁。但就在这些重要的文件堆里,龚剑诚意外地看到了詹姆斯刚刚收到的美国务院、参联会情报委员会给第八集团军发来的关于志愿军入朝情况的判读。"that Chinese intervention in the Korean War was "not probable in 1950." 这是一句至关重要的文件,仅仅这一句就足够了,美国政府情报部门对中共志愿军大规模进入朝鲜战争的结论是:1950年不会发生。

下面是具体情报分析。“中共军干涉朝鲜战争的威胁判读:干涉能力,中共地面部队大量缺乏空中和炮火支持,也可能干涉有效,但这并不足够干涉朝鲜冲突的大量需求。尽管大规模的中共介入朝鲜不被看成一种现实的可能,但就已知情况的结论是,苏维埃社会要思考全球战争,这种行动不可能发生在1950年,在这期间,军事干涉会局限在持续一种援助对于朝鲜。”

这对于龚剑诚来说,是个不眠之夜,那份最终的评估情报虽然寥寥数字,对詹姆斯来说,也是可有可无,因为自从占领平壤后骑兵第一师第八团遭受伏击以来,美国决策层向来是这个论调。龚剑诚将汉语情报翻译出后,又将重点地译成英文,交给半夜兴致勃勃和美国二十四师情报主任下国际象棋并品茗咖啡的詹姆斯上校。这位素来严谨的上校只是将译文撂到桌子上,改用龚剑诚口述简要内容。龚剑诚说了很多“危言耸听”的话,詹姆斯听了只是微笑,摇摇头,“这些特工可够累的了,在中国里潜伏,一定喝不到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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