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剑诚闭了下眼睛,心阵阵绞痛。做梦都想不到,最信任的兄弟会出卖自己。对于廖凯,虽同是情报系统特工,但生死友谊足够他珍惜一辈子。滇缅远征军时期,廖凯头脑聪明,却不冷静,常闯祸。有一次,被三枝大佐的宪兵队重重包围在缅甸曼德勒的一座村庄,手下都阵亡了,协同行动的克钦族人也撇下廖凯逃命,唯有龚剑诚执迷不悟地杀出血路,把被日军捆起来,把正用酷刑的廖凯救了出去。
情报战线就是人性与道德残杀的战场,这怨谁呢?龚剑诚心寒到血液都冷了,可他无奈。现在没时间反思,他冷冷用鼻子哼一声,找出一个有倒钩的铁爪,捆在米勒的绳子头。“行动吧!”米勒学着东方人的做派一抱拳。“多谢!我走了,但你怎么跟CIC解释?”
“放心吧,我有办法。”龚剑诚和他拥抱,米勒第一次觉得这个人比自己高大,眼泪在眼圈里转悠,说了声:“多谢兄弟!”龚剑诚拍拍他的肩膀。“后会有期!”
米勒随即离开屋子,带绳快步上楼。望着米勒离去的背影,龚剑诚很矛盾。从感情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可他提醒自己,你是久经考验的老特工,怎会轻易放走随时会陷你于死地的中情局老特务?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米勒能挖廖凯搞自己和林湘的胶片,他就能在日后东山再起时加害自己。暂时看,他在汉城无依无靠,失去了中情局护身符,成为朝战的替死鬼;但毕竟是英国军情六处的挂牌特工,只要逃出汉城,就可卷土重来。到头来,掌握核心机密的米勒,将对自己和林湘后患无穷。他不能引火烧身,必须自保,找机会除掉他。
龚剑诚快步来到隔壁录音机自控房,打开门锁,进去后将整整三小时的录音记录消磁,再故意弄松动两个螺钉,表面看是机器出现了故障。这是迫不得已的蠢招,好在窃听器还在调试阶段,出现不工作的毛病太正常。
趁CIC的人还未上来,先回屋擦去米勒喝酒用的酒具等指纹,还有瓶子上的指纹,处理他扔掉的烟头。一切妥当之后,悄然下楼。龚剑诚刚下楼就快步钻进车里。CIC跟踪队崔中尉见了,立刻闪出:“龚少校,对不起,楼里有别人吗?”
“哦,是崔中尉,这么晚,你们在干什么啊?”龚剑诚明知故问。崔忠浩是林湘的人,为人耿直极为认真,龚剑诚对他畏惧三分。“我们在追捕逃犯!”崔忠浩很冷漠地说。“逃犯?没有啊,这里就我一个人。”说着龚剑诚启动汽车发动机,“有游击队?”他故意问。
“不,是羁押所的中情局米勒中校那家伙,他打伤了我们的人逃了,正在全城缉拿。”崔忠浩晃了晃手里的卡宾枪。“那可得抓住,这小子枪法好。”龚剑诚故意紧张地说。
“哦!他枪法好,是真的?”崔忠浩似乎不太相信这个匪气十足的矮个子真是神枪手,龚剑诚赶紧发动汽车,未等崔中尉转身去向托德上尉汇报,龚剑诚就关上车窗,一溜烟把车开出大院。特务们左右为难,龚剑诚突然开车走人,托德也措手不及。
“崔中尉,你带几个人跟他,发现米勒藏身车内,给我逮捕。”托德上尉挥舞手里的枪吩咐。“米勒反抗怎么办?”崔忠浩担忧地问。“就地正法,我有安德斯上校的命令。”托德阴狠地喊。
“这可以吗?”崔中尉为难,不问青红皂白,枪杀一个英国中校,他可不敢。
“怎么不可,想让一个神枪手把你打成马蜂窝吗?”托德提醒,崔中尉猛地醒悟,米勒可是危险分子,于是带三个手下开车追龚剑诚而去。托德挥舞着枪,命令大队特工行动。“跟踪三组警戒,一组和二组,跟我上楼。”CIC突击队以军事行动对待这次抓捕,他们逐一占领楼内房间,挨个屋子搜查。许多特工拿冲锋枪,不断向楼上移动,狙击手们各就各位,担心米勒打黑枪。
托德不敢大意,知道米勒是老牌狙击手,疏忽就会被射穿脑袋,CIC大小特工谨小慎微,搜索前进。当托德上尉来到龚剑诚办公室,闻到了一股烟味。他环视四周,想到了凯特的窃听器。立刻打开机房,来到那处隐藏录音机总控制台,却发现磁带根本就没转,气得他狠狠踢了一脚,痛骂英国佬磨洋工。
“第三组,有可疑情况没有?”托德大喊。“没有,上尉!”三组组长回答。“把后院的车开过来,都上车,给我追龚剑诚。”托德只有最后一招,手下人立即启动后院的那辆军用雪佛兰卡车,特工跳上去。托德和美军宪兵坐上开来的吉普车,指挥大队人马奔龚剑诚离去的方向追,一会儿就看到了龚剑诚那辆车。
其实,龚剑诚是有意慢吞吞开车,他估计托德搜查得差不多该追上来了,就在小店停下买包烟。崔中尉紧盯着他,老半天没见龚剑诚出来。恰好这时,托德上尉带着人追上来,崔中尉立即汇报。“龚剑诚在里面买烟呢!”
“除了他,没别的人?”托德望了望车努着下巴问。“上尉阁下,我看了没有。”崔中尉回答。这时候龚剑诚买香烟出来了。“弟兄们!拦住他!”托德挥枪上前,拦住龚剑诚。简单说明后,崔中尉的人将龚剑诚控制在安全线外。
托德命令对吉普车开枪。爆豆般的子弹射入汽车,龚剑诚在旁暗笑。车成了筛子,托德这才敢带人上前,结果,里面根本没人。龚剑诚发火了,对托德不礼貌的行为愤怒不已,托德只好赔罪,说这是上校的意思。“车坏了,您可以去后勤单位重新领一台,这种车是消费品。”托德上尉不好意思地耸耸肩,带人走了。
米勒不愧是老江湖。从汉城通讯社开出来的时候,就用绳子勾住那辆雪佛兰车桥底盘下,崔忠浩和美军宪兵只是看了一眼车内,没见到人,就放龚剑诚走了,等到他们追赶到的时候,米勒早就逃出虎口。米勒在拐弯处跳了下来,隐藏在景福宫后面的一片废墟里。
龚剑诚虽不知他躲到哪儿,可料定会和英国情报机关联系。尽管安德斯必会打电话给英国总领馆,通报米勒的罪行,可英国人总归要救自己的谍报员,所以尽管米勒罪行累累,他们也不会坐视不管。
晚上八点,龚剑诚摆脱CIC跟踪队的纠缠,打电话给凯特中校,想请他喝一杯。前方战事明朗,凯特爵士正琢磨怎么打发无聊的夜晚,习惯夜生活的苏格兰男爵对汉城这穷乡僻壤极不适应。另外,美国人不把英国特工放在眼里,这才是他不喜欢这里的主因,当小弟的感觉让满脑子大英帝国旧梦的凯特男爵非常郁闷,而龚剑诚却拿他当盘菜,所以受邀后高兴异常。
凯特喝了不少,满嘴的牢骚话。龚剑诚陪醉,不过用意不在酒,而是盯着他的驻地英国领事馆旁边的英国军情六处驻汉城代表处的那幢两层小楼。凯特爵士酩酊大醉,对美国佬骂骂咧咧,龚剑诚把他扶下车。看门的卫兵都认识和蔼的龚少校,过来帮忙。
“不要紧,我一个人够了,不然男爵看到你们,会嚷嚷他没醉。”龚剑诚这么一说,门卫不敢陪护了。其实,这老兄醉成这样,源于酒里的安眠药。扶上楼后,龚剑诚拿过英军卫兵递过来的钥匙开了办公室的门,就吩咐那个士兵下楼去了。凯特七扭八歪,倒头便睡,龚剑诚站起来察看环境。他轻轻把凯特身上的保险柜的钥匙卸下来,印在橡皮泥模上。
凯特鼾声如雷,龚剑诚将钥匙塞回,就扶他上床就寝,然后在电话里安装一枚很小的无线震动感应式窃听器。这种器材很昂贵,五十年代初期,还没有集成电路,这种电器元件是新产品,即使远东情报局也没有,龚剑诚反而是从凯特中校手里搞到的,绰号叫“蝎”。那年代的窃听器绝对是稀罕物,体积比火柴盒还小,可以粘附在任何东西外壁上。它就像壁虎吸附,能清晰窃听室内每一种细微声响,并将声音转换成电波,经过放大电路,再用超短波发射出去,八公里直径范围,用超短波接收机就可以把电波记录下来,并用解码打字机复原,将窃到的内容打印出来。
凯特做梦不会想到,英国人发明的东西,反而被安装在自己的屋子里。龚剑诚踌躇满志,有了窃听器,不愁找不到米勒。离开凯特住处,将车开到附近一幢废墟,打开那台便携式接收器,关闭车灯,悄然等待。
这是耐心的活儿,可急不得。龚剑诚估计,全城的CIC都在找米勒,米勒绝对不敢亲自去英国总领馆,联系英国特工主任凯特爵士保护自己是他不二的选择。龚剑诚守株待兔,终于在午夜时分有了收获。十二点刚过,监听耳机响起噪音,随后是不太清晰的电话铃声,龚剑诚屏息等待。但是“喝过头”的凯特并未醒,电话铃声出现十来次,每次间隔一分钟,凯特仍不醒。
龚剑诚有些后悔,药片剂量可能放大了。谢天谢地,铃声响过第十六遍,终于听到回应,凯特疲惫声音:“真糟糕,我怎么睡在办公室!哈罗!哪位?”更糟糕的是龚剑诚,无线窃听器质量不过关,另一方话语很低,偶尔丢字。只听凯特自白:“是米勒?你在哪儿?我下午听CIC安德斯打电话询问你是不是在我这儿,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好多天没见到你的踪影,现在整个汉城都通缉你,你都干了些什么!”
对方一阵啰嗦。凯特火气很大。“这是真的吗!安德斯在排挤我们英国人,这时候我去救你,你想让我往枪口上撞吗!”
米勒依然嘟囔,龚剑诚听不清。凯特忽然问:“你说什么?你有62计划的情报副本?”凯特好像知道这件事,语气温和起来。米勒声音加大了,龚剑诚听得清楚。凯特再次发火。“我听说了,麦克阿瑟要在朝鲜使用核弹,这可能引发第三次世界大战,唐宁街10号和国会不会等闲视之,你把东西给我。”后来凯特似乎抓紧话统,激动地问:“你说什么?遭到了窃听?放心!那是我们的机器,安德斯管不到我们,再说,他们的窃听器是我安装的!我马上派汤姆逊中尉去处理,你就放心吧!”
这时,间或听到米勒的沙哑声:“这事务必不能让安德斯知道,我要出事你负不了责!”听到米勒的警告,龚剑诚眉头一亮,说明这家伙沉不住气了,准备奉上机密62情报来保命。这小子居然掌握62计划战略情报,龚剑诚心头一热,原来米勒这家伙手里有价值连城的材料。这更下定了决心搞掉他的决心。凯特沉思一会儿,换了口气说:“老兄,要冷静。我明天上午请示伦敦,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我在一个没人看到的地方。”龚剑诚听到米勒不信任的回音。“去教堂联络点吧,谢尔曼牧师会照顾你!”这段监听米勒声音很小,龚剑诚听不到他叨咕些什么。短暂空音,米勒不同意,这不难理解,英国情报机构在汉城的联络点虽然很偏僻,位于钟路区勋井洞24号,但距离CIC总部大西门的跟踪队很近,凯特常去那儿,CIC不会不知道。
“那就这样吧,明晚八点我接你,告诉我你在哪儿。”凯特必须知道米勒藏身地,语气不容置疑。米勒含混不清地回答,龚剑诚没听清,但凯特似乎在拿笔记录,喝多了脑子不好使,还问两遍。
大约十几秒后,凯特重复:“乙支路往北,嗯,过钟路大街朝光化门走,再往东五百米!交叉路口往右的废墟里,这是什么鬼地方。好吧,到时我车停在光化门外的树林里,我一个人去!对,我拿手电,打三下通用摩斯码E,闪光!我哼三句《莉莉·玛莲》,你回应三声意大利游击队歌曲《Bella Ciao》口哨。嗯,准时到。”
龚剑诚放下耳机,屏息沉思。对话在脑海逐字逐句过滤,感觉米勒不太相信凯特。虽然成了丧家犬,但经过战争磨练的大脑仍很机警,不会一见面就把东西交出去,这样做等于将性命交给对方,他不会,绝对不会!那么,他的同伙呢?米勒在汉城是孤立的吗?会不会有人接应他?问题盘旋在脑海,不过想想就否定了。
米勒在汉城肯定有自己的情报网,但米勒的那些下属都是韩国人,根本就不敢托付生命!如果他信任那些人就不会到“汉城通讯社”找自己救援。看来,他的小组也是层次较低,现在他成了无人保护的丧家犬,那些韩国人见他大势已去,不但不会帮他,还可能落井下石。可怎么接近他呢?这是棘手的行动,要在凯特没到达前下手,需要动动脑筋。米勒这小子不好对付,需要仔细盘算。最终他想出一条妙计:偷梁换柱。
第二天中午,龚剑诚去求见第八军司令部情报处主管切尼中校。汇报了一些工作,切尼中校一直对龚剑诚很尊重,尤其威洛比将军吩咐让龚剑诚负责联军情报业务后,就对他寄予期望。切尼打算让龚剑诚带队先期过三八线,到平壤成立新的联合国军情报办事机构。
“这也是威洛比将军的意思。”切尼虽然觉得时机还不成熟,但眼下胜利在即,他觉得该让联合国军情报人员见见“战争的世面”。另外,让他们远离温柔乡汉城,也少惹是生非。龚剑诚则有些难处,遂将联合国军情报人员背景的复杂性向切尼陈述。“中校阁下,这些人在前线我担心会出乱子,他们保守秘密的可能性不大,我担心被敌人俘虏后,会成为我们的累赘。”
切尼是标准的军人,似乎对这些情况不太在意。“这有什么担心吗?他们知道的密级有限,另外这些人若是软骨头,日后释放回国后,他们会受到本国人的羞辱。”龚剑诚则不这么乐观。他说:“我还是担心他们会坏事,别的国家不讲,单就英国人,都在对美国人不满,而且这种牢骚会演变为一场士气的降低。”
“哦?你是说那两个刚来的英国军情六处特工吧!”谈到最铁的盟友英国人,切尼很感兴趣。“都说些什么?”切尼问。
“很多,都是把他们当小弟之类的牢骚,生活照顾不够,情报给的都是低级数据,他们说做情报,美国人才是小弟,军情六处和英国特别行动署SOE(二战时期的英国为基地的盟军情报机构)和纳粹进行斗争的时候,美国人还在纽约喝着廉价的威士忌。”龚剑诚先天下之忧地说,“假如让不满情绪蔓延,影响联合国军的合作事小,要让那十四个国家的情报人离心离德,事情就不妙了。”
“说实话,英国情报工作确实比我们严密而有效,这是事实,我也听到过类似的传闻。”切尼中校是务实的人,他叹口气说,“可战争要结束了,联合国军会在新年之前解散,随他们说好了。”
“您认为真会结束?”龚剑诚诱惑对方。
“怎么,你觉得不可能?”切尼抽出雪茄放在嘴边,好奇地问。
“恕我直言,我觉得不可能那么顺利。”龚剑诚先入为主地说,“即便金的人民军跨了,莫斯科和北平都咽不下这口气,他们不会乐意看到金的人称为游击队,继续盘踞在三国的边界线上,这会让他们无法进行和平建设。另外,从日本人手中解放朝鲜,苏联红军付出重大牺牲,就这么白给了李承晚,乔大叔不会干的。”
“是啊,你是一位我遇到的军官里,最会用历史说话的人,我也听说中国人在秣马厉兵,他们不会不在乎小丰满和朝鲜境内的水丰发电站,那是整个东北工业的发动机,失去电力,新中国很难维持下去。”切尼看过一些情报简报,其实也就是麦克阿瑟不相信中国人会干涉,他和一些下级军官是对此很在意的。切尼忧心忡忡地说,“有迹象表明,准备攻台的中共部队都偃旗息鼓了,中情局的特工说,铁路沿线全部戒严,毛一定在搞鬼。”
“所以您还是重视这些舆论吧,不妨和凯特爵士谈谈,英国人是联合国军的主心骨,把英国人摆平,事情就好办多了。”龚剑诚就事论事地建议。
“哦!你的话有道理。”切尼耸了下肩深以为然,挠挠脸问:“用什么办法?我和他还不算陌生,记不起什么时候了,大约是在巴黎,我们见过。”
“亲密一下关系,当他是兄弟,东方人有个最土的办法,就是见见面、吃个饭。”龚剑诚建议。切尼中校性格比较内向,不太喜欢抛头露面。摊开大手,扶在脑后,想了一阵,觉得提醒有道理。毕竟还需要英联邦27旅当开路先锋。“我想见面,可总要有理由,不然太唐突。”
“要不这样?记者团从平壤采访回来,有位英国女记者叫玛格丽特,上次采访过凯特爵士。我让她给美英情报机构代表做专访,顺便吃饭跳跳舞。凯特爵士喜欢那女人!”龚剑诚故意坏笑了一下。切尼乐了,打个响指,摁下桌子:“龚,你真厉害。情报都搞到英国人的个人生活中去了,就这么定,帮我安排一下。”
龚剑诚心头一喜,正是预料的结局,于是殷勤应承。他给汉城最好的朝鲜饭店打电话,要求订餐,故意把时间约定在晚上八点,老板说可以。龚剑诚回来对切尼汇报:“阁下,饭店座位很紧,希望稍晚一点过去,得八点后了。”
“没关系,我晚上有时间。”切尼开始整理文件。龚剑诚回头建议:“那就晚八点,我替您定了!”切尼很高兴地说:“很好,龚少校,你想得真是周到。”切尼对龚剑诚的能力赞许,对他的睿智也很满意,这加深了这位同行的良好印象。
龚剑诚诱导对方,这样就是切尼决定的吃饭时间,事后若受CIC询问,切尼会说这都是自己决定的,不会怀疑龚剑诚“别有用心”。
龚剑诚起身告辞,切尼送到门口,回身给凯特打个电话。其实两人还算是朋友,都曾在法国从事过抵抗运动,今天共同接受专访,再次吃饭,水到渠成,毫不牵强。凯特接到邀请,非常高兴,这是到汉城以来的首次礼遇。为此他还能见到《先驱论坛报》战地女记者玛格丽特·希金斯小姐,这是最令人愉快的事。不过,龚剑诚走后他为难了,方才想起和米勒约会也是八点。他摸着电话机,想推辞切尼的晚宴,可手还是松开了。事关两国情报机构合作前景,记者的专访,关乎他的前途,就因为那个米勒一个在逃罪人婉拒吗?不,绝不可能!
不过凯特爵士是守信的人。想到他给米勒的承诺,“除非遇到急事”这是他亲口说的。凯特吸了根雪茄,心里很矛盾,在屋子里来回转悠,拿不定主意。最后,凯特用鼻孔哼了一声,决定派心腹汤姆逊中尉接米勒,这样做,也许更稳妥,万一米勒耍花招,说不定冒失去了,还有生命危险,到时候有汤姆逊挨枪子。
当天下午,伦敦军情六处情报总部发来加急电报,同意救米勒,鉴于米勒藏有美国核弹计划情报,军情六处亚洲局局长亲自嘱咐:先验货才能救他,千万别上中情局的当,那小子过去就吃好几家情报组织的饭,骗过我好几次。凯特有了尚方宝剑,反而不那么急于救米勒了,就放心让汤姆逊代劳。
汤姆逊刚刚从外面回来,发牢骚说:“CIC的托德上尉真粗鲁,他蛮横地以为我们的窃听设备存在问题,联合国军情报处那台根本就不录音,他们不知道米勒中校到底去过那里没有,我和技术工程师去检查了,发现是螺丝松动,这不是机器的事,是韩国防务的基础不牢固!”
“不要介意托德,那个人很阴险,离他远点,机器好不好用,也不是我们造的,提建议到伦敦去。”凯特吩咐汤姆逊,“有个事你跑一趟。”汤姆逊比较憨厚,喜欢跑腿儿。“请您吩咐!”凯特穿上笔挺的军装,系好领带,临走前,说道:“你到这个地址去把米勒接走,告诉谢尔曼牧师,带几个靠得住的特工在教堂等,把米勒带到他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