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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阳逐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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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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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归来的无名英雄》连载

第六十章 为有牺牲多壮志

也许再也看不到他了,龚剑诚心头滚过一阵痛苦。长津湖没有很规矩的战俘营,这些孩子到了临时收容站,可能会冻死饿死或者被美军虐待致死,他无法想象他们的命运。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王书金,就让汤姆逊拿出两份C口粮,为缓和敌意,他自己先笑了。

“不但你们没吃什么东西,我都不记得吃过热食了,都是冷罐头。”他和丹中尉将两份C口粮,递给王书金。“吃点吧,美军也优待俘虏。”龚剑诚勉强地说,至少他在这里,没人敢虐待他们。“别虚情假意的,枪毙就给个痛快!”王书金别看刚才眼圈红,可见到食物,就知道离死不远了,反而很有骨气。

“不,小兄弟,你误会了。你们是战俘,会得到一定的保护。吃饱一顿算一顿吧,以后的饭还不一定在哪儿呢。”龚剑诚试图让他们打消疑虑,“多吃点,你拿给韩文坊那几个!”见龚剑诚还算诚意,王书金就和几个战士分了食物。龚剑诚看着他们,心里很清楚,这一杖美国兵损失严重,激进的人总是有的,他们会拿战俘出气,说不定他们会冲进去,一个个打死他们。这是残酷的战争环境,即使不被打死,也逃不过寒冷的冬天,战俘不会有棉衣的保障。

韩文坊看着食物,忽然流泪,抽噎了很久才吃了一口,嘴里嘟囔着别人听不懂的家乡话。后来,他感激地抬起头,看了看龚剑诚,知道他的话意味着什么。想到再也回不了家,回不到家乡苏北,再也不能在娘亲身前尽孝,给弟弟妹妹摘果子他哭出声来。毕竟是孩子,坚强是有条件的,那就是在特定环境里,遇到艰苦的战斗和敌人,他有一腔热忱,能为祖国和亲人战斗。可现在,他成了俘虏,屈辱的俘虏,命运要听从敌人的摆布了。想想这些,他的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韩文坊哭了,王书金和那几个小战士也都哭了,一边哭一边吃东西。

后来,韩文坊抹了一把眼睛,毕竟是副班长,相对成熟些,就把C口粮全部打开,大概是想临死前也要弄个饱死鬼。就用手指头把罐头里的东西挖出来抿在嘴里吞下去,包括热狗豆子、牛肉马铃薯泥、通心粉、火腿扁豆。小战士们都抹抹眼睛,为了临死之前尝尝洋玩意,彼此交换口味。

火腿扁豆大概最不受欢迎,朝鲜文坊吃不下去,那几个也都皱眉。龚剑诚看着心痛,就给一个小战士自己留着的水果罐头,是桃子罐头,小战士好像见到了家乡的桃树,抹着眼泪,冲龚剑诚点点头笑了。看着他们狼吞虎咽,就想起了弟弟秋风,两人那时也就十几岁,在满洲奉天、大连逃荒要饭,凄惨的岁月,他们扒过垃圾,捡食烂菜,和野狗争夺!看着眼前的孩子,他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他站起来,蹲下来看那个刚才哭得最厉害的小战士,拍拍他说:“别哭了,被抓活的了,这是命。坚持活下去吧,我想你们指导员会告诉你们,如果遇到被俘会怎样活下去吧。”

“没错,俺们指导员昨天夜里刚打响,就被你们的飞机扔的燃烧弹烧没了。”小战士是东北人,审讯的时候几乎一声不吭,就说是在沈阳补充进部队的,龚剑诚以为他喉咙出问题了,没审问他,现在他说话了“哦!很悲惨。”龚剑诚只说了这句话后就闭口了。

还要继续审讯其他人。龚剑诚让汤姆逊将韩文坊、王书金等人拉到里面稍微暖和的地方。随后对另外一个刚刚送进来的小战士审讯。那孩子一个劲儿哭,知道回不了家了,觉得当俘虏窝囊,拒不合作。经过艰苦审讯,小战士说他是苏南人,九兵团扩充人的时候加入的,原先在家种地。后来驻扎在泰安,突然来了命令开拔,就急匆匆上了闷罐火车,说是到东北整训,然后再入朝参战,后来开赴东北没作停留,便提前入朝了。11月12日到达临江,再乘火车经江界到达东门巨里,再徒步到达长津湖地区。

由于匆忙,部队作战准备不充分,过去长期在华东地区作战,缺乏朝鲜北部高寒地区作战经验,又缺乏防寒防冻生活经验和必须的防护,在严寒天气里,部队冻伤减员非常严重。小战士只知道这么多,但他基本报出了番号,说是过去是第九兵团第二十七军七十九师战士,还说攻打阵地的还有一个加强连。龚剑诚从他嘴里,第一次知道兵团司令员叫宋时轮,副司令陶勇,第一次从小战士嘴里知道入朝部队可能在十万人以上。

龚剑诚没有拿本子,就让小战士讲讲战斗的过程,他极尽宽容的神态,只是想拉家常,主要想了解他为什么被俘,其实这已经超出了审讯范围,但汤姆逊和丹他们不想出去,因为外面此刻已经哭爹喊妈的,出去了看着揪心,也希望在帐篷里听听这个小战士讲讲。这位小伙子觉得有机会能说几句,立刻坚定起来,他抹抹眼睛,讲述了让龚剑诚无法相信的战斗故事,而这个看起来瘦小,还有点孩子气的战士,竟是那个故事中的一个主人公。

“昨天我们排是突击排,分成三路向柳潭里高地北山进攻,你们的人拼命往下扔手榴弹,又密又急,副排长带我们六个是一个突击组的,我们就也用手榴弹往上扔,手榴弹有十来颗在我前后左右炸,班里牺牲了两个。副排长也受伤了,左眼被炸伤,眼球吊在了眼框外边,他都没发觉是我看见了,就去用手扯,副排长痛得钻心叫,但他还是想让我扯掉眼珠子。

“我哪儿下去手啊!但不扯吧晃来晃去的,副排长说碍事。那时候他双眼被血糊住,只能模糊看东西,还呼叫牺牲的同志,可他们都死了,副排长耳朵也聋了,听不到。这时候我们薛班长就爬过来,对副排长说,他腿打断了不能走。我一摸他的腿是软的,只剩下一点皮还连着,都看见流血。我赶紧用我身上的急救包帮他包扎了,血才止住。薜班长说副排长,咱俩都残废了你背我,我给你看道儿,咱给同志们报仇!”

小战士说不下去了,他抽泣起来,好半天才继续讲道:“我从一个牺牲同志身上摸到一个急救包,把副排长眼睛包扎了,那眼球不晃荡了,他说挺好。副排长就背着薛班长,俩人一起往山上冲,我在前面掩护他们,大家都没想活着,死也要死在上边。

“我们到了山头,那时候部队都打乱了,路上都是连队牺牲的战友尸体,敌人飞机用燃烧弹,把我们夺过来的阵地都烧着了,敌机乱投弹,也炸死了一些美国鬼子,山上的草和树被炸个精光,连石头都没了,都是一踩陷进去半尺的松土,那土就象深耕几十遍一样,是虚的。我们没地方躲,就都在地上趴着,这时候你们的重机枪还在打,我们的子弹早就打完了,只有几个手榴弹。

“美国人打累了,朝下面扔照明焰火,大概发现已经没活着的人了,就放心去准备弹药。我影影悼悼的看见敌人朝后面去了,是搬运弹药吧。这就是我们最后的机会,我和副排长偷偷说了句话,他和薛班长还都活着,我们就冲上去了。副排长和薛班长先把两颗手榴弹扔了,响了一个,炸死了两个美国兵。太黑了,没想到敌人有一个班还多,二十几个人刚刚换防上来,就朝副排长他们冲过去了。

“我首先冲过去用刺刀捅前面的,捅倒一个,另外一个敌人也用刺刀捅我,我没站稳摔了,没刺到。副排长见我被捅了,撇下薛班长,用他枪刺刀插入敌人的胸膛,但他背后又被另一个敌人刺中,我一骨碌起身反刺那个刺副排长的美国兵,这时候薛班长爬过来,端起敌人的枪就打。美国人冲他去了,薛班长没腿了,正好前面有个美国兵刚扛来,已经上膛的无后坐力炮统,就抓住扣了扳机,火箭弹正好打到离我们搏斗的地方十来米的岩石上,当场就炸了,太猛烈,我都没听到爆炸声,就被爆炸气浪掀翻了,一下掉到山坡下摔晕过去了。”

“你们的那个副排长和没腿的薛班长呢?”龚剑诚也焦急地问道。小战士眼底无泪,目光中透射出凄冷的光芒。“我后来醒了,想爬上去看看他们,薛班长死了,副排长被那个无后坐力炮尾翼还是什么玩意给烧伤了,当时薛班长打的时候,也没时间看身后,副排长被那种无后坐力炮的后喷火给烧了,脑袋和脸都被烧糊了,他就这么牺牲了。我想找武器反击,但你们的人太多了,下来几个把我俘虏了。”

龚剑诚听得惊心动魄,他知道这种无后坐力炮的危险。在半径为5米、扇形角为120°的后喷危险区域内,冲击波会对人的鼓膜和肺组织造成创伤,且喷管正后方的创伤程度最大,2米内肺织创伤概率大于50%,喷火区域直径约为2.18米,火球中心热流强度最大。人员发生1级烧伤概率达到47%,距离稍远不足致命,但近了很难幸免。

龚剑诚身边的外国人听不懂汉语,看小战士时不时地挥舞拳头讲述,也是一头雾水,龚剑诚简单地转译,对小战士的英勇和无奈并未有丝毫隐瞒,汤姆逊和丹中尉暗竖大拇指。李超英并未在身边,没有懂汉语的人,龚剑诚让人将战俘都带到羁押处,也在报告上隐瞒了部分军情,然后将情报立即上报给团部的菲恩中尉。

情报对已经处于进攻与反进攻的前线阵地来说,用处不算大。至少龚剑诚从战俘口中得到的情报,对整个战局已起不了大的作用,因而当利兹伯格上校拿到这些审俘报告,只瞥了一眼,就丢给了菲恩中尉。美军陆战团面临困境,从各个团报告的情况看,各处都受到了中国军队的攻击。

“我们现在不缺少什么情报,缺少能抵御志愿军的人手,”利兹伯格上校告诉菲恩,“我要第一时间了解西线战况和史密斯将军的指示,其他的消息不要再来烦我!”说完上校不耐烦地摆摆手。“是!上校!”菲恩中尉刚刚从前线回来,满脸硝烟飞扬,默默地退下之后,就去找龚剑诚。这时,汤姆逊中尉摘下耳机,拿来收听到的第十军“521情报队”传来的最新战报。

“我们被完全孤立了!”这位英国小伙子从未这样沮丧过,他大喊大叫,曾经涌起的大英皇家陆战队员跟进长津湖的荣耀,此刻被志愿军沉重打击后,变成了虚幻的魔影。“龚主任,您看看这个报告!”龚剑诚拿过电文,确实皱了一下眉头。然后递给一筹莫展的菲恩中尉。战报让美军官兵彻底崩溃,谁都不曾想到,寒夜里潜伏着中国军队的千军万马,竟然在一夜之间,将整个陆战一师包围,而美军前线的侦察情报机构基本是笼子的耳朵。

目前的糟糕态势是:前线所有部队都被压缩在从北到南狭长的山谷里,即围绕长津湖两岸的柳潭里、新兴里、下碣隅里、古土里和真兴里五个相互孤立的环形阵地中。

“史密斯师长有何指示?”龚剑诚急忙问。继续抄报的丹中尉回答:“师长准备到下碣隅里亲自指挥,按照现在情况,下碣隅里必是中国军队首要攻击目标,因为下碣隅里东山已经出现了志愿军小股部队,那是整个下碣隅里的屏障,突破了东山下面就是下碣隅里我们的机场和弹药物资仓库。”丹中尉紧张地说。

龚剑诚冷静地问:“西线情况怎么样?”丹中尉说:“战况说出来,会让人心惊肉跳的!”丹中尉的手不停地在空中比划,恰好这时,一枚炸弹在附近爆炸,想必是美国夜里飞行的轰炸敌人阵地的飞机将炸弹扔错了地方。顿时,他们的帐篷被炸成碎布,那个一直跟在他们身边的尼克森少尉被弹片击中肋骨和肚子,还有三个看守战俘的宪兵被炸死,伤者也有六七个人,包括两个刚刚审讯过的志愿军俘虏。

大家赶紧抢救尼克森少尉,茱莉亚陪同医务官跑过来,赶紧给尼克森打吗啡,然后由龚剑诚等人抬上担架,紧急朝团部后面的临时医护所奔跑。但是,刚走到一半,尼克森就死了,手耷拉下来,还捏着审讯战俘的纪要。大家不得不停下来,菲恩中尉闻讯也到了,见此情形,哭出声来,他们在一起共事也有三年了,感情不浅。

这时,龚剑诚才看清茱莉亚已是血人,她的身上和手上都是血,但不是受伤而来,大概是伤员们的血。茱莉亚看了死者两眼,手一挥让陪护的医护人员撤掉吊瓶,然后将尼克森像一堆柴火一样,担架翻转扣在冰雪地上,命令龚剑诚他们两人搭头和脚,将其抬到平坦处。菲恩刚要发怒,茱莉亚就瞪了他一眼指指后面的伤员。“中尉,没看见帐篷里还有好几个伤号?”

“还有人?”菲恩中尉无语了,愤怒地看着天空,大骂美国飞行队。茱莉亚听够了这类陈词滥调,就在菲恩咆哮声中,率医护人员快步奔回情报小组的帐篷。此刻,那里已有人处理尸体,但好几个受伤的看守兵仍没人敢动,都在哭喊,有的人腿断了,有的满脸是血,不知道伤到什么地方,还有人趴在地上痛苦呻吟。茱莉亚指挥若定,她的“红手指”就是生死牌,按照轻重缓急,指点一个最有价值急救的,让人抬上担架,挂上点滴。

那个大腿还连着一点皮的宪兵见没救他,哭着哀求先救,茱莉亚无奈,拿出测血压的橡皮筋,请龚剑诚和汤姆逊帮忙,先勒紧大腿根,勒住动脉,然后快速拿出吗啡,给他扎了下去。“汤米,把你的刀子给我!”茱莉亚声色俱厉地喊汤姆逊道。汤姆逊知道她要干什么,吓得哆嗦一下,掏出刀子。

茱莉亚撕下来一块帐篷布,然后用打火机点燃,再将刀子放在火上,烧了半分钟,然后拿起那个伤者拧成麻花的腿,往下一拽,刀子使劲剁!其实就连接一点皮,前后不过三分钟,那条腿就被弄下来,最后刀子下去腿就掉了。不光是剧烈的疼,那个断腿的宪兵也吓晕了过去。茱莉亚很麻利地将刀子扔掉,抱起那根断了的大腿,沉重地起身,她太虚弱了,这份沉重让她皱了下眉,随即把大腿扔给汤姆逊。然后她用酒精消毒。“扔出去!”朱莉亚冷冷地命令道。

汤姆逊捧着那根断了的大粗腿浑身哆嗦,看得想呕吐,但茱莉亚并不再说话,也不停留,而是给伤员缠绕绷带,让医护兵抬着半死的那个宪兵去医疗所了。就在大家抢救伤员时,龚剑诚突然抬头,发现临时战俘营的帐篷也被炸没了,就跑过去查看。志愿军俘虏韩文坊正抱着一个人的遗体,几个小志愿军默默地坐成一圈,龚剑诚低下身看,认出来了,被炸死的就是刚才讲薛班长故事的那位小战士,他甚至都没问其姓名。韩文坊身后王书金等几个人也挂了彩,但伤得不重。他们一动不动地坐着,看龚剑诚来了,韩文坊嘲弄地看着他,眼底没有丝毫悲伤。

“你没事吧?”龚剑诚尴尬地询问道。“没事,谢谢你!”朝鲜文坊将那个战士的遗体放下,脱去帽子,站起来默哀。片刻,见龚剑诚还没走,韩文坊就对龚剑诚说:“美国鬼子的飞机也不长眼睛,您也当心点吧!”龚剑诚感激地一笑。“哦,我没事。”龚剑诚最后看了一眼小战士,拍拍韩文坊的肩膀,走开了。

龚剑诚又组织大家搭建了简易房,以保证临时情报小组的运作。不敢前方炮火连天,死伤枕籍,他们是军前情报官,电台就是士兵的生命线,小组不能停止工作。汤姆逊接到一份军情电报,说西线清川江一线沃克将军的第八集团军扛不住了,现已分路撤退。“出了什么事?”龚剑诚冷静地问道。

“志愿军全线压迫清川江一线的我军,还有一股有力量的部队在清川以南约13公里处的三所里和军隅里切断了美国第九军向南撤退的路线,这样清川江以北的联军就没的退了。还有一路在龙源里被堵截。第九军南退的两条道路均被截断。”

龚剑诚立刻打开西线军事地图,按照刚才的情报,查看三所里和龙源里位置。“这可能吗?”龚剑诚吃惊地问道。汤姆逊肯定地点头。“通报是这么写的,说遭到敌人小部队堵截,已经激战一阵子了就是过不去,敌人很顽强阻击,这份战报是两个小时发出的,希望东线第十军注意中国人,他们可能已经有十几个军规模的部队入朝了。”

“被包围的是哪些部队?”龚剑诚用蓝色铅笔记录着。汤姆逊说:“有美国第25师、美国第2师和土耳其旅的全部,还有美国骑兵第一师、南朝鲜军团第1师各一部,目前都陷于困境。中国军队人数在几十万,根本看不到边,沃克将军的战役布势彻底动摇,是他下令撤退的,现在北进变成了南退。尤其第九军,从军隅里、价川突围后,就在三所里率先被憋住,现在正组织营一级的冲击集团,进行反冲锋要夺下这个要地。”

“西线就这样崩溃了,可我们陆战一师还有必要再往前走吗?”龚剑诚忍不住地冷哼道。“可阿尔蒙德军长还没下达撤退令,大概以为我们眼前的敌人还是泥腿子吧!”汤姆逊也骂。“师长怎么讲?”菲恩中尉现在焦头烂额,闻讯也从团部赶来,瞪着眼问。汤姆逊说:“史密斯师长不断给军部报告陆战一师的危险处境,可阿尔蒙德军长就是不答应让我们撤。”

“这就意味着陆战一师还要进攻!从柳潭里向北进攻!”菲恩中尉几乎要哭了,他当团长的传声统,可每次从龚剑诚这儿出去,都没有好消息。利兹伯格上校不愿意听别的,就希望能接到师长关于撤退的命令。可菲恩眼睛湿润了,他现在真崩溃了,前方阵地不住地抬下来尸体,柳潭里扛不住这样的屠杀。他抱住脑袋,懊丧地跺了下脚。“真是太蠢了!我们回不去了!”

帐篷里的黑人博拉中尉也怯生生说:“生存都成问题,还北进?能冲出包围圈就谢上帝了!”就在说话间,外面的不远处传来激烈的枪声。菲恩中尉大惊,出去查看,可好半天都没回来。随着枪声和手榴弹爆炸声越来越密集,龚剑诚意识到,肯定是志愿军先锋部队打进来了。丹中尉和汤姆逊吓得体如筛糠,不知如何是好。龚剑诚也不敢怠慢,戴上钢盔,让他们将电台天线和设备都收起来。

“你们去团部,保护好医疗队。”龚剑诚命令。“那主任你?”汤姆逊茫然地问。“我去看看,菲恩中尉一定出事了。”龚剑诚说完,就带着博拉和两个美军宪兵出去了。在柳潭里的西北角,龚剑诚看到了离他最近的战场。由于美军阻击部队不停地引爆凝固汽油桶,山坡的树木都被打着了。志愿军战士们的身影就在望远镜里,他们三五人一伙,依靠岩石和树木,对山下用汽车和推土机等机械车辆围城的环形防线进行突击。但一直没能听到志愿军的迫击炮弹落下的声音,这才回忆起战俘韩文坊的话,志愿军连队的迫击炮要么没有,要么都被冻坏了。

志愿军的战斗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呼天唤地,他们很有策略地打打停停,吸引美军火力并消耗其弹药。美军的十多挺重机枪组成火力网,连同步兵炮构成一道道死亡线,不过龚剑诚并没有在望远镜里看到屠杀的场面,虽然山上的土壤都像风吹起的雪一样,翻上翻下,可似乎被炸碎的,都是那些牺牲阵亡的尸体。相反,他在望远镜镜头里瞄到的活动着的人,基本是重伤员,志愿军活着的有生力量很少露头,但只要美军停止射击,那股力量就从很多角落出来,然后冲下山坡,如猛虎下山一样迅猛,基本能突破并进入美军阵地。

美军的重机枪火力突然哑了,弹药在这种高山上是十分稀有的财富,而美军习惯于不惜任何弹药量的射击,甚至机枪的枪管都打红了,依然在射击,射击精度很差,而且很多机枪由于没有及时更换枪管无法再用,志愿军抓住了敌人的弱点,避开枪林弹雨宣泄,待其骤停换弹夹和取弹药的一两分钟,迅速发起冲锋。

但是,这一次志愿军失算了,美军有一股预备队爬了上去。一阵肉搏战后,下来的几十个志愿军战士很快就在让人揪心的枪械金属的咔嚓砍劈声中,消失在混乱的人群里,他们没有及时占领美军战地,结果当美国预备队赶来,又重复先前的对峙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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