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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阳逐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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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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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归来的无名英雄》连载

第八十章 危险的台湾特务

虽然任何事都没有安德斯上校吩咐的去北方找K点的使命重要,但这绝不意味着,自己会在命运的真空地带汉城可以放任事态发展。假如今晚郑子华来到汉城,那批文件估计肯定有自己的影子,虽然他在新三十八军都使用英文签字和文书,但在此之前的军统时期,都是汉字文书,保密局找到自己的文牒书札并不困难。

郑子华肯定带来了毛人凤的手谕,他就会和林大煌取得联系,马上就会请示CIC安德斯上校,对在南朝鲜的台湾雇员进行一次反谍大清查,只要让自己写几个汉字,郑子华拿到手,事情可能就难说了,龚剑诚暴露的可能性极大。龚剑诚摸摸身上的三把手枪,其中两把是从前线带回来的,而且是牺牲志愿军同志的配枪,没有枪号登记。他在路上仔细检查了一下弹夹,然后都裹在大衣里。

龚剑诚又将给上校的计划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觉得从安德斯的角度出发,这算是最佳方案了。即使明天被要求出发,也还有一天时间和上级联系,通知总部进而通知到志司机关做好准备。这次北方“斩首”行动虽然是敌人出其不意,但若配合的好,来个李代桃僵,干的漂亮的话,会严重打击中情局特务在我志愿军控制辖区的大肆活动,让中情局的能力受到麦克阿瑟的怀疑,从而失去军方信任。

当然,副作用也是严重的,我方不会一点损失都没有,但这能让志司机关领教一次深刻的教训,在和美国这样高科学技术的国家作战时,莫忘低级通讯手段带来的双重灾难。无线电的战争,早在二战时期的美英德西线作战,就已经玩得炉火纯青了。我们如果拾人牙慧,在莫尔斯密码方面邯郸学步,那对整个战争都是非常危险的。中国人必须独立自主地研究和发展自己的无线电学,在点与划的电磁波海洋里潜行而进。

龚剑诚的神经绷紧了。脑海深处激荡着几张幽灵一样的脸孔,他们交错时空,在自己的思想深处时隐时现。那个还没有见过一次却给自己带来不少震惊和危险的韩国人郑俊勇,那个自从加入切尼中校的远东情报处特种秘密战班底,就再没有和自己打过一次报告的林大煌,还有借朝鲜战争要越过自己,用性命淘金的廖凯,以及从女魔沦为现在需要自己帮助的可怜的林湘。这些人的形象哪一个都可以杀人不见尸,他必须让某些形象成为永远的浮雕。

记忆中瞬间化为灰烬的底片,萤火犹如在眼前,龚剑诚暗暗对着黑暗处面目狰狞地一笑,这种笑意已经很久没那么恐怖了。不管林湘如何歹毒,她还是做了一件妥当的事。她深知隐瞒与龚剑诚的情人关系会被安德斯猜忌,若爆光,她的前途将一片黑暗,从这点来看,林湘和自己都面临同等压力,所以她才那么急切地暗示自己。还是情人比别人可靠啊!林想不是那种不讲原则和道德的人,这次若能合作成功,日后一定会得到她的不少协助。

龚剑诚在思考林湘是如何得到廖凯藏在大皮箱里的底片的,这么私密的东西,那么神秘的大箱子,廖凯从来不离手。只有仁川登陆前,在大邱的时候,他有机会打开了一次,但那时候显然没有那张底片。廖凯也没有对自己的敌意。

廖凯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凶残的呢?龚剑诚努力寻求答案,后来想明白了,就是米勒介绍他秘密加入中情局之后的事。廖凯相比林湘还嫩得多,林湘才是特工中的高手,她不可能自己亲自去偷。那么,最可能得到廖凯东西的就只有一个人就是廖凯的韩国女友金秀美国。听说那个姑娘身世很苦,廖凯对其经常打骂,这就能给林湘收买这个女人提供条件。

他更恨廖凯了。能把这个压箱底的胶片交给一个中情局美国老特工,米勒却并未把他当人看,这种吃里扒外、损人不利己的做法既愚蠢又幼稚。且不说他得罪林湘的风险有多大,但就看人的角度,廖凯也是眼瞎。米勒这号人过河拆桥,而廖凯倒把他当成了城隍庙菩萨。

太可悲了,龚剑诚哀叹,只得到张空头支票,就想办法出卖兄弟。想必把底片交给米勒时,就已打定主意和恩重如山的大哥翻脸吧。龚剑诚干擦几下瘦到一层皮的脸,闭眼朝着黑暗处沉思。他不能再视而不见了。廖凯死期已到怪不得自己。

龚剑诚默默望着暗如萤火的路灯,扪心自问,你这么残忍,对得住廖凯一个和自己出生入死在抗日沙场相濡以沫的兄弟吗?他的手在冰冷的枪把上摩挲,刚才还那么决绝的心,犹如被浸泡在硫酸之后钻心的痛,他看到了黑血在奔涌,道德的泡沫在破碎,一颗本来说得过去的心在思考过这些问题后变成面目狰狞、千疮百孔。

但是他警告自己,龚剑诚你娶了个漂亮媳妇,睡过了温柔被窝,性情怎能变成如此软弱!廖凯绝对没有把你当大哥待,来南朝鲜后两人聚少离多,廖凯跃跃欲试,虽然屡遭挫折,但那颗靠战争要升官发达的心仍无怨无悔,他已独立成为美国人的帮凶,他走的每一步,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是想整死他这块晋升的绊脚石,想必切尼中校也暗示过他,你的能力远不如龚剑诚,还要继续努力,切尼是忠厚的正统的美国军人,有啥说啥,但廖凯听了一定非常难受,只要龚剑诚还活着,他就不可能成为美军营里华裔的翘楚。

这颗定时炸弹必须早除,否则后患无穷。龚剑诚不是那种靠排除异己生存的间谍,他恪守道德天条,宁可损失利益也不把亲近的人当仇敌,他深知远亲不如近邻,亲属不如朋友可靠。可今天,必须破例,哪怕就是为了林湘。

望着黑漆漆的夜,龚剑诚陷入深深的自我恐惧中,犹如自己提着血淋淋的屠刀,在屠杀自己的影子,他从未觉得世界如此荒谬,如此肮脏,他审视自己的卑鄙的影子,那身在战火硝烟中熏黑的军服,此刻却又散发出一股作呕的臭味儿,他觉得自己即将做一件很脏很不和道义的事,可为了祖国在这场战争中还有他这个马前卒,他的选择不能用道德来评判。

龚剑诚到了CIC总部时,已到了下班时间。当迎面遇到急匆匆出门的全副武装的托德上尉,他才意识到美军高层一定在打算危急时刻撤出汉城,这小子的脸色能看得出。他一定是去李德武那里,参与指挥审讯和格杀政治犯了。

托德大手握住龚剑诚,摇了好几秒,历练过刑场的血腥和受过战争冼礼的两个汉子,握手都有一股掐中要害后彼此较劲的不服,龚剑诚松开手时,觉得手心发热,托德也表示热气腾腾的假意,甩了甩手。两个人在走廊里很亲密地见面,托德毕竟是职业军人,做事有计划和程序,从不气急败坏,因而显得不那么急迫。

他告诉龚剑诚,自己已经和李德武说了姜智媛的事,虽然李准将很惊愕也很为难,但至少李德武说暂缓执行将姜智媛送往东京的计划。“多亏了您,龚少校,虽然姜小姐没有出牢笼,可李德武不敢不关照,我再想办法。”

龚剑诚可不想让托德上尉留下这样一个印象,那就是龚剑诚想营救姜智媛,假如日后姜小姐果真被查出一些与北方秘密关系的问题,那么,安德斯会首先对龚剑诚产生怀疑,你一个有妻室的人了,为什么会对漂亮的女秘书这样情有独钟?被怀疑就意味着出局和被淘汰,他马上改变了营救姜智媛的形象,对托德说:“德国的歌德说,如果失去了金钱,失之甚少;失去了朋友,失之甚多;如果您失去了勇气,就失去一切。”

“我这件事瞒着上校做的,算不算勇气?”托德斜眼偷看一下上校办公室,他哪儿懂什么歌德,托德上尉没读过太多的书,被安德斯使用也全是因为他在二战中邪了门的智慧和天生的谍报人的素质。“您非常有种!”龚剑诚笑了。两人都笑。托德很高兴,自然会透露一些秘密。

托德手扶着柯尔特配枪皮套,凑过来偷偷对龚剑诚说,威洛比将军已经责成中情局制定一个特殊行动,估计就在这几天,中共军队在三八线就会全面瘫痪。“不会是美国又来了援兵吧!”龚剑诚显得关注,但不用心。托德撇撇嘴,至于细节他也不知道。“不知道,估计上校此刻正在策划这件事,与我们当然无关,我这个人天生就是为战争而生的,龚,我真不知道,一旦战争结束了,我回到美国会有多寂寞。”

“你会继续服役,娶妻生子,说不定还会重新定居在汉城。当然,即使姜小姐遇到不测,还会有许许多多的韩国少女争嫁战争中的美英雄。”龚剑诚的恭维恰到好处。“老兄果然理解我的内心,”托德忽然天真起来,完全看不出此刻他是那个杀人如麻的美军中的杀人机器。“我很喜欢韩国小姐,她们百依百顺!我喜欢这种类型的姑娘,他们宁愿在床上甘当奴隶,我喜欢那种区别于美女人的绝对的顺从!”

“你喜欢汉城的姑娘,不过要先学会吃泡菜和辣椒。”龚剑诚笑着拍了一下他的手枪,“当这玩意卸甲归田,戴上安全帽,可不是你想打就打的武器喽!生活更需要关爱和默契,韩国小姐的顺从是惧怕权威和武力,别以为他们中就没有圣女贞德。”托德对龚剑诚提到的西方女子确实不认识。“贞德是谁?不过您的话总是那么精辟,龚少校,您的开导始终充满中国式的哲学!”托德很喜欢和龚剑诚打哈哈,感觉受益匪浅。

龚剑诚憧憬未来地调侃:“圣诞节快到了,我的印第安火枪手兄弟,我理解你对姜小姐的感情,可到时候李德武若是不给你面子,你可别见到我说,憋屈的像只砧板上的豪猪!”托德用鼻子哼了一声,比划了一下他那骨节粗大的手。“如果姓李的不给我面子,哼!”托德的火气传遍脖颈子,仿佛一只在阉手面前抖索竖翎的火鸡。“我也不是吃素的!我有的是办法整他,李德武和北方人有关系,我知道他的过去,他是韩国光复军的头头,和北方那个姓金的都在中国北方战斗过,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龚剑诚挑动眉梢,故意斗气道:“慢慢地来,千万别惹毛了韩国人,他们的阴损自有办法,在军校教科书上你都找不到。”龚剑诚笑着含糊过去,他无非是想给托德添把火,制造矛盾是需要火候的。“少校,我谢谢你,一直那么关心我。今天我忙,找时间,我们好好喝一杯!”

“好啊,我在等你。”龚剑诚离开托德,立即意识到,他刚才透露的那点机密,就是中情局的K点斩首行动已经开始实施。威洛比想直接毁掉志愿军总部机关,那样,战争将会出现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人即将离去,龚剑诚问谁在上校那里。托德小声说是廖凯和林大煌,他们被上校找来谈了两个小时了,目前还没走。“龚,那两个人不是你的台湾部下吗?怎么一直没有见过他们来向您报告?”托德上尉确实了解得多,他也感觉纳闷。“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隔阂,但是你在台湾是上校军衔,又是入朝的最高中国人长官,他们到安德斯上校那里汇报工作,总要对你说一声,我表示很不理解。”

“如今都是美国阵营里的雇员,没大没小了,不过谢谢你,托德上尉,如果他这俩小子有对我出格的事,烦请给我打个招呼,我的拳头也不是吃素的!”龚剑诚故意表现出那种小肚鸡肠的长官性格,因为托德这个人并不大公无私,所以跟他交往,最好是多点阴招互通有无更和谐。

托德上尉急匆匆地走了。龚剑诚在办公室外徘徊了一阵,想闯进去,又害怕安德斯怪罪,有点举棋不定。他不希望在这个节骨眼去打扰上校,而且已然和廖凯等见面,这对晚上的行动不太有利。刚刚安德斯提拔了查普曼中士担任秘书,这位举止端庄的英格兰移民美丽的姑娘对人有一种天然的热情和幽默感。

“少校,让我通报您进去吗?”查普曼中士笑眯眯地正抚摸一只小猫,对龚剑诚做个鬼脸。“考尔博士在野外捡到的,好可爱,你喜欢猫吗?”龚剑诚哭笑不得,想到考尔博士这位鉴证科的科长已经五旬开外,头上几乎没有毛了,还这么天真幼稚。“非常可爱,可最好藏起来,外面战局可能要变化,这只小猫恐怕不好找到妈妈了。”

查普曼吐了下舌头,藏到了布背包里。“您替我一会儿,我去送回宿舍!”龚剑诚笑眯眯地点头,查普曼中士蹑手蹑脚地抱着猫咪走了。正赶上林湘从司令部回来,查普曼吓得立即将背包藏到身后,侧身绕过林湘然后就跑了。林湘不明就里,觉得女秘书这是怎么了?“她拉肚子了?”林湘问龚剑诚。“不,考尔博士给她捡来一只小猫!”

女性对猫咪都是怀有特别好感的,林湘也忍俊不禁,但刚要进去,龚剑诚做了个哑语。“台湾客人。”龚剑诚暗示,林湘皱了皱眉,原来廖凯和林大煌在里面,就对龚剑诚使了个低沉的眼色。龚剑诚明白了,他躲在秘书办公桌后正襟等候。

林湘进去和上校通报了司令部的紧急命令,顺便说好像看见龚剑诚在门外。安德斯其实一直在敷衍这两个中国特工,并非是他有意延长时间,但他关心的事还没有得到答案,就这么和廖凯和林大煌闲着说话,希望能得到过多的有关K点的信息,然后自己好做出判断。

从归属上讲,安德斯在没有特殊理由的情况下,管不到中情局的人。但他确实想得到K点秘密,也好建立点业绩,可这两个人一直不朝这个点去说,他们是切尼中校的人,自然明白老狐狸安德斯的用意,故而隔靴搔痒地透露点皮毛。

其实林大煌和廖凯被邀请到CIC来,并不感到荣耀,多少感觉有点受审查的味道,毕竟这里是反谍报局,安德斯这个人的面相也很阴沉,让两个人心怀忐忑。他们以为安德斯不放心俩人的背景,的确两个台湾特工和一个韩国特务参与到这么重要的行动中来,这次问话该是反间谍程序的一部分了,安德斯有这个必要。

一个小时前,安德斯仔细盘问K点位置和他们探听的手段,还有划定的区域。但两人只说出自己负责的某个单元,对K点实际位置守口如瓶。这是特工的基本准则,不该说的绝对不会说,因为这次被叫来CIC,他们没有得到上司切尼的指示,即使得到这次去北方行动的领队中情局的赖斯中校的吩咐,他们也不敢轻易说出去,因为K点目前是美国中情局最高机密,任何说出去造成后果的人都将走上军事法庭。

安德斯居高临下,反而无法得到准确的情报,从中情局的人口中套东西,为自己所用,这本身就有点争名夺利的嫌疑,也就安德斯目前处境微妙,美国陆军的情报系统自从被一九四二年多诺万上校统筹到总统协调办后就一蹶不振,后来成立了军事反情报部队即CIC,情况稍微改观。

但是美国在对德国的战争中,依赖更多的是英国SOE(特别行动署)的情报资讯,对日本的太平洋战争则更多依靠空海军情报局,陆军一直在走下坡路,加上麦克阿瑟不允许在太平洋战场出现战略情报局的一兵一卒,这让以陆军部为首的情报系统再没有春天,而朝鲜战争爆发后,CIC率先进入战场,做的风起云涌,这才让陆军系统的谍报在这场战争中一枝独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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