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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竹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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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2/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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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蜕变》连载

第三十五章

自从知道了暗地里还有这么个阴险狡诈的魏先生,方云生就偷偷吩咐许金铸不能太过于无所事事。在平时要多留意和调查处的那些人暗中交朋友,以便从他们嘴里知道些关于魏先生的基本情况。要说这许胖子别的特长没有,装真诚乱交友还是很有一套本事的,时间不长调查处的一些小特务有很多都认识了他。可是每当许金铸向他们问起魏先生的事情,他们都摇头说不知道。其实大家都明白中统家法的无情与残酷,即便是知道点什么消息,也不敢大张旗鼓地随便就往外说,这让许金铸的暗访一时陷入了无法进展的僵局。

李洪刚的到来比方云生想像的要快。餐馆里见面刚一坐定,李洪刚就急不可耐地把支委会和郭指导员的决定向方云生做了简要介绍。对于十三码头和服装厂发生的抢劫杀人事件,游击队给予方云生的答复是完全子虚乌有。大家分析要么是幸存下来的地下党,自发组织起来打着北山游击队的旗号,在城里坚持与敌人斗争。要么就是其他非党派组织,借用他们的名声为自己谋取利益。还有一个可能就是别有用心的人,为达到某种目的,所采用的一种阴谋手段。这三种可能中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当然是好,起码在以后可以一起与之并肩战斗。但如果是后两种可能,那就需要证实后再做打算。为此,支委决定让李洪刚等人长期留驻平江城内,建立联络点查明真相获取情报,平时还可以继续向部队提供后勤帮助。

另一方面对于方云生提出的建议,郭指导员他们更是非常的重视,他和其他支委商量后把这一建议提交到了全体队员大会上进行了公开讨论。方云生提出的大方向在部队中得到了一致性的赞同,并因此引发了细节方案上的大争论,争论的热烈程度远远超出了支委们事先的想像。最后决定以北山为根据地以平江城为中心,兵分三路向城外拓展,以发动群众扩大武装为主要目标,坚持长期对敌斗争为今后的主要发展方向。在整个介绍的过程中,李洪刚不止一次地向方云生传达了,包括自己在内的全体游击队战士们最诚挚的谢意。为此,方云生非常感动,此时此刻他甚至觉得已经融入了这个集体,自己也是他们中的一员。李洪刚还说,在离开游击队驻地的下山路上,郭指导员再三叮嘱他,为了保障方云生的安全,他要求李洪刚以后尽量少跟方云生见面,即使路上相遇也不能与其打招呼。有什么需要求助的事,或方云生有什么情报需要传递,可以通过双方都觉得方便的隐秘方式进行传达。对于游击队方面为自己考虑的如此周到,方云生心里感受到了一种来自亲情之外的强烈温暖。

为帮助李洪刚完成使命,方云生将自己所掌握的线索,向李洪刚做了认真的介绍和分析。除了泥马肚子里的情报外,方云生还把对刘玉海他们的情况,梅小玲的行为和裴成让他对叛徒黄百轩的留意,都向李洪刚做了认真的描述。

方云生还提出,鉴于父亲的死因还没被查出。所以,对于国共两党的纷争,自己向李洪刚他们提供这些力所能及的帮助,已经超出了他做人的最后原则。因此,凡在遇上两派实质性的拼杀,他个人是绝对不会介入任何一方的,这点请李洪刚和游击队一定要给予谅解。对于自己不便出面的行动,他建议由李洪刚他们自己暗地展开调查。对于李洪纲他们不能做到,或者急需要做却无法做到的事情,自己也会视情况而定,只要能够说视情况尽量给予他们一定的帮助。他的话让李洪纲分外欣喜,这正是他和郭指导员想要提出,却又难以启齿的想法。方云生的善解人意和真诚的态度,让李洪刚激动之余,不由分说冲过来抱起他在原地转了三转。要不是方云生再三的抗议,这家伙很有可能会用自己钢针似的胡茬,在方云生的脸狠狠地蹭下一块皮来。

李洪刚离开餐馆后,方云生故意小心谨慎地拖延了一会儿才走的雅间。当他准备穿过餐馆的正厅朝大门方向走去的时候,一个貌似熟悉的身影匆匆走过了餐馆的窗前。那人礼帽压得很低,行人即使对面走过也根本无法看清他的脸。方云生只是从身形上感觉非常眼熟,具体在哪里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以至于到了门外被强烈的阳光晃晕了眼睛,他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一路思索地走着,依稀觉得刚才的那个身影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并且对此印象极深。走到警察局的门口,他忽然就看见了焦急等在那里的胡云鹏。

“方云生,过来找你可真难啊。”虽然等了近一个小时,但今天的胡云鹏却没敢表示出半点的不悦。相反的一改往日吊儿郎当的作风,对方云生的态度格外客气。

“胡云鹏?你这是来找我有事?”较之于前几天还对自己不怎么待见的胡云鹏,今天忽然变得如此热情,方云生一脸的淡然让胡云鹏感到很有些不适应。

“是啊,当然是找你有事情。怎么?都老同学一场了,也不请到你办公室去坐坐?”胡云鹏嬉皮笑脸地继续调侃着。

方云生皱了皱眉,心思急转,想起这可能又是为了服装厂被抢劫一案而来。于是,气定神闲地回答道。

“那倒不是。既然你来是找我有正事,我们办公室是六个人一间,说话也不是太方便。”

“那要不然我们一起到那边的茶馆里去谈?”有求于人的胡云鹏只能退求其次,一指前面不远的茶馆向方云生提议道。

方云生稍稍犹豫了一下,说道:“这行倒是行,不过我得先进去跟上司打个招呼说一声。要不你先去,一会儿我过去找你。”

“好,那我就在茶馆里等你。”胡云鹏回答的倒也爽快。方云生点点头,什么也没说就进了警察局。

等他跟许金铸、罗志成他们几个交代了几句来到茶馆以后发现,胡云鹏已经点好丰盛的茶点正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到来。几句客气话之后,方云生就单刀直入地直奔主题。

“你找我来还是为了你舅舅的事?”

“是,也不是。”

“哦?看来还有其他的事,说来听听。”方云生悠闲地喝着茶,静等着胡云鹏的下文。

“那个,我舅舅的事我就暂时不问了,知道现在也没有什么进展。我们还是先说说另外一件事吧。”

方云生还是没有接腔,继续慢慢喝着他的茶。

胡云鹏瞟了他一眼,然后神秘一笑向他的跟前凑了凑。说道:“云生,想知道你父亲当年是怎么被杀的吗?”

“什么?”这回轮到方云生不淡定了,送到嘴边的茶杯一抖水花四溅。他顾不上擦拭身上的渍迹,一脸阴沉地死盯住胡云鹏的脸,话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气。

“胡云鹏,如果你敢拿这个跟我开玩笑,今晚我一定会让去你见你的舅舅。”

虽有心理准备,但是一直活在方云生淫威之下的胡云鹏,心中早就有了胆怯的阴影,只见他被吓得脖子一缩,嬉笑的神情一下子被脸上煞白所替代,说话也结巴起来。

“看、看你说、说的,哪儿能?哪儿能呢?我即便再怎么混蛋,也知道这不是能开玩笑的事情,我真的有消息要告诉你。真的,骗你我就是王八蛋!”

“好,你说。”见胡云鹏神情不像是在说谎,刹那间方云生的脸上又恢复了平静,可他这种转变过快的状态,让胡云鹏更加的不适应,就连空气也仿佛觉得有些压抑,他再也不敢有半点调侃的心思了。

“啊?啊。哦,是这样的。这几天我们家都在为我舅舅的死感到伤心,特别是我妈。”

“说正点,别的我不想听。”方云生打断了他的话。

“哦,那好,那好,是这样的。我父亲原来就听说过你父亲死得蹊跷,平江有许多事情在他那里都有一些消息,只是一直没有和你能对上号。那天,好像也就是你出狱的前几天吧,在和你叔叔一起请南京来的陈夫人吃饭时,我父亲才、才知道那件事情出自你们家。”

虽然胡云鹏有点啰嗦,这回方云生却没再打断他,只是继续用之前审视的眼光,阴冷地盯着他看,只不过安静的外表后面,心中的波涛早已澎湃汹涌。

被他这样盯着有些发毛的胡云鹏,强咽了几口吐沫,调整了一下心态继续说道:“那、那回我父亲因公事去找调查处的许处长商量,因为谈得高兴两个人就在调查处多喝了几杯。恰巧碰上有人去找许处长汇报工作,我父亲无意中就听说你被关在大牢里的事。因为知道你家跟许处长家很早以前就有仇。所以,就多加注意了点。我父亲说当时那人正向许处长汇报说,经调查你跟那个李老师在邮电所的见面只是碰巧的偶遇,并非真的参与了共党地下活动。还说他们去学校也调查过了,你平时的确常说跟农运会有仇,并发誓要杀共党什么的也都是事实。接下来那人又说苟队长建议,要么问你们家敲诈点钱财把你给放了,要么干脆把你打死在监狱里算球了,还说你小子嘴巴太不干净,天天骂得他们上下心里都很烦。那人说完这些就问许处长,接下来对你该进行怎样处理?我父亲记得当时许处长就说,你叔叔不是在江湖混得很牛吗?不是很会赚钱吗?那好就抓住你好好跟你叔叔玩玩,也顺便给弟兄们赚点零花钱。还交代那人要定期通知你妈来探监,但要在你妈每次到监狱之前,都必须狠狠地揍你一顿,好让你妈心疼到发疯。”

“即便这样,那这些也跟我父亲的死不沾边啊?”

胡云鹏的话让他已经证实了之前在监狱里的所有猜测,许世昌就是要坐实他共党嫌犯的身份,好以此公报私仇,彻底断送方家的全部希望,谁知人算不如天算,方云生最终被张放所救。对此方云生虽然已经怒火中烧到了极点,但早已经过反复生死洗礼的他,再没有了之前激动暴躁的冲动,沉稳果断已经是他当前的行事风格。于是,他压抑着怒海翻腾的心潮,脸色铁青地向胡云鹏问到,他要搞清这其中的每一个细节。望着方云生铁青的脸上肌肉都在颤抖,胡云鹏哪里不知道此时的方云生已经是怒火中烧了,怎么还敢继续拖拖拉拉?

“我知道,这、这不还没说完吗?”说到这里胡云鹏狠狠地灌了几口茶,接着说道。

“那人走后,我父亲就借着敬酒调侃许处长说,你一个大处长吃饱了没事干,拿个学生娃娃叫什么劲?当时许处长趁着酒劲炫耀说,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我们两家可是世仇。于是,就把当年他父亲找人设计暗害你父亲的事说了出来。并说后来也是太倒霉,刚杀完人就遇上真的农运会的人过来,接下来他父亲一帮人作恶的人全都被那帮泥腿子给杀了,他自己慌乱中跳入水才得以逃生。”

“啊!”胡云鹏话刚说完,方云生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愤,一下子将桌上的茶具全部都扔在了地上,接着仍然还不觉得解气,就一挺身把整个桌子都给掀了,一桌的茶点“乒!乓!哗啦!”的碎了一地。伙计们闻讯刚要进来指责,却被胡云鹏给拦了下来,并承诺全部照价赔偿,伙计们这才牢骚几句转身散去。

过了一会儿,心情稍微得到平复一点的方云生,一脸严肃地对胡云鹏说道。“云鹏,你先走吧。我现在心里很乱,等稍缓一些我再去找你,一切的一切等到了那时我们再慢慢谈。你看这样可好?”

从来没见过方云生对他有如此和善的语气,胡云鹏听后愣了愣说:“那、那,也好。不过你没事吧?”

方云生烦躁地对他挥了挥手。“我没事,你走吧。”

“那、那,好吧,茶帐我都已经结了。”

胡云鹏走后,方云生想到了父母亲的不幸遭遇,再也难抑心中的悲痛,一个人靠在窗户边流下了伤心的眼泪。他仿佛又看到了父亲一身鲜血被人抬回来,母亲扑到他的身上痛不欲生的场面。他想起了母亲在看到自己一身血迹痛苦绝望的眼神,他想起母亲临死前看着自己不舍的样子,他想起了自己狱中一身的鞭伤、棒伤、电伤、刺伤、烙伤和痛入每条神经的那被每根竹签钉出的指间伤口,随着气血的流动和呼吸,阵阵痉挛和抽搐都像钢针一样锥心剜腹噬脑的滋味,他想起了叔父为了营救自己不顾尊严,四处求助无门的悲凉神情。想起了付访年、李同芳、裴成、杜丽,想起了张国勇,想起了那些躺在飞云客栈门前地上血淋淋尸体,想起了......

不知不觉中,他的眼泪被熊熊燃烧的怒火所烧干,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仇恨。他恨不得砸了这万恶的世界,这残酷的社会,这黑暗残忍的当权机构和那吃人不吐骨头的许世昌。他暗暗发誓要竭尽所能地去帮助李洪钢和郭指导员他们,帮助他们挖出出卖付访年、李同芳和裴成的叛徒魏先生,干掉阴险毒辣的许世昌,为死难的亲人和朋友们报仇。想到这里他再也不觉得痛苦和悲伤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腔的怒火,和浑身用不完的劲。

两天以后,成小慧在家中意外的收到了署名李同芳的人给她寄来包裹,打开一看,在层层丝锦包缠的里面是只极为普通的泥塑,成小慧很纳闷,猜想着该不会是谁在对她恶作剧吧?而且猛然间方云生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不由分说一下子涌现在了她的脑海里,她烦躁极了,使劲地甩了甩头,想要把那副令人讨厌的面孔从脑海里甩出去,可无论她怎么努力那家伙就像狗皮膏药似的,死粘在她的思想中不肯离去,成小慧无奈之极,只能一个人傻傻地盯着那尊泥塑生闷气。

一直等到成志新和梅小玲回家后,她才从呆坐中惊醒过来,强打起精神把泥塑拿来给他们察看。富有经验的成志新很快就在泥塑肚子里发现了那两张纸条,打开一看成志新和梅小玲立刻都欣喜若狂。这可是求之不得从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啊!有了它成志新就可以在恰当的时候,快速启动李同芳留下来的整个支线。不仅如此还可以联系上北山游击队和中心县委的同志,这就意味着自己一家从此就不再是孤军奋战了。当然欣喜之余,他们也在猜测这寄包裹的人到底是谁?然而,此时的成小慧心里却很苦,而且这种苦让她根本无处述说。为此,她的心里更加憎恨某一个卑鄙可耻的人了。

“这不是刘铭刘队长吗?唉?你这是怎么啦?几天不见怎么就受伤啦?”走在大街上的许金铸、方云生迎面看见了调查处的特务刘铭。

这段时间对于刘铭来说,简直就叫死里逃生惶惶不可终日。左肩上伤势的好转,并没有带动着心情向好的方向转变,相反的是越来越焦虑,越来越惶恐,越来越害怕。与其说是在养伤,倒不如说是在受着巨大的精神煎熬。整天思想惶恐紧张引起的茶饭不思,时间不长不光整个人瘦了一圈不说,还长出了一对熊猫眼。心火暴涨造成了便秘,所以,医生不得不建议他要带伤下床多活动活动。

走在喧嚣的马路上,这几天所发生的事像过电影似的在他的脑海里不断闪现。这种精神上的纷扰恐惧,已如附骨之蛆种在了他的大脑乃至全身的神经里,而且不定时的就会发作起来,哪怕是在夜间熟睡的梦中,也会让他惊骇出一身冷汗。

许处长刚走的第二天,全体调查处的骨干就被叫到了楼上会议室里开会,等刘铭和几个平时关系不错的特务刚走进会议室的大门,就立刻感觉到情况的了不对。从大门设立的御枪台开始到楼上的走廊,越往里走越感觉毛骨悚然,几乎每隔一段距离都会有不认识的便衣在那里站岗。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光刘铭他们几个,就连每一个刚进来的特务,心里都在嘀咕着同样一件事情。

会议室的门前有士兵荷枪实弹的站成四岗,一些先到的各科室人员,全无例外地都低着头在那里小声嘀咕,相互询问猜测着今天即将发生的重大事件。时间不长人员基本到齐,一个不认识的女人让士兵们退到会场以外三四米远的地方站防。片刻,那位一直都很神秘的副处长魏先生,在一名腰别左轮手枪全身戎装披挂的军官陪同下,杀气腾腾第共同坐在了会议室的主席台上。刘铭发现今天魏先生的眼光,跟以往所见的温和、谨慎、恭谦有着根本上的不同,完全被一种阴鹫、毒辣、残戾、嗜血所替代。

坐在台上的他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阴沉沉的坐在那里,用他那毒蛇一样的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徐徐慢慢地扫过台下每一个人的脸。刘铭感到自己被魏先生凶恶的眼光刮过以后,在他脸上了留下了一缕荼毒寒气,并且这种寒气刹那间从脸上扩散到了全身的每个神经末梢,最后又集中为一点留在了心底。他甚至在想,我是不是被他下毒了?会场中这种压抑下的可怕寂静在持续了好一段时间后,魏先生终于用一种来自地狱般的语调开始讲话了。

“今天的会议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宣布在我们调查处内部发现了共党分子的潜伏。”

他的话犹如以一颗重磅炸弹,以其旷世的杀伤力,在与会每一个人的心里引起了巨大的震撼,会场中立刻“轰!”的一声炸开了锅,惊叫声议论声猜忌声乱成一片,台下人群中,刘铭和大家一样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相互询问纷纷猜测着这个人到底是谁?

一波又一波滔天巨浪冲击过后,会场上终于又回到了那令人窒息的可怕死寂。刘铭注意到在这段过程中,台上的魏先生和那名全副武装的军官,却都始终阴沉着脸,用恶毒的眼光在台下人群中一遍又一遍地缓缓扫过,这一发现让刘铭感觉如芒刺背毛骨悚然,心底萌生出一种很快就要受到牵连,将会跌入万覆不劫的极度深寒。

回到了开始时的那种压抑气氛好一会儿,费先生阴森中夹杂着杀气腾腾的可怕话语才又在会场上响起。

“据查以副处长楚纪元为首之共党奸细团伙,很早以前就已混入我调查处之队伍,以刺探我之情报为主要目的,以达到长期拉拢腐蚀我内部之意志薄弱分子,为他们的阴谋服务,企图从事颠覆我政府机构的活动。为此,本人决定从即日起,调查处上下不管是处长还是伙夫,每一个人都要写出自己清晰的工作履历和历史经过,加入的时间地点需两人以上的证明人都要标注清楚,三天内交到政训科以备复核审查,隐瞒不实和逾期不报者,将按戡乱时期军法条例予以严惩不怠。散会!”

简单的时间,简单的主题,简单的话语,简单的决定。这看似一切都非常简单的过程,却在调查处每个人的心里都留下了巨大的阴影。接下来时间不长就有两名科长被捕,据传一个是隐瞒了历史,一个是被查出和楚纪元一案有重大牵连。紧接着就是挨个的单独谈话,这种约谈好像还是一轮一个级别的上升,约谈的人还都不是调查处的人,这就让很多人心里更加的忐忑惶恐不安。自此刘铭也和大多数人更加明白,这不是儿戏而是一场浩大的政治劫难,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魏先生所怀疑,列入单独审查的黑名单。

虽然是心怀不安,刘铭还是比较顺利地闯过了第一,和第二道履历、关系证明的两关,但第三关的约谈却让刘铭无比的诧异。这里的审查人员不光说话和气,还时不时地冒出些对自己家庭生活上的关心。但多数询问的内容却是自己对调查处里每一个科长、处长的看法和印象,及对许处长的忠贞度。随着时间的推移,刘铭突然意思到了这可能不是在审核,而是在逐个排队,是在调查谁跟许处长走的近,谁才是许处长的心腹。这一发现让刘铭惊得一下子冒出冷汗来,他猜测这也许不是一起共党案件的牵连过筛,而是一场派系的夺权纷争。调查处的这些人,包括被捕的楚纪元楚副处长,可能都是这场争斗中的一枚棋子,其风暴的中心,可能就是这位阴险的魏先生和许世昌间的权利角逐。

从约谈处出来后,刘铭就像生了场大病似地无精打采,恍惚间连有人问及约谈的结果都无心去搭理。回到住处他就把自己蒙在了被子里,虽然眼睛闭着,但满脑子的都在考虑着何去何从的出路。在他看来这许世昌和魏先生都是极其阴毒狠辣的角色,这世道跟谁无非都是为了混口饭吃,犯不着计较谁好谁坏。可在他们的争斗还没有结果前,投靠那一方都会被另一方视为铲除的对象。所以,该怎么表态向谁示忠?此时成了他心里无法逾越的天堑。就这样在被子里纠结了一个中午,他也没纠结出一丝的头绪来,以至于下午上班都还觉得大脑昏昏糊糊的。

由于一直都想着心事,所以,一个不小心就撞在了铁制文件柜的门框上。没想到这一撞倒让他撞出了灵机,他忽然想到如果自己这个时候病了,不就能暂时逃出这场纷争的漩涡了吗?即便时间不长,只要能拖就拖一下,最好拖到自己能看出整个事情的端倪,那也是阿弥陀佛的大好事。想到这里他感觉内心有一点小小的激动,在心里偷偷为自己喝彩。所谓心动不如早点行动,他马上对同事说,肚子有点不舒服想要出去找医生看看,一会儿队长要问起就说出去看病了,很快就会回来。已经惶惶不可终日各怀心事的同事,哪里还会关心他的死活?随口一个答复就让刘铭有了出门的正当理由。

脑子一片清明的他,先是在日用品店里买了点冬天用的防护蜡,后又赶到医院找到一个曾经被他帮助过的医生,又是金钱又是暗中威胁的跟他商定了最佳的装病方案。自此,他便从当天晚上起,开始暗中在脸上涂上加了点黄色的蜡不说,还故意在人面上时不时地捂着右边腹部痛苦的呻吟几句,几天下来大家都知道了他可能生病了,偶尔也有人不咸不淡地随口说让他去看看。眼见时机成熟,刘铭就瞅准一个刚上班人员集中忙杂的时候,故意捂着肚子将咬破舌尖在口里积聚的大半口鲜血喷洒在门口的地板上。按照他指定的位置,刘铭被同事送进了医院,于是,毫无悬念的被查出患了严重的肝炎需要住院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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