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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竹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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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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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蜕变》连载

第六十四章

郭指导员和李洪刚那边有了刘铭、崔世林的关照,一时也不会出什么纰漏。但是,令方云生着急的是,叔父方正魁电话里说张放的重庆之行至今都还没有消息,这时间一长会不会生出其他变化呢?谁也不能预料。当务之急,是要赶紧的把他们从牢狱里解救出来。

此事又过了两天,崔世林委托刘铭送来了消息,说费得炳见倪新才没能从郭指导员那里套出什么来,李鹤龄那边又不断地催着要人,所以,就将倪新才从狱中给接了出来。也许是为了给李鹤龄一个交代,也许是为了感谢一下倪新才的帮忙,或许还是为了借此笼络一下人心为下次所用,费得炳要张竖横中午在会贤酒楼订了一大桌的酒菜,还特意请来了李鹤龄、常国孝,让调查处像黄中祥那样的一帮亲信坐陪,准备下午给倪新才送行了。

对于倪新才这样一个恶贯满盈的祸害,方云生曾经发誓只要有机会一定不会放过。既然知道了这个家伙下午要走,那么怀恨已久的方云生,就一定要把他给干掉。但是,以什么形式拦截?选择在哪里动手呢?为敝人耳目,必须要有一套万无一失的行动方案。既然知道这家伙的目标是回省城,那么就可能会有人沿途陪送。方云生一个人去完成这样的行动,显然没有决胜的把握。所以,送别刘铭,方云生就一个人绕道来到了万源副食店门前,准备找宋全福商议,或以留守的游击队同志一起协助,来共同完成这一行动计划。然而,一想到游击队的近况,及宋全幅护送药品上山至今未回,方云生马上就又犹豫了起来。可靠的人手不足,时间上更紧张,方云生想到了青帮,然而再一细想,感觉这样的事情去找青帮不是明智的选择,因为明面上毕竟要伪装成是一次共产党的锄奸行为。而小丫头苏小莲腿被曹占彪一伙打伤后,米金凯怕她被朱自立一伙报复,便将她转移乡下养伤去了。马掌柜牺牲以后,现在又少了小丫头的中间环节,身后每时每刻都拖着几个尾巴,方云生就暂时跟米金凯失去了联系。所以,紧急时刻方云生就又想到了去找梅小玲她们,想通过她们联络几个地下组织成员来帮助完成。

说实在的话,自上次为了请梅小玲帮助查清王勇是否被捕的情况,方云生假装酒醉去成家闹事,被成小慧给骂了狗血喷头,可以说在很多人跟前方云生都已经颜面扫地。要不是事情紧急,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去面对成小慧。虽然门外的特务们对于罗志成、许金铸几个的频繁到来早已司空见惯,可事情的发展往往就是这么凑巧,当方云生硬着头皮踏进成家院门后才知道,梅小玲不在家。方云生不知道,梅小玲是带着一件新做的小棉衣,去贫民区探望和李道祥他们一起就义的烈士段云英的孩子去了。段云英在参加李道祥他们的任务之前,就将孩子托付给了邻居冯二婶暂时照看,由于成家在整个平江地下党的地位比较特殊,当成志新得知段云英牺牲以后,就让梅小玲在第一时间将孩子接到了一个名叫叫于万民的家里寄养。这个于万民公开身份是家开瓷器铺的老板,其实真实身份也是地下党的成员,属于成志新负责的主要下线之一。这次梅小玲名誉上是去给孩子送棉衣,实际上是提前安排于万民一些接替自己的联络工作。因为需要严格保密,所以,就留下成小慧一个人在家,应付特务们的随时检查。

梅小玲的这一安排是非常必要的,自从上次成家的小吃摊生意被迫关停之后,在她家住处的周围监视的特务便衣们,隔三差五的就会变化各种角色上门进行所谓的突击检查,想以这种方式发现对他们有利的线索。梅小玲为了地下联络线的安全,不仅在院门外悬挂了一幅避邪镜,而且将原来小吃摊的遮雨棚靠在门的右边,伸长部分露出墙外一节。这两处的暗号都是告诉她所负责这条线上的其他同志,这里已经是极度的危险了。即使一个暗号被敌人无意中破坏,那么还有另一个起着作用,这也是成志新在时,传教给梅小玲母女俩最基本的警示方法。

对于方云生的到来,成小慧的心里是既盼望又愤恨。那天的事情发生之后,妈妈梅小玲在家狠狠地批评了她,梅小玲引用成志新的话对她进行了教育,告诫她以后无论再遇到任何艰难挫折,都必须冷静地保证坚强的信念和意志,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想尽一切办法完成党赋予的重大使命。如果每一个革命者遇到困难都像她成小慧那样动则选择自杀逃避,那么伟大的红色事业靠谁去完成?梅小玲还说,她对于成小慧与方云生的关系是理解的,然而,这种理解不能成为革命道路上的绊脚石。个人情感必须服从集体利益,这是为什么爷爷成志新在面临重大危机时,选择牺牲自己保护同志的真正原因,他的死比高山还要重。

妈妈的批评如醍醐灌顶,开拓了成小慧朦胧的情感世界观,整整一晚上没有合眼地在想着当时发生的情景,她觉得方云生心里其实是有自己的,要不也不会发生酒醉后的严重失态。成小慧甚至在想如果当时方云生真的带人以武力强迫,那么她和妈妈根本就毫无能力进行抵抗。对此她的心里多少得到了点安慰。特别是方云生最后离去时的情景,她承认妈妈的处理得非常恰当。想通这一切,成小慧愧疚中看到了自己的懦弱和欠缺,她发誓一定要好好向妈妈学习,做一个坚强的革命后代。

思想上的转变,并不代表她就能完全忘记在方云生身上发生的一切。所以,对于方云生的到来,言行上不仅对他怒目痛斥,还横眉冷对地强行把他往外赶。然而,内心里却非常复杂地想要他再多留一会儿,甚至潜意识里期望能听到他低姿态的道歉。就是在这种复杂情感矛盾的交织之下,成小慧不忍看到方云生面对自己的尴尬窘态,满怀羞恼地一扭身跑进屋里伤心落泪去了。

粗心的方云生哪里知道这矛盾的少女之心,还蕴藏着这般复杂的情愫?此时他全部的心事都在想着该怎样施行干掉倪新才的行动计划。思想上相对错位,完全疏忽了去关心成小慧悲戚的根本原因。原以为见着梅小玲后,联系几个地下党把计划赶紧向他们说明,然后共同完成分工,跟踪倪新才一伙出城路线,赶在他们前头埋伏于城外的僻静之处,伺机把他干掉就算完事。可是,没想到刚进门就落入了这般尴尬的地步,梅小玲不在,成小慧又对他不理不睬,心急如焚的方云生只能硬着头皮上前找话说。

“小、小慧,你还好吧?”这话刚说出口,方云生立刻就后悔了。妈的,这不是废话吗?都那样祸害人家,人家能好吗?

“滚!快滚出去。”果然成小慧抽泣得更厉害了。看到成小慧因呜咽而剧烈抽动的柔肩,方云生心里又一阵慌乱。

“这、这、我、我没有别的意思,因为上次酒醉失礼,是我的不对。这次是、是来找梅阿姨道歉的。”方云生不知道,他的这句话,其实还不如刚才那话。

成小慧一听他不是来专门来找自己道歉的,心中的幽怨立刻转化成了憎恨。她气得狠狠一抹眼泪,骤然转身,两眼含霜地冷冷看向方云生,气冲冲地喊叫着。

“既然是来找我的妈妈的,那我告诉你我妈妈不在家,现在请你快点滚!”说着再也不给方云生任何机会,一把将他推出房外,咣当一声把门给插上,自怜自哀地靠着门板嘤嘤地哭泣上了。

方云生满脸通红,尴尬地看看紧闭的房门,一板之隔成小慧的哭声揪扯着他的心,心中一阵抽痛的他上去轻轻拍了房门几下,见成小慧依旧对他不理不睬,便无奈地缩回手臂,苦笑一下自嘲着摆摆头。就在他泱泱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一阵凉风吹过,他一个激灵猛然想起了这趟来的目的。于是,他连忙重新转身回到门前,对着门缝轻轻地用暗语说到。

“小慧,小慧,这么冷的天,蚊子这东西在你们家,怎么一年四季还会有呢?”

然而,正被伤心折磨着的成小慧,此刻心乱如麻哪里还会注意,从方云生这个一直被她痛恨的内奸嘴里,还能说出游击队的联络暗语呢?愤怒之火烤烙着她的思想,已经泪流满面就开始不管不顾了。于是,成小慧对着门缝大吼起来。

“滚!快滚!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不要以为靠你那点虚情假意就能骗人,我家的一切都不需要你这包藏祸心的畜牲来假装关心。告诉你方云生,自从李老师死后,我成小慧就发誓今生今世都跟你势不两立。滚!快滚!”

方云生见成小慧只顾一个劲的痛骂,却并没有回答他的暗语,他便以为这是梅小玲怕成小慧年轻,没有地下斗争的经验,或者说可能是为了保护她,也或许是为了组织纪律原则,才没有向她传达代表游击队的联络暗语。想到这里他也就不再继续努力了。为了争取时间,方云生决定赶快离开,看能不能向叔叔那边借助点可靠的人来帮助他完成计划。不管怎样这个狗日的倪新才今天一定要让他死。

“贼眉鼠眼的狗东西,总有一天我要为李老师和那些死难的烈士们报仇,非想办法除掉这个阴险诡诈的家伙不可。”

在屋内,成小慧一阵痛苦的发泄过后,激动的情绪稍微有了些好转。见门外的方云生被骂后就再也没有了动静,便一抹眼泪诧异地向外望去,一边看,心里还一边在想着刚才方云生奇怪的行为。

“狗东西。以为我还是上学那会儿的成小慧呢,总想着各种方式来来祸害我欺骗我?哼!没门。我家蚊子?就是我家毛毛虫又不干你这坏蛋什么事?没话找话,这东西一年四季有没有的,管你个狗东西内奸什么事?就不告诉你,怎么了?你才是东西,你们全家都是坏东西,我恨不得、恨不得......。唉?不对,不对呀!这家伙临走时怎么突然说了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成小慧娇嗔纠结的心里猛然一惊。什么?什么?这是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小慧,这么冷的天,蚊子这东西在你们家,怎么一年四季都会有呢?”

受到惊吓已经迅速冷静下来的成小慧,急切地思考着方云生临走时,最后留下的那句话。“蚊子?这东西一年四季怎么......东西?四季?啊!这、这、这不是前几天妈妈告诉过自己游击队的接头暗语吗?方云生这个内奸怎么会知道?难道他、他、他是?不,不,不,不可能。这决对不可能。这家伙已经害死了李老师,还有被他杀害的那多革命同志,自己也有多次亲耳听到他发誓要杀光共产党替父报仇,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是自己人?又怎么可能会来跟自己接头呢?碰巧,一定是碰巧。要不就是敌人新设的圈套,为的就是要利用自己的单纯,诱骗自己上当,再通过自己引出其他地下党的同志。对,一定是,一定是这家伙和特务们共同设下的阴谋。对,就是这样的,说什么也不能上这家伙的当。”

外面已经没有了动静,成小慧的思维却急剧地纠结起来,她慢慢地走到桌前坐下,细细地回忆着方云生到来后的每一个细节。

“可如果不是凑巧,他又是怎么获得游击队联络暗号的呢?这其中是不是还有其他不为自己所察觉的因素呢?他是内奸,又是警察,还跟特务在一起待过很长一段时间,会不会是他从别渠道获得了地下党组织的这个机密呢?爷爷的被害可也是在这样暗号给联络上的。组织内可能又出现了叛徒,这个坏蛋是想再故伎重演?”

联想到方云生父亲的死和他现在警察的身份,以及李同芳的牺牲,还有爷爷、李道祥等那么多革命先烈的牺牲,还有她在餐馆门前无意中听到他说的仇恨共产党的那些话。成小慧在心里已经完全认定,方云生的此次到来绝非偶然和凑巧,这个家伙一定是怀有不可告人目的前来试探自己的,这其中很有可能又有叛徒的出现,要不然这个狗东西不可能无端获得地下党和游击队之间的联络暗号。想到这里成小慧的心里骤然紧张起来,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她一个人在家是越想越怕,越怕越坐立不安。

“不行,得赶快通知妈妈,必须抢在那个坏蛋的前面,迅速更换与游击队之间的联络方式和暗号,避免造成重大损失。”想到这里她猛地站起身来,用毛巾擦了一把脸,整理好衣服,深吸口气让自己镇定一些之后,快速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刚走出院门不久,就远远看见梅小玲正向这边走来,她心里一阵激动就要向前冲去。猛然间她觉得旁边似乎有人在偷看自己,连忙机智地用眼睛的余光向着怀疑的方向看去,发现就离自家院门不远的墙角处,一个中年修鞋匠正透过低低的帽檐,用他那毒蛇般的贼眼暗暗地监视着自己。成小慧心里一惊,心想:自己还是太年轻,太鲁莽了。这么明显的险恶环境都没仔细观察,不怨爷爷和妈妈常常批评自己不够谨慎。革命的道路危险漫长,要想拥有爷爷那样丰富的对敌斗争经验,必须加倍的小心努力,非得经历多次复杂的危险局面考验不可。想到这里,成小慧一面不慌不忙地向梅小玲慢慢走去,心里一面还在思考着方云生的目的。她在深深责备自己的同时,也在关心着向这边走来的梅小玲周边状况。这一认真观察不要紧,她发现就在梅小玲行进身后的路边角落里,原来在门口晃悠过的两名陌生人,正假装闲逛一前一后地尾随着她,她知道妈妈的这次出行,完全处在敌人的严密监控之下。

看到成小慧的出迎,梅小玲微微皱起了眉头,因为她在走之前已经再三叮嘱她要守住门户,防止因无人照看,特务们进门破坏了示警信号,并且多次告诫她遇事要沉着、从容、镇定,可现在看来这丫头把自己的话完全都当成了耳边风。这对于一个从事地下联络的新人来说,可是必须掌握的最起码技能,这不仅是关系到自身的保护,更主要的是能在危急的时刻,争取时间,把革命的损失降到最低点。因此,对于成小慧的匆匆出门迎接,梅小玲一脸寒霜且眼光凌厉地对她轻轻地摇了摇头。然而,令她心里感到非常失望的是,在她这种近似于严厉批评的肢体语言示意下,成小慧的行为也只是稍稍的迟钝了一下,接着反而加快了迎上来的脚步。

“这丫头到底想干什么?”梅小玲心中升起了一股怒气。

“妈妈,怎么才回来?我想......”

“想什么想?回去再说,一个姑娘家在大街上晃来晃去也不怕别人笑话。走,回家去。”

成小慧刚开口,就被梅小玲给粗暴地堵上了。不仅如此梅小玲紧赶上前一步,一把抓住成小慧的手袖,暗中用劲一抖,以阻止她再次开口。接着强压着内心的气愤,用力一带成小慧的衣袖,要把她强往家里拉。这个时候的成小慧虽然心里着急,却又无法当着特务们的面向梅小玲说明。只得在她的强行拉扯下,别别扭扭地回到了院子里。

“妈妈......”

“住嘴!进屋再说。”院子里,对于成小慧的再次开口,梅小玲又是一脸寒霜毫不客气地给打断了她的话。

“说,有什么紧急情况需要你不顾保密的在大街上当着特务们的面对我说?”插好院门,梅小玲把成小慧扯进了屋内,低沉着声音毫不客气地对成小慧发出了最严厉的批评。

“妈妈,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连爷爷最起码的教导都辜负了,你完全忘记了我让你守家的重要使命。”

“我没有......”

“没有什么?你到底有没有?”看到成小慧不仅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在一味地狡辩,梅小玲气愤的言辞更加严厉了。

自打碰面,盛怒之下的梅小玲就没有让自己说全一句完整的话,这让心里焦急的成小慧无比委屈。有了方云生的纠结,再加上梅小玲说她辜负了爷爷的教诲,这让成小慧伤心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噼里啪啦的一个劲地往下流。

“妈妈,我真的没有。我、我迎接你是想催你走快点快回家,有非常紧急的事情要对你说,可你......你、你总骂......”

“什么紧急的事情需要你离开家?既然紧急,那好,你现在可以说了。”

梅小玲一听有重要情况,心想有可能错怪女儿了,心里的负疚感登时油然而生。然而时间紧迫,此时并不是矫情安慰成小慧的时候,她便语气委婉地向成小慧问道。见梅小玲没有继续发脾气,成小慧幽怨地瞥了她一眼,一抹眼泪哽咽着说道。

“你、你回、回来之前,那个、那个狗东西的内奸方、方云生来过。”

“哦,他现在来干什么?”这时候听见方云生的到来,梅小玲也感到非常心惊。自己已经为他建立了独立的联络渠道啊?为什么还要不顾危险地往这里跑呢?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曲折的缘由?梅小玲在紧张中思索着这里面可能发生的事。

“开始我也不知道,你又不在家,我就把他给赶了出去。可是他临走时却、却突然说、说出了游击队的联络暗号,当时因为我还在为李老师、爷爷、李道祥,还有那些死难烈士们的牺牲愤怒着,所以没有注意。可过后想来,可能是游击队里也出了叛徒,要不然怎么会让这个坏蛋得到了联络暗号呢?我担心特务、警察局和方云生他们已经联合开始在向我们的联络线下手了,生死攸关。所以、所以我就想着赶紧的去找你想法通知大家,就被你、被你骂......”

听到这里,梅小玲终于明白成小慧的苦心了,她一面歉意地上前抚摸着成小慧的秀发,一面想着方云生这么不顾环境多么恶劣就冒着风险上门,并且也没顾忌在成小慧面前暴露自己的行为上来看,事情肯定相当的紧急,可能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鉴于自己出行的目标大于成小慧,梅小玲决定将方云生的真实身份告诉给成小慧,然后再想办法吸引特务们的注意力,掩护成小慧去找方云生,帮助他完成使命。

从短暂的思考到迅速地决定,那种对敌斗争的机智、果敢在她的身上充分表现出来。接下来梅小玲急促地对成小慧说道:“小慧,是妈妈的错,妈妈对你要求太严格了,原谅我。”

看着女儿的眼泪流的更加多了,梅小玲伸手替她擦了擦。

“小慧,安慰的话妈妈就不说了。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其实方云生他、他也是我们的同志。”

“你?啊!什么?什么?不,不,不,妈妈,妈妈,你、你是气糊涂了吧?”梅小玲的话让成小慧大吃一惊,她身子一颤猛然脱离梅小玲的怀抱,惊恐地后退几步,一双挂满泪水的明眸,充满惊悚地瞪得浑圆,仿佛想要从梅小玲脸上看见这就是一个玩笑似的慌张地盯着她。

“不,没有,孩子,妈妈没有生气。”梅小玲苦笑一下,上前温柔地将成小慧拉了过来。

“孩子,这些都是真的,其实这也是在我出院前你爷爷提起,游击队的同志后来上门来联络才告诉我的。”

“啊?啊——!”这么紧张的环境下,情景突然的戏剧性反转,成小慧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她的心像是被什么猛烈地扭曲狠狠撕扯着,无限的委屈和心酸折磨如刀割肝肺般的惨痛难受。她在突发低沉地闷吼了两声的同时,身体像突然被抽空一样,无力地跌坐在了地上,眼泪如决堤的小河狂泻而下,‘哗哗’的流个不停,情绪一时间就失控了。

“不,不,不,不,妈妈,你是、是骗、骗我的,你、你是骗我的,是吗?”

看着女儿惊慌失措的哀伤如此,梅小玲完全理解她的苦心的痛楚,愧疚的眼泪也伴随着对女儿的爱怜流了下来。

“孩子,孩子,妈妈知道你心里非常的苦,可是你毕竟太年轻了。所以,对于组织里的一些事,爷爷一直都告诫我要对你保密。”

“呜、呜呜——,不,不,我不相信,我不相信。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呜呜......”成小慧伤心欲绝。

梅小玲坚定地一擦眼泪,蹲下身心疼地摸了摸成小慧因过度悲伤而不住颤抖的后背,声小语轻且很严肃地说道:“孩子,孩子,先别哭了。敌人并没有给咱们哀伤的时间,因为方云生那边可能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在等着我们的帮助。时间上已经刻不容缓,要不然他也不会冒险找上门来找你联系。”

梅小玲的这句话比任何规劝都有效。虽然成小慧依旧泣不成声,身体也还在不停的颤抖。但是,已经能够梨花带雨地抬起头来,抽泣着看向梅小玲,那种凄婉让人怜惜的样子,梅小玲的心里一阵又一阵刺痛。

“孩子,孩子,你要仔细听着,趁着现在你还在悲伤,我们必须在敌人面前演一出戏。这样妈妈才能掩护你闯出去找到方云生,不管是什么情况,你都要在克制住自己感情的基础上,想尽一切办法帮助他,因为除了我,只有你能跟地下党的同志取得联络。你懂吗?”

成小慧一边流着泪,一边摇摇头,接着又顿悟地向梅小玲使劲点着头。

“那好,一会儿我们母女俩就接着刚才在街上的争吵演下去,我假装责打骂你,你就边哭边向外逃,我再借追你拦住特务们的去路,掩护你脱身去找方云生。我分析这事可能和游击队有关,因此他除了找我们就只能去找他叔叔了。如果在他叔叔那里找不到,你就去警察局让许金铸他们帮助你一起去找,这样就能争取到最后的时间。再有,你要告诉方云生,你爷爷牺牲时的情况地下党已经基本掌握了,中心县委也出了叛徒。新任调查处的魏处长其实不姓魏,那人姓费叫费得炳,是我党的叛徒,要方云生千万提防。你还要告诉方云生他现在的身份,对于地下党和游击队来说,都至关重要,我们家他不能再来了,有事去米金凯那里联络。不管发生什么事,要他一定要把保护自己放在首位,遇事冷静千万不能鲁莽。孩子,这些你都记住了吗?”

成小慧含着眼泪重重地点点头。“记、记住了。那、那我、我真、真能相信、相信他、他吗?”成小慧泣不成声地问着。

“能,绝对能!这点你无需再质疑。”看着成小慧这般怀疑痛苦悲伤的样子,梅小玲知道她的心里还在滴血。虽然她很想安慰安慰成小慧,但她也知道,时间已经不允许,她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方云生。

“孩子,现在不是你悲伤的时候,坚强起来擦干眼泪,想想李老师,想想你的爷爷,告诉我你准备好了没有?”梅小玲虽然心痛,可还是一脸严峻地看着成小慧。

成小慧用力一抹眼泪,哽咽着说道:“准、准备好、好了。”

“那好,我们现在就开始,你要大声地哭叫起来,然后开门就向外冲,记着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回头。”

成小慧再次泪流满面地重重点点头。

梅小玲母女俩进了家门后,跟踪守候的特务们也很快聚在了一起,几个家伙一碰头,就感觉梅小玲这次的出行一定有什么目的。然而,对于方云生和成小慧见面的那段,特务们倒没觉得有什么可疑,只认为那不过是年轻人的贪婪美色,翩翩公子的好逑罢了。几个家伙一商量,几个继续监视,那两个跟着梅小玲回来的特务原路返回,去于万民家盘查以寻找突破,并且还派了一个特务返回调查处,把情况向费德炳进行汇报。

时间不长,成家忽然响起了梅小玲的怒骂声和东西被摔的破碎声,特务们连忙竖起耳朵,只听得那怒骂吵闹声越来越大,从原来的隐约模糊,逐渐变得清晰起来,其中还夹杂着成小慧辩解的哭声。

“怎么了?还说不得你两句了呀?看看你现在这样子,是不是趁我不在家就有男的来找你?一个姑娘家家的,不安分守纪不学好。要不是因为你,家里怎么会祸害成这个样子?你说,那个姓方的又来找你做什么?”

“呜,呜,呜,没、没有,我真的没、没有啊。”

“没有?你还说没有?还说没有?你说不说?说不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我叫你不说,我叫你气我。”

一阵噼里啪啦的打闹声中,特务们就见成家的院门“砰!”的一下子打开了,成小慧披头散发,满脸泪痕哭喊着跑了出来。特务们刚一愣神,成小慧就已经从他们中间跑了过去,反应较快的特务们刚想追,梅小玲手提着短扫把冲了过来,她一边对着成小慧的背影破口大骂,一边隔空乱舞着扫把。

“跑?我叫你跑。有本事你就再别回来,要不看我不打死你。”嘴里骂着就要纵身继续追赶。

特务们心想,梅小玲今天的举动本就有些反常,刚刚还在想今天的出门是不是在向隐秘的接头人传递信号?现在又想借吵架转移视线?不行,必须阻止她的行动,于是几个人赶紧上前拦住。

“唉,唉,大嫂,消消气,消消气,一个女孩子家的,这样当着街坊打她不好。”

然而,梅小玲的这般拼命挣扎造势,就是要把注意力吸引在自己身上,好让成小慧顺利脱身。于是,她表现的更像气急败坏,胡乱舞动的扫把让特务们一时不得近身不说,有些特务甚至还因此而脸上身上挂彩。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我管教自己的孩子,你们拦住我干什么?滚开!都滚开!”

梅小玲一边喊叫着,一边手舞足蹈地挥舞着扫把,做势要突破特务们的阻拦。只听得‘哎哟’一声,一个特务的脸上,被她疯狂般的指甲给挠出了几道血痕。等特务们连吼带架地狠狠将她推回到院子,再回头寻找时,成小慧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这时特务才隐隐觉得好像上了当,便派出几个人赶紧向成小慧离开的方向追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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