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新才之所以在平江城外被共产党地下组织干掉,那是因为当初李鹤龄申请借用的原因。为推卸责任,李鹤龄让平江警察局将调查处借用一事上报给了省厅,省厅又向省调查处打了质讯电话。于是,首当其冲的就是那个夏专员。共党匪患如此猖獗,平江又是他的责任管辖范围,因此夏专员就理所当然的受到了质疑。现在夏专员感到让费得炳完全把持平江可能是一个笑话,所以。他决定着手整顿平江调查处。
许世昌知道倪新才被杀后也认为这是个机会,当晚电话就打到省城的夏专员家里,许世昌告诉夏专员说,倪新才死得非常蹊跷,费得炳那边刚宴罢送人出城,很快就在半路上被人截住利落地干掉,这说明倪新才早在调查处里就被人盯上了,所以,他判定费得炳那里肯定还有共党的眼线,是谁他不敢妄加猜忌,但不管怎样他费得炳以及其他叛变过来的人员都脱不掉干系。夏专员分析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身在曹营心在汉的事情很可能存在。所以,很快费得炳又受到了夏专员的一通臭骂,骂完后他当场责成费得炳尽快查明原因,缉拿凶手给省里一个交代,要不然就等着接受上面的严厉处罚吧。
对于这次所受的训斥,费得炳明白这又是许世昌给自己上的眼药。他一方面利用架空、威逼的手段,继续派人暗地挖许世昌墙角,一方面增加人手对倪新才出事那天有异常表现人员的摸排。很快各路人员调查的情况就汇总到了费得炳那里,特别是黄中祥怀疑梅小玲母女俩下午的行为异常,和有人看见方云生下午的蹊跷出城,各方面联系起来推测,虽然还没有确凿的把柄,但是,费得炳怀疑方云生和成家母女都参与了此次事件当中。
费得炳心想:既然共党给自己找麻烦,那么这个时候自己这边也该有所行动,才能对得起他们。于是,心生毒计,让黄中祥带人去把梅小玲先抓起来进行严刑拷问,或许能从她的嘴里得到些答案。既然知道方云生在倪新才出事之前去过成家,他便故意留下成小慧一个孤女做钓饵,看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他们想要的线索。
安排完这些,他不顾李鹤龄是否反感,把调查处对方云生行踪的调查,在电话里向李鹤龄做了通报,这样也就更加深了李鹤龄对方云生的怀疑。为此,李鹤龄也连夜把季德坤从治安大队那边抽调过来,瞒着警局上上下下各部门,专门对方云生成立了一个秘密侦缉小组,规定这个小组之首他一个人指挥,重点跟踪侦缉发现方云生通共联共的证据,他想从根本上置方云生于死地。
其实早在梅小玲被特务们拦截回去后不久,她就已经明白今天的冒险行动肯定会引起敌人的怀疑。然而,梅小玲非常清醒地认识到,方云生是他们地下党和游击队之间的桥梁,有着一手托两家不可取代的重要作用。不仅如此,他还是李同芳所有秘密的知情者,那份泥马康王里的半批平江地下党名单,也是通过他的手转交到成志新手里的。再则耿秋柱也告诉过梅小玲,游击队领导对于方云生的作用非常重视,视他为整个平江地区革命斗争不可或缺的最重要环节,告诫她不遇紧急事件,千万不可与方云生联系,这也是梅小玲不到关键时刻,不告诉成小慧这个秘密的真正原因。所以,对于方云生的突然上门联络,梅小玲就知道他肯定遇到了万分紧急的事情,因此非常重视,这才有了自己冒险吸引敌人,掩护成小慧去见方云生的一幕。换句话说,即使这次方云生没来找她们,梅小玲也会想办法把联络点转移的事情,向方云生通报,以减少他今后行动的危险性。
通过今天方云生身份对成小慧的公开,梅小玲觉得其他的组织秘密,是时候应该要向成小慧交代了,要不然哪天自己也像成志新一样为革命光荣了,李同芳、成志新未完成的事情将从自己手里遗失和断送,给革命事业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梅小玲的思路是对的,行为方向也是正确的,只是敌人的行动比起她的预料要迅速、阴险、狠毒。
当梅小玲被特务们阻拦回去不久,刚安排完接待倪新才酒宴的黄中祥就得到报告,慌得他连饭都没吃上就很快带人就赶到了。起初黄中祥只是怀疑梅小玲借给小孩送棉袄的机会,去向其他人传递情报,因此,连她去的于万民瓷器店也安排了特务进行监视。后来又发生了母女之间的吵闹,接着就是成小慧的负气离家出走。他怀疑这一极其的反常举动背后,一定有着其他相关联的事情发生。于是心中充疑团的黄中祥,干脆让特务们把梅小玲直接控制在院子里,自己带人对成家来了个彻底的搜查,虽然什么也没有搜到,但是,黄中祥仍然怀疑梅小玲借与成小慧的吵闹向外传递了情报,方云生的出现让黄中祥心里有了新的猜疑,但这种现象已经是常态,一时又猜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在搜完成家以后,他就准备带着这些疑问去向费德炳报告。然而,当他带着几个人穿过几条街,正向调查处走去的时候,却迎面遇见了垂头丧气的朱自立一行。
朱自立自从上次受到费德炳的蛊惑,不自量力地与方正魁展开火拼之后,人财方面都受到了巨大损失,经济来源也被总舵挤压的捉襟见肘。而那些在火拼中死伤的手下家属,又整天不断上门讨要抚恤,对于这些人他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想要出点钱收买活着手下的人心吧,奈何囊中已经羞涩力不从心。还有跟着他的那些弟兄,虽说费得炳名誉上给了他们个协管差事。倪新才被杀的案件一出,薪水又被许世昌卡着没有了下文。因此小酒馆事件发生之后,几个手下更觉得跟着他窝囊受气,紧接着又出现了曹占彪被抓一事,看着他们几个被警察折磨的那副惨样个个心底发寒,便开始借口一一离去。生存问题得不到解决,前途更是没有出路,因此也就懒得再去调查处去向费得炳、黄中祥商讨对付方云生了。
望着那些手下离开时的背影,想想曹占彪几个被打致残,朱自立心中窝火又憋气,没办法他一边让郭丽娟唆使这些家属到青帮总坛继续去闹,一边又急冲冲地想去找费得炳讨要可怜。然而对于他,费得炳除了适时加以利用之外,其他的费得炳还真没有一点能看在眼里,加上胡福举和方云生从中作梗使跘,近期他的主要精力大都是放在了与李鹤龄的周旋,和与许世昌权利的较量上,哪里还顾得上朱自立这种小鱼小虾的死活?所以,对于朱自立的多次借口求见,他都借口让手下给回绝了,这次朱自立的上门也是如此,因此才有了与黄中祥的当街相遇。没有抓住王勇和宋全福,黄中祥心中一直都很纠结,鉴于费得炳最近一直被夏专员和许世昌他们闹的整天眉头紧锁心中不愉快,动则就向手下大发雷霆。所以,黄中祥也没敢把酒馆里发生的事情向他汇报。
看见了黄中祥,朱自立就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由于身在一线办事,黄中祥不仅要靠那些调查处的手下,有时也得依靠这些身在江湖的地痞流氓,因为往往他们的消息渠道,要比这些贪婪的手下要多得多,所以,在他死缠烂打的哀求下,黄中祥随即跟他进了附近的一家饭馆。为了讨好黄中祥,朱自立便将在小酒馆对方云生的怀疑,再次向黄中祥做了报告,这更加深了黄中祥对方云生的怀疑。方云生他暂时不敢动,想要得到新的线索,成家母女便是最佳突破口。于是,母女的抓捕审讯就成了黄中祥心中的计划首选。当黄中祥带着些许的微醉,酒饱饭足离开饭馆的时候,也正是方云生安排地下党的同志们假装打架,引诱倪新才一伙上当之际。接下来就有了警察局的鸡飞狗跳,还有调查处的丧心病狂。
与方云生分手后,成小慧兴奋的几乎是脚不沾地飞回家的。虽然还有很多的问题没有搞清,但是,对于方云生的怀疑和误会,早已经烟消云散。灿烂娇媚的脸上,欢笑和幸福代替了原有的忧愁和哀伤。一路上成小慧觉得周围的空气也不再是那么的寒冷,路上的行人看上去也比往日亲近,就连天也比来时要绚丽的多。有道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所以,一路上成小慧甚至还久违地低声地哼起了歌。然而,这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觉,并没有在她灿烂的脸上持续多久。因为凌乱的家庭,精神疲惫而憔悴的梅小玲,满怀心事地坐在里屋等着她。
“妈妈,妈妈。”望着敞开的院门,和院子里杂乱丢弃的家什、物件、破碎的瓷器,成小慧心里一阵颤栗。
“妈妈,妈妈,你在哪里?”成小慧一边喊,一边紧张地冲进屋内。
当她看见梅小玲坐在那里头发蓬乱,神情严肃地一个人坐在那里思考问题时,还以为梅小玲受伤了,急切地扑上前连连摇晃着她的肩膀,焦急地向梅小玲问道:“妈妈,妈妈,你、你这是怎么啦?你是不是哪里受伤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啊!”
“哦,孩子,你回来了,我、我没什么,也没有受伤。见到那人没有?”在成小慧的摇晃下,梅小玲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她望着成小慧焦急的面孔,拢了拢凌乱的头发苦笑着对她关切地问到。
成小慧一脸疑惑地看了又看梅小玲,又在她身上打量许久,当她终于确认梅小玲没出任何问题之后,这才重重地点点头说道。
“见、见到了。可是,妈妈,我们家怎、怎么成这个样子了?在我走后,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面对女儿的焦急提问,梅小玲并没有马上回答,她警惕地盯了一下成小慧的身后说道。“孩子,去,先把院门关上再说。”
“哦?唉!”成小慧稍微愣了一下,接着回答了声快步走了出去,关上了院门返回屋内,当她又准备将房门也关上,梅小玲却摇头制止了她。
“这个门别关,就这么开着才能看清院子里的一切。”成小慧虽然又是一愣,但还是依言照做了。
“孩子,你也坐下。”望着瞪大眼睛,脸上挂满疑问的成小慧,梅小玲苦笑一下说道。
当成小慧充满疑惑地看她一眼,搬了个小凳子乖巧地坐在了自己的跟前后,梅小玲才又轻声对她问道:“小慧,怎么样?见到方云生了吗?”
“见到了,我也是依照你的吩咐安排他去了联络点,这会儿可能已经开始他的行动计划了。可是,妈妈,这、这家里怎么、怎么又......?”
极度的担心彻底冲淡了成小慧心中的喜悦,成小慧一直担心自己走后梅小玲这边会发生危险的情况。可是她不知道,她所关心的和梅小玲所关心的目标根本就不在一个方向,所以,梅小玲再次摇摇手阻拦了她的发问。
“这个问题一会儿我会告诉你,你先说说跟方云生见面的具体情况。”
“嗯,是这样的。”梅小玲的话让成小慧稍微愣了片刻,然后红着脸将与方云生见面的情景,一丝不漏地向梅小玲做了汇报。随后,又向梅小玲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妈妈,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为我们这边人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那是在我受伤出院后,你爷爷牺牲前才透露给我的。至于爷爷是不是知道他的全部情况,这我就不清楚了。”
“其实,妈妈,到现在我都还不敢相信,以前吧,就、就他那么一个坏人、烂人,一个整天把消灭共党共匪什么的挂在嘴边上的臭家伙,怎么有一天忽然就能成了和我们一样的人,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彻底改变了他观念呢?”
说这话时,梅小玲能很清晰的看到,成小慧的眼里脸上都充满着幸福的喜悦。然而,面对成小慧的这些疑问,梅小玲哪里说得出个一二三呢?至于方云生的过去怎样,她倒是不怎么在乎。只要知道现在他是在为革命事业做贡献,这就已经足够了。所以,对于成小慧的这些问题,梅小玲只是轻轻一笑对她说到。
“这些我也没法回答你,等以后你再见到他时,有时间就去问他吧。”
尽管梅小玲此刻非常不愿打乱成小慧喜悦的心情,但是,危险的斗争环境瞬息万变,她不得不把话题转移到了不久将要面对的危机上来。
“不过,现在我要跟你交代的并不是这些,而是我们母女俩即将面临的最大危险。”
梅小玲的话,再次让成小慧心中骤然一紧。“危险?什么危险?妈妈,你可别再吓我了。”
成小慧惊慌失措的样子,让梅小玲又是怜惜又是心疼,她不禁伸手抚摸着成小慧的头发,一字一句语重心长地说道:“孩子,你认真回想一下事情的前后过程,有没有发现这次方云生的出现,我们母女俩的行为举止是不是表现的过于反常了?”
“反常?没有呀?要说有,也只是吵闹而已,这在很多家庭都是习以为常的生活琐事呀,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反常。”
成小慧在说这话时,眼睛瞪的大大的,娇嫩稚气的脸上充满了疑惑,这让梅小玲的心里又是一阵担心,这丫头太不成熟了。可是梅小玲的心里也知道,环境所逼,形势所逼,不成熟也得逼着成熟,好在除了自己,现在的她还有个方云生可以依赖。但是,如果有一天这些依赖都发生了意外,这丫头该怎么办呢?梅小玲心里一阵揪疼,她不敢再往下想了。
“孩子,你太单纯了。你也不想一想,咱们家什么时候出现过这样打闹的事情?不要说现在,就是爷爷在时,我们家也没有出现过呀。况且又有了因爷爷的牺牲,我们被监视在前,接着就是我去瓷器铺送棉袄,再有就是方云生上门,紧接着就是我们母女俩之间突然出现的打闹。如果方云生那边再发生什么轰动的大事情,那些特务们能不把这一切联系在一块进行分析吗?所以我想,不光方云生会被怀疑,从现在起我们俩可能会有危险。”
“啊!怎么会、会这样?”梅小玲的话让成小慧骤然醒悟,是啊,这些现象在他人看来的确很反常了,可是现在还有办法弥补吗?他、他真的会有危险吗?成小慧心思又飞到了方云生的身上。
“孩子,你怕吗?”望着成小慧呆呆惶恐的样子,梅小玲不无担心地问道。
“啊?什么?妈妈。你刚才说什么?”被唤醒的成小慧,刚才根本没有听见梅小玲说了什么。
“我在问你,如果我们母女突然被捕受刑,你害怕吗?”梅小玲问这话时,内心充满担忧和心疼。
“不怕。”成小慧坚定地说。“爷爷不怕,爸爸妈妈哥们都不怕。现在妈妈你都不怕,我就也不怕。受刑?不就是疼点吗?大不了一死。”
“好、好孩子。”成小慧的话让梅小玲心里非常难过,她禁不住一把把成小慧搂进怀里,一边爱惜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边不放心地继续问道:“那如果敌人用妈妈的生死来威逼你,你该怎么办?”
她的话让成小慧一下子懵了,紧接着流下泪来。“妈妈,你怎么能打这样的比方呢?这、这是不可能的,我决不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梅小玲也快要流下了眼泪,这孩子单纯的让人非常不放心。虽然内心不忍,但她还是继续加大力度追问着。“我这不是在比方,现在这是很有可能马上就会发生的事,小慧,你必须要做好心理准备。”
“妈妈,你、你你干嘛这么逼人家?我不要回答,我就不要回答。”成小慧哭了。
梅小玲一抹眼泪,狠狠心轻轻推开成小慧,一脸严谨地盯着她。“不行!最大的危机很可能随时都会降临,这个问题你现在必须回答。”
“妈妈。”成小慧快被逼疯了,今天她的心情就像过山车。先是因方云生的出现被抛向了兴奋的高空,紧接着又被梅小玲的假设扔进恐惧的低谷。毫无心理准备的她,哪里能适应这些急剧的变故?
“别叫我,我不是你妈妈,你妈妈早就牺牲了,我是梅小玲,是你以前的梅姨,快回答我,如果敌人在你面前威胁要杀死我,你该怎么办?”梅小玲眼里开始流出眼泪,语气却更加强硬坚决。
“我、我不知道,我、我就、我就......不、不回答,我、我做不到,妈妈,别逼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啊!呜呜......”成小慧的心里在流血。
“不行,你必须要知道,并且一定要知道该怎么做。不光是我,还有那个方云生。你要是不能做到在关键时刻用牺牲我们,来保全组织的利益和其他同志的安全,那么你就不配做你爸爸妈妈的女儿,也不配做爷爷的孙女,更不配做我的孩子。因为我们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为了崇高的共产主义事业,可以牺牲一切。这一切也包括在革命事业的危急关头选择牺牲你。想想你爷爷当时选择的自我牺牲,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为什么到现在都还不懂呢?”
“不!不!我不要懂,我不要懂,我要妈妈你,我不要。”成小慧的内心又一次崩溃了。
情况危急,梅小玲猛地站起身来,将成小慧推向一边,她要毫不留情地开始锤炼成小慧纯粹的灵魂。为了寻求依靠,成小慧不得不扑倒在床上,想用痛哭释放内心的煎熬,她的思想已经被这残酷的世界搅得稀烂。可即便是这样,梅小玲也没有放过她。她几步走到床前,用力将成小慧从床上狠狠拖起。
“你不懂也不行,你今天必须要懂,因为我预感敌人留给我们的时间可能不多了,你必须从现在起学会狠心坚强。”
“妈妈,妈妈,你、你干吗要逼我啊?我已经没有爷爷了,现在你、你又要......呜、呜。”成小慧无助地哭叫着扑到了梅小玲的怀里,梅小玲的心如钢针穿刺。
“不是我逼你。孩子,我也知道你心里苦,可你必须要学会坚强起来,我们和敌人的斗争,本来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血腥较量。只有你在斗争中不断锻炼意志,才能战胜自己消灭敌人。想想你的爸爸妈妈,你的爷爷,你的那些已经为此献出鲜血和生命的同学,还有、还有人家方云生,他们都在为着这个目标不懈地努力奋斗着。而你做为烈士的后代,更应该有着高于他人的觉悟勇敢的心,牺牲小我,保全集体,这话我已经跟你说过好多遍。想想老师,张国勇叔叔,还有你爷爷,他们是怎么做的。孩子,这些你都应该牢牢地记在心底。”
聆听着梅小玲这番悲壮的话语,想着自己的切身经历,想着那天李同芳在看见张国勇人头时的悲壮情景,想着自己在面对爷爷遗体时的感受,成小慧心里的恐惧和悲痛,渐渐的被这些人的英勇行为所感染,自怜自伤的心灵慢慢变得坚强起来。只见她缓缓抬起身来,眼含着泪水,望着梅小玲重重地点点头。
“妈妈,我懂了,你、你放心吧!以后我一定以爷爷、爸爸妈妈、李老师、你,还、还有那个、那个他为榜样,听你的话,锻炼自己的意志,牺牲小我,保全集体。”
此刻方云生的形象,在成小慧的心中变得那么伟岸高大。让她的心中瞬间充满力量。在这种力量熏染下,一下子坚强起来的成小慧,强忍着内心的悲痛擦干眼泪,细心聆听起梅小玲的教诲。
成小慧的话,让梅小玲终于放下担心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她仿佛看到了走在成小慧背后的方云生,那是一种新的希望,正在支撑着成小慧思想进化到成熟的萌芽状态。她坚定的相信会在不久的将来,这些幼小的嫩芽,一定能长成碧叶连天的大树。这不光是意志上蜕变,也是精神和意志上的升华,这就是成小慧成长的最好契机。
接下来梅小玲快速收起去纷杂激荡的思绪,把成志新交给自己的地下组织关系,向成小慧全面的做了介绍。对于今后怎样对待方云生的问题上,梅小玲建议再单设一个游动联络点,以避免像今天这种危险状况的发生。她向成小慧着重强调,只许方云生来找她,没有万分紧急的事情,决不允许成小慧主动去见方云生,一切行动只能通过米金凯去完成。在平江对敌斗争大局上,她也必须服从方云生的意志,决不许向其他联络人透露一丝丝关于方云生的信息。不仅如此,她还得继续隐藏自己的感情,一如既往地在人面上继续仇恨敌视他,只有这样才能做到最好保护方云生。
对于类似于隐蔽名单之类的组织文件藏匿地,梅小玲也向成小慧做了详细的画图说明。并再三叮嘱成小慧,不要再犯被谭玲诱骗和假游击队类似的错误。遇人遇事三思而后行,不要大意的把危险带到别的同志身边。随后,梅小玲又把与其他支线同志的联络暗号和方式,向成小慧做了反复说明。她建议成小慧以后要多动脑筋,为联络线多备几个游动点,这样就能在忽然发生危机的时候,让其他线上的同志尽快得到预警。对于梅小玲的这番介绍,成小慧除了细心聆听和偶有几处不明白的地方复问之外,其他的全都一一默记在心里。
就这样母女俩一个忙着传授,一个忙着狂记,直到天快黑时,谁也没有想起,她们从中午到现在都还没有吃过任何食物。直至黄中祥带领朱自立一伙闯进院门开始抓人时,成小慧才刚刚把一锅水烧热。对于成小慧悲呼凄惨的拼命阻拦,梅小玲倒显得一身轻松,格外的从容镇定,她一语双关地叮嘱成小慧一定要听话,学会坚强的活着,替她和爷爷看好这个家。她想说的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特务们推推搡搡地给押走了。绝望的成小慧哭着想要扑过去和梅小玲在一起,却被几个凶恶的特务们生生阻拦在了院内,接下来便是一通从里到外的疯狂大搜查。
得知梅小玲突然被捕入狱,第一时间方云生就不顾危险地带着许金铸、罗志成就来到了成家。面对方云生关爱,有许金铸、罗志成的在场,成小慧根本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对方云生的思念,虽然她心里非常想得到方云生的关心和安慰。但她又想到了梅小玲的嘱托,只能强忍着心中的委屈,泪眼汪汪地深情凝望着方云生好一会儿,才突然爆发哭着将方云生连骂带打地赶出了成家院门。方云生嘴上虽然全是轻薄的语言,但是,心里却如刀绞一般的难受。他在成家院外故意当着摆摊特务的面,让许金铸拿去一卷纸币,吩咐他千万不能让成小慧饿死,说不定以后还有利用价值之类的话。说完之后,嘴角装起咧起狞笑,悠哉游哉地点上根烟,摇摇晃晃地一个人躲到没人的地方偷偷伤心去了。
这次的倪新才命丧平江,省厅也非常重视,虽然李鹤龄在电话里汇报说,平江警察局已经开始对可疑人员逐个摸排后,但还是派了一个姓吴的督察专员来到平江。省厅专员的到来,让警察局全局上下都知道了上峰对平江警局的不满。相对于曹、田二位副局长的暗自得意,全局上下个个神经全都绷得紧紧的,生怕这个时候一个疏忽,冤枉成了专员枪下的出头鸟,所以,各个科室人的办事效率都较此之前有了很大提高。
在常国孝的倡导下,排查工作只能暗中进行,而每个分管局长都要求手下,将以前一些平时积压的琐事,在这个时候都尽量翻出来进行加班整理,这样既能在专员的面前显得都在忙碌,同时又能避免出现较大的失误。
地方商会宴请省厅要员,方正魁故意在敬酒时向吴专员询问了张放的情况,虽没得到明确的答复,但在专员看来,这小小的平江也有上达天庭的路径。于是,方正魁这个地方帮派就进入了这位吴专员的视线。由于方云生早已在出城问题上打过埋伏,排查中,即使调查处和警察局还有人怀疑,可在有证人证明的情况下,谁还能再说些什么?此外抓捕耿秋柱有功和专员的刻意过问与抬举,又让方云生头上多了层光环,所以,即便是李鹤龄和费得炳对方云生仍然心存怀疑,此时此刻却更加无可奈何。
耿秋柱、齐金虎的壮烈牺牲,游击队遭受的重大损失,梅小玲的不幸被捕,郭指导员他们如何营救,怎样帮助孤苦伶仃的成小慧,还有何时才能向这些魑魅魍魉展开有效的反击等,这一处接一处的意外和一个又一个的难题摆在面前,让方云生感到有些焦头烂额,不知所从了。宋全幅的联络点,没有游击队的任何音讯。朱自立所派人的跟踪监视,济坤布庄他也不敢随便再去。没有人沟通商量,也没有倾述的对象。梅小玲又突然被捕入狱,更让他觉得自己好像一只掉队的鸿雁,在茫茫灰暗的天空上没有目标的孤羽翱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