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专员因有其他事情去了邻县,他刚走不久,迫不及待的许世昌就运用刚得到的手中权力,一下子免除了费得炳扶植的各科室骨干的位子,换上了他认为能自己所用的人。这时的费得炳却一反常态地不再沉默,针锋相对对那些被撤换人员进行拉拢、威逼、利用,鼓动他们暗地跟许世昌对着干。一时间调查处内人心浮动,工作效率低下,双方力量僵持不下。即便如此,狡猾的费得炳仍然怀疑这其中方云生也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他在与李鹤龄秘密交谈中,把这场变故刻意引到了共产党和方云生的身上。官场上失利不说,因这场青帮拼杀闹出的罢市风波受到上司责难,方正魁又停止了以前给予李鹤龄的一切好处,使鸡飞蛋打的李鹤龄也更加怨恨方云生了。
“魏处长,你是有所不知啊,兄弟这里为揪方云生的辫子,已经按照你说的方式设了局,可那小子一直都没什么反应。而且这次他又误打误撞地抓住了受伤的共党分子,很快又会得到上峰的奖励。加上我们的怀疑也都是基于主观的猜测,万一真如这小子所说一切都是仇恨共党的行为,那么到头来我们的努力不就全部白费了吗?”
鉴于警察局目前的权力之争如火如荼,阴险的李鹤龄暂时还不愿因方云生的事情引火烧身,于是,他把皮球又踢到了费得炳的脚下。他的话让费得炳眉头一皱,心想:狗日的想要立功上位,又不想做点付出,真以为天上有能掉馅饼好事?虽然,他心里很瞧不起李鹤龄,但是,面上仍然保持一团和气要把他往黑道里引,于是,费得炳干笑几声。
“嘿嘿,李兄,如果这共产党都像你想象的那么单纯,这个世界上不早就清净了。对于姓方的那小子,我的直觉是一定有问题。要想在他身上找到缺口,我们必须要有足够的耐心。他的身上找不到破绽,就从他身边的人身上下手,只要按照我的方法,你我两边同时下手,不怕他最终不露出原形。哦,对了,上次你不是说从外地借来了一个姓倪的诱供高手吗?事情进展得怎么样?说来听听。”
“嗨!别提了,眼看着倪新才就要从那两个愣小子嘴里掏出点什么了,没想到姓方的为报私仇,设计调开监狱主管,差点在审讯室把那俩小子打死,等养了几天缓过来以后,俩小子就再也不说话了,彼此间也就没有了什么交流。只要倪新才再发问那就是点火,有几次那个姓刘的心烦,还差点打了他和那个姓邹的小子。按我的想法是让他再待些日子试探一下,可省里来电话也在要这个人过去协助办案,没办法我只得找了个借口将他从监狱里弄了出来,晚上招待一下,明天就准备送他去省城的,毕竟再耽误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
“哎,等等,别急呀。说什么也得把他再多留几天,我那儿可还关着两个人等着他去套话呢。”一听到倪新才要走,费得炳眼珠一转,诡计立刻涌上心头。
“两个?哪里来的两个?都是什么人?需要这样大动干戈?”费得炳的话让李鹤龄心里有些莫名其妙的不舒服,要自己费力请来的人替别人办事,这种利人不利己的事,李鹤龄是说什么也不会去做的,所以,言辞间就有了一种推却的意思。
“你忘了?就那姓方的小子受伤期间,到医院去探望他的那两个外乡人啊。”
“哦?那两个人还没有放掉?”李鹤龄不以为然地说道。
“放?怎么可能呢?李兄你想想,事情能有那么巧吗?哦,这边刚受伤,那边就碰巧路过来看望?之间没有什么隐秘的勾当,李兄你信吗?”
李鹤龄本不想管这档闲事,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倪新才到了调查处的监狱里,即使不能帮助费得炳完成计划,兴许还能在那里掏出些其他的共党秘密来,这样不是对自己也有利吗?想到这里他哈哈一笑说。
“哈哈,好,那回去我就跟那个姓倪的说说好话,让他在你那里再逗留几天。不过,除了信息你我共享之外,他这趟来的费用可得要你调查处出哟,兄弟这边现在资金可是非常的紧张。现在又是新来的副局长在管着财务,想花点钱可真难啊!”
“行行行,我出就我出,这点经费兄弟这边还是出得起的,只要李兄高兴,以后还能够继续精诚合作,小弟就是再做点牺牲又算什么呢?”费得炳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把李鹤龄祖宗八辈都问候了个遍。
“嘿嘿,好说,好说。”见目的达到,李鹤龄也就死皮赖脸地干笑几声了之。
与费得炳分手,李鹤龄并没有马上回警局,而是来到了靠近警局不远的一个客栈里,见到了正在收拾行李的倪新才,在他的几番安慰和劝导下倪新才终于勉强答应下来。于是第二天当费得炳电话里向李鹤龄问询此事时,李鹤龄就把倪新才的住处告诉了他,随后倪新才被黄中祥带人直接抓进了调查处的监狱,投进了郭指导员和李洪刚他们被关押的监号。
由于许世昌跟换下来的各科室骨干被费得炳大量的吸纳,刘铭和一些刚被提起来小头目的地位得到了很大的冲击,刘铭也和其他人一样被排挤的重新沦为小角色,内心感到非常的失落。而且夏专员走后,许世昌又托人暗地带话想让他过去,思前想后没有方向感,他就托许金铸向方云生带话,想借请吃饭的时候再向方云生讨些主意。
对于他的情况,方云生已经早就洞悉,而他也想借与刘铭交谈的过程,向他了解郭指导员和李洪刚在狱中的情况。所以,他让许金铸在万源副食店附近的一个餐馆里订了个雅间,目的就是等与刘铭分手后,第一时间里将郭指导员他们在狱中的最新情况,向游击队的同志们做传达。
酒席间,菜过五味,酒敬三巡,场面上的几句客套话过后,面对沉稳端坐的方云生和海吃猛塞的许金铸,刘铭终于忍不住故意长叹一声把话锋一转。
“唉,不怕二位兄弟笑话,刘某最近混得是非常的不如意。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现在我才算是深有体会。自从许处长回来以后,与魏处长二人间为权争斗,我这个做下属的可就倒了霉了,位子被人挤了不说,还被打回原形重新沦为巡街的了。”
刘铭说到这里,方云生微微一笑静等他的下文,胖子许金铸却扔下刚啃完的鸡大腿,抹了一把嘴上厚厚的油渍,呵呵一笑地插了一句。
“呵呵,那可好了,跟老子一个级别了,咱哥俩以后谁也别嫌弃谁。”
刘铭一摆手,苦笑一下。“看你说的,我刘铭什么时候嫌弃过自己的弟兄?”
“那是,你知道就好。”许金铸嘟囔一句,眼睛又瞟向了一盘红烧猪手。而刘铭说这话时用眼角瞟了依旧淡定的方云生,一伸手抓起酒壶将方云生的半杯斟满,接着又给许金铸斟上,最后才是自己。
斟完酒后,刘铭见方云生一直都没言语,心里有些发毛,他偷眼看了一下淡定的方云生,再也忍耐不住地直接向他求援道。
“那个,方、方少爷,今天兄弟请客,一是有段时间咱们弟兄没有相聚了,借此联络下感情。这二呢,就是兄弟这里还有些事情想向你请教一下,帮忙拿个主意。”
方云生心想这才是正题,于是,微微一笑,端起酒杯小抿一口才说道:“没关系,既然大家都是朋友,彼此就该相互关照,说不定我也有事要你帮忙,来说说到底是什么事,只要是我能想到的,一定会为你出主意。不过,今天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哦,什么忙?’
“我要你从许世昌那里打听那个姓魏的投靠调查处的真正原因。”
刘铭犹豫了一下,方云生知道他胆小怕事,于是轻轻一笑,说道:“既然是朋友,应该相互帮忙,你放心,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方云生什么都不好,就是讲义气。”
刘铭一听,刚才还一副忧愁的脸上立刻挂起了笑容。“是是是,方少爷说得对,大家是该相互帮忙。你放心,一有消息,我立刻回话。还有那个、那个,是、是这样的,自从许处长回来以后,魏、许两个处长各自为阵,调查处现在人员变动非常频繁,原来魏处长提拔的各科室的科长们,都被许处长给一搂到底,换上了他信赖的人,而魏处长这边又把那边搂掉的人全都吸纳了过来,这样就把我们这些刚上来人的职位给挤掉了。这还不算,前天许处长又找人带信说让我过去。我在想,虽然我的权力已大不如往日,但眼前这许处长的势力薄弱的不足以与魏处长抗衡,这要是过去肯定会得罪魏处长,依照他的心狠手辣,要是再有一日变天,那么我刘铭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有心不过去吧,这不是还有把柄捏在许处长的手里吗?我这左思右想拿不准,所以,恳请方少爷无论如何也要帮我出出主意。”
其实刘铭还没说完,方云生的心里早就有了主意。但是,他还是故作神秘地想了一下,才缓缓向刘铭问道。
“那我就想先问问你,是想先要命,还是想要赌一把?”
刘铭一听连忙慌张地回答道:“当、当然是、是要命了,这、这还用问。”
看着他这般模样,方云生心里一阵好笑,老子唬你一下就吓成这个样子,这小子的人情还真他妈的好做。于是,方云生晒然一笑说。
“那好,既然你觉得命比地位重要,那我觉得你现在的处境想法却是最好的。”
“这、这怎、怎么讲?”刘铭眼巴巴地看着方云生,此时已把他当成了自己的救世主。
“你想啊,现在两班人马正在激烈的争夺权力,那些科长队长什么的都成了权力争夺的风暴中心,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他们随便哪一方给撕得粉碎。而你现在不是又被边缘化了,换句话说岂不是被推得远离了这场暴风的中心?只要你在一切行动中时刻保持警惕,小心翼翼地尽量往后靠,那么不就能保住命以图东山再起了吗?”
方云生短短几句话直逼实质,刘铭眨巴眨巴眼睛细想了一下,终于回过意思,但是,一想到许世昌的催逼,刚才亮起的眼神马上就又黯淡下来了。
“可是、可是许处长那边还在要人带信让我过去呢,我要是不过去,可、可怎么远离......”
方云生听后,笑着把手一挥说。“嗨,许世昌那边就更好敷衍了,你就说你在这边可以做为他的暗棋继续盯着点姓魏的,只要姓魏的一有什么对许世昌不利的,你就立刻向他通风报信,这样许世昌一定会很高兴的,巴不得你一个小人物继续留在姓魏的身边。”
刘铭此时方才恍然大悟,心情激动地连连点头。“嗯,是,是,是,方少爷你说的太对了,我这叫两不得罪,还能明哲保身。嗯,实在是高!好,好。谢谢!谢谢方少爷,来,我再敬方少爷一个。”
对于他的敬酒,方云生也不客气地一饮而尽。放下酒杯,趁着刘铭为自己倒酒的时候,方云生假装一边夹菜,一边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
“刘兄。上次我请你照顾的那两个人现在怎么样了?在里面有没有受什么苦?”
“没有,没有,一点都没有受苦,兴许是你上次去调查处说了狠话以后,姓魏的有些忌惮吧?”
“他那不是忌惮云生,那是在忌惮南京的人。”胖子许金铸在快干掉半盘猪手过程中,不时的冒了一句。
“可不是啊,自从上次在新寺茶楼,方少爷打了张竖横以后,调查处的人知道他胆大手狠,都对他忌惮三分,再加上南京的因素,所以,你们的那两个人基本没受什么罪。要不是怕魏先生知道定我个吃里扒外,我还准备给弄些好吃的。”
方云生听后摆摆手一笑。“那倒不必,只要他们没在里面受罪就好。”
许金铸也调笑着。“那是。云生,你那两个朋友二人套房住着,再被刘铭不时的好吃的再一招呼,等出来时说不定还要吃胖的。”
对于刘铭后面的讨好卖乖,方云生一笑了之。
“不过昨天我听说他们一起又被关进了一个人,现在住的稍微挤点。”
“又关了一个人?是谁?叫什么?为什么被关?是什么性质的案件?”刘铭的话让方云生心里骤然一惊,他脸一沉,几个问题连番问了出来。
“这、这倒还、还不太清楚。”方云生的突然变脸,让刘铭和许金铸登时觉得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
“怎么了?云生,是不是有什么问题?”许金铸问道。
方云生一脸寒霜地盯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就把眼光又转向了刘铭,语气看似温和,但却字字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
“刘兄,这两个人对我很重要,他们在这里要是出了什么问题,我对南京的朋友不好交代。所以,我恳请你现在一刻也不要耽误地回去打听,那个被关进去的人叫什么?长相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会被关进调查处的监狱里?关进去后都做了些什么?我要详细的经过。我和许胖子今天哪儿也不去了,就在这里等你的回话,哪怕等到晚上天黑,也要等到消息,你看好不好?”
“好、好,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说着刘铭起身就要往外走。
方云生马上又叫住了他。“等等,刘兄,你去千万不要慌张,要假装不经意的去打听,对人也不要提起我那两个朋友,以免引起他人的怀疑,事后在姓魏的面前对你不利。”
“你放心吧,我会很谨慎的。”方云生的嘱咐让刘铭有些感动,他的心里在为交上方云生这样的朋友而感到欣慰。
刘铭走后,方云生以给刘铭买点好烟做谢礼为借口,暂时让许金铸一个人等在餐馆里,自己一个人出来走进了万源副食店里。借着买烟的功夫,他向联络员齐金虎传达了郭指导员在狱中的最新情况,并把自己所担心的问题向齐金虎做了介绍,齐金虎对方云生说:郭指导员和李洪刚都有着丰富的对敌斗争经验,不可能轻易就会上当,他相信他们是能够很快识破特务们阴险狡诈伎俩的。当然为避免意外,他也希望方云生尽快托人向郭指导员他们传信,避免上当受骗。方云生表示等这一风波完结,他将千方百计地想办法联系上南京方面,争取早日将郭指导员和李洪刚营救出来。
当方云生拿着两条好烟回到餐馆后,跟许金铸又闲聊了很长时间,才见刘铭满头大汗的急匆匆地闯了进来。然而让方云生和许金铸意外的是,这趟回来他还带来了一个比方云生大上几岁,名叫崔世林的小特务。
相互寒暄了几句之后,刘铭一边介绍,一边向方云生卖乖地说:“方少爷,这位崔老弟是我的同乡发小,又是和我一起加调查处的,在调查处只有我们关系最好。这次的大调整也和我一样被挤掉了,碰巧正闲置监狱那块,也就是因为是你的事,我这才没跟你商量就直接把他一起拉过来了,有什么问题你就直接问他吧。”
方云生听后知道,这是刘铭在真心帮忙,也没有过多的客气,直接对崔世林说道:“崔兄,给你添麻烦了。我想问的是那两位朋友现在牢中的情况如何?有没有受过重刑?现在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犯人跟他俩关在一起?”
说着他一指旁边的刘铭对崔世林说。“我这边的情况刘兄知道,我的这两位朋友是受南京警察厅张放张哥委派来平江看望我的,被你们那个狗日的魏处长公报私仇,硬说成是共党嫌疑,而恰在这时南京的张哥又去重庆秘密公干,这一时半会儿的又联系不上他,又怕这俩人被你们屈打成招,再来个杀人灭口死无对证什么的。所以,就请刘兄和你帮忙照顾一二,小弟这边以后定有酬谢。”
崔世林一听连忙摆摆手。“别别别,方少爷,这酬谢什么的,兄弟可不敢当。你方少爷的为人处世风格,调查处的同仁们可都是知道的。撇开你新寺茶楼对仗魏处长和大闹调查处不说,单就你与南京张长官的关系,就已经是我们兄弟们很是仰慕的了。不怕你方少爷笑话,我和刘铭可都是那天会贤酒楼的始作俑者。好家伙,那天你方少爷的雄姿那阵势,至今都还让我们哥俩心有余悸。”
他的话说到这里,把旁边的刘铭躁脸就是一红,嘴里埋怨道:“方少爷找你问事,尽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闲话干吗?”
方云生这边还没说什么,许金铸已经调侃上了。“哟哟,还不好意思啦?”
“胖子,住嘴!”方云生低呵了一句,许金铸不好意思摇摇头。
“坐,崔兄、刘兄,你们快请坐下再说。”刘、崔二人依言坐下。
崔世林自嘲地笑了笑。“是,刘铭数落的对,是我的不是。”
说着他神色一正,对方云生说到。“说实话,你的那两个朋友在里面,并没有人过分为难他们,两人一直是单独关押,魏处长也没叫人给他们上刑,只是让张竖横他们多次审问过他们也没什么结果。后来你大闹调查处时,黄中祥一气之下建议上刑,魏处长也就应允,二人才遭了些罪。后来就遇上了许处长回来调查处内部全面大调整,所以,这事也就暂时放下了,基本情况就是这样的。”
“那怎么听说他们的监号里又关进了一个人呢?”崔世林的话让方云生若有所思,但是,对于前面刘铭所说的新情况,他并没有掉以轻心。
“是。”崔世林看了刘铭一眼,接着说道。“昨天晚上才被抓进去的。”
方云生眉头一皱,接着问道:“那人是什么案子?叫什么?为什么会被关进我那两个朋友的牢房里?”
“据说也是共党嫌疑,至于为什么会和你那两个朋友关在一起,我也有点纳闷,又不是没有空余的牢房。哦,对了,那人姓倪”
“姓倪?那人长什么样子?”
“中等偏瘦,一米七二左右,剪着平头削瘦的脸上白白净净,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那人是不是叫倪新才?下颚处还有颗黑痣?”
“嗯,对,对,对,对,对,是有颗黑痣,哦,想起来了是叫倪新才。哎,你是怎么知道的?”
对于崔世林最后的问话,方云生没有回答,此时的他什么都明白了,这是李鹤龄和费得炳针对郭指导员他们和自己的又一起恶毒的阴谋。妈的,太阴险了!狗日的姓魏的恨自己还好说点,最不是东西的就是这李鹤龄,一边拿着叔叔的好处,一边还想着怎么祸害自己,典型的端起碗来吃肉,放下筷子骂娘。这样的王八蛋要是不找机会狠狠地报复回去,老子以后就不姓方了。对了,还有那个走狗倪新才,这次不管怎样决不能让他活着离开平江。
想到这里,方云生对崔世林说:“崔兄,麻烦你找个适当的机会悄悄跟我那两个朋友通通气,就说我说的要他们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的话,要不然一个不慎会连累到其他人的。”
“就说这些?”崔世林有些诧异地看着方云生,心想费这么大力就为了这点事?
“是的,这很重要。”方云生再次嘱咐道。“我是怕我这两个朋友太老实,一不小心被人编排利用。”
“那好,这点小事我记着照办就是。”崔世林将信将疑地回答道。
“还有,如果这个姓倪的一旦被释放,请崔兄和刘兄一定要及时的通知小弟一声,这件事毕,小弟定有重谢!”
二人听后齐齐回答道。
“方少爷,言重了。”
“你就放心吧,这点小事我们一定照办就是。”
下午下班以后,方云生将这一情况向齐金虎做了通报,接着游击队梁队长也知道了这一消息。对此梁队长专门召开了有齐金虎参加的支队党委扩大会议,会上梁队长让齐金虎把详细的情况,又向每个支委做了介绍。对于耿秋柱的牺牲和郭指导员他们的再次遇险,每个支委都很悲痛与焦急。当齐金虎介绍完毕以后,有支委提议要在策应城里地下党营救郭指导员的同时,也要为耿秋柱的牺牲做点什么,他的提议很快得到了其他支委的一致赞成。根据大家的意见,梁队长临时决定就耿秋柱侦察到的敌人哨卡情报,制定一次规模较大的突袭行动。这一方案在会上经过反复的讨论和修改,最终达成了一致。
会后,在梁队长送齐金虎下山的路上,他又一次单独向齐金虎仔细地询问了郭指导员被捕时的整个细节,这么巧合的意外,在他的心里一直有着一种难以逾越的坎,他很怀疑这就是方云生一手自编自演请君入瓮的骗局。他甚至有理由怀疑这个方云生,很可能就是出卖李同芳和裴成他们的直接凶手。还有后面李道祥、成志新、耿秋柱等同志的牺牲,这些也很有可能就是方云生长期所布置的阴谋陷阱。人就是这样,只要心里有了结,那么事事处处都会不由自主地往这方面怀疑。有了这样的怀疑就会有所提防。所以,下山的路上他都含蓄的叮嘱齐金虎,鉴于方云生还不是我们组织里的人,他要求齐金虎必须坚持组织原则,时刻注意保密。尤其是这次袭击哨卡的计划,一定不要向方云生提起,免得横生意外,给游击队造成重大损失。他还要求齐金虎在转告方云生,非常感激他为游击队所做的一切的同时,再次请求他一定想办法尽快把郭指导员他们营救出来。
梁队长的话让齐金虎非常迷茫,方云生对游击队舍生忘死的帮助,他在一线是深有感触的。如果按照梁队长所说的那样相互的不信任,那么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再去向人家寻求帮助?当然,身为一名游击队员,领导的指示还是要执行的,这是最起码的组织纪律和原则。然而,耿秋柱的暴露,敌人会不会据此而猜出游击队的意图?在没有得到情报完全属实的情况下,就这么贸然的发动攻击,会不会从一开始就陷入敌强我弱的行动态事呢?齐金虎不敢再往下想。只对党委会上的一致通过,他知道凭自己一己之力根本无法更改。所以,心中非常郁闷,却也无可奈何。
既然梁队长命令自己不要告诉方云生,那么请方云生帮助从内部核实的优势,也已经完全丧失。高度的责任促使他只能在心里暗暗打定主意,等游击队开始行动的前一天,他会再悄悄地去到行动目标地再独自侦察一遍,争取用复核后的确切情报,来保障这次重大行动的顺利进行。但是,当齐金虎心事重重地把梁队长的话,向方云生做了传达以后,方云生就看出来了,齐金虎还有事情在瞒着自己。方云生心想既然人家不说,自己也就不好再多余过问。至于该怎样营救郭指导员他们,方云生早已成竹在胸,现在他要等的只是一个契机,那就是张放重庆之行的消息。
自从上次在哨卡发现了耿秋柱行踪以后,黄中祥认为这次终于可以荣耀的立功离开平江了。但他万万没有想到是,就在他只差一丝丝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却被突然冒出来警察局的方云生给截了胡,一番辛苦为他人做了嫁衣不说,还被费得炳给骂了个狗血喷头。一气之下他再也不想着去立什么功了,不离开平江就不离开吧,破罐子破摔地常常借口去巡查侦缉,却私自偷偷跑到城外军营里,跟几个不很得志小军官的喝酒解闷去了。
几口小菜几杯浊酒下肚,彼此间的怨言就都蹭蹭地往外冒了。先是抱怨上司,后又抱怨时运,再就是抱怨世道,就是没有一个抱怨自己努力和人品的。说着说着,就说到了耿秋柱来哨卡侦察的目的。毕竟是多年吃这碗饭的,几个家伙七嘴八舌无心议论和猜测,倒使黄中祥在一刹那猛然顿悟。是啊,是啊!共党分子不可能无缘无故地冒着危险到哨卡来闲逛,两个人当中一个被抓一个在逃,被抓的那个虽然死掉了,但是黄中祥记得,死掉的那个是在掩护他人逃掉之后,才突然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的,要不是手下仓皇中胡乱开枪,只怕这位也会给溜掉。可他为什么要掩护那人先走呢?由于当时自己这方的注意力,全都被耿秋柱画暗号的假动作所迷惑,加上他用身体挡住了通往后面拐角的视线,以至于他的那个同伙,什么时候利用时间差溜掉的大家都不知道。接下来就是因方云生一群人的对面截胡,更造成了当时复杂的混乱局面,而这个时候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该怎样从警察局手里,尽快拿到共党分子口供的问题上,从而完全忽略了那个死硬的共党分子,是为了掩护同伙逃脱虎口送出情报的可能性。
情报,那么他们所得到的情报到底是什么呢?会不会跟哨卡驻军有关呢?想到这里黄中祥酒也喝不下去了,几句抱歉的话还没说完,就急冲冲地往调查处里赶去。他要把心中的怀疑跟费得炳细细讲述一遍,看他有没有什么高见?也就是这家伙的一时警觉,再加上梁队长等人的鲁莽,和对方云生的严重怀疑不信任,最终导致游击队蒙受了空前的巨大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