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里还要想事,下班后方云生拒绝了许金铸、罗志成一起到餐馆喝酒的建议,一路苦思冥想地往家里赶,他想回家躺在床上,好好一个人安静地想想往后的计划。不曾想半道被突然出现的宋全福,给截到西城门附近一个专卖卤蒸食品的小酒馆里,王勇正在小雅间里来回搓手度步焦急地等候着。
这种所谓的雅间,其实就是店家为方便客人不被外人看见,用布帘和木板所做的简易隔断,除了不见其型之外,稍微一点的大声说话,外面基本上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好在小店所做菜肴为社会最低端的消费,其卤煮蒸制的菜品还很有特色。店家老板既是个高超的手艺者,又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除了将各种装菜的器皿缩小之外,还非常有创意地将一些粗菜精装细做,虽然复杂了制作工艺,却丝毫也没浪费成本。荤菜之类基本上都是大馆子不要的下脚料。什么鸭头鸡屁股,什么鹅肠羊蹄脚都被他以极低的低价弄来,七搞八弄的都成了香喷喷的下酒菜,另外还有蒸藕、蒸素丸子、蒸土菜之类的素食,格外让人垂涎。老板很会做生意,所定价面向平民人群,更显得物美价廉,所以很受那些常年靠出体力,且腹内很缺油水的劳动人群欢迎。因此一到晚上放工以后,这里的生意更加红火。拉车的叫去拉车的,扛包的邀来扛包的,木匠喊上了铁匠,搬砖的约到了砌墙的。或三个一群也有五个一伙,这些人生来大嗓门洪亮,有酒有菜,几杯下肚便吆五喝六的划拳猜枚,更加上伙计给后厨报菜名的高分贝喊叫,使整个酒馆显得人声鼎沸非常吵杂。在这种混乱的环境下下,有了周围的过分喧哗做掩护,所谓的雅间反而成了最好的隐秘场所。
“哎呀,你们可算来了,都快把我给急死了。”
“嗯?这位是?”相对于王勇的火急火燎,方云生表现的却非常漠然。他冷冷地看了王勇一眼,便把头转向了带他来的宋全福。
为了安全起见,宋全福把方云生领进包间向王勇作了介绍,并为他们点了几个小卤蒸菜和一壶烧酒以后,便退了出来。一个人坐在靠门口的桌子上,要了一小碟茴香豆,一小份鹅肠和二两包谷酒,边吃边为他们放哨。
在里面,方云生刚刚坐下,王勇就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题。“方先生,我有急事想请你帮忙。”
“哦?找我帮忙?还是急事?哼!你急我可不急。先说说前天城外的行动到底是怎么回事?”
相对于王勇写满焦急的脸,方云生显得风轻云淡,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言语之间充盈着不满与责备
“这、这、这,方先生,我、我.......”
“怎么?还是保密是吧?不好回答就别回答就是,今天就当我没来。”面对王勇的吞吞吐吐,方云生心头又是一阵恼怒,挖苦的话一出口,站起身来就要走。这可急坏了满怀希望而来的王勇,他连忙抢先几步拦在方云生的面前。
“别、别、别呀,方先生。没、没有什么好、好保密的,你坐下,请先坐下,我慢慢告诉你就是。”
看着方云生气呼呼地勉强坐下,王勇压低声音将游击队行动失败的前后的状况,向方云生做了详细介绍。方云生听后心里既气愤又惋惜,并且非常痛恨游击队支委这种一意孤行的不负责行为。
“这件事为什么没有提前向我论证情报的真实性?直到我自己发现不对,联合地下党前去报信,可一切都已经太晚,调查处封住了城门,连警察们都没能出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走向陷阱。你说你们这干的叫什么事?”
方云生这句话一出口,王勇心里就是一咯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要说王勇,就连整个游击队支委都觉得太对不起方云生了。一个不到三十人的队伍,在敌人重重封锁下已经频临绝境,是在人家的多次冒险帮助下,才突破封锁终于解决了生存问题。又是人家出主意想办法,建议跳出包围圈分散游击行动,使队伍得以逐步壮大起来。还是人家不顾个人安危,协同李洪刚粉碎了叛徒的阴谋,一举根除了假游击队这个祸根,挽救了像刘玉海这样一批进步学生,为游击队输送了新鲜血液。然而,在人家被自己人误伤遭敌人怀疑监视时,因为郭指导员和李洪刚的被抓,就对人家的信任产生了怀疑,这可是最伤人心的事。哦,现在有困难了,就又厚着脸皮来找人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用时当宝,不用时当草。当人家是什么了?做为共产党领导下的游击队一员,王勇此时被问得面色涨红,尴尬的恨不得在地上找个缝站进去。
“这、这全都是我们的错。因为郭指导员和李洪刚的意外被抓,让游击队有些同志对你产生了怀疑。方先生,一切都是我们的错。我代表游击队支委,向您做最诚挚的道歉。请您看在郭指导员、李洪刚和那些已经牺牲的同志份上,原谅我们的错误。”
说到这里,王勇偷眼看了方云生一下,见他脸色依旧地端坐在那里不发一言,王勇心里更加忐忑。然而,王勇不曾想到的是,方云生有着极端爱憎分明的性格,条理清晰敢爱敢恨。王勇的这番看似慌乱的道歉,却让方云生再次领略到了共产党人的磊落与真诚,这是继郭指导员之后又一次真实的感触,他的心结已经释然。
“队伍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方云生面部表情毫无改变,突然抛弃了上一问题的发问,王勇的状态说什么也无法这么快地跟上他的语气反转。
“什、什么?方先生,你、你刚才说什么?”
面对王勇憨厚的表情,方云生开心地笑了。
“我问你队伍现在的情况。”
“哦,那、那个,你说我们游击队呀?我、我们现、现在的状况非常、非常不好,基本上又回到了以前的那种困境。敌人针对进山的道路封锁得极端残酷,往来盘查也更加严密。出山的特产可以畅行,可进山的物资,哪怕是一粒粮食,一丝棉线都不许携带,若有违反轻者关押,重者立刻就地枪毙。为了生存,已经有好多居住在山里的村民开始向山外搬迁,游击队现在的可以说完全到了山穷水尽地步。不仅如此,队伍里还有许多伤员的伤势急等救治。没办法我这才自告奋勇的进城来,想通过联络站的同志帮助先搞些药品。可我一来听宋全福介绍说,联络站连续有两个负责的同志牺牲,做为联络员的他,刚接手这些事情对情况又不太熟悉。所以、所以实在没办法就厚着脸皮来向你求助了。”
听了王勇的话,方云生忍不住轻声一叹。“唉,你说你们这都叫什么事儿嘛?死了那么多人不说,还把好端端的一个局面,硬给闹腾成了现在这样,看以后你们怎样向郭指导员和李大哥他们交代。”
方云生在说这话时,用埋怨的眼光看向王勇,而王勇则借着喝酒尴尬的将头躲向一边。
“至于你刚才谈到的想要我帮助你们,等我回去好好想想再回答你吧。”
“这、这......方、方先生,我、我知道你还、还在记恨我、我们对、对你的怀、怀疑,可、可是山、山上的那些受、受伤的同、同志可都、都急等、等着。”
王勇一听方云生说要回去想一想,便以为他这是在找借口推脱,心里一着急马上站了起来,说话都磕磕巴巴的不利索起来了。望着王勇因焦急而涨红的脸色,方云生笑着打断了他的话。
“呵呵呵,老兄,看把你给急的,我又没说不帮你们。我呢是在想着,调查处和警察局把药品控制的这么严,该怎么做才能尽快搞到药品呢?再有就是搞到药品之后,要怎么才能把它们安全运到北山。又不能以卵击石的硬闯过关,这才是最棘手的问题。”
“啊!我还以为你......”王勇刚说到这里,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有人高喊。
“大伙静一静,都他妈的静一静。所有的人都给老子听着,现在是调查处临时检查,所有的人都坐在原地不许动,等我们检查后才准离开。否则,按通共论处!”
宋全福一直都保持着高度的警惕,边吃边暗中四下打量着周围的客人,生怕这里面夹杂着特务眼线。谁知怕事就来事,二两酒刚喝一半,就看见大门外突然涌进一帮人来,为首的正是调查处的黄中祥、张竖横和朱自立,后面还跟着他们的一帮手下。
临时检查是黄中祥突然想起来的。上次针对游击队的伏击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让费得炳心里更加对黄中祥器重起来。为了把黄中祥挽留在平江,伏击行动结束后,费得炳一面打报告向夏专员请示对黄中祥的专门奖励,一面又对黄中祥施以升官、金钱和美女的诱惑。并且当着所有手下特务的面,把他抬得高高的。然后,黄中祥就飘飘然非常激动了。带着这份新鲜的兴奋,黄中祥一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为了在费得炳面前有所表现,也为了在手下面前显摆自己高超的实力,到了凌晨他的大脑里都想着该怎样再立新功,所以,就有了今天这今天大阵仗的临时巡检。也可能是平时在百姓面前耀武扬威惯了,走在前面的家伙一进门,便趾高气昂地对着众人高声吆喝起来。
特务们的突然闯进,并很快挨个开始了检查。宋全福一看坏了,里面王勇还在跟方云生交谈,要是被这伙人看见一个富家公子跟一个苦力打扮的人,在这种地方坐在一起吃饭,那份怪异肯定会引起特务们的怀疑。情况危急十万火急,怎么办?怎么办?宋全福心中万分焦急。正在他一筹莫展,寻找对策良计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了王勇低沉的声音。
“小宋,掩护我冲出去!”
宋全福听后身体猛然一怔,随后很快就明白了王勇的意思。原来他和自己一样,都在想着该怎样掩护方云生而努力。想到这里宋全福心里登时就有了主意。只见他假装醉酒站起身来,抓过邻桌尚有余酒的瓷瓶,摇摇晃晃地来到门口右面的柜台前,舌头绊着牙齿旁若无人地大声喊叫着。
“掌、掌、掌柜的,这、这酒、酒他、他妈的是、是假的,都掺、掺、掺水啦!退、退、退......狗、狗日的,退、退钱!”一边喊着一边用酒瓶在柜台上敲打的咚咚响。
无理的酒醉闹事,纯属于是想吃霸王餐的节奏,酒店掌柜本就有亲戚在县党部做事,又有这群特务们在场,当然有所依仗。于是,梗起脖子据理力争起来。
“掺水?这不可能!我们店里一直都是童叟无欺,赚的只是一份良心钱,还从来没有客人说过我们做假酒的话,我看你这是没事找事想来找茬。”
“什、什么?什么?老、老子闹、闹事?那、那那个闹、闹事就、就闹事,谁怕、怕、怕事,谁、谁、谁、谁就、就是、是、是乌、乌龟、乌龟儿、儿子王、王八、王八蛋。”
宋全福偷眼看着店内一帮人的目光都已经被吸引过来,就更是故意涨红着脸,声音越发高昂地胡搅蛮缠起来,手里的酒瓶更是伴随着骂喊声,急剧地敲打着柜台。敲着敲着,就听得‘乒乓,哗啦!’一声,宋全福手里的酒瓶在柜台上给砸了个粉碎。酒店掌柜一看那个心疼啊,这下就更是不干了。隔着柜台,探手一把抓住宋全福的胸襟,大声叫喊着。
“赔我酒瓶,你赔我酒瓶。”
“放、放、放手,你、你他、他妈的快、快给、给老、老子放、放、放手。”宋全福一边嘴里装醉胡骂着,一边用左手遮挡着掌柜的视线,而右手假借掌柜所抓之处衣襟往外一扯,身体顺势往后一挣,只听得‘呲啦!’一声,宋全福的衣襟被拉乱很大一块。宋全福眼睛圆瞪,手指着目瞪口呆的掌柜,连声嚎叫起来。
“你、你狗、狗日日的,敢、敢、敢撕、撕老、老子的衣、衣、衣服,老、老、老子不、不、不打、打死你!”
接着就听得‘啪!啪!啪!’的声音响起,掌柜的脸被宋全福打了个通红。掌柜的奋起反抗,又有伙计过来帮忙。于是,双方噼里啪啦的相互殴打起来,场面一下子就热闹起来。有道是:有热闹不看是傻蛋。不光就餐的人们,就连黄中祥、张竖横和朱自立等一干随从,也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斗所吸引,一时间疏忽了被查禁的现场。
所谓的雅座里,早在特务们刚进来的时候,王勇就对方云生说道。
“对不起,方先生,是我做事不小心,不该把你一个富家公子约到这种地方见面。跟一个穷小子打扮的人在一起吃这种东西,显然更加不符合你的身份。现在唯一不让特务们怀疑的办法,就是给你造成一个吃惯大鱼大肉,想独自在这里品尝特色的假象。”
“那要是现在出去,岂不是也很危险?”
方云生也没有想到,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凑巧,如果能够实现王勇所说的那样当然更好。可是当着众多特务们的面,王勇就这么直接出去,那无疑是掩耳盗铃,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做法。王勇的回答,解除了他心中的这份疑虑。
“放心吧,我已经给小宋发过信号,接下来看他怎么做再说。”
当宋全福装醉跟掌柜的吵闹起来的时候,王勇就一直站在门边,借着门框与帘子间缝隙,悄悄向外张望着。等宋全福与掌柜的打起来,完全吸引了特务们的眼光时,王勇抓住时机,趁人不备一扭身便闪出了雅间,借着几桌子食客的身体做掩护,悄悄地从左面向门口移动。由于黄中祥等人一进门就让几名特务把在了门口,所以,临检时他就和朱自立、曹占彪一起从柜台那边开始查起。宋全福开始闹事,其实离他所站的位置也就几步远的距离。当王勇快要接近门口时,他孤单晃动的身体就显得很显眼,恰好落入了曹占彪的余光当中。王勇的身影对于曹占彪来说似曾见过,所以,当他摆头看过来时,一下子就想起了城门口那个被他怀疑的乞丐,心中顿时一惊,接着猛然一声怪叫。
“站住,站住,快!快拦住他,拦住他,别让他跑了。”曹占彪尖锐的怪叫,一下子牵住了站在门口看热闹特务的神经。黄中祥、张竖横刚一转头,就看见王勇已经冲到了门前。一个特务伸手想要阻拦,被早有准备的王勇一闪身给躲了过去。跟随其后的特务正要发力,墩实的王勇一拨一推就将他掀翻在地。等黄中祥和朱自立的手下反应过来,拔出短枪一哄而上地想来抓捕的时候,王勇已经突破重围跑出了大门。到嘴的大鱼,岂能容他跑掉。慌乱中,张竖横‘啪!’的一枪打在门框上,嘴里大声嚎叫着。
“追!都给我追,一定要抓活的!抓活的!”张竖横带着一帮特务立即一窝蜂似地向外跑去。黄中祥紧随其后,刚跑到一半,贼眼一转忽然警觉感到有些不对,立刻站住身子转头来看向柜台,却发现刚才和掌柜吵架的那名醉汉也不见了踪影,情急之下方知上了当。于是,气急败坏的对朱自立喊到。
“你,带刚才的那个弟兄和几个人留在这里,查,继续给老子挨个的查,一定不要放掉任何可疑人员。还有刚才的那个醉汉,可能也跟跑掉的那个人是一伙的,快!,其他的人跟我快去抓人。”
“好,好,是,是。”看着朱自立已经回答,黄中祥慌忙叫喊着带人也向外追去。
虽然外面发生了一连串惊心动魄的事情,但是,雅间里方云生却一直端坐着没有动弹。因为他知道,这是王勇他们在为保护自己而冒险做出的牺牲。如果自己稍有不能自制的举动,那么王、宋二人的冒险将会付之东流。并且他还知道,阴险的黄中祥临走时阴差阳错地留下了朱自立,朱自立本就是认识自己的,还跟自己有不共戴天的仇恨。无事都想要给自己下绊使黑手,何况此时此地此景和刚刚发生的诡异之事,无论怎样伪装都还会引起他的怀疑。那么,接下来就要看自己怎样与之周旋斗智斗勇了。
果不出所料,当朱自立叼着烟煞有介事地检查到雅间时,就看见方云生一个人还在慢条斯理地坐在那里自斟自饮,对于他们一帮人的突然到来漠然视之,仿佛他们是空气根本就不存在似的。相对于方云生的定力,在这里遇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人,朱自立身体猛的一愣,张口结舌地连嘴里的烟都惊得脱口掉在了地上,随即他便回过神来,眼里冒凶光咬牙切齿地露出了满脸的狰狞。
“呦呵!呵呵呵呵,方少爷,方警官,真是难得呀。没想到我们在这里遇见了,真是他娘的冤家路窄呀。”
方云生闻言不屑地白了他一眼,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边夹菜,边冷冷地说道。
“难得个屁!想换个僻静处喝点小酒,也能遇见你们这帮疯狗。真他妈的扫兴!”说完还‘呸!’的一口,将嘴里嚼碎的菜渣侮辱性地吐在了朱自立的脚面上。
“你!”本来觉得自己在这种场合有着强势的依仗,面对仇人,朱自立说出话来就有了极大的藐视口气。但是,没想到马上就又被方云生赤裸裸地打了脸。气得他登时白眼直翻,一时语塞。一直混迹青帮外围的曹占彪,见他孤身一人面对己方数众还敢如此嚣张,便气冲顶门上前一指方云生的脑袋骂到。
“他妈的小王八蛋,死到临头还敢这么狂妄,知道这是谁吗?我们青帮大哥,现在代表政府调查处公干。而且我们怀疑你跟刚才逃脱的共党嫌疑有关,他娘的给老子站起来,跟我们去趟调查处接受调查。”
这家伙说这话时,还特地得意地看了看四周的同伴,那意思明显是在炫耀自己有着高人一头的胆量和办事能力。殊不知就在他抢先开口骂方云生时,其他人都用一种怜悯的眼在看着他。朱自立心想:完了。你妈的不骂他,老子还能盘问几句,现在这一骂不正好给这姓方的留下发飙的借口吗?
“停、停。”朱自立想着要出面阻拦时,方云生已经放下筷子,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到了骂他的曹占彪面前。
“青帮大哥?调查处的长官?共党嫌疑?还他娘的政府调查处公干?”方云生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这家伙的话,轻轻踢开碍事的凳子,平静的脸上忽然挂起一丝笑容,嘴角开始微微上扬。
“你这是想要抓我进你们调查处监狱?”
“是,怎么啦?狗日的还不服气咋地?”曹占彪不知死活地撇嘴,一咧烟熏的龅牙露出嘴外,嚣张地上前半步,手一伸就向方云生的衣襟抓去。
“别、别动手!”
“我去你妈的!”
朱自立话刚出口,方云生突如其来的一脚,就已经狠狠地踹到了曹占彪的胸口上。那家伙‘哦——!’的一声刚出口,身体马上不受控制地腾空飞起。‘啪!’的一下子砸在了原先宋全福坐的那张桌子上,稀里哗啦地撞翻桌上的碗碟,紧接着余势未消地滚下桌面,撞翻凳子,滚落在地上。再看这家伙脸也划了,衣服也破了,嘴角淌出一缕血水,手捂着胸口‘哼哼唧唧’痛苦几声,半天爬缓不过劲来。
“你!你、你、你你竟敢出手伤人啊?你。”尽管朱自立见识过各类凶险的江湖对峙,可大庭广众之下,面对方云生这样有背景,动则就掏枪杀人的难缠角色,他依然心中畏惧无计可施。
“怎么啦?仗着人多不服气是吧?有种的你也上来。来,来呀!”
因为方云生心系着王、宋二人的安危,所以,开口就是不留余地的叱问,接着后面半句却已经是厉声的怒吼了。有道是:双手难敌四众,饿虎难架群狼。面对这众多的朱自立手下,他必须从气势上绝对压倒他们,要不然这些人一拥而上的把他按倒,束绑束绑关进调查处监牢,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皮肉之苦恐怕是难免的了。加上费得炳对自己的仇恨,及李鹤龄的借口拖延,短期内想要脱困是不可能的了。因此,面对这帮虎视眈眈,恨不能一口吃掉自己,慢慢想要围上来的朱自立手下,方云生知道不能再拖延了。
“妈的,今天撂倒几个,无非麻烦的再往上面打份报告就是。调查处又能把老子怎样?怎么样?姓朱的,要不要来试试?”
方云生在说这话时,故作玄虚地把手伸进了衣襟。其实今天的他,手里根本就没有枪。然而,他的话刚出口,就已经吓到了对方这些人。青帮总坛里突然出手枪杀蒙久群,新寺茶楼前单虐张竖横等,这些看似狂妄的行为壮举,早已在一些人的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惜命,是每个人生存的共性。所以,当他伸手一摸衣内,这些人都本能地瑟缩了。
“滚开!”借着这些人都还在瞻前顾后的这个档口,方云生使劲地拨开挡在面前的一个家伙的身体,大声骂了一句,丢下朱自立一帮目瞪口呆的家伙,一刻不停地大步向外走去。而朱自立凶狠地盯着方云生背影,咬牙好一会儿,突然回身抓起桌上的杯子就要往下摔。就在他刚举一半时,三角眼却被对面桌上的另一付酒筷所吸引。接着回头又看了看方云生离去的方向,眯起眼睛若有所思起来。
王勇逃出小酒馆的大门不远,已经反应过来的特务们一窝蜂似地就跟了出来。张竖横一边追,一边高喊着:“站住!站住!他妈的,再跑老子就开枪了!”
张竖横的叫喊让王勇提高了警惕,他一面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跑,一面偷空观察着周边的地形,他想要借助路边的胡同来帮助自己脱身。
“开、开枪,快开枪!别让共党跑啦!”黄中祥赶了过来。
“呯!呯呯!”特务们在黄中祥的授意下开始放枪了。由于王勇行动迅速,特务们的子弹并没有给他造成伤害,相反的却打中了两个来不及躲避的群众,一时间街面大乱。时逢动荡年代,生活在平江的百姓们大都有了躲避战乱的经验。特务们的枪声一响,大家虽然依旧在躲避,但是,却都弯下了腰,佝偻着腰身低头奔跑。然而,对于长期坚持在深山游击的王勇来说,却少了些这方面的认识。所以,奔跑中高出半个头的他就成了最突出的目标,特务们的子弹‘嗖,嗖。’的集中向他飞来,打得他周围墙壁砖渣四溅。
尽管王勇运用战术‘之’字型的躲避,但是,在奔跑中他还是觉得右后背靠肩甲处受到了猛然一击。王勇身体一晃,一股热流瞬间从前后两个相同的部位缓缓溢出,王勇心里一沉头上的汗也下来了,他知道这是受了贯通伤。如果再这么不管不顾地跑下去,那么自己将会因失血过多而很快倒下。好在匆忙中发现了不远处就有一个曲折的小胡同,情急之下,王勇身体一转不管不顾地闷头就闯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