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以前的费得炳来说,断了翅膀的朱自立其实根本就不可能把他看在眼里,死不死的他一点都不会在乎。可自从许世昌回到调查处,费得炳就感到能用之人的严重匮乏。窝里斗是一切利益集团生存发展的大忌,然而,调查处的这种大忌,既是许世昌挑起的,也是他费得炳自己咎由自取。
为朱自立被抓一事跟李鹤龄了一通电话,狡猾的费得炳就立即发现,这警察局情况也和他这里一样,只要有点权力都在想互倾扎争个你死我活。自己这里已经是死扣无法解开,费得炳却想要为李鹤龄解决一下内部矛盾。这样做的目的并不是出于什么好心,相对应的是要在调查处以外寻找可以利用的力量,起码不要让它成为自己的阻力就好。于是,他借朱自立一事出面请客,把警察局的四位大佬全都请到了会贤酒楼。虽然在他的一番苦口婆心哥哥兄弟叫着的游说下,李鹤龄跟曹副局长也推杯换盏的你斟我敬,然而,费得炳知道这只是表面现象,暗地里互相挖坑落井下石勾当将始终存在。
对于这点费得炳其实并不关心,他在意的是他要在这些人中,扮演一个能说上话和事佬的角色,他要让矛盾双方都觉得他是个可以信赖的好人。是关心他们爱护他们帮助他们的人,是对一方说着另一方好话的人。他只要让眼前这帮人无论是谁,在遇到有求于另外一方却无法开口时,会想到请他来出面帮着调停也就足够了。实际情况也是如此,最终他不仅认识了曹、田二位副局长,还让他们在自己的担保下答应放回了朱自立。当然,在这次在与他们的接触中,费得炳也再次发现了以李鹤龄为首警察局上层的无能。在跟他们虚与委蛇之际,也坚定了费得炳靠谁都不如靠自己的强烈信念,他决心排除万难,加强自己手下的培养。
朱自立回到调查处,费得炳立刻将他正式编入了黄中祥的队伍中,并承诺再有机会一定将其手下弟兄一并纳入他的旗下。这次无端被抓并受了一些刑讯苦头,让朱自立心里非常憋气。虽然费得炳给了他调查处编制的正式身份,但他依然不敢与警察局的曹、田二位副局长抗衡,于是,他把一腔怒火对准了始作俑者方云生。抱着对费得炳感恩戴德的心思,接下来在召集手下讨论清共剿共方案时,朱自立就在费得炳等人的面前,重提了在小酒馆对方云生的怀疑,还把这次枪支被夺,药品被劫都联系到小酒馆发生事件的问题上,这就更加彰显了这帮人对方云生的怀疑。再加上黄中祥对抓捕王勇失败的沮丧,和张竖横对方云生的咬牙切齿,这就很快形成了在谭玲倡导下,以朱自立青帮弟兄为主,监视方云生及与他过可疑接触者的机动小组成立。
朱自立的忽然被抓,让胡福举一度狂喜不已。他想象中在方云生严刑拷问下,朱自立是怎样从开始的嚣张死扛,到后来血肉模糊地乞求献媚,然后,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他所知道调查处一帮,阴谋劫财杀死胡云鹏舅舅的经过全都招供出来,接下来就是自己借此大做文章,在给上峰的报告中,将一件简单的刑事案件,描绘成费得炳野心不死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奸细,说他是在利用党国的权力,暗地里搞打土豪分田地的勾当,偷偷为共党聚财。他甚至看见了上峰为表彰他洞悉侦缉此案之功,在县党部会上换掉久居称病的余百川,宣布从此让他担任平江县党部书记长一职时的荣耀与灿烂。
然而,方云生的到来,让他的幻想忽然成为南柯一梦。暴怒之下他不仅摔碎了心爱的紫砂茶杯,还大骂警察局一帮是光知道升官捞钱的废物饭桶。而且还把这股邪火发泄到了方云生的身上,指责他光知道出馊主意要他这样要他那样的,到头来承诺的事情却一直得不到实现。盛怒之下,他甚至骂出了方云生是在利用他达到其不可告人的目的。相对于胡福举的愤怒,方云生表现得非常严肃和冷静,因为,他非常清晰地知道,像胡福举这种政客内心所隐藏的肮脏灵魂。裴成告诫过他,对头卑鄙,那么自己一定要比他们更加卑鄙才行,这样才能战胜敌人,保护自己。于是,他就这样静静地等着胡福举发火,即便是对方污辱性地直接针对他的计划,方云生也还是毫无表情冷冷地等着他宣泄完毕。
“胡叔,你是长辈,刚才气也气过骂也骂过了,现在就请冷静一下听我说句话吧。”对于方云生不卑不亢的话语,余怒未消的胡福举只是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并没有加以阻拦。
“这段时间我都跟云鹏几个在一起,具体情况他也许都跟你说过,多余的话我就不再啰嗦。我主要说的是调查处那个姓魏的,他官阶比我高,能量更比我大,就连我们李局长都还要看着他的脸色办事,现在就连其他几个副局长也好像听信了他的谗言。还有那个姓许的,他回调查处也有些日子了吧,他都没能从调查处内部查到云鹏舅舅的被害的经过,你说我一个被免职调到后勤坐冷板凳的小警察,就能一下子翻天不成?还没查几个共党案件就被人雇凶当街砍了几刀,这要是再越权去深查,那还不得被人从背后打黑枪。前些日子你也知道,就是有人敢暗中盯梢监视,为什么?还不是寻找缝隙想要算计于我?”
方云生的话,终于熄灭了胡福举最后的一丝邪火。面对实情,他心有不甘地白了方云生一眼,一屁股坐进沙发里,嘴里鄙视地嘟囔一句。
“照你的意思,天大的仇恨就这样算了?”
“当然不能!你算了我也不会算。”他的话音刚落,就被方云生一句高昂的怒吼给吓了一跳。
“这几天我一直跟云鹏他们几个商量着。不瞒你说,云鹏比你还冲动,为此还挨了我的一通揍。你先别骂我,听我说完。”
一听宝贝儿子被人打,胡福举腾得一下从沙发中惊起。刚要发火,就被方云生的话给噎了回去,随即赌气将自己重重地扔进了沙发,两眼冒火地看着方云生。
“那天几个同学在一起商量着该怎样给云鹏舅舅报仇,几句话没说完,云鹏就跟你今天一样急了,还扬言不再靠大家要自己准备动手,你就这么一个独子,如果任他由着自己性子胡来,出了问题我们该怎样跟你交代?所以,我一时没忍住就揍了他。”
面对方云生七分真三分假,一番理直气壮地胡言乱语,胡福举傻了。‘是呀,利用别人去为云鹏舅舅的死报仇,自己还能升官这是正道。要是为此而把自己宝贝儿子的性命给搭进去,那他妈的就是傻瓜了。’想到这里,胡福举看方云生的眼神也就变了。
“嗯,那个,你、你、你做的对,云鹏这小子有时就是让人很担心。那个、那个有时间你还是多劝劝他,你们的话有时比我这个当老子的还要管用。你不知道前些日子他一直在逼着想要我把他也安排进警察局,我看他那是在羡慕你们身上的警服。现在平江地界社会治安非常混乱,共党匪患案件也越来越猖獗。你刚才说得很对,如果任他由着性子胡来,一个不慎再把性命搭进去就太得不偿失了,你这么管教他我也很放心。那个,嗨!算啦。今天胡叔有些冲动,你呢是个比他们都有思想的人,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啊?!”
方云生心想,大家彼此都在演戏,谁能跟谁计较什么啊?于是,只是轻轻一笑对胡福举说道。
“没有,没有,你是长辈,训教小子是你的关爱。不过你这一发火不要紧,我这心里可是七上八下的,以后办事都有点不知所措了。”
胡福举一听心里想,‘嘿,你还不知所措了,老子看你比谁都有主见。套我的话?行,看在你帮我照顾儿子的份上,我就装傻照顾照顾你。’想到这里,他把手一挥。
“行了,你也别在这里七上八下的了,有什么话就直说,不许再绕弯子。”
看着胡福举从敌视状态,一下转变成和蔼可亲的样子,方云生莞尔一笑说道。
“那好,小子我也就不客气了。综合当前错综复杂的形势分析,我认为报仇的事情要先往后压压,等时机成熟再猛下狠手。眼下要做得就是继续给那个姓魏的使绊子,你这里可以从许世昌、警察局这里施加点压力,让他们顾前不顾后的狗咬狗去,县党部这里我建议你也要瞅机会向上反映平江存在的问题,比如说李鹤龄冒领赏金贪污的问题,两家的在职人员被暗杀枪支被夺,紧接着就是调查处的药品被劫,还有刘玉海他们被人偷偷放掉等等这些重大事件,这些全都是他们要命的污点,要是这些跟共党猖獗有关的案件相联系,再通过县党部公函被上面报告,那不又是一起很大的波澜吗?当然,这只是我的一点小小看法,不对的地方,你可别骂我。”
方云生假装小心翼翼的一番话,把胡福举逗得怒气完全消了,一高兴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你小子就是鬼心眼多,本来该数落你的事儿,被你一说反而成了我在欺负小辈。好,好,好,就按你说的办,我这里就开始准备,不过你也不能闲着,警察局那边该怎么鼓捣还怎么鼓捣,有什么情况及时向我通气。当然云鹏你也得帮我看紧点,那小子没你成熟,替我多说说教育教育他,你们的话比我这个做老子的管用。”
“是,胡叔,我一定按你的吩咐去做。”目的达到,方云生接下来就是敷衍了。
正式成为调查处的人,朱自立觉得腰杆好像硬了不少。原本一直躲着青帮各堂和方云生几个生怕被找茬受虐的心态,一下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上位者的姿态。身着调查处特务服装,腰藏盒子炮,两三个一帮,时不时在青帮总舵和警察局门前摇来晃去。要不是费得炳私下交代和心中还有阴影,恐怕早就忘乎所以地找上门来,跟青帮弟兄和方云生他们对着干了。所谓的暗中监视,就成了明目张胆的炫耀。
对于他们的嚣张,许金铸和胡云鹏都看不过去了,他们几次想要找茬跟他们硬干,却都被方云生给遏制住了。再三叮咛,谁在这个时候不能忍住,谁就别再跟他方云生做朋友。因为他发现,自从朱自立被放回调查处不久,身后就又有了新的尾巴跟踪。之所以让胡云鹏他们忍耐,就是想让这些人狂妄到了自以为谁都怕他们时,再寻机会痛下狠手。但是,事情的发展,真的超出了方云生的预料,他实在没有想到最先忍耐不住的反而是他自己,而诱发整件事件的缘由,却是发生在小丫头苏小莲的身上。
自从和方云生联系过两次之后,小丫头就不间断在他的家与警察局之间晃悠,生怕他在有临时的急事找不到联络人。也是这小丫头的可爱,更是为了在与她接触时有恰当的借口,打小就讨厌烟草味的方云生,被逼开始抽烟了。刚开始是在没人处偷偷学着抽,慢慢的偶尔见许金铸他们掏烟,便也要上一根叼在嘴里。但是,多数时间都是他在小姑娘那里买烟派给这两个死党。渐渐的许金铸、罗志成和一些烟枪警员们,还有胡云鹏他们都发现了小丫头的机灵可爱,于是,在小姑娘叔叔、哥哥辈分混淆不清的称呼下,他们所抽的烟再也不用去其他地方购买,一切牌子都出自于苏小莲之手。与其说是为就近买烟,都不如说是顺便逗逗这可爱的小家伙。
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老天想让你灭亡,必定会让你先疯狂。上次小酒馆里曹占彪在方云生手里吃了大亏,之后一打听才知道是干掉蒙九群的活阎王。人家不光后台强硬,自身也是个警察,想要动他只能等待机会。在郭丽娟的照料下,怀恨静卧了好多天,曹占彪才把伤稍微养好一点。朱自立加入调查处被派监视方云生,让他感觉又有了报仇的希望。于是,这段时间有事没事他都带着杀害窦青峰时的一高一矮两个家伙在这一带偷偷转悠,看看有没有发现方云生与陌生人的联系,他想要找机会抓住某个人也打个半傻,在加点江湖技俩冠以共党分子的名义诬陷方云生,这样就能达到向方云生报仇雪恨的目的。可是跟了几天除了那几个纨绔不堪的公子哥外,也没发现其他可以利用之人。哪晓得正愁没窟窿下蛆,却来了个卖烂藕的。当他发现瘦弱家贫的苏小莲与方云生他们几个处得非常开心之后,这小子的心头就冒出了一股阴毒的坏水。
几句可爱的童言顽语把方云生、许金铸和罗志成逗得前仰后合,每人一盒烟高高兴兴上班走后,刚转身走出十多步的苏小莲就被曹占彪以及三个成年大汉给堵上了。
“小东西,给我们拿三包哈德门。”
曹占彪吊角眼、蒜头鼻,大嘴阔腮,阴笑说话时七扭八拐的烟熏龅牙就露了出来,苏小莲就知道对方三个都不是好人。于是,冷着脸把烟箱一合,小手一伸说道。
“先给钱。”
“呵,小小年龄就他妈的狗眼看人低了。刚才那几个拿烟你怎么不先要钱?快拿烟。”
本来就是想要来找小丫头事的,曹占彪怎么可能给钱呢?苏小莲本有颗玲珑的心,一看就知道这是群想吃白食的家伙。几盒香烟对于家境贫寒的苏小莲来说是赖以生存的经济来源,她怎么可能容忍几个坏蛋肆意掠夺呢?所以,一边紧紧地护着烟箱和挂包,一边用坚定的眼光看向这三个家伙。
“他们是老顾客,是好人,我信任他们。”
苏小莲的话里话外的褒贬意思,曹占彪几个哪能听不出来?
“大哥,这小东西在骂我们是坏人。”曹占彪还没开口说话,身边的那个矮鬼已经不耐烦了。
“骂我们是坏人?那他娘的还客气什么?说多了就是个麻烦,不就几盒烟吗?夺过来就是了。”高个比矮个还坏,矮个的话刚说完,他就已经开始动手了。
眼见情况不对,小丫头不等他说完,捂着烟箱一转身撒腿就跑。可毕竟人小腿短,力气速度上都比不过成年人。苏小莲刚跑两步就被曹占彪和高个一左一右地追上了,曹占彪一伸手抓住了苏小莲挂包的背带往后一扯,小丫头单薄的身子随即腾空后仰摔在地上,右腿本就补丁盖着补丁的旧裤子,在地上抻出一个大口子,小腿上也破皮流出了鲜血。可即便这样,她仍旧死死地抱着烟箱,生怕被这几个家伙抢去。然而,小小的身体,哪能抵得住几个成年人的力量?就在她落地之前,挂包的带子已经被曹占彪扯断,几盒香烟随着挂包曹占彪地向后用力,已经脱出挂包的束缚腾空扬起洒落在地上,有几盒外包装已经摔碎,烟卷破裂烟丝外泄,已经无法再抽了。见此情景,小姑娘又急又痛,‘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坏蛋!强盗!赔我烟卷,赔我烟卷!”但是,苏小莲的凄厉的骂声根本唤不起这群畜牲的一丝怜悯之心。曹占彪和高个家伙一边毫无廉耻地哈哈大笑着,一边从挂包里抓烟往自己口袋里塞。后面赶上的矮个更无人性地瞄住了烟箱,他在夺烟箱时见苏小莲死抱着不肯撒手,便双手抓住烟箱狠狠一脚踩在苏小莲的的左腿上使劲往上一扯,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矮个烟箱到手,紧接着就听见苏小莲原本呼喊的,大声哭泣猛然变得惨叫起来。
“啊——!啊——!我、我的腿、腿!我、我的腿好、好疼啊——!好疼啊——!”
“他妈的住手!住手!你们还有没有一点人性,大白天的连一个小姑娘的东西都抢,还、还有没有王法啦?”
这声喊叫是胡云鹏、邓九灿、徐车龙几个赶到了,他们远远看见曹占彪一伙正在欺负小姑娘,想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于是,远远大骂着向这边冲来。毕竟是纨绔子弟,一遇见江湖打斗心里就有些泛怂。所以,虽然大喝阻止,声音上的颤抖却出卖了他的灵魂。
“狗日的也太不要脸了,抢了人家烟不说,还把人腿给给打伤了,你们得赔!”平时阴阳怪气的徐车龙,此时查看过苏小莲的伤势站起身来,也冲着曹占彪几个怒吼了。
“哟呵,还真他妈的有人敢出来管老子的闲事。赔?还真他妈的笑话。哥几个先别忙拿烟了,揍他们几个狗日的!”
曹占彪见是几个平时瞧不起眼的纨绔在冲着他们叫喊,一脸鄙视地招呼起两个手下上前,三拳两脚的就把胡云鹏几个给打翻在地。也是知道他们几个家里有些势力,所以,并没怎么太下死手。可即便这样也是让胡云鹏三个鼻青脸肿一身尘土的狼狈不堪。看着平日光鲜釉面的富家子弟,被自己这边打得蜷缩在地上不敢乱动,再加上苏小莲捂着伤腿凄惨地哭叫着,曹占彪及其手下变态的心理得到空前满足,于是,对着指指点点围观的人群,恬不知耻地哈哈哈狂笑起来。
就在这时方云生、许金铸等几个身穿警服的同事挤进了人群,方云生先是铁青着脸在小丫头身边蹲下仔细地检查了她腿上的伤势,然后,慢慢站起身来走到曹占彪的跟前,一指地上哭疼连连的小姑娘,阴沉地说道。
“是你把这小丫头的腿给打折的?”
他在说这话时,几个同事已经将胡云鹏从地上搀起,许金铸则眼睛冒着凶光地从地上抱起了苏小莲,几个人一起握紧拳头站在了方云生的背后。
“是又怎么地?谁叫这小东西跟你一样瞧不起老子们的?哼!前些日子你们不是还……啊——!”
吃准了方云生不敢在警察局门口动手,曹占彪还在唧唧歪歪的鬼叫时,站在侧面的许金铸就已经看见方云生的嘴角忽然微微上扬了,他还在想曹占彪说的前些日子是什么的时候,猛然眼前一花,耳听见‘嗵!’的一声闷响同时,曹占彪‘啊——!’的一声惨叫着倒在了地上,下巴破裂,满脸是血,一脸惊恐地看着方云生,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周围看热闹的人们‘好!’字刚出口,那一高一矮的家伙已经从左右挥拳向方云生夹攻过来,方云生两眼冒火双脚同时横跨,一扭身闪到右边躲过两个人的攻击,同时左脚突然飞起,一脚狠狠地踢在了高个的左肋上,把这家伙疼的‘嗯!’的一声闷叫,蹲在地上半响站不起来。这时矮个已经灵活地反过身来,一个助跑高跳弹腿,右拳同时横扫向方云生胸部、耳部袭来,方云生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急切之下猛然倒地一滚,险险避开了这一重击,刚一挺身,矮个的二次下劈腿攻击又到了头顶,这次方云生没在躲避。只见他右臂一横护在当头,左腿单跪支撑着矮个力量的冲击的同时,左拳自下向上猛挥狠狠地击打在矮个家伙的胯下,耳听着‘嗷!’的一声怪叫,刚才还很猖獗的矮个,倒在地上捂着裆部惨叫连连地翻滚着,头上汗水不住往下流。
刚才方云生在跟矮个搏斗的关口还在想,如果曹占彪和高个家伙此刻忍痛上前来帮忙,那么自己可就要吃大亏了。等矮个被自己击倒后他才发现,原来许金铸已经指挥同伴们将这两个家伙给按在了地上,正反转双臂往他们手上按着手铐呢。
儿子无端被打,胡福举这次可动了真怒,电话里没找到李鹤龄和常国孝,他就不顾身份地把电话打到了曹副局长办公室,等费得炳得到消息与李鹤龄联系,再由李鹤龄去找曹副局长周旋,同时答应赔偿一切损失时,那边的方云生等人方才松口。当黄中祥、朱自立把曹占彪等三人从警察局接出来后才发现,这三人已经被折磨的没有了人形,矮个下身被毁不说,大腿根被打成粉碎性骨折,以后即使治好也会一瘸一拐的用不上力,更别说跳起高弹腿了。曹占彪下颚骨裂,龅牙把舌头咬下一小节来,从此说话就会含糊不清,这还不算,右手臂肌皮被钝器撕开,经络被人下黑手完全扯断萎缩,这辈子再也无法持利器伤人了。三人当中数高个情况要好些,除了胸部皮肤被烙伤之外,剩下的基本上就是鞭打的痕迹,只不过精神极其委顿,想要开口却发不出声音,嘴里时不时地往外咯出血水,显然内脏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一番辛劳换出了三个废人,费得炳直气得暴跳如雷,他当着黄中祥、张竖横、朱自立,及刘铭等一大帮下属的面高声叫嚷着,如果有一天方云生和他的同事们落到调查处的手里,他一定会加倍地让他们偿还今日的血债。
面对如此疯狂的咆哮,久混江湖的黄中祥和朱自立一帮心里明白,这是费得炳在给他们做戏看,听听而已却当不得真。而受过方云生同样虐待的张竖横却是个认死理的家伙,他错误地把费得炳的狂怒,当成了准备报复方云生等人的信号,嚷嚷着就要去监号里,去整治郭指导员和李洪刚。虽然费得炳没有答应,可把站在一旁的刘铭给吓了个半死。以至于费得炳要黄中祥催促倪新才加快套取口供时,他还在想如果刚才费得炳同意了张竖横的建议,在监狱里把郭指导员和李洪刚折磨成曹占彪一样惨,那他该怎样去向方云生交代?
然而,第二天他揣着尚存的余悸在向方云生述说的时候,方云生却对他笑着摆摆手。
“刘兄你过虑了,别看他们叫唤的厉害,其实那个姓魏的根本就不敢。”
“为什么不敢?”
刘铭的问题,也是许金铸心中的纳闷,两个人同时用疑问的眼光看向方云生,方云生撇了撇嘴说。
“因为那些是给南京办事的人,出了问题谁能担当得起?”刘铭和许金铸的心里终于释然。
从胡云鹏的口中得知,胡福举已经和许世昌取得了联系,关于李鹤龄贪墨赏金一案,他们已经分别将平江发生的多起共党要案与之联系在一起,以两家公函的形式传递到了省里。对此方云生只要有空,就以各种理由为借口在曹、田两位副局长面前转悠,拐弯抹角地提醒他们要加紧对李鹤龄贪污一案的调查,并鼓动胡福举与曹副局长又见了一面。胡福举在见到曹副局长时说话有些含蓄,什么‘你是上峰派下来的干才,有清查各部门违纪犯法的义务。地方上关系复杂,千万别被贪婪的作庸者遮住了党国精英之光芒。’等等,官场混迹多年的曹副局长,哪能听不出胡福举言语间的所指?于是,接下来警局负责财务的科长和出纳,被通知到省里培训。一直以来方云生都在暗中观察着曹、田两位副局长,和他们分管科室的一些动静,财务科长和出纳同时被派省里培训这一奇怪现象的刚出现,他就猜测是这二位副局长准备要开始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