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方云生这一手造成对峙局面,现在发展到了双方都开始持枪相对,似要一言不合就有开枪可能的危险地步,一直在远处冷眼旁观的费得炳终于按耐不住,不得不出面进行干预了。他人还没有走过来,就刻意板着脸远远地就开始训话了。
“干什么?干什么?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刚才是谁开的枪?胆子也太大了!难道想为死去的共党来个对自己人的火拼吗?把枪放下,全都给我把枪放下。调查处的人都干活去,干活去。”他这一嚷嚷让陷入尴尬的特务们解了套,一个个狠瞪方云生几眼,转身都各忙各的去了。
就在费得炳开口说话的时候,方云生心里也为之一松,其实这个效果才是他真正需想要的。他不能让成志新就这么白白的牺牲了。他要把长期以来没机会搞清谁叛徒的问题,借着这个机会能够死死地拽到明面上来见见光。打了小鬼就是为了把事情搞大,最后怕他阎王不出来收场?狗日地你不是一直躲在阴暗处玩深沉装神秘吗?老子非把你从阴暗处给扣出来不可。只要你个王八蛋还憋得住,老子就继续闹,甚至不介意借手枪走火,干伤他几个。反正借口已经找好,官司打到哪里老子也都有的说。
不过现在费得炳的突然出现,还是让方云生多少有些吃惊,看这家伙第一眼就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只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而已,费得炳对此心里也有同感。
“警察局的弟兄们,这是到底怎么回事?调查处办案没挨着你们什么事吧?共党分子才刚刚被我们击毙,这一过来又是打人,又是拔枪威胁的准备是要帮人对付谁呢?”费得炳不愧是老江湖,话一出口就把先把方云生的行为,向同情共产党的方向给套死了。
胸有成竹的方云生哪里不懂的他话里的话,既然打定要闹事,就不会没有前置的思想准备,看老子怎么把死蛤蟆说出尿来。
“呵呵,你又是谁?说话这么大的口气。就你这样也能代表调查处?别尽光顾着给别人扣帽子了,谁先动的手还不一定呢?”
费得炳见自己都亲自出面了,这家伙还是那种一脸流氓的态度说话,心里不高兴极了当场就把脸一拉,他正要发火,旁边的一个等待机会巴结费德炳的小特务说话了。
“瞎了你的狗眼,这是我们调查处的新处长魏先生。”他原以为爆出费德炳的身份方云生一定会吓住,没想到方云生却把眼一瞪,对他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狗日的再骂老子一声瞎狗眼了试试?”看着他那凶狠的样子,小特务吓得小脖子一缩不敢说话了。费得炳瞟他一眼,眼睛里全是鄙夷之色。
“哦,魏处长是吧?”见没人敢再出头方云生明知故问地问了一句,费得炳“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既然是魏处长出面,那我就要说道说道了。”方云生也不管费得炳什么想法,嘴巴一张歪理就出来了。
“说起来你们也是国民政府的调查处,今天又在这里有这么大的行动,那么我请问一下魏处长,做为这座县城负责治安的警察局是不是有权事先知道,是谁在这里扰乱了社会治安?若不知道的情况下,把调查处的弟兄们都当成共党给抓了或者误伤,出了人命问题该谁负责?”
“这......”费得炳一下子语塞了。
虽然明知道这家伙是在故意强词夺理,但他说的也都是实情。他这边尴尬不说那边的许金铸心里这个笑啊,心想狗日的方云生还是跟在学校一样的泼皮无赖,凭他那死蛤蟆都能说出尿了的缺德嘴,看来你一个什么鸡巴处长今天也捞不到什么好去。刚才还在为方云生担心,现在就一边等着看笑话吧。
“那不管怎么样这打人总是不对的吧?并且还把人伤成这个样子,即便是你们局长也不能不给个公道。”费得炳以为终于找到了理由,没想到这句话又让方云生抓住了把柄。
“哎,哎,魏处长,这说话可得凭良心。问问大家这刚才是谁仗着自己牛高马大的说要比划比划的?哦,这会儿人被打伤倒成了我的不是了?还有那狗日的张口就骂人,你怎么不说?那要按你的想法,这会儿倒在地的如果是我,你才觉得打伤人是对的,是吧?”
“不管说什么,你也不能随便出手就打伤人。”费得炳觉得跟这样一个泼皮无赖纠缠,真是太掉身份,于是,加重了口气想让方云生打伤人的罪名坐实,然后,叫人抓他进调查处一顿暴打消消气再说。
但是,他不知道,方云生本来就是要为为成志新的牺牲来找事的,他以为凭他处长的身份出面强压,就能将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镇下去,他更不知道方云生在这不计后果胡闹的后面有颗什么样坚强的决心,所以,他这一决定倒把自己弄得更加下不了台。
果然他话一出口,方云生就不干了,只见他冷笑一声对费得炳说道:“嘿嘿,既然魏处长这般强词夺理的,看来还是想把这事情搞大?”
“是又怎么样?我一个堂堂的调查处处长,还管不了你个小警察了?真是笑话。”今天的行动失败,让费得炳很没面子,心中本来就很窝火。现在让自己一个处长,去面对一个小警察,已经很掉面子了,哪里还经得起方云生这般的再三强词夺理撩拨?费得炳心中的火气终于爆发了。
“好,有魄力!不愧是当处长的说话就是有力度。”方云生讥讽中带着藐视。罗志成一看情况不对心里更加害怕,便上前一拉方云生的衣袖,小声在他耳边提醒道。
“云生,见好就收吧!对方可是个处长。”
方云生眼睛冲着他一瞪,冷冷地盯了他片刻半晌没有说话,把罗志成盯得心里发毛。然而方云生只是这么冷冷地看了看他却什么也没说,就直接把脸转向了费得炳。
“既然如此那好,小爷天生就是个傲骨倔脾气。既然魏处长想要把事情搞大,今天我就奉陪到底。妈的,老子还就真不信了,一个什么鸡巴处长?管天管地还管到老子警察的头上了。想对老子下黑手,妈狗日的,门都没有!”
“就是,一个鸡巴处长有他妈的什么了不起的?没犯在老子们的手里,要真是有什么把柄被老子捏着,照样他妈的一顿狠揍。云生,看这狗东西傻逼样老子就有种想动手的冲动,这他妈的简直天生就长了个挨揍的样。”
他的话刚一骂出口,许金铸心里就全明白了,感情这小子并没有瞎胡闹,这是要借机会报调查处的一箭之仇啊!好!够爷们。于是,他也跟着煽风点火的骂了起来。罗志成更蒙了,心想,这年头他妈的怎么神经病也会传染?看死胖子这么厚的身板,应该免疫力特强啊?该不会昨天晚上洗头时间过长脑子进水了吧?罗志成这边正想着,费得炳那边脸上挂不住了。一个处长居然连一个小小警察都搞不定,今后在调查处里还怎么发号施令?费得炳越想越气,手一挥大声吼叫到。
“来人,先给我抓起来再说。一个小警察,也敢在平江翻天,找死!”
他这一吼,方云生反倒笑了,不仅如此连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许多。
“哟,魏处长,你可真有个性,既然这么配合,那么我爷爷也就不会让你失望。胖子背靠背的站我身后,手里的枪给老子全顶上火,咱俩加一块四十发子弹别浪费,谁敢上来就动手,尽管给我照腿肚子和腰上招呼。记着一定不要打死,要打残,出了问题我负责。放心,官司打到南京去老子都有很大的把握。还别说这小小的平江,省城里老子也不在乎。准备好了没?死胖子,他奶奶的给老子精神点。准备开枪!”
一听到方云生说官司打到南京,许金铸心里更加有底了。现在的他不仅不再胆怯,相反的还有些超级兴奋,有种想把事情搞大,看看最后到底是什么样刺激结果的欲望。于是,大声回答道。
“准备好了!云生,你放心,谁敢先动手,老子的枪子会专往他膝盖上开火,保准他狗日的下半生颠簸起伏的坐在轮椅上快活。”
“他妈的死胖子,怎么忘了身后还有咱们弟兄?老子手里的家伙也不是吃素的呢。谁敢先动手,老子一定先撂倒他几个。弟兄们,都给我的盯紧喽!罗爷今天也要拼命了。”
“是!”罗志成这一嚎叫,后面的那两个小警察警察也跟着壮势。
“行啊!够意思。”
人胖,喉咙也大。许金铸吼叫的时候声音特别响亮,把一帮大小特务们搞得心里一颤,心想这也太他妈的缺德了吧,专往人膝盖上招呼?王八蛋!这都是些什么人啊?警察局什么时候出了这帮难缠的角色?这些不要脸带不要命的半大家伙,以后还是尽量少惹为妙,毕竟谁都不愿在轮椅上度过下半生。
不光他们,就连费得炳也蒙了。这帮小子一个不对就敢掏枪不说,还夸下海口到南京打官司他都不怕,这、这谁呀?别不小心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心里这么想着,就悄声问身边的一个特务,才知道这家伙就是方云生,他心想原来他真是跟调查处有仇啊,要不然谁会为这点小事拼个你死我活?俗话说:阎王好敬,小鬼难缠。今天还真是遇上了个不按常理出牌的难缠小鬼,费得炳心里开始有些后悔了。然而,现如今已经骑虎难下,就这么自找台阶的退回去,今后在调查处里还怎么镇得住这帮家伙?费得炳心里正在焦急,刘铭眼珠一转挤到了他的跟前,在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费得炳心里登时有了主意。
“好吧,既然警察局的弟兄有兴趣,那咱们今天就看谁耗得过谁?”说着他一指身边的一群特务。
“那行,大家先把这无法无天的家伙们给我围起来。他们只要敢动手,你们就听我的命令先给我击毙就是。”说着他一指旁边的一名特务说。
“你,快去警察局把他们李局长请过来,就说他们警局有人要在这里跟调查处火拼,请他务必尽快赶来现场。”
“是。”一名特务答应一声,转身就朝警察局方向跑去。
其实看似表面上费得炳气势汹汹,现在心里却七上八下地想打退堂鼓。刘铭的话是这样说的:‘处长,您地位尊贵,犯不着跟个泼皮小警察斗气。这个方云生,以前就跟调查处有仇。敢这么跟您叫板,是他在南京大厅方面有人。虽然咱现在还没完全掌握局面,但出了问题对您的身份肯定不利。所以,我看还是把他们的局长叫来,才能管住这帮小子。’
费得炳听后就在想:是啊!我这是好玉器对着顽石块,完全是想找不自在。时间拖得越长,自己身份就暴露越多。他心里虽然极恨眼前这小子,但他更着急地想要赶快结束眼前这无谓的纠缠。所以,他只得按照刘铭的意思自找台阶下,然后缓过劲来再想办法慢慢弄死这小子,以雪今日之耻。为此他便让人赶紧去请李鹤龄,可他没有想到,这正是方云生最终要的结果,完成李鹤龄找出魏先生的任务。于是,费得炳所受更大的侮辱还在后面。
“别冲动,大家都别冲动啊!警局的朋友,你们一定要冷静,这又不是什么对待共党要犯,没必要拼个你死我活,千万别做傻事,出了事情对大家都不好。”
刘铭两边劝导着,今天也和该他露脸。一边是同事,一边是朋友,谁受伤害都不是他愿意看见的。特别是方云生,对他刘铭简直是没说的,几次帮助自己破局不说,每次见面也都是人家请客出钱。朋友交到这个份上,只能说自己是幸运的。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愿看见方云生出事。好在双方都没有想要真正动手,所以,看似剑拔弩张,却也有惊无险。
时间不长,李鹤龄和常国孝带着一帮警察局的这长那长的就赶到了现场。对于方云生的行为李鹤龄一开始也很不理解,但是,常国孝在他耳边又着重提了句魏先生,李鹤龄这才猛然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子是在给自己出气呀。李鹤龄心想:好啊!小子,有个性,果然没让我失望。行,冲着今天你这个表现,回去后一定好好提拔你。心里高兴还不能流露在脸上,这让李鹤龄多少憋得有些难受。既然逼出了这个魏先生,方云生的目的就算达到,至于以后该怎么阴他,那是回警局后自己人之间商量的问题,先解决掉眼下的僵局再说。
“干什么?干什么?这是想要造反吗?屁大点事值得自己人动刀动枪的,都不怕让共党笑话?滚开!还都围在这里干什么?快滚开!”
李鹤龄板着脸推开外围的特务们,径直走到两边对峙的中间,此刻的他觉得很有面子。李鹤龄一番面上的话刚说完,常国孝便笑着对方云生说。
“好小子,叫你来调查共党案件,你倒好,给老子弄出这么大个场面来,还害得我跟局长亲自来跑一趟,这要是再来晚些,被你小子弄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可没法跟南京的大人物交代。算啦,算啦,大人不记小人过,你就先收起来吧。啊?!”
李鹤龄、常国孝这番看似在骂方云生,实际稍微明白一点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在为他站脚助威,把费得炳和一帮特务们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他俩这边一唱一和的,并故意不把调查处放在眼里,做为当事人的费得炳不得不上前一步对李鹤龄说道。
“李局长,兄弟在这里在执行紧急公务,没想到贵局的方先生过来二话没说就打伤了我的部下,虽说都是在为党国效力,但这件事李局长总得给我的部下一个交代吧?”
李鹤龄已经从跟许金铸那里知道了,眼前这个人就是警察局要找的那个狗日的魏先生,心里早就对他憋了一肚子的气。要不是方云生已经打伤了调查处的人,李鹤龄恐怕也会叫人来搅今天的这个局。既然你费得炳自己开口了,那就别怪老子今天给你难堪。于是,他装作不知道地转过头来,看向费得炳。
“你是谁?他妈的有什么资格来跟老子说话?嗯?滚回去,叫你们许世昌许处长出来跟我说话。”
一看费得炳吃瘪,刘铭赶紧上前打起圆场介绍道:“李局长,李局长,您可能还不知道,这位就是我们的新处长魏先生,魏处长。”由于两次为自己解困,费得炳欣赏地看了刘铭一眼。
“哦?魏先生,魏处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嗯?呵呵,不过也好,既然魏处长出面,那本局长就该给三分面子。那么我问魏处长,我的手下为什么打你的部下?”
费得炳心想这哪是在问事情?分明就是来护犊子的嘛。于是,他也不准备多啰嗦,就阴沉着脸说:“为什么?这无非就是些口角上的无谓之争,但这也不能成为把人往死里打的理由吧?”
费得炳避重就轻的话,让李鹤龄也觉得有些磨不开面子,他便假装生气地回头看向方云生,装模作样且轻描淡写地训斥道。
“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再怎么生气也不能把人打伤吧?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局长,你可不能偏听偏信,是他们先动的手。要不是我练过些拳脚功夫,可能早就被他们给打趴下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李鹤龄回过身来对费得炳说:“魏处长,你又怎么说?”
李鹤龄的话音刚落,费得炳就嚷嚷开了。“他胡说,李局长这小子在胡说。”
他也不管李鹤龄是不是已经皱起了眉头,继续叫道:“这小子不光打伤了人,还当众开枪威胁本座。”
看着这个曾经投靠又出卖过自己的家伙,在自己面前这么煞有介事地折腾晃悠,李鹤龄忽然心生厌恶,他不想陪他再演下去了,于是,一扭头三角眼睛阴森地盯向费得炳。
“依魏先生的意思该怎么处理我的这个部下?”
“怎么处理?那要看被打的人伤势有多严重。眼下可以先把他交给我们调查处关上一个星期的禁闭,等伤者检查出来以后再行处理。”
李鹤龄一听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笑死人,真他妈的笑死人了。”
他忽然一收脸上的笑容,几乎贴近费得炳脸恶狠狠地盯着他。
“真他妈的给脸不要脸!别以为整天故着神秘地躲在阴暗角落里,做着些鸡巴见不得人勾当,老子警察局的弟兄们就不知道你的底细了。狗日的,你不就是个共党的叛徒吗?过来没几天就用共党的那套把姓许那个软蛋的给咬趴下了。现在还没怎么缓过劲来就又想要咬我们警察局的人了?他妈的也不那个镜子照照,自己是个什么鬼样?打狗还要看主人。给点颜色,就在这里装的人五人六的。不要说只是打伤了个鸡巴狗腿子,就是打死了,也是老子警察局内部来处理事,还轮不到哪个王八蛋来教老子怎么做。”
“你!”面对李鹤龄如此的嚣张,费得炳气得脸上肌肉乱颤,却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老子就这德行。不服,他娘的去省厅告老子去!看看他们是想着我这个局长,还是想着你这个共党的叛徒。”说完李鹤龄也不管他什么表情,手一挥对方云生喝道。
“他妈的干得好!云生,真是给本局长解气。走,回去,老子请你们大家喝酒去。”
“是,局长。”方云生高兴地回答一句,回头看着费得炳一脸的揶揄地说。
“明明有个鸡巴其他名字,却他妈的自称什么魏先生,连名字都不敢公开,他妈的还能算是人?我呸!”
骂完带着许金铸他们跟在李鹤龄的身后,趾高气扬地走了。
气得费德炳一帮在背面直咬牙,却干瞪眼的没有一点办法。不仅如此,在回警局的路上,方云生还偷偷对李鹤龄说,成志新是共党,成家一定就是共党窝点,他请求马上动手组织监视成家,免得落入调查处之手,李鹤龄欣然同意。但是,当李鹤龄派人到成家布控监视时才发现,这次已经被调查处抢了先。于是,新的争斗扯皮又开始了,并且这次又有调查处的人员受伤。
事后虽然有胡福举代表县党部从中间做调停,分别各打了五十大板,警察局也象征性地给了点医药费,案件交由调查处主导侦缉,事情才算这么不了了之。
成志新的死让成小慧痛不欲生,由于成志新的遗体被暴怒的费得炳挂在城墙上示众三天,所以,暂时没办法为烈士入殓。由于梅小玲的过分坚持,在成志新牺牲的当天晚上,梅小玲就在成小慧的搀扶下离开了医院。第二天一早,梅小玲就让成小慧一个人支起了原来的小吃摊,而自己就躺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成小慧一个人含着眼泪前后忙碌着。
梅小玲出院的同时,方云生和李洪刚在一家茶社里,秘密见了面。除了对成志新牺牲表示痛心以外,方云生还把跟魏先生的斗争跟李洪刚说了一遍。依照李洪刚的意思马上就要找机会干掉这个无耻的叛徒,但是,方云生却说由于敌人防范得极为严密,加上魏先生跟许世昌、李鹤龄的矛盾,所以,他觉得目前暂时还有利用的价值,不过他主张把工作的重点放在消灭魏先生所设外围陷阱,及其他共产党叛徒的行动上来。再利用许世昌、李鹤龄跟他之间的矛盾,让他们先斗上一阵子再说。游击队这边也好腾出时间扩大自己的武装。李洪刚非常赞成他的意见,表示尽快将这一计划报告给城外的郭指导员。接下来,方云生又提到了成志新出事,梅小玲母女的安全问题,他建议游击队立刻通知梅小玲母女转移。而李洪刚告诉他已经没办法完成了,调查处的特务们已经将成家严密监视起来了。成家被监视和假游击队的覆灭,这两件事情上给了方云生很大的启示。预知危险必须先保存自己,成了方云重点思考的一部分,他心里开始酝酿着要不要在家里挖个地道什么的,按裴成传授的经验,提早未雨绸缪地做到狡兔三窟?
第二天中午离开警察局下班后,方云生准备去成小慧家去看看,刚走到原来的邹记杂货铺,他忽然想起了那天跟李同芳买文化用品时遇见的那个告密者,这不就是昨天跟调查处对峙时的那个魏先生吗?这一发现让方云生心里登时想通了全部的关键点,这个魏先生以前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他在地下党内一定也举足轻重,他会不会就是出卖李同芳和裴成他们的那叛徒呢?他原来的名字又叫什么?一路上方云生在心里猜测着这些事情的可能性,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成小慧家的小吃摊边。
正在忙碌的成小慧偶然间抬头看见了他,娇躯一怔泪水立刻蒙住了双眼,为掩饰自己的失态,她连忙转过头去借招呼客人的机会偷偷的拭去了眼泪。她的这一很不自然的囧态,让一直在旁边看着她的梅小玲发现了端倪。从在医院醒来时,许金铸和罗志成的描绘中,梅小玲就能判断这可能就是那个方云生。虽然到现在都还不能完全判定李同芳的死,到底是不是他所出卖的,但是,那次成小慧背后无意听见他发誓要抓杀共产党,梅小玲就觉得这人还是非常危险的。虽然他在城门发现自己受的是枪伤,还能及时把自己送到医院抢救,那也只能说明他对成小慧可能存在有什么企图。所以,梅小玲对他和罗志成,以及许金铸都产生了很大的戒心,这个戒心在她即便从成志新的口中,知道了方云生在为自己这边人做事的情况下,她仍然不敢掉以轻心,这也是她为什么要在成志新牺牲以后,立即出院接替他工作的原因之一,她怕成小慧一个小姑娘家容易感情用事,向不相干的人暴露成家小摊点的真实用途。
昨天李洪刚出城之前,还冒险来到成家小吃摊跟梅小玲见过一面。他告诉梅小玲成志新是为了保护他跟游击队的同志而英勇牺牲的,这个仇游击队早晚会报,他请梅小玲赶快转移。梅小玲告诉他,自己的联络点牵扯很多地下渠道,所以,即便再危险,也必须留下善后。李洪刚听后思量许久后叮嘱她以后要多注意安全,约束好成小慧尽量少跟大家联系。因为成志新牺牲以后,敌人肯定会把注意力放在她跟成小慧的身上。那么这个联络点就会成为一个巨大的危险区,只要是前来吃饭的陌生人可能都会受到跟踪和监视,所以,以后与游击队的联系,可能会有一个在城内行动比较方便、比较自然的同志前来完成,暗号不变。
李洪刚走的当天下午梅小玲就发现,小吃摊的周围果然新添了几个可疑摊点。从他们并不在意生意上的好坏的态度上梅小玲就能断定,这些就是来监视自己的特务们。于是,她再三叮嘱成小慧除了好好做生意外,除非有认识的人说出了接头暗号,其他的一切陌生人,哪怕真能够说出暗号也都不要理会。今天方云生的出现让梅小玲更加警惕,断定这家伙前来一定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她生怕成小慧一个不慎,或者感情泛滥,抱定感激之心而落入他的圈套。果然,梅小玲看见方云生在不远处稍作停顿之后,就缓步来到了成小慧的小吃摊前坐下。
“给我来两个包子和一碗粥。”
“不卖!”成小慧一抹眼泪生硬地答道。
“算了,还是卖给他吧!”梅小玲看着方云生被呛的尴尬神态,心中在想,不能就这么算了,要想办法弄清他来的真实目的,这样也好有所防范。于是,便向成小慧说了情。
“就不!”成小慧眼睛里又汪起了晶莹的泪水。
“唉——”梅小玲看了一眼坐走都不是的方云生,无奈地叹了口气,就什么也没说了。
方云生瞟了一眼背着身子偷偷抹眼泪的成小慧,迟疑地站起身来。
“小慧,我来是想说,成爷爷的事情你别操心,身后的事情我来帮助办理,到时候我来通知你就好,我走了。”说完转身就要走。
“站住,坐下。”
方云生刚走两步,成小慧生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方云生回过身来,看见成小慧正把他要的包子和粥赌气似地狠狠扔在了桌子上,随即转身流着眼泪忙自己的活去了,再也不理会方云生的存在。
方云生苦笑着摆摆头,心想这可怎么让人吃啊?但是,饭已上桌不吃也不太合适,只得坐下勉强把食物硬塞进了肚子。把钱往桌子上一放,赶紧就想溜。
“站住,把你的臭钱拿走。”成小慧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他筹措之下只得二次转身过来拿钱。而此刻那些特务们也好奇地看着这边的一幕,心想这个姓方的不会是看上人家的姑娘了吧?要不这么热脸对着冷屁股?
“这段时间你是不是又在城里作孽杀了人?”方云生的手刚触摸到钱,成小慧就来到了他的身边,一脸寒霜地狠盯着他,让他浑身都觉得好不自在。
“是、是。”方云生机械地回答一声,成小慧的眼泪流了下来。
“滚!别让我再见到你,要不然我会忍不住杀了你的。”成小慧一转身背对着他下了逐客令。
“这......”方云生还想说什么,但是,话到嘴边,什么也没有说出口。稍微怔了片刻,便怏怏的走了。
方云生走后刘玉海就来到了小吃摊前,其实他的到来只比方云生晚来一步。他是通过成小慧失态的神情才发现方云生的,于是,就躲在了一旁等待着方云胜吃罢离去,这才走进了成小慧的小吃摊。他没想到自己的到来,立刻引起了周围特务们的注意,于是,一场毫无防备的劫难,不光让他差点送命,还连累方云生在李鹤龄面前起了很大的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