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龄、常国孝听到说话一转身,就看见卓子仙在杏香的搀扶下,一脸寒霜地走了进来,张放见状一边回应回应着,一边急急忙忙地迎了上去。
“夫人,您怎么过来了?不是说好了这事儿交给我来处理吗?”
“你来处理?哼!你有这个能力吗?”卓子仙在路过李鹤龄的身边时,目光烁烁地狠狠盯了他一眼。随即看似说张放,实际针对李鹤龄说道。
“没听这位局长大人说吗?你们都是党国的干才,都有着大好的前途和未来,谁还敢破坏这位局长大人搜查抓捕共党分子的要务?即便你们是南京来的客人也都负不起这个重大责任。所以,这点小事情犯不着让你们负责。既然如此,那好,今天这事儿我还真就要没完没了啦!一切后果就让我个女流之辈来担当吧。”
说完她毫无征兆的猛然推开身边的杏香,一把抓起桌上张放收缴特务们的枪,顶上火对着蹲在墙边的章成身上“啪!啪!”就是两枪。好在张放眼疾手快,一看情形不对立刻上前托起了她的手腕,这两枪放空全打在了头上的房顶,虽只是把房顶穿了两个洞,却也把在场的每个人都吓了一大跳,墙边章成这个倒霉蛋才算捡回了一条小命。
卓子仙手里的枪虽然被张放拿下,可李鹤龄、常国孝和在场的所有人都被她这过激的行为吓出一身的冷汗,这女人真的敢开枪!如果不是胆大妄为的骄横无知,就一定是有强大后台的至尊贵妇,要不然谁能有这么大的气魄?常国孝等人还在惊魂未定,李鹤龄却又不知死活地说了一句。
“你敢开枪?你真的敢开枪?就不怕?”
常国孝赶紧上前拦住了他。“局长,局长,你等等,等等,我们先把情况搞清楚再说,千万不可鲁莽。”
“狗娘养的,还不服气......?”卓子仙嘴里骂着转身又要去抢枪,众人又是惊慌起来。眼见情况不对,杏香连忙抢先挽住她。“夫人,夫人,消消火,您快消消火,这不还有
张副官他们吗?等他们处理不好,您再发火也不迟啊!消消火气大伤身。”
趁着众人惊愣的时候,张放这边的其他随从赶紧机灵地把剩余枪支全部收走。然而,即便已经失去手枪的卓子仙仍然余怒未消,不顾杏香的阻拦抓起桌上的水壶,就向张放狠狠地砸了过去,张放连忙闪身躲过。卓子仙见状更加生气,大声吼道。
“王八蛋张放,你原来也是个吃里爬外的狗东西,竟敢跟外人一起合伙来对付我?你想干什么?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是不是想要造反了?”卓子仙越想心里的火气就越大,浑身颤抖地指着张放的鼻子大骂起来。
“不,不,不,夫人,夫人,您这不是要冤死我吗?就是借我一百个胆,张放也不敢有半点这样的想法啊。”
张放诚惶诚恐地陪着笑脸连忙解释着,随即压低声音在卓子仙耳边说道:“我这不是顾及咱厅长的名声吗?要不这样,您就在这儿看着我办事好了。”说完也不等卓子仙怎么想,便侧身一让,将李鹤龄和常国孝暴露在了卓子仙的面前。
就见他一指李鹤龄,对卓子仙说。“夫人您看,这位就是本地警察局的李局长,我已经请他过来出面为您出气了,只不过刚才李先生......。”
“呵呵,笑话,给我出气?我一介女流之辈怎么敢劳动堂堂局长大驾,没见人家都把破坏抓捕共党分子要务按在我们头上了吗?这会儿还没抓我就已经人家大恩了,如果再不知足恐怕我们都要进警察局监狱吃牢饭了,你说对吗?李大局长?”
卓子仙冷笑一声,在杏香的不断低声安抚下,气冲冲地在桌边坐了下来,冷嘲热讽地对李鹤龄说道:“人家李局长是个大人物党国干才,是做大事情的人。能为我个女流之辈出气,那不是显得太委屈了吗?天啦!刚出门就遇到这么大个局长,我这已经都麻烦人家的不得了啦,还觉得不知足,想想都有些害怕。是该让我们家陈焯带上重礼上门来,投帖拜访好好感谢人家一番才是,要不然可就这要得罪这个党国的干才了。”
“你......。”李鹤龄在卓子仙开枪后心中早已勃然大怒,现在又听她说话连削带打的讥讽挖苦,毫不把他这个局长放在眼里,更是怒火中烧地按捺不住。就在他刚要发作的时候,旁边一直偷眼观察的常国孝突然死死地拉住了他。
常国孝做事一贯心细谨慎,他从卓子仙一进门就发现这个女人虽说穿戴毫不起眼,但从她说话气质上认真观察过,很快便发现了这一定不是个普通官宦的家眷,要不然也不会这般见官毫无胆怯。紧接着便是李鹤龄因话刺激到她愤怒开枪时,常国孝又从她用枪娴熟,行事不计后果的做派上分析,更加坚定了自己前面的判断。所以,当听她说出陈焯这个名字之后,常国孝立刻就惊得冷汗直冒,浑身都在不住颤栗。而后又看见旁边李鹤龄还在不知死活想要继续逞强,更是吓得魂都要飞了。哎哟我的个妈呀!都这个时候了,你个王八蛋还在夜郎自大的傻逼逼跳脚,你说你你一个蚊子大的吊局长也敢跟陈厅长的夫人叫板,你他妈的找死也别拉上我呀!老子可还没活够呢。所以,李鹤龄刚要开口,就急忙抢先一步拉住了他。
李鹤龄不知状况对他眼睛一翻。“常队长,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息怒,快息怒!”常国孝先是大声阻拦,接着连忙低声。“局长,局长,陈焯,是陈焯。”
“陈焯?什么陈焯?陈焯又怎么啦?我管她是谁?今天老子非要......”
“局长,局长,这是......”常国孝还在极力阻拦。
“去去去,你他妈的一边呆着去。简直是要翻天了!老子今天还就不信了,就要看看是谁给你一个妇道人家的胆子,竟敢当众对警察局长开枪?”
狂妄自大的李鹤龄到现在都还没反应过来,不耐烦地甩掉常国孝的手,继续耀武扬威地大声呵斥道,那情景还真是准备把人都带到警察局去狠狠收拾一顿。常国孝一看心想,这下真完喽,是你自己作死怨不得谁,老子已经尽力了。
“哼!这位夫人,虽说我们彼此有些渊源,但是,你这种目无纲纪随意开枪的行为,发生在我管辖的地盘,不要说是南京警察厅某个官员的私人家眷,就是你说的陈、陈......” 刚说到这里,又被常国孝强拉到了一边。“国孝,你,你你干什么?干什么嘛?”
面对李鹤龄心怀不满甩扯他的行为,常国孝丝毫也不敢再放松,并直接使劲硬把他拽到门口,接着又压低声音在他耳边急促地说道:“小声点,你小声点。局座,那夫人是陈焯陈厅长的家眷,你急糊涂啦!”
他今天的异常举动已经使李鹤龄极端恼火,见他现在又再三地打搅自己说话,心里更加恼火,盛气之下对于常国孝话里的内容也没注意,大脑一时也就没转过来弯。只见他脖子一别,眼睛再次一翻怒气冲冲地看向常国孝。
“国孝,你今天是怎么啦?什么陈焯,陈厅长?有什么大不了?我今天还就是要......啊?啊——!哎哟,我的个亲娘嘞!”
李鹤龄终于弄明白眼前面对的是谁了,瞬间无限的惊恐取代了刚才漫天的怒火。跟着他腿脚一软警帽一歪,整个人就要向下瘫坐。要不是常国孝在旁边眼疾手快死死的拉住了他,李鹤龄一定会当场出大丑不可。
“局长,局长,千万别失态,千万别失态,陈夫人可还一直在那儿等着你表态呢。”常国孝一边使劲地向上提着他,一边悄声在他耳边叮咛着。
他的话让李鹤龄从恍惚中惊醒过来,他一脸苦样眼光涣散地看着常国孝的脸,木讷点点头,脸上冷汗直冒,强打着精神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子,慌乱中连警帽都差点掉在地上,还是常国孝给眼尖在旁边连忙接住递给了他。
“是,是,是,夫、夫人、夫人还、还等着,夫人还、还在、在等着,我、我、我这、这就过去,这就过去。”
李鹤龄心里极度惊慌,手脚忙乱地带上警帽,可怜巴巴地看向常国孝向他求助。常国孝暗中捏了捏他的手臂,并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受到鼓励的李鹤龄这才稍稍缓过点神来,他极其狼狈的深呼吸几口,又偷眼看了一眼愤怒中的卓子仙,强压着心中的恐惧,连续猛咽了几口吐沫定了定神,这才怀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陪着僵笑,被常国孝搀扶着战战兢兢地来到了卓子仙的面前。
“夫、夫、夫、夫人,是、是、是在、在下有、有眼无、无珠,毛、冒犯、冒犯了夫、夫人,请、请夫人高、高抬贵、贵手,不、不要跟、跟跟我一、一般见识,请、请放在下一、一条生路吧!”说完这话他的精神仿佛被抽干一样,就要往下瘫坐,被常国孝拼命拉住,这才没有继续出丑。
“哼!高抬贵手?我一介女流哪里配对你这党国的干才高抬贵手?也只有你这位高官老爷才有资格决定人的生死。我说的对吗?我们的李大局长?”
见李鹤龄已经被自己吓成这样,卓子仙心里的怒火也开始消退。
谁料卓子仙的这声怒哼,又把李鹤龄吓得灵魂出窍,目光呆滞地楞在当场,傻傻地像没听见卓子仙的问话。常国孝在一旁看的眉头直皱,他使劲地摇晃着李鹤龄的手臂,把他从魂飞天外的意境中给强拉了回来。
“局长、局长,你发什么呆呀?夫人在问你话呢。”
“啊?啊!夫、夫人问、问我什、什么?”
常国孝尴尬的瞟一眼卓子仙,回头没好气地对李鹤龄说道:“夫人问你还敢这么耀武扬威吗?”
“不敢,不敢,属、属下再也不、不敢了,请夫人饶、饶、饶小人一命吧。”
说着连扇了自己几个耳光。一个劲的拼命鞠躬道歉不说,还不住地骂自己有眼无珠,请求原谅放过自己。常国孝在一旁也察言观色地连声数落着他的不是,试图能给卓子仙缓解一下消消气。其实早在李鹤龄被自己一声冷哼给吓个半死的时候,卓子仙都已经气消了大半,又见二人不住恭维道歉求原谅,她的那颗虚荣心就已经得到了满足,只是碍于面子,才继续端着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表演。
看着卓子仙不理不睬似乎余怒未消的样子,常国孝心想,人家不理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咱们不能白白在这里代人受过不是?于是,灵机一动就把许世昌给端了出来。
“夫人,请暂停雷霆之怒,先听在下给您解释一下再继续发火也不迟。”说完这话,常国孝忐忑地看向卓子仙,见她没有反对也没有搭腔,便壮着胆子继续往下说。
“夫人,张长官,其实我们局长一直以来也是为了党国的利益在认真做事,虽说之前对您有所冒犯,但那不也是在给咱厅长壮门面添名声不是。您想,如果南京随便一个人下来,都说是长官的家眷。我们局长又因为敬畏而不查查清楚,就得过且过的随便放行,万一被狡猾的共党分子所趁机利用逃脱,那不就给咱厅长脸上在抹了黑吗?再则说,这本来就是他调查处为了冒功,打压我们警察局,肆意妄为的在地方上惹出的乱子,凭什么要我们警察局代人受过呀?如果我们局长这个时候处理问题时,再稍微偏颇一点,就又会被他们抓住把柄,以玩忽职守为借口,一个电话把状告到南京去,那样不光会给您添堵,就是厅长也没面子不是?夫人您看,现在我们局长也已经知道自己冒犯您是大错了,就一直在这里陪着不是。这事情要不赶紧解决,恐怕不光是在替人背黑锅,还让那帮始作俑者在暗地里偷偷笑话我们警察自己内讧,同样也会耽误您老的行程。要不夫人您看这样行不行?您这里把我们局长的过错先在心里记着,让他戴罪立功先办正事,等看事情办的好坏满意程度您再酌情惩罚他。当然,眼下最要紧的是先把这些人拘押起来,免的在这里碍您的眼。其实我们局长在来之前已经让人去通知调查处的人来这里了,等他来了,看怎样处理才能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再说。您看这样可好?”
李鹤龄的服软已经让卓子仙气消不少,加上一番折腾肚子早就饿了,而常国孝的一番话,更让她觉得再继续与下面这些人纠缠下去,也没多大意思。况且常国孝得体顾面的一番做法,让卓子仙很有好感,关键是看结果。所以,他的话刚说完,卓子仙就摆了摆手。
“嗯,好。这位兄弟说得倒也在理,我虽说一介女流也该识得大体。这样吧,你们就在这里配合张副官处理好这件事,事情完毕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就行,关键我要的是一个公正的处理结果。”
“是,是,是,是,属下一定照办,一定照办。”此时的李鹤龄完全没有了开始的那般跋扈嚣张,卓子仙话刚说完,他立刻就点头哈腰地应承下来。
对于他前倨后恭的丑态,卓子仙根本没有一点的兴趣想要再搭理他,只是从鼻子里轻蔑地“哼!”了一声,就不再看他一眼了。
听到刘铭的情况报告,许世昌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他一边着急忙慌地穿衣,一边对着刘铭破口大骂起来。
“妈的,让你们去查共产党,却给老子惹出这样的骚事来。人家那里都已经出示了证件,你们还他娘的不依不饶,这下可好被一锅端了,还得老子去给你们搽屁股。你们不要脸,老子还要脸呢。你说,还有个什么夫人是吧?”
许世昌歇斯底里的狂吠,骂得刘铭心里暗恨,却没有一点办法。
“是是是,是有个什么官员的夫人。本来那帮领头的也没想要怎么着,可就是那位夫人不干,说非要出口气不可。”
“出气?哼,好大的口气。我倒要看看这狗屁夫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连我中统调查处都不放在眼里。走,带路。”
刘铭在想,狗日的,别看你整天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今天非要看你倒一回霉不可。
不光刘铭在想,一路上许世昌也在想。谁不知道我cc派调查处的人员见官大一级?警厅的人又怎么样?别说你只是个女眷,就是科长处长什么的下来,也得对我许世昌礼让三分。可他并不知道他调查处有特权不假,问题在于他不知道这次惹的是谁?那可是国都厅长的夫人。虽说自己跟警察厅不是一个系统,然而他陈焯又是谁?cc派特务们的老祖宗,徐恩曾见到他也得陪着笑脸低下腰,要不然蒋委员长敢把一个国都的治安交给他?谁都知道要是这个大人物真动起怒来,那就不只是罢官革职的小问题,搞不好自己和家人连小命都会保不住。因此,惹上这样一个有权有势的主,谁要是不倒霉那才是怪呢。
更让许世昌不知道的是,此时已经撞到南墙的李鹤龄为了撇清自己,更为了算计平时跟许世昌之间的那些芥蒂,已经在卓子仙去别的雅间前,借陈述特务们的斑斑劣迹为自己泄愤,还变相的把许世昌形容的异常骄横跋扈,甚至献媚说他经常借着剿共的名誉耍尽手段,把地方警察局给压得死死的,常国孝瞅准时机也不时地一旁添油加醋火上浇油。卓子仙一听当然更不高兴了,平江警察局也是她老公的下属,压着他们就是给老公脸上抹黑。因此,还没跟许世昌见着面,就已经对他的印象坏到了极点,心里的火气也就跟着上来了。
有了他们的一番尽进谗言,所以,当许世昌一踏进会贤酒楼的大门,就被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四名持枪大汉给拳打脚踢的缴了械。一记耳光把刘铭轰走不算,四名大汉在报出陈焯名号的同时,将他的全身给搜了个遍,看情形稍有反抗,继续一顿暴揍恐怕免不了。
张放这样的安排,一是为了在卓子仙面前给她出气挣足今天的面子,二是怕卓子仙还会像对待李鹤龄那样见面举枪就打,三是必须强势打压一下地方势力的嚣张气焰,以免许世昌见到卓子仙时,再生出新的事端来,那自己可真就在陈焯面前无法交差了。弄清楚状况后,许世昌心里暗暗叫苦。做为搞情报出生的他,前几天发生在南京的刺花党事件早有耳闻。没想到同样的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的手下身上,这不是找死吗?看来今天的一番羞辱是避免不了啦。好在这里不是南京,要不然自己死上几回都不冤枉。
果然,在许世昌被人用枪逼着进入楼上的雅间之后,张放就当着靠墙站立的特务们面,指着鼻尖把许世昌给痛骂了一顿,令他极为羞恼的是李鹤龄跟常国孝居然也都在场。而卓子仙却一直坐在那里慢慢吃着茶,冷眼看着他们这边的表演一声不吭。按说自己被一个不知名的随从,当着李鹤龄和一帮手下被人怒骂,这般侮辱已是非常人所能忍受。但是,狡猾的许世昌心里却很明白,那边端坐的贵夫人此时代表的是陈焯陈厅长,绕是他许世昌平时再怎么诡计多端心黑手辣,也拿对方毫无办法。除了低头诺诺认服之外,只能把一腔心火发泄到手下那几个特务们的身上。眼瞅着张放骂声稍有停顿的空挡,他贼眼一转机上心头,转身冲到墙边,“啪!啪!”几个耳光打在了章成和那些特务们的脸上。
“王八蛋!一群不长眼的东西。平时老子是怎么教导你们的?出门办事要小心谨慎,处处按规矩办事,可你们就是不听。总是依仗党国给予之权利,到处飞扬跋扈耀武扬威。现在居然连南京警厅的长官们都敢得罪,说查就查说扣就扣,简直是目无法纪故意扰乱次序,看来你们都是不想活了。那行!既然是这样屡教不改,等这边长官们训示完毕,看老子怎么以家法收拾你们。”
中统的家规森严是每个特务都知晓的,眼见许世昌目露凶光,章成和特务们全都吓坏了。特别是领头的章成更是清楚这一点,今天的麻烦对自己将意味着什么。他在心里暗恨许世昌的同时,也怨毒地看了李鹤龄一眼,接着又看了看张放,最后把眼光落在了卓子仙的身上,心里越想越怕腿脚一软对着卓子仙,“噗通!”一下跪在了屋子中间。双手左右开弓“啪啪啪”地打在自己的脸上,浑身颤栗地哀求着。
“不,不,不,张长、长官,夫、夫人,是小的不对,是小的该死,有眼无珠冒犯了各位。对不起长官!对不起夫人!属下已经知道错了。请夫人和各位长官,念在同为党国效力的份上,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高抬贵手放、放小人一、一马。以后小人等一定痛改前非,小、小心做、做人......。”
这家伙一边哀求,一边借转头的机会偷看卓子仙、张放的脸色,见他们依然余怒未消的样子,心中越加害怕,不得已把目光投向了站立在卓子仙身旁的李鹤龄、常国孝身上。
“李、李局长,常队队、长,求你们帮、帮帮我们这些小弟们说说好话吧!你们的大恩大德,小人将没齿难忘。”
按照平时与特务们之间的龌龊,心机毒辣的李鹤龄不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更是不会雪中送炭。所以,除了鼻子里冷酷地“哼!”了一声,头一迈便不屑地避开了。但是,常国孝却不这么想,行动队跟这帮小特务们同在一个地方行使公务,整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儿难缠。借机瓦解对方阵营,才是攻心的上策。他已经看出许世昌为了自己不受牵连故意发怒,想把卓子仙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这些小特务们的身上,而这些小特务们以后兴许对自己还会有用,特别是这个章成。既然同在一个城市里吃粮公事,眼前的顺水人情当然不肯放过。于是,他干笑一声,谦卑地弯腰向卓子仙陪笑着。
“那个——夫人,还有各位警察厅的长官们,许处长。本来今天有各位和李局长在,小的位卑言轻无权插嘴。但是,这位兄弟既然求到了常某的面前,这人命关天也容不得常某再有什么顾虑。有说的不对之处,还请夫人和各位长官海涵。”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卓子仙的脸色,见她虽然气仍未全消,但也无打断他的意思。于是,咽了口吐沫,接着说了下去。
“是,今天的事情一帮小兄弟们的确是做得太过分了。尤其是对夫人,这简直是太不应该了,太不像话了,即便是被枪毙也都不过分。不过又值得庆幸的是,事情发生在夫人和各位警察厅的长官们身上,这要是发生在普通百姓的身上,那不又是一桩血腥的冤案吗?这就是给党国政府抹黑了。所以,狠狠地教训,让他们长点记性也是很有必要的。”
他的话让卓子仙心中残存的那丝不快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对他的欣赏。而许世昌在一边听得直翻白眼,心想这哪是在帮着消气呀?明明就是火上浇油。但接下来常国孝的话锋一转,他才明白常国孝的真实用意,怨恨也就变成了感激。
“不过,夫人你也许有所不知,许处长手下这些弟兄也是有苦衷的。就在前段时间,在我们这里刚刚破获了一桩极大的共党案件,除了大部分匪众落网之外,还有几个重要的顽固分子漏网在逃。也许是许处长手下这帮弟兄们认真的结果,据查这帮匪首目前人就藏匿在平江民众之间,他们大都善于伪装和蛊惑人心。所以,这帮弟兄们才这般不分昼夜地加紧盘查,不敢漏掉一丁点蛛丝马迹,而有辱上峰的使命。正因为他们过于认真和急躁,才导致了今天这般出格地冒犯了夫人,和在场的各位长官们。既然大家同在为党国效力,各位又是有头面,有身份的高贵之人,而小人和李局长又是在陈厅长直接领导的手下。所以,小人在此斗胆恳请夫人和各位长官千万消消气。这该打的也打了,该罚的我们也可以继续受罚。如果夫人和众位长官们还觉得不够消气,要不这样,今晚属下私人做东,李局长和许处长相陪,还在这里会贤酒楼里宴请夫人和各位,宴席上夫人和各位长官要是仍觉得不能消气的话,就边吃边骂我和李局长、许处长好了,谁叫我们没约束好地下人学会做人做事的呢?只要各位开心消气我们绝无二话,夫人您看这样可好?”
话已尽此,常国孝用肘部轻轻碰了一下许世昌,许世昌连忙见风使舵地陪着笑脸。
“是是是,常队长说的极是,既然大家同在为国家效力,那么请夫人和长官们千万息雷霆之怒,一切都是我许世昌管教手下不当,才得罪了夫人和大家,这客该由我来请,罪也该由我来赔,只要各位能消气,打罚我都认领。”说着他四下弯腰鞠躬,笑脸陪着不是。
其实早在张放对许世昌的羞辱,和小特务们的连声求饶扮可怜时,卓子仙的心火早就烟消云散了,常国孝得体的宴请和赔罪说道,更让她觉得受到恭维脸上有光。所以,当许世昌还在那里啰里啰唆的时候,她的思想忽然飘忽地想起了在这里,还有一个小时候的玩伴已经多年没见了。她一个女流之辈胸无大志,又烦见这些酒宴场所的应酬寒暄。心想,既然已经耽误,何不趁此机会前去探望一下,回忆回忆儿时的怀旧情景,也算不虚此行了。因此,当许世昌还在唧唧歪歪说个不停时,卓子仙皱着眉头一摆手打住了他的话头。
“算了,算了,你们谁都别说了。既然许处长承认错误,李局长和常队长又出面说情,我这里也就不再计较了。不过你们一定记住,这以后啊可不能再过于仗势欺人,这次是遇上了我心软好说话,要是你们厅长在,非扒下你们身上的一层皮不可。”
“是是是,夫人您教训的是,教训的是。”许世昌一脚踢在依旧跪在地上不敢动弹的章成身上,骂道:“还愣着干嘛?混账东西!还不快谢夫人和长官们的不杀之恩?”
死里逃生的章成有种两世为人的感觉,许世昌的话音未落,他立马磕头如小鸡啄米似的不定叫道:“谢谢夫人,谢谢警厅长官们的不杀之恩。谢谢!谢谢!”
这帮小特务们嘴里虽然这般低三下四的回应道,但心里对许世昌更加怨恨起来。事已至此,卓子仙显然已经有些厌恶了这种应付,眉头皱起一挥手。
“算了,算了,还做样子给谁看?都起来,忙你们的事情去吧!”
“夫人都发话了,你们还不起来快滚?一群不争气的东西。”心中有些憋屈的许世昌,把最后的怨气一股脑发泄在了这群倒霉蛋身上。章成一伙特务们立刻如释重负,一窝蜂似的争先恐后逃离了会贤酒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