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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竹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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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41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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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蜕变》连载

第八章

瓢泼大雨下了整整一夜,却仍未冲刷掉飞云客栈门前那浓浓的血腥味。雨虽然停了,但是空气依然阴湿燥闷。昨晚这里激烈的枪声,让这片附近的居民们都胆战心惊,他们不知道飞云客栈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但是,在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这肯定是当年那些顽强不屈的共产党人,回来又跟这些狼心狗肺的家伙们干上了。天一放亮,大伙都不约而同地小心出门,慢慢汇聚到这里想一探究竟。

一道挂满蒺藜的狰狞路障横梗在飞云客栈的前端,挡住了进入飞云客栈的道路,客栈两边的商铺和昨晚一样紧闭着,只是客栈两旁的那两排松柏,经过一夜雨涤更显得郁郁葱葱青翠挺拔。

紧靠客栈大门的两边完全被荷枪实弹的警察与大兵们所占据,他们手中都握着上有明晃晃刺刀的长枪,个个眼睛瞪得老大,狐假虎威地死盯向场地的中央。六位烈士的遗体被肆意丢弃在客栈前冰冷的青石道上,除张小烈脖间是断喉的恐怖血口外,包括付访年在内的其他五人身上都有好几处弹孔,死状极其血腥惨烈。

蒺藜外的人们越聚越多,人群中没有交头接耳的说话声,大家全都默默矗立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除了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这里的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压抑和死寂。只有那树干、墙壁和道路上的弹孔和飞溅的斑斑血迹,还在向人们无言地诉说着昨晚这里曾经发生的残酷与悲壮。

早起锻炼的方云生,忽然听说昨晚飞云客栈打死了几个共产党人,这让平时对此倍加记挂的他立刻精神一振迅速赶到了这里,夹杂在人群中心情激动的向这边张望。虽然场面非常恐怖血腥令人毛骨悚然,但是方云生却和这些居民不一样,他的思维早已被那浓烈的仇恨所占据,心里完全没有半点的惊悸害怕,相反的却被惊喜与亢奋所充盈,他要好好欣赏这些共党分子的惨状。

随着他灼热目光从每个死者的脸上缓缓掠过,方云生忽然惊诧地发现,靠左边第二具遗体的面孔怎么看着那么的眼熟?好像曾经在哪里见过呢?他正想着,思绪却被一阵刺耳的脚步声所搅乱。

“咵——!咵——!咵——!咵——!”一名眼睛浮肿身材臃肥,身挂武装带,腰别手枪,脚下蹭明瓦亮的双节牛皮鞋,倒背两手的中年警察,在客栈的场地前沿耀武扬威地来回走动着。这人方云生当然认识,前几天还在叔叔的宴席上见过面,他就是平江警察局的局长李鹤龄。

今天是李鹤龄最为得意的日子,虽然没有活捉共党匪首付访年,但是打死他及其随从一行也算得上是功勋空前卓绝。昨天,准确地来说也就是昨晚行动完结之后,他就激动地让下属在第一时间里,通过电台向省厅及南京总部分别发去了通告。他敢肯定今天只要一上班,这些部门的上上下下便都会知道,在平江他李鹤龄为党国立下了赫赫功劳。那么接下来的上司和上级部门一定会对他做出通令嘉奖的,升迁发财应该为期不远了吧!

昨天当再次接到魏先生的电话后,心情万分激动的他,甚至连林秋蛾再次跟他耍起小性子时,都没有半点气恼。试想,这抓到平江地下党书记以后的他,钱财还是问题吗?所以,也就是随便安慰了她一番后,便匆匆带人赶去了驻军营部。接下来的一切都是按照他事先与驻军的史营长,还有那个借来的剿共专家共同策划布置的。围捕陷阱也是下了很大的力气,几番演练的极其周密,每个细节都策划的滴水不露。然而,最终还是没有活捉付访年,这对他李鹤龄来说多少还是有些遗憾。

不过,昨夜在现场与负责行动那位姓倪的剿共专家交谈之后,李鹤龄反而惊讶地发现,没有活捉付访年恰恰又是最值得庆幸的事。因为在当初他跟那个神秘的魏先生约定时已经说的非常清楚,只能活捉到付访年才答应奖他大洋两百块。可现在的问题是付访年被打死了呀,其本质是完全阻碍了后续共党地下情报的延申获得。所以,李鹤龄认为这两百大洋也就可以省下来了,正好冒领用来给小妾去买宅子,再加上以后上司的奖励,肯定还会有大大的富裕。这名利双收的好事他李鹤龄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过的,想到这里他的心里又是一阵愉悦舒爽,脚下的步伐更加嚣张有力了。

今天的他之所以故意踌躇满志地在这里摆出这样一副架势,其目的就是要告诉平江百姓,他,李鹤龄从今天起将成为平江城唯一的统治者,是有权利和能力维护城内治安打击犯罪的最强实力派,跟他作对那就是在找死。同时他这也是在向县党部那些整天无所事事的庸官和同僚们,充分展示他李鹤龄高人一等的才能,看以后谁还敢再有一点瞧不起自己,许世昌的调查处更算个屁!

其实不用他这么张扬,昨天的诱捕计划开始之际,就已经让县党部的一干官僚,和调查处的许世昌处长眼红不已了。在部下向许世昌报告了警察局伏击付访年成功之后,他便把骨干们召集在一块一通训斥后,下令将全部的特务都撒了出去,在全城大肆搜查监视一切可疑人员,想要以此来作为突破口,寻找到和李鹤龄一样的政绩。

这一切李鹤龄是事后才知道的,此时的他对眼前的成功简直太满足了,膨胀的甚至让他觉得这整个平江城都快走不下他了。所以,他这般耀武扬威的忘乎所以之际,却单单忽略了一个把他推向今天这般光景的那个魏先生,并且利欲熏心地昧着良心私吞了本属于他人的那份钱财,让魏先生精心策划的一番劳累换来的却是两手空空,这种恨意在日后慢慢演变成了一种无尽的怒火,使李鹤龄最终被烧死在了这场自己造就的火海里。

很久以来平江都没发生过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了,所以,当方云生怀着复杂心情前来观看付访年等烈士遇害遗体的时候。在另一端的人群里,李同芳和钟柏乃至许多地下组织成员都看到了这血腥的一幕,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产生了巨大的震惊和悲愤。大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一悲惨事件的发生,地下党的成员们都纷纷要求组织和领导们能够迅速查清此事。

“嗨!终于看到真正的共匪了,可惜他妈的全都成了尸体,要不然还能看看这些人被抓的狼狈样子。嗯?那、那个共匪,怎么看上去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呢?哎,这人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当他的眼光掠过付访年的遗体时,方云生忽然感觉很像有些不对,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这也许是他的大脑正被那前所未有的莫名激动所充盈,所以,虽然觉得似曾相识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办法集中精力去到回忆寻找。然而,一个不经意的扭头顾盼,方云生远远发现了人群那端神情凄然的李同芳,他刚想挤过去跟她站在一起。

一个寒颤猛然闪现在他的脑海里。“啊!是他,原来是他。”

看见李同芳,让他猛然想起了那边躺在飞云客栈门前遇难老者的身份。

“那不是前几天才来学校找过李老师的和善长者吗?呀!天啦!李、李老师?李老师也和共产党是一伙的?”

这一重大发现把方云生顿时吓得魂飞天外,脊背上冷汗直冒。

“怎么办?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方云生被吓到了,心里紧张的“砰砰!”乱跳。

紧张万分的他生怕这时被李同芳看见,慌乱中一缩脖连忙低下身躯,偷偷挤出人群仓皇的跑掉了。

商业街那边李鹤龄还在耀武扬威,李同芳和钟柏已经在城东的一个小吃店里见面了。这次的约见是在李同芳的坚决要求下约见的,因为李同芳很清楚类似于这样的外围联系,一直都是钟柏负责在安排,期间只要出现问题他钟柏一定是第一知情人,所以,李同芳必须要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起初她也有过怀疑是不是钟柏出卖了付访年,或者是因为他所在支线的不慎,从而泄露了付访年此次行动的机密。可是见面后一交谈她很快就判定,钟柏情报来源的本身可能就是被人做得一个局,因为从钟柏接到情报的时候就感到有些太多的不合理。淮宾的民主人士为什么非要组织一群人来平江送金条?这又不是什么非常重要或迫在眉睫的急件?况且这群人经商者居多,更有文弱书生在内,几无缚鸡之力,这样的组合几乎就是故意给地下组织添麻烦,给敌人平白送福利。再有就是此次的任务平江也就是最后的转运,根本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和任务必须付访年亲自出面。而且,既然经过多重艰难危险终于抵达,为什么不直接交给接应人转于游击队不是更安全,还多此一举地冒险进城住下,等待付访年亲自去接待呢?这些迹象表明有人在故意编织圈套,目标直指付访年,其用心可谓歹毒之极。

听了钟柏的通报分析,李同芳第一时间的反应就是,情报来源的本身就有问题。追根溯源就要先弄清都有谁知道这次的情报?都有谁参与了这次的接应工作?安排人住进飞云客栈是谁的主意?

钟柏把自己知道的一切情况,都如实地跟李同芳做了详细的介绍,李同芳更坚定了自己以前的的猜测,这绝对不是什么意外,是有人想要出卖整个平江的地下组织。联想到那天与方云生看到的告密者,她觉得付访年的不幸可能只是一个开始,做为负责情报收集的钟柏还有自己,可能都已经上了对方的黑名单了。她决定在抓紧时间赶快做好应急准备的同时,必须发动全体支部委员,一起查找并揪出暗藏在他们中间的叛徒。而且这个叛徒很有可能就隐藏在他们这些委员的中间,要怎样才能保护好同志,又能从这些委员中甄别叛徒来呢?这一棘手的问题让李同芳深感焦虑。

“老钟,眼下平江的形势已经万分凶险了。在没有找出元凶的情况下,首先要尽快做出应对突变的准备。我建议马上召开支委会,通报险情,制定应急方案。而且还要立即组织专门调查小组,挖出事件的幕后真凶,把一切危险都扼杀在萌芽初始。”

“好,我同意这样的安排。你去通知其他支委,我来负责组织专门调查。”

两人商量确定后,很快分手各自警惕的离开。

重大危机面前,李同芳和钟柏都不敢有丝毫的松懈。钟柏很快组织起调查小组,开始顺着线索秘密展开调查。然而当李同芳联络费得炳向他汇报时,却震惊地获得了一个令人不可思议的信息,组织内突然冒出这样一种传言,这起事件是因付访年放松警惕思想疏忽而导致的重大失误。这样的论调出现的非常突兀,让李同芳万万不能接受,她坚决要求在支委会上阐述对付访年被害的怀疑和对危机临近的分析。然而,当她的要求勉强得到费得炳同意,她也在分别通知了其他支委,准备召开紧急会议时,费得炳却接到上级的通知,要他前去中心县委汇报付访年被害的经过,以至于李同芳和钟柏要求召开支委会的建议被临时搁置。

虽然费得炳走时再三强调,在这个特殊时期任何人都不能犯自由主义,支委会的分析讨论要等他聆听上级指示回来后方能实行。但是,心中对此已经充满怀疑的李同芳说什么也不能等待下去了。她不顾一切地分别其他支委单独见了面,然而,却惊异地发现这些支委看法各不相同。钟柏的表态只是认为这只是被敌人阴谋算计,付访年等人不慎中了圈套。老童的话语坚定而有力,直接指出付访年的牺牲是有人蓄意出卖,其目的就是要掌控平江地下党,目标暗指平江领导层。而另一个支委曲言文认为这一悲剧发生,都是付访年一贯刚愎自用留下的隐患,并且满腹不满地批评付访年只会纸上谈兵,连最基础的防患技能都不具备,以至于行动中被发现,连累了诸多的同志。

由于思想和认识上存在着巨大偏差,以至于几乎每个支委都没怎么把李同芳的危险忠告真正放在心上,对此李同芳心中焦急却也力所不及。为此她也只能先行动起来,除了上课她抓紧一切时间对自己负责的支线加紧了联络部署,要求每个交通站点在确保单线联系的规定基础上,同时制定出两套以上的预警应急方案。对没有撤离条件的站点及时清理搬迁,并且对遇险后的组织关系的建立做了特殊的安排。特别是在对成志新的安排上,她更是谨慎地将他预留成了自己遇险,他直接接替自己成为这条支线上的主导者,并提前把一切工作都向成志新做了详细交代。可以说一切的一切,她都想得非常全面、细心而周到。以至于两天的时间下来眼圈黑了不少,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在这次极为紧张的未雨绸缪行动中,由于分身乏术,她便让成小慧适当的参与了其中。但是,这所谓的参与也只是让她知道行动的目的,却没让她知道其中的内容,这样既在这个特殊时刻起到了培养她的作用,又能让她能切身体会到形势危急的心理压力,而且还没有违反组织纪律。具体方法就是她把这些布置用密书形式制成,然后交由成小慧按地址去联络投递,这多少也能起到应急保护的作用。开始的一切都很顺利,就是在最后前去邹记杂货铺联络时,却意外地出现了问题。

起初的顺利让成小慧产生了麻痹,思想上多少放松了些警惕,这样就有了许多路上的空余时间去想些问题。开始她还在考虑着李同芳交给自己任务时的细节,从她叮嘱的严肃性中成小慧深深地体会到了李同芳的顾虑和担忧,也为眼前面临的重大变故而焦急。她甚至是想着在遇到紧急关头启用刘玉海、陈伟新、杜先亮他们来一起帮忙,想着想着她忽然想到了方云生这个家伙,心情立刻莫名其妙地变得焦躁起来。

经过上次的被捉弄以后,她虽然通过在众人面前羞辱了方云生出了口恶气。但是,心里恨意仍还觉得不够。方云生走后她就在同学们面前发誓,一定要再找机会好好的整整这资本家的狗崽子,要不然这个坏人还会觉得欺负穷人家孩子理所应当。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好久,但每当成小慧一想到这些就恨得牙痒,她甚至在心里已经把方云生定性为真正的‘敌人’,几欲铲除而后快。

没曾想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当成小慧的思维还沉溺于怎样整倒方云生报一箭之仇的遐想时,自己在邹记杂货铺取回信过程,已经落入了街口四处游走的两个特务贼眼中。贪功心切的特务们在成小慧毫无戒备的情况下,一路跟踪来到了城中心一处人迹稀少的胡同口,趁着成小慧不备,一左一右地抓住她的胳膊就往里拖,准备在胡同里搜查一番后,看和自己的怀疑能不能对上号,再决定是否向上司报告。

身单力薄的成小慧哪里是这些家伙们的对手,除了拼命挣扎,就只有大喊“救命”的份了。可在那个动荡的年代,各路帮派林立,社会治安混乱,普通居民谁敢去招惹那些无赖、流氓、兵痞和特务们啊?当然也偶有个别一腔热血的汉子仗义援手,但有的不是落得个当街被砍,或家人莫名胁迫被害,或夜间房屋被烧,再不就是被冠以同情共匪罪名关进大牢。所以,此刻成小慧青天白日下的临街蒙难,那些过路的人们也只是投以同情的一瞥便匆匆而避,生怕因此而惹祸上身,长期受压迫的民族劣根性表露无遗。

也许是冥冥之中该让成小慧能够逃过这场劫难,刚刚还在被她咒骂的方云生,恰巧从邮电所出来,正低头苦想着李同芳的问题从这里路过。这几天他一直在纠结着一个问题,看上去那么好的一个李老师,怎么会和共产党搅和在一起呢?还有那个死在飞云客栈前的老者,看上去也是那么的和善亲切,转眼就白白惨死在了飞云客栈的地头。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他们偏偏都是共产党呢?自己整日遍找不着,可笑的是一觉醒来发现,这些共产党一直就在自己身边。他有想过要去举报,可他无论如何也不愿看到,有一天他的李老师也和那个老者一样,浑身血淋淋的到在冰冷的地上。想着这些方云生的心里更加害怕了,这种害怕也暂时压制了心中的仇恨。为了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令人糟心的问题,他并没有实现向李同芳回复回校上课的承诺,刻意将自己埋入了钻研电码的深奥秘密里面。然而麻痹过后依旧要回到现实,虽然身体在走路,大脑依旧还想着着早上所看到的一切,所以,心神身陷其中的他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周围发生的一切。就在他快要走过那条胡同口的时候,正在死命挣扎的成小慧惊慌中一瞥看见了他,就像漂泊在大海中几近灭顶的溺水者,发现了一根游浮过来的稻草,拼命地一把抓住再也肯不放手。

“方云生,方云生,救我!快救我!”成小慧的凄厉的呼唤声,把方云生的思绪从复杂的遐想中拉回到了现实。惊愕之际顺着叫声望过去,成小慧披头散发的正被俩人一左一右地抓住胳臂,使劲地往胡同深处里拖。这情景让他心中淤积怨气立刻被冲天的怒火所替代,一股正义感自胸中猛然迸发,他大吼一声:“站住!狗日的,放开她!”边跑边随手从地上操起一块半截砖头,随着他们朝着胡同里追了过去。

“妈的,真不知死活,敢管调查处的闲事。”

刚进入胡同里的两个家伙没想到真有人敢出面,便丢下成小慧向他扑来。也是这俩家伙太轻敌,不知道方云生的生猛手黑,所以,两人一前一后刚扑到近前,方云生手里的半截砖已经不客气地迎面飞出,一下子就狠狠地砸在了前面一个高个的脸上,那家伙被砸得“嗷!”的一声登时就矮下去半截,捂着脸血水从指缝中溢出。另外一个较矮一点的家伙眼看就要抓住方云生的衣襟了,见同伙被袭刚一愣神,胃部就挨了方云生重重的一踢,疼得他闷哼一声跌倒在墙边,痛苦的对着墙根拼命呕苦水。即便如此方云生也毫无半点怜悯之心,咬牙拾起地上的碎砖对着他们搂头一通猛砸,顷刻间这一高一矮的家伙便倒在了血泊之中,没有了任何还手的能力。趁着这些人神智尚未清醒,方云生侧滑几步上前,一把抓住依旧呆立当场,眼睛瞪得浑圆,小嘴惊成“O”形的成小慧转身就跑。

少女之心总是那么的敏感、脆弱、复杂和善变。自从上次在街上遇险时被方云生所救,成小慧对待他极度的恶感就发生了些许的变化。感激之情足使她不由自主地借故想要接近方云生,举止间不禁的向他释放出些许的善意。而方云生同样也感觉到了成小慧释放出的信息,但此前的阴影哪里能一下子从他的心里抹掉。要想让他马上按照李同芳要求的那样,和成小慧交心谈心相互帮助,虚伪的自尊心羁绊着他短时间内也根本无法做到。年轻的他本质要强,太顾面子,也太怕同学们说闲话了。他最怕的就是那些同学们说他原来只是假正经,现在终于露出狐狸尾巴,忍不住要见色起意了。所以,对于成小慧的善意他只能假装糊涂,直接选择了躲避。使得得成小慧想要对他说声谢谢都难见其踪迹,为此恼恨娇嗔,骄傲的心倍受打击,面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郁郁寡欢起来。

一连两天,方云生的身影都没有再在学校里出现,这让李同芳感到有些不安。其实那天在飞云客栈前她也看见了方云生,只不过当时由于激动悲愤,又要紧急思考查清叛徒一事,便无暇顾及到方云生的看法。事后她想以方云生的聪慧,一定会把付访年跟自己联系在一起。她心里倒不担心方云生因此会举报她,但她担心会因此毁掉在方云生心中的形象。

从成小慧恍惚幽幽的神态中,李同芳敏锐地感觉到,成小慧的身上也可能出了什么问题。甚至上课时间里,成小慧一反常态地精神不再是那么的集中,眼睛不断地偷瞟方云生空空的座位,神态失意忧郁飘忽,这样的心理素质让李同芳很是担心。下课以后李同芳把成小慧叫到了一个僻静之处,两句话还没有问完,成小慧的眼泪就噼里啪啦的流了下来,哽咽着把那天上午遇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李同芳,并且告诉李同芳她此时非常担心方云生的安全,生怕会因为自己的原因,使方云生和他家人遭受什么不测。

李同芳一听反而放心不少,因为她知道在方云生怀疑自己是共产党的同时,还毫不犹豫地帮助了成小慧,这说明他还是非常看重这段来之不易的师生情谊的。在冷静地思考之后,感觉成小慧这种担心的几率发生会很小,先不说那些人根本不认识方云生,就是认识,也得等他们完全清醒之后再去查找。即便是查找到了,也不可能把方云生怎么样,毕竟他们谁也没有抓住成小慧的证据。是,的确是方云生打伤了他们,但那也是救援同学出手过重而已。再说当街乱抓女学生,谁知道他们是些什么人啊?了不起赔点药费什么的。另外还有他那黑道的叔父在,不至于出什么大的问题。想到这里她除了安慰说成小慧不要过多的担心外,还批评了她心智上的欠缺,教育她要好好领略复杂危险之际的机智勇敢。见成小慧依旧心神茫然,便吩咐她先回教室安心上课,而自己却向别的老师交代几句后,转身向着方云生的家里匆匆走去,越是在这最艰难时期,她越不愿意放弃这新生的希望。

方云生的家就住在城南柳竹书院旁边小巷尽头的一处幽静宅子里,这里叫幽院。隔着小巷就是家中药材商铺,那里也是方云生自家的产业。方云生在家是个独子,父亲方正贤在他十岁那年因意外去世,寡母将父亲遗下的产业全部交由叔父方正魁帮衬打理,自己就带着年幼的方云生选择了这处幽静的地方静栖礼佛。叔父膝下无出,对他们母子也非常照顾。他知道方云生打小生性顽劣到处惹是生非,但溺爱已久,只要行为不太出格也就随他去了。为此方正魁还放出话来,如果平时有人因方云生惹祸需要告状赔钱什么的,行,来找我方正魁。只要真是方云生的不对,没问题礼我赔,钱我付。但是,谁要因为这些破事敢上门来找吃斋念佛从不出门的嫂子去吵闹?那么不光这人,就连他们全家也会倒大霉的。所以,即便这里只是一处小宅,门口也总有一对武功暗藏的中年夫妇在那里把门。一遇情况不对,男的会出面应付,尽量拖住来人,女的则会一溜烟儿地跑到旁边的药店去报信。眨眼的功夫就有七八个手里拿着各种器械的伙计出现在来人的面前,绝无二话地缚住手脚堵住嘴眼,瞬间就被送到方正魁的面前,事情不分大小,死活全凭造化机会,最低限度一顿胖揍被囚饿上几天也是有的。好在方云生虽然到处胡闹,但对母亲和叔父却是至孝至尊。即使有时不是自己的过错,只要他们发话,也总是当面低声下气的道歉赔礼。至于后事发展如何,那可就要看咱们这位方大少爷心情如何,是否记仇报复了。

对他们家的这一状况,李同芳并不知道。即便是有人知道,谁又会无事生非地在她面前随意说道呢?因此,当她急急忙忙赶到方云生的家门口时,很自然地就被那对中年夫妇给冷脸挡在了院子外面。李同芳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人家冷着脸把门就关上了,好家伙,根本就懒得理你。身为知识分子的李同芳哪里受过这般无礼的待遇?气恼的忽然感觉自己此行是不是有些过于多余。恼躁之下便转身便往回走,刚走几步身后却传来了方云生的声音。

“李老师,您、您找我?”

听到这样的问话,李同芳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霎地一转身逼近几步,一脸寒霜地盯着方云生。“当然是来找你,不为找你,你说我到这地方来干嘛?”

若不是纠结李同芳的身份之谜,方云生早就出来了。不过见李同芳一如既往地关心自己,方云生心里五味杂陈。

“对不起!李老师。因为我的事让您受委屈了,我替家人向您道歉!”

这种话对方云生来说几乎很少说出口,除了自己的母亲,恐怕也只有眼前这位他所尊敬的女教师了。甚至连他叔父想要让他道个歉都很难,这也可能是李同芳平时善于注意关心,珍惜人才,因势利导教育的结果。对于方云生罕见的道歉,李同芳登时气消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关怀和担心。

“这你都到哪里去了?为什么没有到学校里来上课?老师和同学们都很担心你知道吗?所以我就来你家找你,可是你们家......”

后面的情况方云生已经知道,李同芳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不过她是个细心人,之所以说同学们都很担心他,就是怕在他面前提及成小慧让他面子上难堪。

“是、是这样的,李老师。”方云生踌躇一阵之后,抬起头看向李同芳。

“在您面前我也没必要说假话。是,除了那天上午出了点状况外,我还怕在同学们的面前做检查丢面子。所以就没有去上课。不过最主要的是前天中午我去邮电所,听裴成讲了摩尔斯码与数字变化的关系后,发现按照一定的规律稍微加以排列,就能变化的与以前概率大不相同。所以一时激动就去邮电所向他们请教,不知不觉的就把上课给耽误了。不过后来裴成他们来了之后我们又......”

“嗯,真的让这小子钻研就去了?好啊!这家伙还真的没让自己失望。”

几天的时间就能明了摩尔斯码的变化,略懂一些这方面知识的李同芳被他的聪明惊着了。方云生接下来的关于电码知识的描述,李同芳已经有些听不懂了。她在想,怪不得付访年再三要求自己要在年青人中间多注意、多发现、多培养一大批思想品德端正的优秀人才,需找机会向他们灌输进步思想,逐步引导他们走向革命的道路。眼前这个方云生不就是个特殊的人才吗?假以时日着重培养的话,必将成为一个绝佳的特质人才。

就在李同芳几乎忘记来这里前,心里所要解决问题的时候,方云生却突兀地向她问道。“李老师,您、您、您是共产党吗?”

对于他的直接发问,李同芳只是身体怔了一下回答却很直接,她一脸严肃地说了一句。

“你认为呢?”李同芳微顿一下,用手捋了捋鬓角的秀发看向他。

方云生神情尴尬,眼神游离地看向一边。

“你认为我是,那么我就是。”

李同芳说完两眼直直盯着自己的学生,非常平静地专注着方云生的眼睛和神色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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