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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竹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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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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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蜕变》连载

第一十一章

驻军运输马队一出发开始,李同芳就从成小慧那儿收到了消息,迅速与钟柏派人侦察到的信息相汇合,钟柏随即指派一直跟随在身旁的两名游击队员中的一个,抄小路跑去给拦马峪设伏的曾常昊送信。当城里那四辆车组成的车队开始出发的时候,已经比原计划滞后了半个多小时,心急火燎的钟柏立刻又派出了另外一名游击队员,给曾常昊报信去了。为充分保障所获情报的万无一失,他自己则和其他地下党的同志一起悄悄跟在车队的后面,保持距离一路前行。

可就在车队出城后不久,开到一个三岔路口时,却忽然改变了行进路线,车轮方向一拐开进了通往一处驻军军营的道路。由于军营道路上哨卡的拦堵,钟柏等人根本无法靠近侦察,无奈之下也就只能原地隐蔽干等。万分焦急之下等了约一个小时,军营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这可急坏了钟柏一行,他们细细一想觉得有些不对,就让其他地下人员在这里看守,钟柏自己则抄近路赶往拦马峪,想要去找曾常昊再商量商量,他想建议游击队取消这次的行动。可是他没料到曾常昊在接到敌人运输车队已经出发的报告后,立刻命令队伍往又前推进了一段距离。等钟柏摸索着漫山遍野去找曾常昊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其实任谁都不曾想到的是,敌人车队之所以延迟出发本身就是一种故意,从城里到军营这段路程的时间,加上钟柏他们在军营外隐蔽等候的一个多小时,三下加起来已经超过两个小时了,还有钟柏警醒步行赶往拦马峪,这又需要一段的路程时间。所以,一切的一切即便李同芳和钟柏他们怎么严密侦察跟踪监视,所有的谨慎提防全都是徒劳的。

从这个计划的故意透露,设计者就已经把钟柏、李同芳等人在城内的监视都算计了在内,并且阴险地利用了时间差来防范他们的预警报信。这还不算,就在马车出发前,城外军营就提前开出了六辆军车,车外篷布遮盖,车厢内两边沙袋排码的的防护墙上预留多处射击孔,为防止路上颠簸沙袋墙倾倒,每排沙袋都用防护网固定在汽车两侧的挡板上,手持武器的士兵在这样形成的夹道中可以非常安全地向外射击。不仅如此,设计者在每辆车上不光配备了多挺机枪,还配备了短波军用电台,行进路线的路线上,也早先埋伏好了隐蔽观察哨,特别是拦马峪的最高处早些天就已住有潜伏的观察人员,所以,曾常昊游击队的一举一动从开始就落入了敌人的视线之中。

前面走失和后面掉队的车辆,其实也是敌人的预先算计,那两辆故意离队的车辆中满载的武装士兵,早在中间四辆快进入曾常昊的埋伏圈前,便利用隐蔽山林的死角做掩护悄然打开,几十个美式全副武装的士兵偷偷跳下车进入茂密的灌木丛中,以前、后两端齐头并进的态势,向曾常昊他们的身后迅速迂回包抄。这边战斗刚打响,敌人已经从上到下地把游击队员们围得像铁桶一般,加上火力配置的强弱悬殊,一开始就完全形成了一边倒的血腥屠杀,游击队毫无反抗之力。当李洪刚和钟柏先后赶到时,包括曾常昊和游动送信两名同志在内的八十四位游击队员,已经全部蒙难,现场站着的只是漫山遍野搜索的匪军士兵,及草林间残留的血腥与硝烟。

紧急约见时听到钟柏向她通报了拦马峪噩耗,李同芳一下子就惊呆了,事情的严重已经超出了她的最坏想象。如此周密的引诱和陷阱,也只有非常熟悉还和掌握我党地下工作程序的人方能做到,叛徒来自于上层决策者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几乎是整个地下党组织完全暴露在了敌人的面前,至于到目前为止敌人还有开始全面对地下党动手,李同芳和钟柏都无法猜测其中原因。残酷的现实明摆着危机就在眼前,紧急转移与隐蔽防范已刻不容缓。望着满脸愁苦悲观的钟柏,李同芳果断决定在暗中继续向上级通报的基础上,要求费得炳立即召开支委会,商讨针对突发事变的深挖调查和应急布置。

李同芳深深地感觉到最后的巨变也许马上就会爆发,稍有迟疑和犹豫只会面临灭顶之灾。所以在她与钟柏分手后,便隐匿行踪匆忙赶回住所,找出药水立即用加密的形式书写了两封信。随即警惕出门通过秘密联络点把那封描述最近平江所发生的重大变故,和自己对危急形势的怀疑与判断,向中心县委作了紧急通报。而在另一封传给县委特委的密信中,将成志新应急联络点的特殊联络方式和暗语,向他们做了特殊的报备。随后不顾被特务发现的危险,再次去了邮电局找到裴成向他递交了一份情况汇总的机密材料,叮嘱他立即用密电的形式向瑞金报告。忽然想起了北山游击队的现状,李同芳马上去了邹记杂货铺,在那里的后院仓房现场密写了一封信,与邹世宗一起配合掩护赶往交通站进行了传递,在信中她将成志新这个重要联络点,以及专门为北山游击队制定的联络暗号向郭指导员做了详细说明,并再三告诫这是在平江的危险局势趋于缓和,游击队遇到重大困境时,方可以启用的唯一一处联络点,必须慎之又慎。做完这一切,她又马不停蹄地赶到成家,把自己所掌握的秘密交通线,当面清晰地画在一张纸上,极其庄重地交给了成志新,反复叮嘱他一旦自己发生变故,督导同志们一定要静默蛰伏静等时局变化,一定耐心等到局势稳定,绝不可有丝毫冒险。

离开成志新的家,她又在学校找到了成小慧他们,把最近平江可能会发生重大变故一一做了分析讲述,要求成小慧在保证自己不随意冒险基础上,更要严格约束好刘玉海等一帮进步青年,帮助他们在大变之时保持住最清醒的头脑,万万不可一时激动做一些毫无意义的事情,为革命保存实力。在说到要她注重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时,李同芳再三强调,类似于方云生这样的人才,尤其要格外地关注,拉他一把就是强有力的革命力量,推他一把就有可能变成了对革命事业最严重的阻力。在这种正反得失大是大非问题上,她再三嘱咐成小慧,要求她和刘玉海等人千万要注意克制自己的情绪,防止盲进急躁的情绪滋生。如若不然既有可能会给自己造成生命危险,同时也有可能会给革命事业带来新的危机。她的叮嘱让成小慧听的胆颤心惊,一脸惶恐的不住点头应诺。

然而,思想上已经存在的阶级敌对观念,哪能会因为李同芳的临时嘱咐而突然改变呢?她和刘玉海等人一样,在心里对方云生早已播下阶级仇恨的种子,哪怕有李同芳几次三番的多次规劝教导,以及反复用方云生冒险救助成小慧的事情,来强调方云生本性和人品。但成小慧和刘玉海他们还是觉得,那只是方云生一时心血来潮的同情心而已,其内心的本质依旧是反动肮脏可耻的。所以,即使李同芳再怎么强调教育,成小慧也就是听了而已。充其量也只是暂时不与方云生发生敌对摩擦也就罢了,想马上看到他们能进行团结合作,恐怕也只是李同芳一人单方的愿望而已。

与方云生的见面是在去方家路口碰上的。有了上次跟踪成小慧不愉快事件的发生,方云生行事低调了很多,李同芳事后也反复检查了自己行为是不是有些激动。回到学校以后她把方云生叫出来长谈了一次,在主动检讨了自己做为老师不该情绪化动怒后,对于方云生对自己秘密身份的界定和猜测,她在交谈中也隐晦地告诫方云生,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她都希望方云生在没有弄清楚方正贤不幸的真相前,都不要过早地介入任何政治事件的纠葛,以免因为误判过激行动造成毕生的后悔。

方云生虽还有许多的疑惑淤积在胸,但一想到那天李同芳激烈的态度他就感到后怕,这种后怕不光是心寒与胆怯,还有更多的是一种不舍与珍惜,他很怕失去这段来之不易的师生情谊。因此,在谈话中他过多地选择了克制和沉默。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对李同芳和成小慧的接触,完全采取了逃避和远离,生怕再因自己的一再探寻,而情形急触雷伤害到彼此的感情。

李同芳是方云生多年来第一个被邀请进家门的外人。与李同芳的交谈,方家女主人苏晴凝感觉非常的愉快,她已不止一次听儿子在自己面前说起过这位让他无比照顾和培养的老师了,所以在表示感激的同时,也要求李同芳多对儿子严格些,帮助他早日成人成才。在谈到方正贤的意外被害时,李同芳当着方云生的面,专门详细询问了方正贤遇害时的全过程,向苏晴凝阐明了对此事件发生时社会背景的看法和分析,表明就自己对这件事情的判断,可能是有人在假借共产党农运会的名义暗报私仇。她建议苏晴凝好好回忆当时方正贤在外,是否得罪过什么官场或者生意场上的小人,注重排查那些事后得利或者回避的人。对此苏晴凝非常震惊和感激,她表示一定好好想想,并一再表示了对李同芳的感谢。当李同芳谢绝了苏晴凝邀请自己在家吃饭,辞别方家被方云生送出大门的时候,已接近掌灯时分。这时李同芳却收到了中心县委组织部颁发,由费得炳临时代理平江地下党书记的决定。

第一次合谋的巨大成功,让许世昌万分欣喜,当魏先生再次电话打来的时候,许世昌除了感谢他的真诚之外,还告诉他已专门把五百大洋存入了他给的固定户号。同时也通知他省处派来的夏专员明天上午就会到达平江,看他是不是该露面跟大家见见面了。魏先生的回答倒也很干脆,行!但暂时他还不想暴露,他要求在一个秘密的场所,只能有他们三人在场。并解释说这不是故弄玄虚,因为地下党组织内部还有很多机密,并不是他能很快全都掌握的。为了放长线钓大鱼,他必须长期隐藏自己身份,以便在暗处获取更多的情报,充分发挥出最大的作用。

许世昌完全同意他这种做法,他也算计好了,虽然有了夏专员的出面,魏先生好似已经跟他平起平坐,但夏专员不可能一直待在平江,直接领导他魏先生的还是他许世昌。要想处处压制这个魏先生,他许世昌手里还有一个底牌,那就是魏先生始终是名共党的叛徒,夏专员只不过是他的一道临时护身符而已,人手和权力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以后的一切的行动还将在自己的直接管辖下进行,他做的越多,自己得到的也越多,不用操心劳神功绩自己就能唾手可得。即便出了问题也是他姓魏的疏忽过失,跟自己毫无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所以两天后的一个下午,许世昌、夏专员和以魏先生化名的费得炳,一起在城外一个较为隐秘的酒楼雅间里见面了。这一天他们不仅达成了费得炳提出的秘密投靠协议,也通过了以费得炳为主要责任人制订的下一步阴谋计划。自此一场长期针对平江地区,乃至整个浙江省地下党的血腥大清洗开始全面展开。

自从成功诱杀了付访年等人之后,李鹤龄就感觉到了调查处的蠢蠢骚动,满大街的随处可见的便衣,如苍蝇似的在平江城里‘嗡嗡’乱窜,肆意盯梢他们眼中所有怀疑的对象,这让李鹤龄心里非常的有成就感。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两百大洋被自己贪没后,那位神秘的魏先生就再也没有了一点消息。当然,已经名利双收李鹤龄对此也毫不在意。正当他正想着以此为资本等待着上司予以升迁的时候,调查处突然贴出告示,说成功地剿杀了大部分北山游击队的成员,这一消息让李鹤龄大吃一惊。他不明白了,这不就是派出了几个小喽啰在大街上胡乱转悠吗?怎么就能剿杀的了狡猾的北山游击队呢?假的,一定是假的。

可是,没过几天他就得到了部下一个叫季德坤的报告,说从调查处内部传来的消息,北山游击队的确是调查处联合城外驻军一起清剿的,并且已经基本全军覆没。紧接着李鹤龄又接到了省厅上司打来的电话,责问为什么这份战绩让调查处给抢了先,是不是平江警察局太无能?并强令他一周之内,一定要想办法破获平江地下组织,为警察厅增光。否则,他李鹤龄就会有下台的可能。李鹤龄这下傻眼了,他终于明白这是那个神秘的魏先生在捣鬼。这小子为那二百大洋一事,改弦易辙投靠了许世昌。现在他开始后悔了,不怨别人,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后悔不该贪图眼前蝇利,白白放掉了已经到手的功名厚禄。然而这心里的苦,又不能当着任何人讲,扭曲的心理让他在痛恨魏先生的同时,连调查处也一并恨上了。心想:哼!许世昌敢截老子的胡,那好,以后咱就等着瞧吧。于是大街小巷也就出现了警察着装,故意骚扰驱赶特务的事故,甚至还发生了警察当街找茬抓便衣的现象。

为了珍惜彼此的那份情,情绪低迷的方云生刻意避开了李同芳和成小慧。但对于裴成,方云生觉得就没有了那种必要,翻脸就翻脸谁怕谁呀?大不了以后不去邮电局就是了。

自从上次在邮电局因谭玲的原因,发现了裴成存在秘密之后,方云生就怀着一种类似报复的复杂心理,开始暗暗注意起他的一举一动。最近在他的脑海中,总时不时地窜出躺在血泊中付访年那惨烈的样子,每当此时也就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那天李同芳悲愤交加的面部表情,心里顿时觉得堵得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呢?自己不一直都非常的痛恨共产党吗?如果只是因为敬重李同芳的原因,那么裴成呢?这可都是很好的报复机会呀!只要轻轻地打个电话或者一封举报信,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完成报仇计划,但为什么总是在关键时候,自己的心对自己说着这样一句话:看看,再等等看吧,也许是自己搞错了,不能为了报仇而祸害到一个无辜的人。

是,即便是这些想法都可以成立,可昨天在看了县党部新出的巨幅布告上说:由于地方和驻军之团结紧密,一举剿灭北山之游击队,使北山游击队自队长以下八十四名匪众皆遭毙命等等。还有那城外悬挂不停晃动的尸首,方云生的心里非但没有一丝的快感,相反的还好似有些为这些死者感到痛惜难过,这种状况就像当初看见付访年躺在血泊之中的感觉一样。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怪异情感呢?方云生被自己目前的状况给搞得心烦意乱了,他很想找个贴心的人来说说话,吐吐心中的郁结之气,可这时候他才发现找谁都不太合适。找李老师吧?此时的她肯定还在生自己的气。找那个整天稀里糊涂只知道吃的死党许金铸吧?这可是攸关李老师和成小慧生死存亡的大事,万一这家伙嘴大不慎,将会给李老师带来灭顶之灾。思前想后觉得唯一可以无害交谈的也只有成小慧那个臭丫头了,但是一想到她曾经说对自己那么的仇恨,刚刚燃气的希望火苗,立刻晃晃悠悠吧唧就灭了。去他妈的,算了,算球了吧。还不如换换思想,一个人钻研电码技术去,顺便还可以偷偷观察那些和裴成偷偷接触的人,看看自己心中想象的共党分子,和普通人的行径是不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想到这里他连后面老夫子的课都懒得再听了,便直接来到了邮电局,还没进门就碰见了一脸凝重打里面出来的裴成。

“云生,你来得正好,这几天我家里有点急事,需要耽误一些上班时间。如果你有时间就请常过来帮忙多照看一下,要不老板会因缺少人手而骂娘的。”

“好好好,有事你去忙吧,我帮你盯着点就是。”方云生嘴里爽快地应承着,心里却在嘀咕。

‘哼!家里有点急事?真他妈会装。北山那边死了那么多的共党游击队,我看你是火烧屁股坐不住了吧!谁他妈的会管你的这破事,今天倒是要看看你会干什么样的勾当。’方云生心里这么想着,脸上满是虚与委蛇的笑容。

心中有事,看到方云生答应下来,裴成便一刻也没耽误地匆匆离去。也不知道是近日来围绕地下党和游击队所发生的几起重大流血事件的原因,还是因为父亲的深仇血恨,也或者是年轻好奇的原因,一直在心中几番纠结的方云生,此时忽然突发奇想地选择了跟踪裴成,他要看看裴成到底是在干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一开始时候裴成并没有发现,但当他刚要准备去城西贫民区,目标任务的第一家联络时,就发现了方云生很注意的的隐藏跟踪。裴成好几次都想急于摆脱方云生的纠缠,去干自己的事情。可是方云生这家伙太过于狡猾,像块狗皮膏药似的死粘着不放,无奈之下裴成只得带着他兜起了圈子。

放学以后,刘玉海、陈伟新、杜先亮、李道祥等一帮穷苦人家出生的子弟,在看了县党部的告示以及那些烈士的尸体之后,心情都非常的沉重。他们一边走一边聚集在一起咬牙切齿地议论纷纷,个个恨不得赶快长大去参加游击队,为那些死难的烈士们去报仇雪恨。一行人正低声议论得群情激愤怒火中烧的时候,一转弯,走在前面的李道祥忽然看现了躲躲闪闪形迹诡异的方云生。

裴成他们虽然不熟但也都见过几次,也多少知道他和那些隐秘点的工人商贩有些关联。所以,在这些孩子们心目中,裴成无形中就成了他们值得亲近的一份子。看见方云生是在偷偷跟踪他,刘玉海等人一通交头接耳的商量,联系上次军营观察行动时,方云生和许金铸也对他和成小慧有过暗地跟踪,于是方云生这番只是对裴成探秘的好奇,在刘玉海他们一群人的眼中,被华丽的认定成了奸细特务的勾当。刘玉海一招手,大家全都围了过去。

方云生还在探头探地借着墙角隐蔽跟踪裴成,专心致志地偷偷观察着他的一切举动,忽然眼前一暗,被膀大腰粗的陈伟新拦住了去路。一直注意身后动静的裴成见此情景,连忙一转身几个闪避趁机摆脱了他的纠缠,去完成自己的事情去了。

“干什么?你们想干什么?”面对几个人气势汹汹形成的包围圈,方云生心知不妙,但嘴上毫不示弱地问道。

“干什么?我们还想问问你呢?鬼鬼祟祟地一看就是在干想要害人的勾当,看看你这样子,和那些流氓狗特务们有什么两样。”

“你们才他妈的是流氓狗特务。”方云生的怒骂让刘玉海他们更加痛恨。

“揍他!”随着杜先亮的一声暴喝,众人群情激愤地一拥而上。

本来刘玉海他们都一直不耻方云生捉弄成小慧的行为,特别对于他在学校公开辱骂共产党,大家更是憎恨非常。再加上上次跟踪成小慧一事被李同芳发现,以及城外悬挂了那么多被杀的游击队员尸体,他们更觉得这都是方云生偷偷报的信。现在又发现他在跟踪裴成,这就更坐实了方云生就是特务们的奸细走狗,这便暗生要干掉他的想法。要不是李同芳的多次批评阻拦,他们之间的打斗可能不知道要发生多少次了。这次狭路相逢,方云生又是孤身一人,正在干着见不得人的勾当,天时地利人和,都正好随了这帮小子的心愿。

常言说:好拳难敌四手,恶虎难架群狼。彼此间的新仇旧恨,在这一时刻都得到了充分的爆发。于是,方云生遭到了一顿狠狠的胖揍,鼻青脸肿头上流血地晕在地上。而刘玉海的眼窝嘴角,杜先亮的脚腕额头,李道祥的肚子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这家伙重重的拳脚,最为可笑的是陈伟新虽然身材高大,可还是没有防备到方云生阴招的偷袭,裆部被他暗中一脚撩阴腿踢中,捂着在原地蹦跳了半天都没有止住难言之痛,要不是杜先亮发现有警察已经赶来,这家伙可能还要在那里丑态百出地多表演一会儿。一帮残兵败将相互搀扶着狼狈地撤离了现场,留下晕倒的方云生一个人躺在冰冷的灰土地上,快乐地迎接着警察的到来。

按照李同芳的特别指示,裴成对他负责的几个交通站都做了紧急联络,向他们说明了现在所面临的危机形势,要求大家在快速调整目前工作方式的基础上多留些心眼,暗中启动只有他们自己掌握的预警信号向下线传递警示,没有预备逃生暗道要赶快搬家,即使在搬新家之后,也要做好遇险随时紧急撤离的准备。

这天的整个夜晚,裴成几乎一宿都没有合眼,烦恼、懊恼和气愤一刻不停折磨着他的情绪。黑暗中聆听着身边妻子,因久困、疲劳、委屈在昏睡中所发出的粗浊呼吸声,他的心神更加自责不宁。最近地下党游击队所遭遇的连番不幸,已经让裴成非常紧张和担忧了。而现在......,现在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如此荒唐龌龊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

很早以前,他和窦青峰还都是燕京大学里的高才生时候。一次闹学潮的行动,让他们与出身官宦家庭的漂亮小姐杜丽相识了。本是众人追绕的杜丽,一个不留神便深深地爱上了他这个组织领导学运的小伙子,这在当时让窦青峰和一帮热血青年们全都羡慕不已。从那时起杜丽就毅然抛弃富裕的家庭安乐生活,冒着血腥和风雨坚定的和他们站一起,投身到了伟大的革命洪流之中。在学运失败后,他们两人和窦青峰一同被组织转移根据地秘密培训,训练结束后,在窦青峰羡慕妒忌的眼光下结为伉俪。由于局势的急转变化,夫妻俩又都精通报务,在窦青峰的推荐下,受党组织的委派来到平江,配合地下党做情报工作。

报到时,裴成依稀记得费得炳好像表现出对杜丽超常的热情,虽然自己当时也讨厌他紧盯妻子的目光。但毕竟以后是自己的上级领导,又是革命的老同志,所以,始终也没有把他想得那么坏。在以后的一段时间里,裴成渐渐发现杜丽失去了往日的快乐活泼,时时表现沉闷、焦虑和烦躁,并多次对他说不想在这里干了,想向组织申请调换一下工作。为此他还批评过杜丽不服从组织纪律,有小资产阶级的思想存在,记得当时杜丽象不认识似的含泪盯了他好一会儿,随即跑进厨房委屈地哭了很久。从那以后杜丽更加消沉忧虑了,特别是窦青峰惨遭不幸以后,杜丽一天到晚除了工作,跟他基本很少有话说,就连生活上也常常丢三落四心神不宁。裴成原以为是地下工作环境和每次提心吊胆收发,及做为掩护陪其他同志出入不同场带来的精神压力所造成的,除了安慰几句之外也没有往深处去想。直到发生了这件事情,裴成才知道自己始终都在委屈冤枉杜丽,深深自责做为丈夫关心妻子太少太少。

平江地下组织和北山游击队先后遭到破坏,特别是付访年的遇害,让大家都痛心疾首的同时,更担忧身处这个地区革命的未来。根据李同芳的安排,这几天裴成都在忙着应对突发巨变的联络安排。昨天裴成因方云生跟踪去交通站传递消息耽误回家较晚,进门后发现杜丽心神不宁万分焦急等着他。看着她一脸期待又欲言又止的样子,裴成烦躁地想着,真是小女人性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想着要求调离的事情,这也太任性了吧。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杜丽在踌躇好一会儿才忐忑地告诉他,下午在电报接到瑞金即将来人时,忘了回应加密联络暗语。而这份情报恰是晚上裴成紧赶慢赶,通过交通站紧急传递出去的。这可怎么得了,没有加密暗语,即使瑞金来人与平江接应人面对面,也无法确定相互身份。如果再被特务截获钻了空子盯上,那么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发现重大遗漏后,裴成除了冒险通过电台立刻进行紧急补救之外,还立刻狠狠地批评了杜丽的严重失职行为,并细责她这段时间工作生活的不严谨。谁知却反而引起了杜丽长期被压抑情绪的大爆发。激烈地吵闹中,愤怒的杜丽将事情的原委冲口暴露。裴成当时就被惊呆了,做为上一级直接领导的费得炳,在明知自己和杜丽已经结婚的情况下,仍不止一次地假借工作之名欺骗、诱惑、调戏、纠缠于她,这不仅是对革命工作的巨大亵渎,还是对组织纪律的极端藐视,更是裴成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无法忍受的耻辱。况且杜丽在面对领导的侮辱和丈夫所给双重委屈时,仍能顾全大局地强忍羞辱坚持工作,这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啊!裴成在自责的同时,满腔怒火地当即就要去找费得炳算账,要不是杜丽痛哭流泪拼命地阻拦,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不好的结局。可就在他们夫妻满怀气愤准备通过传递渠道,向上级汇报费得炳侮辱下属女同志劣迹的时候,交通员小黄突然敲开了他们的家门。

小黄的到来,给裴成带来了新的艰巨任务。他告诉裴成,由于上次在哨卡事件还没调查清楚,所涉人员全被暂时停止工作接受调查。所以,这次去码头的接应瑞金来人的工作,费得炳指派了裴成前去完成。

小黄走后,杜丽说了一句不满的话:你又不是他们那条线的,凭什么由他来指派你?这句话引起了裴成疑惑。是啊,这确实有些不合常理。其一,自己的身份和杜丽一样只是报务员。虽然是夫妻,却各译各线的电文。主要任务就是分从两个渠道,向不同网络传递情报。像这种具有暴露因素的外出任务,极有可能会给平江的隐秘电台带来危险。其二,按规定他只对付方年负责,像这样重要的接应任务,即使行动小组再没有人,也不应该只委派他一个技术人员前去完成。既然是瑞金来人,必定身负极其重要的使命,万一有个闪失,损失不可估量。

若不是昨晚知道发生在杜丽身上的事情扰乱了裴成的心智,以他丰富的经验和警觉,他会立即发现当面对小黄提出自己的疑问。而在这时候定下心来细想起来,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付访年牺牲以后,按理说费得炳也有这样的权力,自己倒也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但让他最不放心的还是杜丽。他担心在自己走后,费得炳还会不会借机再来骚扰她?此时裴成已暗下决心,等任务回来,他一定带杜丽一起去向上级反映,强烈要求调离此地,但愿明天的任务能尽快顺利完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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