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生这番连削带打的讽刺挖苦,更加激怒了心胸狭窄的李鹤龄,然而,他刚要暴跳如雷发作的时候,一旁的常国孝见势头不对,生怕方云生吃亏,一边对方云生丢了个眼色,接着假装虎着脸训斥着。
“啊!你小子长能耐了是不是?连局长你都敢顶撞了?我们什么时候不信任你了?这个问题你得说说清楚。今天的做法,分明是连我这个常叔也不放在眼里了?告诉你,今天这个问题不说清楚,我也不答应!”
“是、是啊,我什么时候说过不信任你了?撇开我不说,最起码你眼里也该有你常叔吧?他是你的顶头上司,那为什么也绕开了他,去找那个姓曹的了呢?”被常国孝这么一抢先,心虚的李鹤龄气势上已经懈怠了不少。于是,他就坡下驴地责问方云生。
既然已经成竹在胸,便等李、常二人讲完以后,方云生才不慌不忙地说道:“常叔,你先息怒。局长,你信不信任我,大家彼此心里都应该有数。这远的不说,就我被人暗杀住院后,为什么被无缘无故的调离了行动队?”
“哼!那是关心你,照顾你的伤势未能痊愈。好心当做驴肝肺!”李鹤龄阴阴地说道。
“好,就算局长说的是关心我。那么青帮朱自立和调查处对我的跟踪暗杀又该怎么解释?”方云生面无表情,眼光烁烁地紧盯着李鹤龄的脸。
“这、这、这我、我怎么知道?要问,你也该去问他们。”心里有鬼,李鹤龄一下子被打乱了阵脚。
“好!局长回答得真好。”李鹤龄话音未落,方云生立马一声断喝,把常国孝也唬得一愣。
“那么当我忍无可忍当街干掉他们时,那为什么局长又出面向我责问呢?难道青帮和调查处的暗算,都是经过局长你默许过的?或者连刘玉海他们对我的暗杀,也都是由我们局里上层给安排的?这些就是局长对我的关心?请局长和常叔为我解惑。”
“简直是一派胡言,强词夺理。我一个堂堂的局长,有权有势,岂能对一个小小的下属做这些勾当?直接赶出警察局不就是了?”方云生的步步紧逼让李鹤龄有些不知所措,想要反驳,却又拿不出事实理由,所以,只能强打起精神恼怒地恨骂起来。
“是啊,云生,我看你是误会局长了吧?谁都知道他有这个权利。”常国孝一旁明着是在帮李鹤龄的腔,实则是在故意给方云生后续搭话,创造思考时间。
“误会?好吧,就算前面的都是误会。那么当朱自立与其手下,对我叔叔的生意开始公开抢夺时,为什么没有人出警制止?可在我叔叔他们刚有所行动开始反击时,局里的治安警察就一哄而上又打又抓,直到警察局监狱里关的全是我叔叔的手下,而朱自立的手下却一个都没有?这难道也是误会?”
方云生的连番事实出击,彻底打乱了李鹤龄原有的思维,他只能掐头去尾,避重就轻地掩盖目前的困境。
“你、你这、这是什么逻辑?警察局负责社会治安,决不允许出现帮派骚乱,这、这是职责所在,有、有什么可、可以质疑的?简直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嘛。”
方云生一看李鹤龄这般泼皮无赖的样子,就知道他已经黔驴技穷,便决定不再跟他继续纠缠下去。于是,一脸平静,冷冷地说道。
“那好,既然局长什么都不肯承认,那我也就无话可说了。什么功劳苦劳的我也不想它,只要不被人再按上个共党嫌疑的罪名,我已经是在龛前焚香求佛祖保佑的了。不过,请局长也别忘了,我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下属,可进警察局的大门时,也并不全是靠局里的照顾。至于分分钟被赶出去什么的,我想那还不一定就是局长你一句话的事?话已至此,多说无趣,我还是早点想办法去另谋他就。局长,常叔,你们忙,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说完也不等李鹤龄、常国孝有什么话,抬腿就走,并“咣当!”一声在身后把门给使劲地关上了。
“反了!反了!竟敢当面顶撞上司,这还了得?现在我更怀疑他就是共党分子了。老常,这件事你要负责处理。我不想再在警局看到他。”
一个手下都敢这般嚣张的含沙射影挑衅,李鹤龄觉得颜面扫地。一怒之下,他把茶杯狠狠地甩在地上。此刻他非常想置方云生与死地,可又不敢因此得罪南京方面的人。他见常国孝在一边紧皱眉头并不作声,眼珠一转,便想着要把矛盾推向常国孝。
“是啊,这也太不像话了。才来几天呀,就敢这么对我俩说话?非得教训教训不可!”
依照常国孝混迹江湖的圆滑,哪能看不出李鹤龄的奸诈?所以,面子上的话刚说完,他马上话锋一转,一副无可奈何地神情说道。
“不过,局长。这次咱们的处境有些被动,还真无法就此处置这小子。”
“嗯?为什么?”望着李鹤龄揣着明白依旧装糊涂的丑态,常国孝心里一阵恶心。但是,他又不得不正面回答他的提问。
“首先从大面来说,这小子不管怎么说,都是在不断向我们局里上司提供共党行踪的情报,这点全局上下都无法质疑。至于结果是针对谁没有针对谁,咱们根本无法追究。要不然不光这小子会告状,就连那边姓曹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眼下他可是很需要许多像方云生这样的人向他那边靠拢的呢。”
说到这里,常国孝拿眼角余光扫了一眼李鹤龄,见他心事重重的在那里来回踱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一转身坐到沙发上,端起茶杯慢慢喝了起来,
“嗯,怎么不讲了?你继续说下去。”知道自己的故作姿态引起了常国孝的不满,李鹤龄装模作样地催促起来。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讲的了,毕竟那方云生实实在在地打死过那么多的共党,前些日子还当街从调查处的手里抢过一个共党的联络人,这些省厅可都有备档。还有这次,调查处刚有行动,就被他不知从什么渠道知道了。虽说心里有气没有告诉我们,可你能说他姓曹的不是局长?要说他是共党分子的嫌疑,全局上下谁会相信?况且除了他身后南京方面的巨大靠山,现在局里还有个省厅专员在那里坐着,这要是被他知道了其中的复杂因果,恐怕又会凭空闹出些事端来,你我将会更加被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照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常国孝的一番话,说得李鹤龄心烦意乱,尤其是在提到省厅专员时,李鹤龄更加觉得投鼠忌器。左思右想,觉得想要收拾一个小小的手下都这么憋屈,心里又是一阵烦闷,便再次向常国孝讨要主意。
“怎么办?我觉得现在只能求稳。咱们犯不着为一个手下,自己跟自己较劲。话说回来,那小子横竖折腾,不也是在给我们脸上添光吗?想想那被他抢到手的共党联络员,如果不死,现在不也是我们局里的大功一件吗?所以,以我的建议,还是找机会跟这小子谈谈,年轻人都好面子,几句软话一吹,就会飘飘然的。有人卖力的给你我打头阵,总比多个人在上头给我们使绊要好的多吧?当然我这也只是建议,至于最后决定,还得局长你自己下。”
听完常国孝的话,李鹤龄憋闷地在屋里度了好几个来回。心里虽然对方云生仍旧不甘,但是,常国孝的话无疑是当前最佳选择。权衡利弊最后,他只得对常国孝说道。
“那、那好吧,就按你的意思去办。他跟你最亲近,就由你去找他谈吧,至于以后该怎么收拾这狂妄的小子,看看情况再说吧。”
“那好,我这就去找他。”说服了李鹤龄,常国孝觉得再没有呆下去的必要,于是,起身告辞。不过临出门时,常国孝回头很鄙视地看了李鹤龄一眼,心里暗暗地臭骂了一句:“蠢货!笨蛋!”
袭击哨所的行动失败,让刚刚壮大起来的游击队损失惨重。虽然两队按照计划终于合兵一处,但是,身后敌人的一路死咬堵截,又让背负伤员的游击队遭受了很大的减员。眼看撤回原来的基地已是奢想,那么再这样持续下去,就会给游击队带来灭顶之灾。情急之下徐兴涛跟王勇一商量,既然敌众我寡的不能硬碰硬,便由徐兴涛带领几名精干的队员,分组造势迂回阻击扰乱敌人视线,而王勇则带领伤员们悄悄撤向阳炎岭。当左臂挂彩的徐兴涛,带着幸存的队员摆脱敌人,疲惫赶回阳炎岭后才知道,整个游击队的状况,又被打回了方云生刚来时的原形。最为糟糕的是,这次的战斗给游击队造成了很多重伤员,并且随着环境恶化,大部分伤员的伤势都在不同程度上都出现了病变恶化。有了上次的教训,敌人的封锁更加凶狠残酷了。缺医少药,让受伤的游击队员们每天都面临生死考验,望着那些每日挣扎在死亡线上的战友们,徐兴涛和王勇急的两眼通红,却也无计可施。实在没办法再继续坚持,王勇自告奋勇地要求混进城去,哪怕冒再大的危险也要先搞到最需要的药品。
临时支委会上的争论异常激烈,大家心中的憋屈都在这场激烈的大讨论中得到了宣泄,以至于把组织者徐兴涛的思想,也带偏到了谁该为这次重大损失负领导责任的歧途上去了。好在王勇的冷静发言为大家提了个醒。
王勇说:“大家的心情我非常理解。这次的失败,是主要领导的责任,也是我们在座每个党员没有坚持原则的严重错误,更是我们游击队每个战士的耻辱,必须要有人出来承担这种严重后果。可是,同志们不要忘了,郭指导员和洪刚同志都还在敌人的手里,梁队长,还有那些重伤的战友们,几乎每天都在死亡线上拼命挣扎。那些伤员们连起码的生理盐水都没有,让我们拿什么来拯救他们?所以,我个人认为,现在不是讨论谁该负行动失败责任的时候,迫在眉睫的是该怎样解决药品食品的问题。大家知道,我们长期都在基地外活动,阳炎岭的食物药品储备非常短缺。因此,昨晚我向徐兴涛同志建议过了,由我独自去一趟城里,克服一切困难尽一切可能也搞到所需的药品。对此,我希望大家暂时放弃不必要的争论,多出主意多想办法,给于我这方面的全力支持。”
王勇的发言,虽然有效地阻止了大家的激烈讨论。但是,炽热的情绪依然在每个人的思想上继续燃烧着,激动之下哪里有什么好的主意和方法来供王勇采选呢?最后的结果就是大家赞同他进城的行动,主意还靠王勇自己随机应变的拿。在送王勇下山的路上,徐兴涛建议王勇一定要注意自身的安全,多依靠城内联络点的同志,想尽办法联系上地下党的同志,特别是方云生,徐兴涛嘱咐王勇一定要勇敢地在他面前坦诚游击队领导层的傲慢和错误,以真实的态度恳请人家的原谅。徐兴涛的建议也正是王勇心里所想,两人不谋而合的思考,确定了王勇此行的方向。有了方云生此前为裴成送密件的范例,王勇的此趟扮成乞丐巧妙地闯过了城外数道关卡,有惊无险地终于来到了平江城外。然而临了进城时,却遇上了点麻烦。
自从与方正魁公开发生争斗后,朱自立的实力消耗的是一天不如一天,一些原来掌控的黑道生意,也被义字堂和信字堂所强势替代,生存空间压缩的非常狭小。无奈之下,朱自立听从一个手下的建议,多次上门求助于费得炳,一帮人才在黄中祥和张竖横手下,谋了个不带枪的协查差事。
对于这种寄人篱下的苦差事,在曹占彪这类混江湖的人看来,是既丢面子又没油水操蛋活,远没有耀武扬威打打杀杀来得痛快。虽然黄中祥的承诺是,‘如果能抓住共党奸细,那么就可以正式的被批准加入调查处。’可曹占彪认为那只是镜中花水中月,看得见摸不着。像这般手持木棒,对着各式各样进出城的男男女女,摸摸这问问那的就能抓住共党分子?笑话。然而,端人碗就得受人管,曹占彪就是心里再不愿意,表面上也得做的像模像样。于是,不管什么样的人,只要在他面前被检查,他都是行为粗暴的百般刁难。当乞丐装扮的王勇站到他的面前时,常在江湖上滚爬的他便对王勇产生了疑问。
做为乞丐应该是眼窝塌陷、面黄肌瘦、弯腰驼背、有气无力的惨相,可眼前这位,除了一身破衣烂衫和头发脸上堆积的污垢外,其精气神方面,哪里还有一点长期忍饥挨饿、苦寒交迫、意识呆滞的样子?狡诈的曹占彪上前偷偷一闻,王勇浑身上下根本没有散发出,一个垃圾堆里讨食乞丐应有的霉臭气味。于是,这家伙很快判定,这个乞丐要么是新近落魄不久,要么就是匪患密探。然而,他将心中的怀疑献媚地向身边调查处的特务报告时,换来的却是人家一通不屑的白眼。虽然勉强的同意让他上前搜身,但是,王勇身上除了小半块吃剩的野菜团子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搜到。于是,曹占彪极大成功的怀疑,在本就瞧他们不起的调查处特务面前,被一声冷冷的重‘哼!’,鄙视的无影无踪。
齐金虎牺牲后,由于游击队行动失败被迫仓促转移,所以,与城里的联络站基本失去了联系。王勇有惊无险的到来,让联络员宋全福终于知道了游击队目前的状况。对于王勇急需的药品,宋全福一面拿出窝窝头咸菜,来填饱早已饥肠辘辘的王勇,一面神色严峻地对他说。
“你需要的这些药品,市场上不仅非常紧缺,并且,调查处和警局都对这方面控制的极为严格,一旦发现有私自售卖,立即会以通匪通共论处。所以,现在想去收购,不光买不到所需的数量,而且,还会暴露自己的身份。还有就是现在市场上即便能够买到这些药品,可、可我们也没有钱呀。”
宋全福说的都是事实。可王勇是个急脾气,一听这话就急了,他一把扔下窝头,饭也不吃了,满脸忧愁地冲着宋全福就嚷嚷开了。
“这也没有,那也不行。那、那你说怎么办?我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山上那些受伤的同志们活活等死吧?想想,再想想,我们一定要尽快想出办法。否者,一旦弄不回去药品,就是死我也不能原谅自己。”
“瞧你说的,什么死呀活的?我、我这不也是在向你说明真实情况吗?想办法,想办法,我要是能想出办法,还能不对你说?真是。想想,我再想想。哎,你也想想。”
宋全福埋怨归埋怨,几句发泄的话说完,气恼的一屁股跌坐在王勇的对面,憋屈地扭着脖子把头迈向一边,气呼呼地思考起来。王勇心里干着急,一时又拿不出什么主意,看到宋全福这般对他,心火更旺,冲着宋全福把眼睛一翻,身体一旋侧坐身子生起了闷气。一时间,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极其尴尬。又过了片刻,宋全福忽然想起什么,他连忙正过身来,面带喜色地看向仍旧气呼呼的王勇。
“我想起来了,有一个人或许可以帮我们。”
“谁?你说的这个人是谁?要怎样他才能帮到我们?”一听这话,王勇滔天的怨气一下子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期盼。
“方云生。也只有他,或许能想出办法帮助咱们。”宋全福在说这话时,脸上不由露出无比兴奋的光彩。
“方云生?他、他能行吗?”王勇带有怀疑的声音嘀咕的很轻,以至于处在兴奋状态中的宋全福根本没有听清。
从李鹤龄办公室出来,方云生一刻也没有停留,便立刻来到了曹副局长的办公室。一进门他就气呼呼地向曹副局长抱怨开了。
“曹副局长,请您给评评理。作为下属遇到紧急情报,是不是该立刻向上司报告?”
“嗯?怎么?看样子你这是刚刚受谁的气了?来,先坐下喘口气再慢慢说。”方云生的话,曹副局长虽然暂时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大至心里也能猜出个七八分来。于是,站起身来走到方云生面前,笑着将他按坐在办公桌前。
“今天开完会我就知道,局里将会有一番风波,没想到来的这么快,有什么委屈,说来听听。”
接下来方云生把会后李鹤龄将她叫到办公室对自己的一番训斥,向曹副局长详细的做了汇报,并且有意识地将李鹤龄要自己不要忘了,他才是一局之长的话,不露声色添油加醋地重点说给了曹副局长听。
方云生说:“曹副局长,我原以为不管是您,还是其他新调来的几位局长,都是我们的上司,做属下的有必要对你们持有最起码的尊重,这也是像我这样局里最底层混差事人应有的觉悟。至于投靠谁,瞧不起谁的,那不是顾此失彼的要把自己做成夹心饼吗?
曹副局长,有些事情您可能还不知道。早些年我父亲就被共党农运会给害死了,从那时起,我就发誓要在有生之年杀尽天下共党,为父报仇。这些不光警局上下都知道,就连县党部的胡秘书长也是非常清楚的。好在南京陈厅长和张放张大哥帮忙,我才有幸加入了警局,有了亲手剿灭共党的机会。我原以为可以甩开膀子好好的大干一番。可是,事情的发展往往总是违背人的意愿。自从我被人刺杀受伤以后,局里那些因为我的立功而早就心怀妒忌的人,时不时地把些慕名奇妙的脏水往我身上泼,特别是局里上层个别主要长官,更是觉得我方云生的努力遮住了他的光彩,竟然勾结调查处的那个共党叛徒,冠以共党嫌疑的名誉想要陷害于我。这他娘的不是在干亲者痛仇者快的愚蠢勾当吗?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我一个小小的方云生倒霉不算什么,可要是全局上下大家都这么无所事事,见到共党分子不闻不问不抓不杀的,那匪患必将蔓延,党国还是党国吗?我的仇什么时候才能得报?”
争权夺利,是古今中外每个当权者的普遍心理,暗地踩人损人的阴招更是层出不穷。曹副局长在听着方云生话的同时,心里也在盘算着这其中的利弊得失。当方云生的话说完,他也抓住了其中几个要点。一、方云生并不想做他和李鹤龄之间权力争斗的夹心饼。二、方云生与共产党有杀父之仇。三、他方云生有陈厅长、张放和胡秘书长这样强硬的后台。四、当警察的目的就是想要多杀共产党。五、警察局个别长官在妒贤嫉能地陷害他。鉴于以上这五点,曹副局长认为如果方云生说的基本都是事实,今后他只要在方云生和李鹤龄之间的恩怨上随机应变地做做文章,那么他和李鹤龄之间的权利争斗,就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想到这里,曹副局长对方云生旁敲侧击地安慰到。
“小方啊,从来到警局以后,这上上下下的情况我多少也听说了一些。对于你的所作所为,我和几个副局长也有私下议论过。对付共党方面,你做得很不错,侦察准确手段很灵活,行动也非常迅速。至于你说有人妒忌陷害一说,我认为这都是人心复杂扭曲之必然,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该怎么做你还怎么做就是。不要说上面人相信你,就是我们几个,必要时也是会出来为你说话的。不过有一点,我不太明白。你既然知道那个成家是共党嫌疑,那为什么你还处处护着她们?甚至毫不避嫌地与之交往着呢?”
说完这话曹副局长一边端起水杯准备喝茶,一边用眼睛的余光,偷偷观察着方云生的面部表情,想以此窥探出方云生思想上的端倪。自从成志新牺牲以后,为防止他人对自己怀疑,方云生在对待成小慧母女的问题上早就有了腹案。对许金铸、罗志成和胡云鹏等在校同学,宣称是为了同学情谊。对于常国孝、李鹤龄等人的质询,方云生早就当面承认,他早就觉察到成家是共党联络的窝点了。至所以故意借仰慕成小慧美貌频繁与上门,那其实只是一种侦缉的手段而已。要不凭他方云生再有三头六臂,哪里可能迅速捕杀那么些共党分子。所以,对待曹副局长的此时怀疑,方云生已经是轻车熟路,按部就班了,哪里还有什么异样的神色呢?于是,微微苦笑着向曹副局长说明到。
“曹副局长,关于这个问题,其实我早已和李局长和常副局长有过交代。说穿了就是学着人家调查处,明知是个共党窝点却故意不去触碰它,其目的就是要深挖一些有用的价值。孤儿寡母生活艰难,本来同学一场就彼此熟悉,给她们点甜头多交往走走,再施点小手段,那么她们的心里还有多少防线固守?即便共党狡猾不被所动,那也迟早会暴露在我们监视人员的眼皮底下。对待刘玉海、邹思亮那两个刺杀我的凶手,李局长不也是这样做的吗?如果曹副局长还有疑问,可以去向李局长、常副局长核实。”
方云生胸有成竹的回答,消除了曹副局长对此问题的怀疑。他见方云生神色无他,便嘿嘿一笑地岔开了话题。
“嘿嘿,我也就是当面把问题提出来而已。既然李局长他们都知道此事,那也就是个误会。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你能今天来找我交谈,那么我想你应该是对我有所期待的。如果再有什么关于共党方面的情报,你小子可不许再对我有所隐瞒。知道吗?”
“当然,属下以后肯定照办。”曹副局长话音刚落,方云生立刻站起把腰杆挺得笔直,完全一副谨遵上司教导的下属模样。
“好,好,这我就满意了。坐,坐下说。”就在曹副局长心满意足之时,方云生接着话锋一转,对着曹副局长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曹副局长,还有件事情想要向您汇报。家叔在青帮有些生意,虽然不算什么违法乱纪,可就这样随意摆在桌面上跟人去谈,多少也有些见不得光的忌讳。所以,家叔有心想请您以后多关照关照,看什么时候您有时间,家叔请您出来吃顿饭,一起坐坐聊聊?”
方云生说这话实际是故意在套近乎,其实方正魁根本没有这方面的交代。然而,曹局长却是心领神会,虚荣心得到很大满足。
“哈哈哈哈,你叔叔也是太客气了。做为维持一方治安的警察局,为本土乡绅发展经济保驾护航,实乃之职分也。你回去转告你叔叔,找时间我一定和他好好叙谈叙谈。”
“那好,我这就回去转告我的叔叔。不过,属下也有一事求您帮忙。”
“哦?什么事?”
“我还想请您帮助引见吴专员,您看......”
“相见专员自己上门就是了,为什么还要求我?”
“这不是觉得自己位卑言轻,怕难入专员大人的法眼吗?由局长您帮忙引见,属下觉得这样分量庄重,一定会事半功倍的。”方云生说着这话时,内心里一阵翻腾的想吐,心想我他妈的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恶心了?这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话也能说得出口了。不过想归想,他还是一脸谦卑样看着曹副局长。
对于方云生再三拍过来的马屁,曹副局长表面不露声色,心里却十分的受用。“呵呵呵呵,好,好,忙过这阵我帮你引见。不过,你这边如果再有什么关于共党的信息,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即便我不参与,也必须要先掌握到第一手资料。”
“是,属下一定谨记。”
从曹副局长办公室里出来,方云生心里感觉踏实了不少。虽然与李鹤龄几乎已经撕破脸,但是,却加强了与曹局长之间的关系。再通过他开始与吴专员的接触,利用现在自己身上剿共立功的光环,到见面的时候再趁机将卓子仙、张放抬出来,拉大旗作虎皮地夯实他方云生在上峰心中的地位。那么任凭李鹤龄勾结调查处再怎么做妖,只要没有真凭实据被他抓住,那就谁也拿他方云生无可奈何。这也是裴成教他‘保存自己,消灭敌人。’的精髓。不仅如此,他在曹副局长面前也留了一手,他要把李鹤龄贪污一事私下向吴专员报告。他也知道其实冒领举报赏银事小,可因此而丧失破获共党要案立功受奖机会事大,毕竟都需要政绩来填充自己晋升的门坎,这样就为搬倒李鹤龄留下了巨大的伏笔。
从曹副局长办公室回来,人刚坐定没多久,常国孝就皱着眉头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刚才又去曹副局长那里去了吧?”常国孝点上一根烟,随手把门关上。
“是。”方云生站起身来,两眼盯着常国孝的脸,低声回答道。
常国孝吐了口烟雾没有看他,慢慢走向侧开的窗口,漫不经心地四下张望起来。
“虽然我知道你也是无奈之举,但是,我觉得你没必要跟他把关系搞成这样。硬碰硬,不是最佳选择。往往退一步收敛一下锋芒,可能会另有意外的收获。云生,我这不是在教你,这些话在你那里就只当是旁观者的一点建议,你自己可以把握就好。”
“常叔,我......”方云生刚要表态,被常国孝侧身一举手把话头给拦住了。
“你什么也不要说,你的用心我很明白。我的忠告是要你做好自己的事,别让人抓住把柄。否者,我的处境也很尴尬。”
常国孝在说完这话后,也不等方云生再有什么表示,一转身便走出了办公室。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方云生苦笑着一摸后脑勺,坐回桌前开始深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