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警察局被释放出来时,刘玉海和邹思亮还一度有种冲破牢笼重新获得自由的高兴。然而,刚走出警察局不远就被方云生带着许金铸、罗志成堵住了去路。刘玉海心里还在想着这几个家伙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时,一顿幸福的拳脚就落在了他们的身上。受伤的体质哪里是这帮野兽的对手,几乎没遭遇什么反抗,刘、邹二人就很愉快地被放倒在了地上,嘴角身上淌血不说,接踵而来的就是这几个家伙毒蛇般侮辱性臭骂。就这方云生觉得还很不解气,一把将刘玉海从地上提起,几个耳光让他的眼前快乐地闪烁着五彩星星,而手中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纸质物件。于是,他就借着方云生的一推,身体往下软倒的过程中,那件东西被顺势就藏进了裤兜里。
灰头土脸地假装尿急,路上一瘸一拐地悄然告诉邹思亮让他在厕所外面掩护,刘玉海一头扎进厕所,匆匆取出来观看,发现那是一卷纸币,里面就夹着一个小纸条,上写着:被监视,等。听见邹思亮叫疼的暗号,刘玉海刚吞下纸条,就见有一个货郎打扮的家伙走了进来,这家伙一边慢腾腾地解着腰带,一边贼眉鼠眼地监视着刘玉海的一举一动,这情形让他感到了危机其实并没解除。于是,他决定直接回家,等伤好一些,再和邹思亮一起找点活干着。时间不长刘玉海就发现,房子的周围多了几个做手工的小摊点,而对面新搬来的一户人家,好像也有些鬼鬼祟祟,就连邹思亮随母亲一起去卖菜,自己去码头做苦力,也有人全程跟踪监视。至此,他才终于明白方云生纸条中那个‘等’字是什么含意了。
胡云鹏和邓九灿、徐车龙的到来,让刘玉海他们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的诡异。原本平常就不来往的仇人,会在自己蒙难时来好心的探望?说出去鬼都不会相信。于是,对于他们的到来,刘玉海和邹思亮他们表现得极其冷淡。然而,胡云鹏不仅毫不介意,甚至还拿出了带来的酒菜,随之而来的就是方云生的那套什么‘一辈同学三辈亲。’什么在学校的那点仇视‘那毕竟是小孩子家做得事情。’等等一番暖人之心的话语,让刘玉海、邹思亮心里即便再有什么芥蒂,也无法让它变成滔天怒火。接下里就是邓九灿、徐车龙一起加入的胡侃乱聊地你来我往,尽数胡喷着在校时期的那点糗事。憋屈了太久的刘玉海和邹思亮,虽然对他们始终存有戒心,但是,谈到同学一场的要说一点感情都没有的,那也是瞎话。不知不觉大家的思绪都完全融入到了回忆同学时候的气氛当中,接下来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豪情,就被演绎的凌厉尽致。
有了第一次,就会来第二次,这样去去来来的次数多了,胡云鹏就让邓九灿把话题慢慢地引到了方云生的身上。有了方云生的授意,刘玉海也就故意唉声叹气地说自己因为太穷,加上一直看不惯方云生的嚣张,接着就受人委托什么的,渐渐含沙射影地把祸水往朱自立身上引,并且怀疑朱自立背后可能还有政府某个机构里的人在暗地支持。胡云鹏问是谁,刘玉海说只是从朱自立手下那里隐约听到,说是什么共党那边过来的人,具体情况也不太清楚。其实明白人根本就不用说明,‘共党那边过来的人’指的是谁?除了那故作神秘的魏处长还能有谁?这就等于是给费得炳和朱自立在胡福举那块挖了一个大坑。
胡云鹏等人与刘玉海、邹思亮刚一接触,就有便衣向李鹤龄、常国孝做了汇报。没有钓到方云生和共产党,倒把胡公子给引了出来,这是李鹤龄始料未及的。相对于李鹤龄的猜测,费得炳觉得这可能是方云生制造的烟幕,他分析是方云生要胡云鹏去扰乱警察局的视线,从而达到掩盖真实现象的目的,这背后肯定有地下党的影子。他建议就从胡公子身上查起,看看这里面还有谁在长袖善舞。
他的建议倒与常国孝的看法不谋而合。当李鹤龄问起常国孝的看法时,常国孝说。
“胡公子的出现一定有人在背后指使,那么这个人到底是方云生还是胡福举,还是两个人都有,这些都无关紧要。关键在于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既然牵扯到了胡公子,这就要看局长你是怎么运作了。眼下药品被劫多事之秋,搞好了多一个朋友为警察局说话,反则就多出一个下绊的敌人。”
一语点醒梦中人,李鹤龄思索片刻顿觉大悟,他急忙问道:“嗯,那依你看该怎么运作呢?”
常国孝瞥了他一眼,然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想了想,这才继续说道:“我想这事应该局长你亲自出面去找胡秘书长谈,借此机会顺便探听一下县党部对侦缉药品下落的态度。军用周转库归驻军看守,药品派发是县党部和调查处在把持,一但出了问题就推说是平江治安状况不好。这油水别人捞,灾祸大家背的现实摆在眼前,难道天下就警察局是那个二傻子?专门替人背黑锅的?别说曹副局长他们,就是我也心里很有怨言。话已至此大局你定。胡秘书长那里怎样谨慎从事?‘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仇人多堵墙。’局长自己斟酌。”
常国孝的话,让李鹤龄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刚上班,李鹤龄就以汇报药品案调查进度为名,求见了胡福举。对于他的到来胡福举感觉十分惊讶,这倒不是因为李鹤龄的原因,他惊讶的是这一切都没出乎方云生的所料,这让他心里在佩服的同时,又多了份对方云生的提防。
从县党部出来,李鹤龄觉得心情格外的舒畅。这趟县党部之行,不光弄清了胡云鹏和方云生在刘玉海问题上的真正意图,更让他欣慰的是在药品被抢案件上,胡云鹏承诺会在书记长面前多替警察局说话,这就等同于在向他李鹤龄示好。但同时李鹤龄也有了一种迷茫,这方云生有事不跟他这顶头上司商量,反而去找胡福举,亲疏远近可见一斑。不过,一想到自己对方云生的怀疑,李鹤龄的心里也就释然了。
李鹤龄去找胡福举这一情况,很快就被方云生通过常国孝和胡云鹏这两个渠道得到了证实。方云生忽然有一个大胆的设想,转移刘玉海、邹思亮,是不是可以与药品偷运一起行动呢?该怎样转移?用什么方法?如果计划成立,那么出现危机状况该怎样善后呢?胡云鹏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不能让他因此而受到怀疑。这不仅会连累到胡福举,也会连累的他自己,非常的得不偿失。有什么办法找个替罪羊,而让他们这些人再次塑造成反共先锋的精品呢?想了半天方云生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方正魁忽然来电话让他去青帮总舵一趟,方云生想叔叔肯定有急事需要他帮忙,于是,向科长告了个假,便抽身来到了叔父的堂口上。云祥商行突然被调查处一个叫张竖横的带着手下查封的,理由是涉嫌贩运私盐和私送烟土,这在当时可是国民政府明令禁止的杀头营生,所以,这样的生意当然利润丰厚。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加上党派林立军阀割据贪腐成风,于是,各地各级别的官员勾结有势力的帮派,都或多或少暗中染指这些个行业,方正魁的青帮也不例外。按说在平江青帮已经上下打点很不错了,可是国民政府的权力机构想要灭你,即便是你没有这方面的经营,他们也会找个借口暗地进行栽赃陷害。更别说还有一个熟悉业务的青帮反骨贼朱自立的举报,要不是忌惮着方家与南京的那么点关系,就是十个方家叔侄也早被费得炳、李鹤龄他们毁灭干净了。
云祥商行被调查处查封,方云生的分析是这帮家伙开始忍不住想要对他家人下手的危险信号。费得炳之所以选择张竖横过来做这件敌对的事情,也是考虑到他是外地人,在平江没有家眷什么的羁绊牵挂。在这样的环境下,方正魁的青帮就成了方云生的软肋。面对强敌,必须避其锋芒。这也是裴成在狱中教导他,在‘强敌面前必须保存自己,才能有效地消灭敌人。’的最有效生存方法。在这种思想的支配下,方云生建议叔父去外地暂避一下,等这件事情有所缓和,再回来想法破局。然而,他的这一想法却遭到了方正魁的严词拒绝。
“什么?让我逃避?亏你小子能想得出。如果真按你所说那样,那我方正魁还怎么在平江城里立足?这是示弱,是屈膝你懂不懂?说不定还会冒出个蒙九群、朱自立之类的人物,趁这个时候造反夺权。所以,这样的事以后你提都不要再提了。”
看着方正魁像个小孩似的如此激动与固执,方云生笑着摇摇头。“叔叔,您先别激动,我知道您一贯把面子看得比生命还要重要。可您想过没有,如果调查处借此真把您给抓起来,按政府法律公开治罪,我该怎么办?还像您当初救我一样大把花钱,却四处碰壁?如果我一怒之下拔枪与人拼命,那么不要说青帮,就连您和我父亲创下的基业也会落入他人之手,我们爷儿俩将死的毫无意义。对了,还有婶婶,你也忍心她跟我妈妈一样,却没人照顾一个人的郁郁终身吗?”
“这……”方云生的发问,让方正魁一脸涨红登时语塞。方云生看后,又是轻轻一笑。
“叔叔,您是平江城里的枭雄,可您也要学学人家古时候的刘备,大丈夫能屈能伸,不以一时长短论英雄。保存自己实力,才能消灭对手。这可是我在狱中,一个狡猾的共党分子教我的。您可也得要学学哟。”
方云生的话让方正魁陷入沉思,他何尝不懂其中的道理?只是身在其中,必须顾及方方面面有可能产生的恶果,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面子往往比生命还要重要。所以,对方云生提出的建议,方正魁还是抱有抵制的情绪。
“这些个道理我不是不懂。是,您说的不是没有道理。可你想过没有,一旦我逃避离开,江湖上会对我是个什么样的评价?帮里的弟兄又怎么看我这个做大哥的?还有谁敢保证不会突然冒出几个家伙来分裂我们的帮会?调查处警察局更会借此大肆制造舆论,离间弟兄们的团结,到那时时候,不光家业保不住,就连自己性命也要断送在这里。你说,我能抛开这一切去到外地躲避吗?”
方正魁的顾虑不能说没有道理,可在方云生看来,这些顾虑全都是荒唐可笑的,他觉得叔叔这是有些老了,心中忽然有了想要他退出江湖安度晚年的思想。
“是,您说的也对。现在世道险恶,人心叵测。可在小侄认为,如果您不在平江反而很多人都会有所顾虑。如果我要您公开把要去南京的消息释放出去,那么还有人说您是逃避吗?一些宵小还敢轻举妄动吗?江湖上的朋友又该以一种什么样的眼光看您?恐怕巴结都来不及吧。再有帮里的兄弟知道后,也会觉得您这是再给他们搬救兵找靠山,谁还敢乱说乱动?至于您说的会有人趁机捣乱,那就更不是问题了,您可以学学人家诸葛亮怒斩魏延,在走之前暗下多重伏笔,不就什么事情都能解决了吗?换做是我,还巴不得走后有人造反呢。这只是一条路子,我的终极思想,是等这次的危机过后,我要您退休。”
“什么?你还想要我退休?笑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江湖路,吃白头。别的你说得都有道理,可在这个上头你可就不懂了。呵呵呵呵!”
被方云生说开了心结,方正魁已决定就按方云生的计划去做。但是,说到让他退休,方正魁觉得是天大的笑话。
“不,叔叔,别怪小子无礼。我觉得是您这些年脑子有些僵化了,不能跟上这个新时代的变迁。您有没有想过,我要您做的是退休,而不是完全放弃。您没看见人家慈禧太后是怎么做的吗?还有明朝的东厂西厂,只不过我想要您做得更加隐秘一些才是。您都一把年纪了,还想事事都出面的喊打喊杀,怎不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虎视眈眈?”
看着方正魁又要纠结这其中的道理,方云生轻轻一笑。“算啦,您还是别忙着想以后的事情,先把眼下事情尽快安排好,多带重礼马上去南京,去看望一下卓姨。最主要的是要见到张放大哥,如果见不到,他们处的每一个人也都必须人手一份礼物,并把他们的名字职务记得牢牢,这对今后我们方家的生存来说极为重要。我说的这些,叔叔您能理解吗?”
方云生非常顾及面子的话语,让方正魁心里一阵高兴。“哈哈哈哈,能理解,能理解,还非常有道理。哼,你小子什么时候学得这般油嘴滑舌能说会道了?好好好,你说得我都记住了,一切就都按你说的办就是了。呵呵,你个臭小子!”
离开青帮返回的路上,方云生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调查处为什么突然间选择了要对自己身边的人下手。看来药品被劫让调查处和李鹤龄都看到了必须继续清共剿共立功,成功地保住自己的地位后,才可能有机会坐下来继续勾心斗角。许世昌对费得炳的牵制,已经让他有所适应了。处于共同利益,那么接下来李鹤龄可能也会有些针对自己的动作了。要么主动出击,要么装傻沉寂。然而,游击队危机和城内的复杂环境,让方云生即便面临严重危险,却无法停止下来等死。真正全面乱起来,对于地下党和游击队来说才是最有利的形势,可是出击的目标要首选在哪里呢?这是摆在方云生面前的一个新的问题。药品转移是关键,接下来朱自立就是他必选消灭的目标,不论是在青帮问题上,还是在王勇问题上,方云生都发现这小子一定在费得炳面前出过很多坏主意,要不调查处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对云祥商行下手。还有那个倪新才,狗日的决不能让他在继续祸害其他人了。解决这样的问题,必须要得到地下党的帮助才行。否者,自己必定孤掌难鸣。
失去了方家那份好处,李鹤龄一直耿耿于怀。如果不找好借口再对方家下手,一旦南京方面知道插手,恐怕自己连死都不会有墓地。所以,他就一个电话向费得炳出了这样一个驱虎吞羊的坏主意,利用原来青帮脱离出来的人,从黑道生意上下手,逼方家露出破绽。
对于李鹤龄的提议,费得炳不是没有考虑过。要不是许世昌的处处使绊,以及城西酒馆抓捕嫌犯的行动失败,马掌柜联络点的暴露,手下特务当街遭人袭击枪支被抢,接着又是仓库药品被劫等等等等一系列重大事件的连续发生,费得炳忙得焦头烂额早就开始考虑这件事情了。城里隐藏着一股共党分子的力量,这种力量很有可能就是李同芳当初遗留下来的。现在看来他们一定和游击队取得了联系,要不然也不会刚刚有了与游击队的伏击战,立刻就发生了药品被抢一事。
当黄中祥再次来为朱自立争取报酬时,为表示这人还是有利用价值,他着重说明了朱自立在酒馆里的发现,一听到当时方云生也出现过当场,费得炳一下子绷紧了神经。这可是一条差点被忽略的线索,有钱的公子哥会到那种地方去吃饭?闹笑话吧!而且黄中祥带人一进去搜查立刻就有人装成酒醉闹事吸引注意力,紧接着就是有个嫌犯不顾一切地向外冲逃,这会不会就是在掩护方云生的可疑?如果不是黄中祥临时让朱自立留下继续清查,方云生肯定不会受到怀疑。于是,让黄中祥又去找朱自立详细了解一边。回来后,费得炳与黄中祥、谭玲商议有张竖横出面,对方云生身边的人进行侦察,以获取下手机会。青帮黑道上的生意,无疑就成了最基本的突破点。
回到警局已经快到下班时间,走进办公室却见许金铸陪着胡云鹏在那里等他。有些时候没见面,方云生也想从他那里了解一下刘玉海那边情况。于是,许金铸提议,是不是一起去喝点酒打打牙祭。方云生一想也对,就让他去把罗志成和邓九灿、徐车龙他们一块叫来,既然要聚,那么大家一块聊聊天也是不错的。
酒桌上,大家一高兴天南地北地胡侃乱聊甚是热闹,酒饱饭足,方云生一通香烟撒下去,许金铸惊讶极了,心想这家伙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接下来方云生具体寻问了刘玉海那边的情况,他告诉胡云鹏要尽快想办法,把刘玉海受朱自立蛊惑刺杀自己的信息,已经在县党部传播出去,并且要添油加醋地对外造谣,把朱自立说成是受到调查处某些人的指示才这样做的。其原因是方云生抢了他们的风头,抓捕屠杀了许多的共产党。甚至有线索表明,十三码头仓库被抢和军服厂遭劫一案都是这伙人背后找人下的手。所以,调查处和警察局即便知道有人在帮助共产党,却故意充当傻子不予追究。胡云鹏几个当场应允,表示立即会动作起来,要方云生静听他们的消息。
由于这些家伙所接触的都是些官宦家子弟,或有钱人家的浪荡公子,而他们的父辈亲戚,在平江大都也有头有面能在一些场面上说句话。有了这帮人闲时无聊的大嘴传播,和方正魁商会的故意推波助澜,于是,消息很快就被县党部,调查处及警察局的上层人物获悉。看见时机已经基本成熟,方云生立刻就开始了他的第二步离间计,晚上带着几只野味和高档烟酒,悄悄地走进了曹副局长的家里。
当官不打送礼人,这是千古传下来的惯例。虽然这点礼物不算什么大礼,既然属下有心,曹副局长也就表现得较为热情。坐下后,几句寒暄的客套话毕,方云生就把话题转到了刘玉海的问题上来。用刘玉海做为鱼饵,和最近到处飞扬的传闻,曹副局长也已经有所耳闻。当方云生将刘玉海事件说成绝非偶然时,曹副局长心里还不以为然地没当回事。
“呃?这些你不是上次都和我讲过吗?”
方云生摇了摇头,笑着对他说:“是,局长真是好记性,可我要向您汇报的却是最新情况。”
“啊,那你说说看。”说完这话时,曹副局长翘起了二郎腿。方云生看着他那故作姿态的样子,心里一阵鄙视。
“胡秘书长的公子最近也搅入了其中,这您知道吗?”
“哦?还有这么回事?他一个局外人为什么也要趟这趟浑水?难道是胡秘书长的授意?”对于这个意外的消息,曹副局长有些不淡定了。
“你说说这到是怎么回事?”他放下二郎腿,身体前倾着向方云生问道,小小的案子牵扯到了胡福举,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必须要引起重视。
“是这样的。”方云生把早些时候胡云鹏舅舅的被害和十三码头遭劫一案,胡福举怀疑这是有心人的作为,便委托自己暗中调查凶手。由于自己手上干掉过很多共党分子而立功,便引起了一些人的猜忌和妒恨,被调查处的人污蔑为共党嫌疑这还不算,局长李鹤龄也找借口落井下石,刘玉海受人指使来刺杀自己,其意背后暗指青帮叛徒朱自立,还有军械仓库的药品二次怪异被劫,及现在到处都在传扬胡公子有心警告警察局,不要故意包庇杀人凶手等等,其矛头所指不言而喻。
方云生的话,让曹副局长听得大脑一阵阵的发麻。他在想,如果方云生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这其中一定有人在故意制造混乱,以此趁机捞取个人利益和政治资本,其手段不光为了讨好上司,甚至还有跟共党分子勾结的可能。现在看来调查处和警察局的某些上层人物,一定有什么利益在相互暗中勾结,那个叫朱自立的很可能就是揭开这些问题的关键,如果能够得到他的口供,那么打开这起惊天案子的缺口,也许就能事半功倍。
曹副局长想到这里,便对方云生问道:“对那个叫朱自立的你了解多少?”
他这么一问,方云生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哦,我确实知道一些。这家伙原来就是青帮的一个叛徒,杀人越货无恶不作。反叛出青帮以后,不知道什么原因与调查处的人搞在了一起,据说成了他们什么编外的协查。不过,既然胡公子已经查到了那个刘玉海受过他的雇佣,那么我觉得重点应该放在调查这家伙的身上,看看能牵出什么样的大人物来。”
“那你有什么好的意见没有?”
对于方云生的分析,曹副局长觉得见解非常独特,他有心想听听方云生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然而,他没想到,此时的方云生早已做好就此脱身的准备,并且在来此之前他就已经把借口找好了。
“啊,对不起,曹副局长,对此我真的不好插口,因为有好多反常现象都是因我而引起的。现在平江有很多人知道我在南京有靠山,他们都敢明目张胆的联合起来,不惜凭空制造谣言,故意冠以共党嫌疑的帽子进行陷害。如果我再那么自大的不知道收敛一些,真有点什么差错落入那些别有用心人的手中,来个二次加工被无限放大,那我可能就要惨了。即便现在我还没有把柄落在人家手里,那也妨碍他们心肠毒辣地对我的家人下手。你没看见我叔叔的商行,不被人一个借口就给查封了吗?所以,有情况我只能在您,还有常局长面前提上两句,依照我对共党分子的仇恨,向你们明示自己对这些问题的观点,其他的绝对没想过为什么利益去争。毕竟被李局长调到了后勤科做闲职,还是小心点为好。不过,我建议你可以去拜访一下胡秘书长,兴许还有意外的收获。”方云生说完偷偷瞟了曹副局长一眼,看他那一脸凝重的样子就知道,这家伙已经开始动心了。
“这个——,等我好好考虑考虑再说。”方云生说的基本都是事实,本就自身难保,再插入上层权力之争,那就是自寻死路了。曹副局长心里非常清楚这些,也不好强人所难。不过心里多少有点失望。让他私下去见胡秘书长,倒是个非常好的主意,有了本地县党部的支持,他的地位只会更加的巩固。
然而,心思刚刚开始活跃,方云生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精神一振。方云生把他了解的一些情况,从魏先生开始叛变说起,突然重磅爆料出李鹤龄贪污赏金一案,而使得费得炳一气之下改弦易辙投靠了调查处,使本属于整个警察局的大功劳肆意旁落他人,这是完全置全体警员利益而不顾的恶劣行为。介绍到这里,方云生向曹副局长再三声明,这只是通过调查处朋友那里了解到的一些皮毛,具体该怎样核实,只能靠曹副局长自己从警局内部档案里,和当初的经事人许世昌那里去落实。不过,方云生也建议曹副局长,要跟管情报的田副局长多多联络感情,这样就能调查出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说到这里方云生清楚地看见了曹副局长脸上的震惊,并把这些震惊很快转变成极度兴奋的表情。方云生心里终于长舒一口气,第一步制造混乱终于初见成效。他在预测,要不了多长的时间,曹副局长一定会去拜访许世昌。
回家的路上,方云生嘴里抽着香烟,心里一直在考虑该怎样趁乱把药品运送到游击队,王勇的下落始终渺无音信。即便是马强等人再怎样机智勇敢,可这一路关卡林立的盘查如此森严,稍有疏忽泄露不光前功尽弃,还会给为数不多的地下党成员造成更大的牺牲。还有刘玉海、邹思亮他们的转移,形势已经万分危急刻不容缓。因为胡云鹏的大肆宣扬,已经把朱自立推到了风口浪尖,如果任由他去找刘玉海他们当面质问,那么刘玉海和邹思亮一定会面临二次入狱。为此他也去找宋全幅商量过,可商量来商量去,对隐秘转移行动却一点头绪都没有。方云生心里这个愁啊,愁的他恨不得找个人去狠狠地打上一架,来发泄发泄这令人心烦意乱的无尽压力。
“叮铃,叮铃。”忽然听见迎面传来一阵清脆的摇铃声,方云生赶紧捂住口鼻快速躲向路边。可即便这样,他还是远远地就闻到了一股屎尿混杂的浓烈恶臭味,他知道那是专门收集各家粪水的木桶粪车过来了。这样的粪车是江浙一带古有的传承,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年代开始,衙门官员怕百姓们没有素质,将起夜粪水随处乱倒,而被上差路经此地遇见问责,于是,就发明了这种净化市容的方式。为防止粪水溢出溅身,方云生干脆又往后躲了几步,想等那拉木车过去远一些再说。
可是当粪车已经远去很久,那股令人作呕的臭味却一直还在道路上蔓延不散,方云生只得边走边用手在脸前虚扇着,试图以此赶走那刺鼻的臭味。谁知一不留神,手掌重重地擦碰在鼻梁上,把方云生酸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揉着鼻子心里郁闷极了,心想这可能是因为自己太笨,想不出药品转移的办法,老天给予自己的惩罚。要不这臭味怎么就、就、就……哎呀,不对!这哪里是老天给的惩罚呀?明明就是他老人家在给自己以智慧的启迪嘛。粪车?粪车!你他妈的真是太伟大了。臭的好!臭的妙!我、我都爱死你了。想通了困扰自己很久关键的问题,方云生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萎靡神情突然兴奋起来。脚下一发力,“噔,噔,噔,噔”地像个小孩子似的蹦跳着,一溜烟就往自己家的方向欢快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