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牢号的门刚被打开时,浓烈的潮霉夹杂着一股血腥的臭味立刻扑面而来,把张放一行熏得顿时胃里就是一阵翻滚,差点没把刚吃进肚子里的东西全给吐了出来。
张放赶紧掏出手帕捂住口鼻,借着走道上昏暗的灯光,看了看躺在乱草堆旁遍体血伤,已经无法动弹的方云生,他的第一感觉,这不就是个孩子吗?怎么就被当成共党了呢?再细看之下,他又有些相信了。因为方云生虽然是满身伤痕累累重镣加身,气色也相当的萎靡。但是,从他深陷眼窝下烁烁有神的眼光来看,这个小家伙对他们这群来人,一定从内心里怀有极大的仇恨,这是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敌对目光。因此张放判定,在这个小家伙的体内一定蕴藏有不俗的毅力和能量。要不然被调查处关了这么久,又受过这么多的残酷刑罚,而且在面对突如其来的众多人势时,还能表现得如此淡定而毫不慌张呢?看来共党的妖言还是很能魅惑众生的呢。这么样一个年纪轻轻,却让人看不透的小家伙,到底值不值得他来救?张放心里多少有点犹豫了。
“你就是方云生?”张放在门口蹲下身子专注地向方云生问道。因为现在张放是主角,所以,大家都齐齐地看着没有一个人吱声。
“常队长,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莫不是这帮王八蛋已经失去耐心,邀您一起来送小子上路的?”
面对张放这么一个大活人的问话,方云生像是没看见似的直接过滤。而把目光投向了平日多见,且印象不错的常国孝的身上。他这种做法不仅让张放内心一阵光火,也让常国孝显得非常尴尬。果不其然,张放一气之下腾得站起身来,就要转身离开,常国孝一看要糟,连忙挤过来挡住了张放的退路。
“啊,不,不,不,云生,你,你,你搞错了,这位张长官才是你妈和你叔叔托付过来看你的,我只是陪同,是陪同。嘿嘿嘿!”
“哼!”常国孝在说这话时,张放已经怒气匆匆地转过身来,许世昌在一旁有些喜出望外。心想,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呀!终于还是被这小子自己断送了生的希望。然而还没等他完全高兴起来,就听方云生又再次开口了。
“哦?对不起呀,张长官。请原谅小子的不知道,我还以为您跟这些个狗日的是一伙的。小子在这里向您赔礼道歉了。”
既然是受母亲和叔父委托来这里探视自己的,方云生当然不能继续无礼。
方云生合情合理的话,让扒开常国孝正准备走掉的张放登时就怔住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呀,自己还真以为这小子不识抬举,要与自己为敌,看来只是误会。不过心中的气也还没消,他没转身只是扭过头来,用冰冷的眼光狠看了方云生一会儿,心想:看着这小子岁数不大,倒有一身铮铮的骨气,看情形在里面没少跟这帮人对着来。小小年龄身处如此凶险的环境,生命都尚且没有保障了,还能一直保持这样冷静的姿态不卑不亢,这年头实在是太少见了,太少见了。嗯!还真有点意思。想到这里张放继续装作一脸阴沉地缓缓转过身来,眼光烁烁重新缓缓蹲在了方云生的面前。
“方云生?”张放冷冷的口像是在例行审问犯人。
“是,张长官,正是小子。”方云生的回答也平淡无波,姿态稳重老成,完全不似一个身受重伤,精神频临崩溃的少年。
“多大年龄?”
“十七。”
“什么罪名?”
“莫须有。”
“莫须有?”张放心里一惊已经有点不淡定了。这种情形,这个场合,这样机会,可能就是他方云生最后的生存希望了,可这小子却只用短短的‘莫须有’三个字概述。这不能不让张放联想到在办刑案时,所见的那些成年大汉们,面对生死攸关脸死土灰,浑身颤抖着几乎不能站立,还没一个如眼前这个少年这般的淡然平静,而且平静的让人有些心惊胆颤。这小子绝对不是一个俗人!
“是,莫须有。”方云生的回答依旧平淡无波,可饶是这样也令众人脸色巨变。
“他在说谎!”见众人如此模样,许世昌可是不敢淡定了。如果再让张放这样问下去,真相暴露,一切就都要他妈的全完了。于是,他不顾一切地上前阻拦着。
“张长官,您不知道,这小子他妈的就是个共党死硬分子。您千万不要被他的年龄和外表所迷惑,事情的经过我们已经都调查清楚了。平时里他就跟他那个共匪老师,和几个赤色的学生打得火热,在学生中煽动大家反政府不说,还处处打击那些心向党国的进步青年。我们抓住他的时候他、他正跟他那个共匪婆子老师接头,藏、藏匿情报,入狱后又死抗,拒不交代其罪行。所以,我们已经报请上面准、准备予以严惩了。”
“你怎么说?”许世昌在说这番话时,张放并没有理他。眼光如炬,始终在盯着方云生脸色看。从许世昌吞吞吐吐的话语里来看,张放就可以判断这家伙是在说谎,便随口问了方云生一句,看他有没有自救的能力。
“张长官,在平江谁不知道我父亲早年是被共党农运杀害的,他这是在报私仇,欲加之罪。”方云生的回答果然没让张放失望,简单明了掷地有声。
“说谎!他这是在说谎。”
许世昌这么一咆哮,张放心里就更加有数了,他冷冷地回头看了许世昌一眼,这家伙正不住地用手帕擦去额头上的汗渍,便什么也没说就把目光再次转向了方云生。
“为什么不申诉?”
“长官您这也看见了,小子位卑言轻朝中无人。这里的衙门又是一手遮天,况且‘官’字两张口,哪里能有伸冤的余地?”方云生的回答依旧是那么的不卑不亢。这让张放心里更加赞许和欣赏。
“我来这里就是要给你这个机会,你怎么想?”
“知道了,小子心中已经知数。”方云生这话一出口,张放有理由怀疑他是不是被打傻了?这古人云:救命之恩形同再造。这小子不感动也就罢了,惜字如金的怎么连声谢谢都这么吝啬的说出口呢?真他妈的让人憋闷生气。
“张、张长官,您这是、是越权,这、这太不合乎规矩。”
许世昌的阻拦,更给憋火的张放心里又添上了一堵,他终于忍不住发飙了。他猛地站起身来转身一脚向许世昌踢了过去,嘴里骂道:“我去你娘的不合规矩!”
由于常国孝的阻拦,张放这一脚才没有踢在许世昌的身上,饶是如此他还是本能地往后躲避,‘噔,噔,噔。’连退几步,一下子跌靠在李鹤龄的腿下。抱着看戏跟来的李鹤龄,早就恨他抢了魏先生,害得自己断了立功敛财的路。所以,见状故意后退一避,许世昌失去重心,‘噗通!’一下声倒在了过道上,衣服上下都搞得很脏,形象极其狼狈。
即便如此张放也没放过他,只见他一指许世昌的鼻子恨恨地骂道:“狗娘养的,他妈的给脸不要脸。别说是在你这小小的县级调查处办事,老子就是问你们省处去要人,也没哪个敢像你这般唧唧歪歪的。哼,跟老子讲什么不合规矩?你他娘的还没这个资格。如若要是不信,你狗日的再过来试试?”
常国孝一见双方撕破了脸,便马上装模做样地做起了和事老。“别,别,别,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为这点小事闹得不可开交呢?”说着他一指在旁边瑟缩的小特务们喝道。
“那、那个谁,还不赶紧的把你们处长扶起来,磨里磨叽的没点眼力劲。还有你们这些没事的该干嘛干嘛去,别杵在这里像根木头似的。”
一看许世昌都焉了,这帮喽啰们谁还敢炸翅?立刻过来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扶起了许世昌,胆小的赶紧顺势溜掉了,生怕这些大人物们再起龌龊殃及池鱼。
而在这时,余怒未消的张放却一瞪眼,指着方云生手脚上的镣铐,对那些小特务们骂道:“还不快给老子打开!”
调查处的几个人看向许世昌,许世昌沮丧地摆摆手,有看守慌忙拿着钥匙跑过来替方云生打开了镣铐。但是,方云生的伤势的确太重了,全身上下没有了一处好的地方,正常行动已经根本不可能。好在调查处刑讯科为伤重犯人常备有临时急救的担架,轻车熟路的常国孝主动召集大家上前,七手八脚地架起方云生将他放在担架上,张放的大手一挥,众人便丢下许世昌等一帮背后咬牙的大小特务们,扬长而去。
自从杜丽不幸牺牲后,费得炳就感觉日子过得非常压抑和憋屈,虽有谭玲夜晚陪睡打趣解闷,但他从许世昌在对待自己的脸色和语气上,都能感受到那种如主人对待走狗的蔑视。那种感觉让他承受了前所未有的耻辱和折磨。就如同千万只蝼蚁,在时刻啖食着他的灵魂与血肉。不仅如此,许世昌还不断地在工作上编排挤压自己的权力,一切的行动和刑讯的结果从不让费得炳查看染指。即便如此他还隔三差五地强迫费得炳不断向他提供新的线索,并且稍有不慎就把失败怪罪到费得炳的身上,比如在抓捕李同芳的失利问题上就是如此。
如果全盘按照费得炳制定的计划,调查处根本就不必过于劳师动众,只要有三五个特务趁着李同芳在给学生上课时,直接进去抓捕就行。这样既可以让李同芳在顾及到学生们的安危放弃最后的反抗,也能震慑那些平时受李同芳赤色思想蛊惑学生们的心理,还能达到其生擒活捉,进一步刑讯逼供的目的。但是,许世昌恰在这个关键点上并没有采纳他的意见,反而还在那些手下面前嘲笑他还在抱着共党的那套赤色方式在主导行动计划,并且讥讽他说与其费神费力地震慑几个屁事不懂的学生,倒不如大开杀戒的去震慑整个平江的贫民百姓。这次行动时许世昌还主张,要在李同芳有所警觉的时候抓捕最为合适,因为这样才能逼迫她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为寻求自保的同时,匆忙行事的去通知他人或转移机密情报,这就会让那些跟踪监视的人员有过多的机会扩大线索,以获取而更大的利益。对李同芳个性有所了解的费得炳,还没有再说出自己的不同观点,就被许世昌以歧视侮辱的话语给噎住了。
不出所料的是,由于李同芳的奋起反抗,在抓捕过程中,许世昌一帮不仅损兵折将,没有按预期的计划抓到李同芳,还让李同芳在众多特务的眼皮底下隐藏了全部的情报,最终杀出一条血路差点被其脱逃,调查处可谓颜面丢尽失败上的失败。最令费得炳不能容忍的是,在事后写给上峰的报告中,许世昌居然把失败的原因全部都推卸到了他费得炳一个人的身上,言词间还隐晦地表达了是费得炳有给自己留后路的嫌疑。还记得那天在富轩商行的后院里,被许世昌等人以强迫的形式在报告上签字以后,他抬头眼冒怒火地环视了周围那些人,他们也像看小丑似的不屑地看着自己,那一刻费得炳甚至萌生了一丝想要自杀的念头。
从那一刻开始费得炳就变得消极应对,甚至他还故意向许世昌提供一些错误的情报,让许世昌等一帮调查处的特务们,四处劳顿瞎追乱抓却成功极少。为了留作预后打算,费得炳还刻意隐瞒了一些他已经掌握的线索,比方说与省委地下党的联系渠道等,以图自己以后能在面对夏专员等一众大佬时可以尽显表演,获取立身保命之本。因此自从李同芳牺牲以后,调查处看似在平江闹得满城血雨腥风,但真正突出的业绩却寥寥无几,这也就给那些已经转移,或者还没暴露地下党同志赢得了短暂的应对时间。因此这场看似很大的剿共行动,因为费得炳的故意作梗,许世昌斩获的功劳却极少。
成志新做为事先布下的一枚棋子,在李同芳牺牲以后,就全面接手了她原来领导的地下网络。在此期间成志新也有想过要与上级组织取得联系,但鉴于眼下错综复杂的危险斗争形势,成志新生怕稍有不慎,不光会葬送掉李同芳用生命为代价保存下来整条支线,甚至还会连累到中心县委机关的安全。
当敌人的全城大清洗行动开始以后,成志新就把战略的眼光放到了城外。他在通过秘密渠道向中心县委和大家发出了继续蛰伏以待通知的决定同时,也按照中心县委的指示派人去北山寻找剩余的游击队员,想在与他们取得联系后,商议展开城内城外的联合对敌斗争。遗憾的是游击队在遭到敌人重创以后,死的死散的散,剩余的人都不知道撤离到哪里去了,原驻地的外围全被敌人设制成了军事隔离区,成志新派出的人怕引起怀疑都没敢冒进。所以,几方面的努力也就全都成了空谈。为保存实力避免暴露中心县委指示他暂停一切活动,待时机有所好转再行联系。
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北山游击队的同志们此时也很着急,被迫转移到阳炎岭后,他们所处的环境更加艰苦恶劣了。远离乡村加上敌人的重重封锁,让他们失去了与上级组织的联系。最为严重的是完全失去了地方同志们的坚强支持,粮食的匮乏还暂时能够克服,起码满山遍野的树皮野草稍微可以抵挡一阵子。可自打入秋以后过度缺少御寒衣服,和伤病员急需的药品那才是最要命的。因遭病饿、疾病和受伤,使本来就很少的能战斗人员急剧减少。现在又因物资匮乏而造成了很大的非战斗减员,这已经是郭指导员他们所能抵御的最大极限了。无奈之下他只得让李洪刚等人冲破种种险阻,混过检查来到了地下党设在城外的一个交通站前,想试着与他们取得联系后,看能不能混进城先搞到部分药品和一些粮食以解燃眉之急。但不幸的是李洪刚他们刚开始联系,就掉进了费得炳预设的陷阱里,要不是李洪刚机警过早地发现破绽,并顽强抵抗命令赶紧撤退,恐怕当场就会全军覆没。即便这样还是有一名游击队员当场牺牲一人重伤。后因受伤的战友拼死掩护李洪刚他们才得以脱身,这次的损失让郭指导员很是心疼不已。不过通过李洪刚等人的这次冒险侦查,郭指导员也基本摸清了平江城现在的严峻状况,所以再也不敢冒然下山去找城内地下党联系了。
夏专员的回复,是继上次离开又过了一个多星期以后才传到平江的。这次夏专员虽然没有再次亲临平江,但他特地派了个顾问带着他的两份亲笔信,到平江分别交给了许世昌和费得炳,并指派这个顾问暂住平江,等监督完执行情况后才准返回。
以前的费得炳在行动上因受许世昌的羁绊非常厉害,所以,大小事情他都只负责提供线索,后由许世昌负责组织抓人。再加上他要驻守商行指挥张网钓鱼,诱捕其他地下党成员无法分身,以至于后续的审问情况他是知道的少之又少,就连枪毙裴成等一批坚强的地下党骨干的消息,也是在几天以后他向苟全安问起才知道的,这也是让费得炳对许世昌产生巨大怨恨的又一个方面。这次的与夏专员见面,费得炳终于扭转了这种被动的局面。在夏专员派来顾问的监督下,许世昌不得不将苟全安等一批骨干,划拨给了费得炳亲自掌控使用,还将后院一栋仓库腾出来,为他建立了专用办公地点、刑讯室和几个单间关押的牢房。
有枪有人腰杆子感觉粗了许多的费得炳,这几天都一直在让苟全安派人暗中调查李同芳生前的活动情况,在社会上和学校里有哪些人跟她走的比较近,联系的比较亲密,都让特务们一一列出名单来供他研究分析,几个回合下来安嫂首先做为重点落入了他的视线。于是,当天晚上安嫂就被抓进了调查处费得炳的刑讯室。夜半时分的时候,费得炳的鞭子还没有舞到安嫂身上几遍,这位以替人洗衣服为生的可怜女人,就把她对李同芳所知道的一切全都和盘倒了出来。综合了她凌乱杂序的口供以后,其中有两大块引起了费得炳的特别注意。一是李同芳在面对最后的抓捕,不仅没有选择立即逃走,反而冒险返回家里取走了一件东西。据追捕李同芳的特务们回忆,这件东西在第一次李同芳的形迹被发现时就没有看到,东西的下落成了一个谜。二是当初李同芳在受到重创的情况下,拼死逃进了城中心的那个邮电所,等追赶的特务们赶到发现时,她已经死在了一个学生的怀里。而据调查这个学生又是平时与李同芳交往非常密切的人物之一,费得炳认为这绝对不是什么偶然性。由于白天还要扮演地下党负责人的身份,所以,他决定第二天下午再抽空去提审这个学生。这就形成了张放他们前脚接人刚走,费得炳派的人后脚就进了调查处想要来提人。
今天是个最为倒霉的日子,这一天从上午开始就一直受着张放和卓子仙气的许世昌,回到家里刚端起一杯老婆递过来的压惊酒,还没送到嘴边就有人过来报告说费得炳求见。联想到夏专员信中对自己的斥责,和在部下面前挨了张放一脚的许世昌,心火更是不打一处来。他在使劲扔掉酒杯大骂不见以后,饭都没吃,就一头扎进里屋躺在床上生闷气去了。等万分着急的费得炳通过苟全安再三周旋申请,跟许世昌终于见到面时,已是第二天上午接近吃中午饭的时候了。
昨晚想要酬谢一下卓子仙这样贵客的方正魁,最终也没能够如愿。他刚把宴席摆好,半路却杀出了胡福举这个程咬金来。县党部书记长一行去省里公干,留他一人在县衙坐镇。忽听部下报告说有大人物到了平江,细细打听之下才知道是陈夫人一行路过暂停。求生心切的他说什么也不肯放弃这巴结的好机会,反正是政府出钱自己得利,这何乐而不为呢?所以,半道上就截了方正魁的胡。看着席间卓子仙与方家无间的那种亲密劲,酒宴罢后回到家里胡福举还在想,以后要想在这平江地界升官发财,与方家的交往是绝对不可或缺的了。
卓子仙和张放一行是在方云生出狱后的第二天上午才离开平江的。临行前,卓子仙一行又专门过来方家,看望了一下养病中的方云生母子。女人间的唠叨张放听起来就头大,他便向卓子仙申请回避后,径直来到了方云生的房间里。
所谓英雄惜英雄,男人们的内心都有这样的一种情愫,要不然历史上也不会有三国里的刘、曹二人的青梅煮酒论英雄那段佳话了,张放的心情就是如此。从那天在监狱里见到方云生的那刻起,他就觉得内心很郁闷很憋屈。自己与许世昌不惜翻脸的救了这小子一命,到现在都还没有得到他的一声谢谢。这个家伙到底是年少轻狂还是缺少教养啊?也或是他自命不凡的故作清高姿态?要说他没教养吧?可从他知道自己是来救他的时候开始起,对张放在称呼上已经把‘你’改成了‘您’。要说他故作姿态吧?他又在被抬进房间后,专门叫人把张放请了过去,当面请求要把张长官的称呼改叫成为亲切的张大哥,并说伤好以后一定会到南京去看他,真诚之情意露于表。可即便这样张放还是觉得很憋屈,因为他一直没有都听到方云生对他说出谢谢俩字。
现在眼看马上就要离开平江走了,以后能不能再见面还是两说,不搞清楚这个原因,张放觉得自己以后可能会郁闷至死。但是,话又说回来,做为一个粗犷豪放的军人,又被方云生尊称为大哥的张放,说什么也觉得不好意思开口相问。所以,在闲聊了很长时间以后,话到嘴边张放还是没有开口。直至最后卓子仙叫人来催他说要告辞离开,张放这才匆匆地问了出来。没想到方云生的回答却是极为简单,他说张大哥您可能是已经忘了,古人不是早就有过这么一句话吗?叫做大恩不言谢。张放听后身体猛然一怔,瞪大眼睛看了方云生很久,随后便思绪通透心满意足,哈哈哈大笑着离开了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