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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竹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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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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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蜕变》连载

第六十七章

下午下班后,心情烦躁的方云生在东门城边的一个小酒馆里,独自一人把一通闷酒喝到了天黑。然后,满怀愁绪地一面狂抽着香烟,一面信马由缰地走到了城外。

灰暗的前方是一片丘陵,此刻的荒郊野外,幽暗阴冷。对于方云生来说,眼前的灰蒙不仅是夜晚来临前的昏暗,那仿佛还有微光的乌云,厚厚地压在前面那片低矮的荒丘上,沉甸甸昏沉沉,似在狠狠挤压那片荒丘。然而在方云生的眼里,那片荒丘似乎开始渐渐崛起,几欲冲破云层腾向天空。由于极细的月牙正待升起,苍穹上也还残留着一片冷冽的灰色。也就是这片灰色让荒丘和乌云更显得阴森、荒凉、枯漠。

走在其间的方云生,心情就如这低矮的荒丘一样,模糊、寂寥,暗灰。身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的心头有着一种无限的凄苦与荒凉。在面对这幽冷的黑暗天地和被阴谋倾轧现实世界,他忽然觉得自己是那么的飘渺微不足道。他想李同芳,想裴成,想母亲,想成志新、梅小玲、郭指导员。要是这可亲可敬的人都还健在,自己会不会还是现在这个样子?他也想找个强劲的依靠,向他说说自己心头的困惑、纠结、无助与绝望。他多想有裴成这样的良师益友,在这关键时刻教育点拨自己,引导自己顺利走出这令人窒息的困惑泥潭。

然而,方云生不知道的是,这一时刻对于他来说,才是精神和意志最为关键的转折时期。是从一个少年无知的冲动浮躁,向着成年人冷静沉稳的风格蜕变。面对着茫茫昏暗的苍穹荒地,陷入困境的他,此时脑海里不断响起李同芳、裴成对自己的谆谆教诲。

”云生,以后不管你在遇到任何艰难困苦的时候,都要强迫自己冷静,然后再靠自己清醒的思维,去细细分析每一个小的枝节,抽丝剥茧看明真相,再做最后的判断,永远不可草率鲁莽。越是在困难的时候,越要看到自己的机智,自己的方向,自己的成绩。只有这样心里才不会灰暗,不会有沮丧的情绪产生,才能看到光明,才能提高胜利的勇气。“

‘要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几乎每一个人都戴着各种面具活动在不同的场所,他们各怀不同目的交往于复杂的人群当中。比方说我作为一个地下党,为了展开工作,就必须有一个邮电局工作的身份。特务们为了想从我这里套取对他们有用的情报,便派进来一个以前跟我有过联系的地下党叛徒。按照你的逻辑那么我以前所了解的他也是个好人,那我就该跟以前一样相信他信赖他,把什么都跟他讲,其后果是让更多的人跟着遭殃。再有就是你前面也有问过我还有谁是共产党,但是,一则因为我们有纪律不能随便泄露组织机密。二则我始终保持一种高度的警惕性。若按照你的思想,觉得你是好人什么都跟你一说,以你的不成熟再对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一说,结果可想而知。所以以后你要学会谨慎地观察和综合分析,假的终究是假的,从细节上都能看得出来,比方说眼神、动作、表情、语言等,仔细观察都能发现蛛丝马迹。细节,关键是细节。任何假冒伪装都会有细节上的破绽,看出破绽就有了防范。’

细节?对,就是这个狗日的细节。方云生在心里依照李同芳和裴成平时的教导,认真开动脑筋仔细分析这段时间里,不断发生对自己不利的因素。

游击队方面自从郭指导员和李洪刚被捕就没有一天好过的日子,耿秋柱、齐金虎等人相继牺牲不说,游击队也遭到了巨大的重创,宋全福送药至今未归,生死存亡情况不明,目前为止算是彻底失去了游击队的信息。米金凯那里自小丫头苏小莲受伤转移后,自己身后又总有特务在监视,也因为安全问题暂时中断了联系,接着就是梅小玲突然被捕,成小慧被严密监控,成家已经变成了极度危险之地。方正魁的青帮正受到调查处、警察局和朱自立的三重打压威胁,黑道力量只能被迫收缩,尽其所能地不再给对头们留下任何把柄。

反观调查处,虽有许世昌、胡福举等不断刁难羁绊,但是,费得炳的权力已经自成体系,又有黄中祥、张竖横、朱自立、谭玲等狡诈之辈辅佐,再加上与李鹤龄沆瀣一气的无耻勾结,权势气焰并没有得到什么打击。加上前期自己不谨慎的原因,导致加深了费得炳的怀疑,这使方云生面临最险恶最严峻的威胁。并且这种威胁给营救郭指导员他们也造成了巨大的障碍。警察局方面李鹤龄已经不再是关键,曹、田二位副局长的左右摇摆为利益作祟,他的下台只是迟早的事情。然而,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下台之后,恐怕反成更大的威胁。从曹、田二人为朱自立一事与费得炳合作的态度上来看,反共的目标一致,恐怕早晚必成祸患。胡福举在没有当上书记长之前,还有能利用的地方。许世昌的价值就像是坨鼻涕,只能用来恶心恶心费得炳,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并且稍有机会,他也将是个要命的毒蛇,动则暴起咬人,必须时刻小心提防。

利用十三码头和被服厂的案件做引子来陷害朱自立,反被费得炳当成了拉拢曹、田二位副局长的由头。好在因倪新才之死和药品被劫的案子,让省里派人下来整顿,这就给自己造成了机会,看来还是不能让平江局势太平静才好。

对呀!乱。方云生的脑海里突然闪耀出这样一个念头,不管是对于调查处、警察局,还是驻军、县党部来说,都不是好事。只有平江城乱了,他们才能自顾不暇,才会你推我让地推卸责任,才会反目为各自的利益勾心斗角。所以,说自己虽然势单力薄,但是,干嘛不主动出击呢?就像抢夺武器和药品那样找机会一击,事情反转就会出现柳暗花明的景象。

刘玉海、邹思亮已经被救,顺带又干掉了罪大恶极的倪新才。现在省厅专员还在因排查的事情逗留平江,何不趁此机会做做文章,让他们先内耗起来呢?当然,自己不能再有失误,刘玉海父母被害,梅小玲被捕,这些虽不是直接关系,但也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这些都是因为没有做好前期的未雨绸缪所致。因此,出击之前必须先制定周密计划反复推敲,将联络渠道完善畅通,要保护好家人和朋友,不能再发生刘玉海父母那样无辜的惨剧。

想通这些,方云生立刻感觉心定气爽,再没有了之前思想中阴霾的压抑。幂幂之中他觉得李同芳、裴成、成志新,还有父母、李道祥、陈伟新他们都在天上看着自己的升华蜕变。他要放手去做这宏大的壮举,他要让费得炳之流再无宁静之日。他决定明天择机就去找田副局长,用梅小玲被捕一事调拨他与李鹤龄之间的矛盾。

由于费德炳的不断釜底抽薪和强势打压,许世昌在调查处基本处于有名无权的状况。不甘现状的他,无奈之下只得多次去找胡福举大倒苦水,并恳求胡福举帮忙给他出主意。这正中了胡福举的下怀,他马上抛出了要他与方云生共同联手的主张,看着许世昌犹豫不定的样子,胡福举再三阐明方云生不仅有靠山,自身也蕴藏着巨大能量。胡福举的话对于许世昌的思想很有触动,若在这个困难时期,自己有了像方云生这样的结盟,无疑是非常有利的。但是,即便是自己能够拼着面子不要,可方云生难道就不记仇?许世昌对胡福举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奸诈的胡福举阴笑着摇了摇头,他把费得炳和李鹤龄对方云生的怀疑说给了许世昌听,让许世昌想起了以前的仇恨,心里立刻就有了利用完方云生,再把他往死里踩的决心。毕竟这年头只要一有了共党嫌疑的名份,就很容易能被人置于死地。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许世昌终于同意了胡福举的意见,准备舍下脸面与方云生交谈结盟。然而,第二天当胡福举安排准备晚上让他们见面时,被方云生告知,他暂时没空。更让胡福举惊讶的是,方云生隐晦地告诉他说,晚上约见的也是调查处的人。

倪新才死后,崔世林心里非常紧张,他非常担心这是方云生的所为。如果真是他干的,那么。为此他专门找到刘铭,想从刘铭那里打听到一点线索,谁知刘铭也正为这个犯愁呢。两人一合计,这可不是小事,一不小心将会落个通共嫌疑,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好长时间没有与方云生联系,猛地一有事,就冒然找人见面也不太合适,所以,刘铭就找了个借口,先给许金铸打了个电话,说为了感谢方云生的帮忙,一起坐坐喝点酒联络联络感情。许金铸觉得方云生自从调进后勤科以后,神秘兮兮的一天到晚不知道都在干些什么,几次约他都有借口推辞,因此,刘铭电话里一说,他马上就去方云生办公室里去找他了,可去后发现他又不在。

曹占彪一伙被方云生致残后,调查处一帮虽有费得炳的命令,却没几个再敢真正近距离的盯方云生的稍。即便被黄中祥逼得很紧,也都是潦草敷衍,编造一些千篇一律的谎言来潦草塞责,这一现象黄中祥也心知肚明并不说破,然而时间一长,就引起了费得炳的怀疑。随便找人威逼一查,就露出了破绽。在监视方云生时多次损兵折将,已经在调查处内部造成了不小的阴影。对此,费得炳专门召集手下几个骨干商量办法,谭玲借尸还魂的计划,得到了在座每个人包括费得炳在内的一致赞同。那就是费得炳给李鹤龄个人塞点钱,再让李鹤龄去调动警察局内部的亲信进行监视,这样方云生即便发现也不会对其同事动手。

季德坤这些日子因刘玉海脱险和朱自立被抓以后,原机构失去存在意义被李鹤龄解散调到了情报处,这对于他来说当然是如坐针毡受夹板气的差事。李鹤龄想玩明朝东厂西厂的那套,可他忘记了曹、田二人可不是他能随便拿捏的。田副局长一个分管骨干会议的召开,季德坤就成了情报科被边缘的打杂。想要去监视别人不成,反被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日子过得如何可想而知。他再次去找李鹤龄诉苦,正是李鹤龄纠结该怎样实现费得炳监视方云生计划的时候,于是,季德坤又被调去重操了旧业。

方云生买了盒香烟走出万源副食店不久,就发现了身后有人在跟踪。故意折回往东靠近城门边转悠了一圈后发现,原先调查处的跟踪者已经被季德坤的手下所替代,看来费、李二人的阴谋勾结又出了新的花招。方云生在想,打破费、李联盟,必须要从李鹤龄身上下手,贪污案对费、李二人同样不利。省厅那边暂时没有音讯,可能是因为需要跨界调查的原因。耐心等待还是主动出击?方云生一路上在想,等待无疑是种消极庸惰的行为,他觉得自己的命运就该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季德坤的介入让他觉得也许是个时机,是时候该自己直接出面,向上层捅破这层窗户纸了。在反复考虑这件事成熟的时候,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钟了。于是,他就和守城下岗的警察一起往警局里走去。一进警局的大门,方云生就直接去了曹副局长的办公室,也没再做什么铺垫,直接向两位副局长提出了疑问。

“曹局,前些日子我拜托你帮助引荐省厅专员的事,请问你有安排吗?”方云生先是取下警帽向曹副局长敬了个礼,然后笔直地站在曹副局长的办公桌前,向他恭敬地询问着。

“这个——”曹副局长先是打了个官腔,接着眼珠一转又玩起了太极。

“哦,这个嘛,我是这么考虑的。现在不是上下都在查那个姓倪和药品被抢的案子吗?虽然省厅吴专员还在平江,可到来的原因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人家是上司又带着一肚子火过来的。所以,这个时候你让我替你引荐,显然有些不太合适,要不还是再等等吧,等案子稍有进展,我再帮你引荐,那时的效果可能会更好些。”

对于曹副局长的托辞,方云生早有预料,主意也早就成竹在胸,他甚至做好了直接被拒绝的打算。所以,当曹副局长说完这番话后,方云生便轻轻一笑说道。

“曹局,不是属下驳你的面子,属下认为这恰恰是向上峰汇报的最佳时机。”

“呃?为什么?”对于方云生的精明,曹副局长还是很欣赏的,有属下随时替自己出主意想办法,对他来说未尝不是条捷径。所以,他非常想听听方云生的看法。

“属下是这样认为的,首先上面派专员下来,不就是为了被闹得沸沸扬扬的药品被抢和那个姓倪的什么人被杀的案件吗?不要说平江各机构上下这么些日子下来都没能查出点什么眉目,哦,上面专员一下来就能查个水落石出?那他不就成神仙了吗?话又说回来即便是真的查出点什么来,又能怎么办?被抢的药品还能回来?被杀死的人也会活过来?无非就是找几个替死鬼遮遮羞,再把主要负责的都各打几十大板罢了,还能有什么整顿结果?说不定有些人为了推卸责任,将他人推出去作为挡箭牌也说不定。果真如此,那么你和其他几位局长不定也会受到牵连。”说到这里方云生故意停下来,让曹副局长好有个细品的机会。

“嗯,嗯,分析的有道理。那么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难不成你的觐见就能让我们免遭祸灾吗?别光站着了,坐下说,坐下说。”虽然觉得方云生说的有些在理,但是,曹副局长还是认为这都跟他要求引荐专员沾不上一点关系。

依照曹副局长的吩咐,方云生坐在了他办公桌的对面,把帽子小心翼翼地放在腿上,身体一挺接着说道。

“说不定还真有这个可能。局长你想,你们当官的在一起,可能要顾忌着彼此的脸面和关系,有些事情根本不好拿出来面对面地讲,可是,我们做下属的就没有这么多的禁忌了。为了保护自己不受波及,该怎么说就怎么说,甚至可以夸大其词也不背什么责任。比如说我在警局受到的诸多不公正待遇,还比如说,我可以当面问问专员,警察局是调查处的下属,还是共党叛徒的下属。我还可以向专员报告,因管理不善导致了特务和警员被害枪支被夺事件的频发,并且还被共党用到了抢夺药品之上。还有一些部门长官因过度贪污,是不是给清共剿共造成了巨大阻碍,给共党搞破坏带去了诸多的方便。这些可是你们当官的无法说出,上头却是极为光火的大问题。所谓:没有前因就没有后果。属下认为,如果专员能不为这些光火,那么药品被抢和相关人员遇害这两大问题的追责就成了必然,人人过关刀刀见血。反之,如果上述问题抛出被专员重视,那么你和其他新调来上司的责任就会降至最低,凌厉的风头自然吹不到无辜者的身上。当然,这只是属下个人的观点,请局长推敲定夺。”

方云生的几句话说得有根有据,虽有一厢情愿的因素所在,可对于一个急于想上位和推卸责任的人来说,曹副局长还是非常乐于看见方云生假设结果的。

“哈,哈,哈,哈,好,好,好,云生,你说的很好,我真没看错你。嗯,要不这样吧,明天一上班我也有点事情要向上汇报,就带你一起去吴专员那儿,至于他见不见你,那就要看你小子的造化了。”

目的达到,方云生心里也很高兴。曹副局长一说,方云生戴上帽子立刻站起,向他一敬礼,说道:“是,属下据实照办,以后也绝不会忘记局长今日的提携。”

对于方云生适时表决心,曹副局长心里格外受用。

“哈哈哈哈,好,好,那就这么定了。”

刚从曹副局长办公室出来,方云生就迎面碰见了常国孝,心细的他发现常国孝眉头稍有一皱,便很快展开,并且脸上还很快挂上了微笑。

“呵,云生啊。刚去曹局长那里汇报工作了?”

虽然常国孝仍然对他一脸笑容不改,,但是方云生知道,已经很久没有跟他在一起聊天了。现在又看见他从曹副局长那里出来,心中有所怨念也是可以理解的。方云生知道,不管以后他们的关系如何发展,起码现在不能让常国孝对他产生误会,要不就会在警局失去一个强有力的助力,这就跟裴成教他‘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的理论相悖,并且在这件事情上,根本就没有瞒着他的必要。因此不管常国孝心里怎么想,他还是热情地上前一步。

“常叔。”方云生先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将嘴向常国孝耳朵靠了过去。

“我刚才是去请曹副局长向我引荐吴专员的,他已经答应了。”

“嗯?好,见面时说话要小心点,别让人抓住把柄。”方云生的表现,常国孝还是比较满意的,这样的事情都没对他隐瞒,他觉得自己刚才似乎有点小心眼了,于是,他笑着补充叮嘱一句。

“是,您放心。”看着方云生煞有介事的样子,常国孝笑着用手指点点他。

“哼,你小子。”

告别常国孝,方云生又一头扎进了田副局长的办公室,将他以前要求监视成家,和李鹤龄将成家这个共党窝点拱手让给调查处的经过,及梅小玲突然被抓的经过都向田副局长作了简单汇报。他建议情报科立刻行动起来,加大对成家的布控,决不允许调查处再对成家的问题处理上一家独霸,那样将会让警察局彻底丧失侦缉线索破案立功的主动权。田副局长听后想了想说,等他跟曹副局长商量以后再做决定。

当方云生忙完这些跟着许金铸一起,走进城东一家专做鱼菜的特色酒店时,天色已经渐渐的黑了。推开雅间的木门,方云生看见罗志成正陪着刘铭、崔世林一起在那里闲聊。一个招呼没打完,方云生就心细地发现,刘铭和崔世林的脸上写满了忧愁。就在许金铸帮他倒水的时候,方云生笑着一边给大家发烟,一边调侃着问刘铭。

“怎么?一脸的不高兴还来请我们吃饭?说吧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免得等会儿上菜了再说,我们又办不到,那再好的菜也吃不下了不是?”

接过烟,罗志成没点火,只是拿着它在鼻子上闻了闻说。“是啊,我刚才也问了半天,他俩就是不说,还非要等你来了再说不可。”

“哦?还这么严重?那好,我也来了,刘兄,为了能让我们吃得愉快,现在就请说吧。是你,还是崔兄的事?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讨论,一起想办法解决就是。”

方云生喝了口茶,还是一脸欢愉地逗着他们。刘铭低着头一脸愁苦地闷头抽烟,崔世林的脸色也跟他一样,但是,却用脚碰了碰刘铭的腿,意思要他开口。这闷葫芦似的交流,让一贯心急的许金铸看不下去了。他把火柴赌气向桌上一扔,说出的话带上些许的不满。

“干什么嘛?有你们这样请人吃饭的吗?又不是大姑娘相亲,还他妈的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刘铭,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狗日的再不说,老子可就走了。”

看着刘铭因此而涨红了脸,方云生轻轻一笑拦住了许金铸。

“别这样,胖子。大家都是朋友,刘兄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一时又不好意思说出口。要不我们都先出去,再让他们商量商量?”说完和罗志成一起站起身来。

“不,不、不用。”一看方云生要离开,刘铭和崔世林也一同站起身来,崔世林一边阻拦,一边扯了扯刘铭的衣角。

“兄弟,还是你说吧,你跟方少爷交情比我深。”说着他又将目光转向方云生,讨好地说道:“方少爷,如果刘铭说的不当,还请你多多包涵。”

“嗯?什么情况?这还有点像云生做了什么对不起人事儿似的。哎,云生,怎么回事?”罗志成也急了,他将目光转向方云生一脸的疑问。

方云生也觉得有些意外,便收起笑容对罗志成一挥手。“滚一边去,我他妈的知道是怎么回事,先听刘兄说了再说。嗯,刘兄,那就说说吧。”说完也不再说话,一脸严肃地坐了下去,端起茶杯默默品起茶来。他这一不说话,许金铸和罗志成也不敢再言语,雅间的气氛一下子变的压抑起来。

“嗯,这个,那好吧,我说。可是说出来大家千万别怪,是朋友就别伤和气。”见没有人理他,刘铭终于憋不住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压低声音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方家少爷,我就想问你一句,那姓倪的是不是你杀的?还有你们是不是共产党?如果是,那今天就算是我和世林做为朋友请你们吃的最后一次饭,之后要杀要刮全凭你们的便。只是、只是请、请念在朋、朋友一场给个痛快,就、就行。”

虽然他做了慷慨赴死的决心,要说不怕那也是假的。因为他清楚的听见自己在说‘请念在朋友一场给个痛快就行。’的时候,声音已经开始变调颤抖,眼光躲闪着再也不敢与方云生对视,头也低了下去。但是,他所害怕的情形并没有发生,他所看到的是,在他问完以上疑问之后,大家都把以获得眼光看向了方云生。而方云生的神色却没有因此发生一点改变,相反的还露出了微微的浅笑,刘铭和崔世林的心中更加疑惑了。

“好了,大家都别这样看我,我的脸上又没有长花。”方云生一句调侃的笑话,终于降低了刚才颇为紧张的气氛。大家心中虽然疑惑尚存,但是,已经觉得轻松不少。看见大家的心情如此,方云生向在座的每位提出了一个同样的问题。

“在没有回答刘兄问题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想问大家,如果,请记住我说的是如果。如果我是共产党,又没有做过伤害大家的事,那么请问在场的每位朋友,你们想准备怎么处置?刘兄,崔兄,你们怎么回答?”

“这个——”

“我、我。”看到刘、崔二人犹犹豫豫地拿不定主意,方云生把眼光转向了许金铸和罗志成。这时大家清楚的发现,方云生的眼光已经不再是看向刘铭、崔世林那样,礼貌柔和了。

“那又咋地?除非你狗日的不再是方云生。还问个球的问?”胖子许金铸像一点也不在乎似的,话语虽然依旧粗鲁,可意思已经完全表达出来。

“还有没有新鲜点的,上次在城东祥福米店前不是已经问过了吗?啰啰嗦嗦像个娘们,哪个还在乎你是不是什么鸡巴这党那党的?干我个屁事!都饿了,还上不上菜啦?”

罗志成的回答更干脆,那意思你是不是共产党的问题,还没有肚子饿的事情重要。方云生笑了笑,没有理他,把目光重新转向了刘铭和崔世林,神情变得越来越严肃。

“刘兄、崔兄,金铸他们的回答你们可都听到了。和我方云生做朋友,就不要顾及那么多,什么政党不政党的,都不如兄弟情谊来得重要。身处乱世,有几个朋友相互帮衬,那才是保命的根本。我也不想知道你金铸,你刘铭背后是个什么鸡巴党派。但是,谁敢无故伤害你们,还有你们的家人,老子第一个就会站出来不答应!”说到这里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义愤填膺地说到。

“先不说那个狗日的共党叛徒是谁干掉的,单就我方云生跟这样的王八蛋就有着不共戴天的杀父之仇,他妈的这驴操的就该死有余辜。所以,谁还管他现在是不是共产党,只要知道他当过共产党就好。如果有机会让我遇见这样的王八蛋,老子一定也见一个杀一个,人挡干人,佛挡老子就他妈的杀佛!”

虽然方云生的一拍桌子,把刘、崔二人都吓了一跳,但是,他们心中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害怕,相反的还觉得非常提气。单就方云生刚刚说过的那番话,心中暖暖的他们已经知道方云生是仇恨共产党的了。他们认为只要以后在剿灭共产党上面多点线索,那也就是对朋友提供了最大的帮助。然而,当他们刚有此想法时,方云生的话又让他们无所适从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的事只是我的事,和你们无关。这话我也跟金铸说过,你们在坐的每位都跟共党没有仇,那么还是那句话,身逢乱世就要广交朋友。管他什么政党,只要觉得投机,能不得罪人就千万别得罪,能给人留条活路就是给自己留了后路,要不就会连累到身边的亲人和朋友。这也是我近来尽量跟你们少有来往的原因。大家想想,老子都杀了那么多的共党分子,却还被人说是什么嫌疑,调查处跟踪的人被老子干掉了,又换成了局里的人来跟,他娘的还有完没完?是,我仗着南京有后台敢杀调查处的人,可面对早晚见面的警局弟兄,我能下的去手吗?你们几个有机会都好好劝劝那些人,别再傻不拉几的给人当枪使了。不要把老子惹急了,真来个六亲不认,那可别怪我姓方的不讲人情,搞兄弟相残。算了,烦,说多了闹心。不说球了,上菜,上菜!再说下去我们罗大公子就要饿死了。

哦,对了,刘兄、崔兄,今天的见面,我劝你们千万要想个说辞,不定回去会受到哪些狗日的追问,非常时期要注意行非常之事。嗯,对了,你们可以说,那个——就说、说是我请的你们,说我想向你们套取调查处对成家案子的线索。你们还可以向那个姓魏的共党报告说,发现我们警局里上层也在暗地寻找他通共的证据,以报他转投调查处之恨。对,就这么说。金铸、志成记着也要统一口径。这样不光让刘兄崔兄对今天的聚会有个说法,也可以帮我在那狗日的心里插个钉子,叫这王八蛋不得安生。”

许金铸听了不以为然地说道:“不会吧?这私人聚会也会被审查?你也太小心了。”

“是啊,是啊,方少爷就是想得太多,也怨我们今天说了不该说的话,让方少爷多虑了。呵!呵!不说了,不说了。今天高兴大家多喝几杯。店家,上菜,上菜。”相对于许金铸,崔世林更加没把此事当真。

“别不当回事,我是认真的。现在对于那个姓魏狗日的,处处都要多长个心眼,要不然倒霉的就是自己。”方云生还要提醒,菜已经端上来了。

然而这次的请吃饭刚罢,方云生话都得到了应验,原因是刘、崔一出酒馆的大门,就被季德坤一伙给盯上了,好在方云生提前有了交代,他们才得以在费得炳的严格审查下顺利过关。自此刘、崔二人更加视方云生为真心朋友,在调查处给了他许多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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