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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竹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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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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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蜕变》连载

第七十一章

平江城一夜之间就发生了两起有针对性的共匪重大袭击案件,正在梦乡的余百川得到消息后,登时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他顾不得体虚头晕,立刻电话指派胡福举要县党部与警察局、调查处、驻军联系,立刻启动战时应急方案。封锁各出城要道,抓捕一切可疑之人。霎那间平江城内风声鹤唳,剑拔弩张。按照县党部的要求,以上机构用机枪封锁了出城的道路,在各交通要道设立了临时盘查哨卡,大街小巷也站满了特务和便衣,个个虎视眈眈地窥视着每个出行的人们,稍觉可疑便如狼似虎般的猛扑上去。

一夜的忙碌,让每个警员都觉得精疲力竭。许金铸和罗志成因临时被叫到了去城西帮忙,所以,那边的事一忙完,这俩少爷公子就找了家旅馆不管不顾地呼呼大睡去了。发生了如此重大的案件,天刚亮,余百川就让胡福举通知调查处、警察局和驻军的头头脑脑到县党部开紧急会议。吴专员趁势也把警局科级以上的中层全都集中到了会议室里,分析讨论案件的发生过程,想抢在省厅下达质询函之前进行上报,并提前制定好一切应付上层的措施。。

由于上班时间还早,所以,很多同事都选择像许金铸那样,找个小窝再眯上一会儿。可方云生这个始作俑者,因为心情过于激动,加上夜间除了帮助抬过一具尸体之外,其他时间都是在和同事聊天抽烟再也没做过什么,所以,仅仅亢奋激情的心情就让他毫无疲劳感了。通过与值班警察的相互敬烟闲聊,他很快掌握了西城哨卡被袭的过程。

夜半时分多名打扮成出殡的人,在通过城门检查岗时与那里的守卫发生了争执,期间虽有妥协却突然间拔枪袭击了那里的驻军和警员,五名驻军查检和三名警员全部被害,枪支弹药一个不落地被全部抢走不说,更要命的是,就在这些人假装与哨卡发生争执的时候,城楼上的机枪值班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偷偷爬上去给抹了脖子,一挺机枪和两箱手榴弹被袭击者全部带走,还在外墙上还留下张告示,声称这是一起共党游击队专门针对警察局和驻军的报复性袭击,目的就是要为曾经被他们杀害的地下党书记付访年同志报仇雪恨。

趁着时间还早,方云生便借口找地方吃饭又去了一趟医院。病房外碰见打水的老罗告诉他,在他接罗婶班之前,成小慧就已经醒来。方云生按捺不住心情激动,急急吩咐老罗守好门,不管谁来,就立即通知他。而他自己则轻轻推开病房的门,快步走了进去。

一直瞪眼呆望着天花板的成小慧,一见进来的方云生,委屈的眼泪跟着就‘哗!哗!’地流了下来。身体一用力就想坐起身来,可那稍微的举动立刻就引发了全身伤口的痉挛,巨大的伤痛让她根本无法给力,虚弱的她只能微微抬手,遥遥向方云生发出悲情的召唤。

“小慧,小慧,你、你受苦了。”望着曾经朝气蓬勃楚楚动人的成小慧,如今被伤成这个样子,那份凄婉悲壮,让方云生心如刀绞,他急忙抢上前几步,伏身抓住成小慧插着针头的手,眼中溢满泪水,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暖暖的问候。

他的声音如和煦阳光,快速融化着成小慧冰冷无助的心。她眼泪随着摇晃摆动的头四下飞溅,满腹的心酸想要对方云生诉说,可嗓子里悲痛的哽咽,发出的尽是‘呜!呜!’的委屈哭泣,如杜鹃啼血,声声凄厉。

“看着你这满身的伤,我和许金铸都流下了泪。狗日们的太狠心了!那种罪我一个男人都难以忍受,况且你还是个柔弱的女孩子。我都不敢想象是什么意念支撑着你,让你挺过了那些残酷的折磨。小慧,你知道吗?我们几个都在心里为你感到无比的骄傲,你真的是太勇敢了。你放心,今天你受的罪,以后我们一定会让那帮狗日的加倍偿还!”

方云生坚定的话语让成小慧非常感动,她一边流泪深情地看着方云生,一边使劲地握着他的手。干裂的嘴唇抖动几下,从心底发出了一声悲情的呐喊。

“云、云、云生,别、别离、离开、离开我。”

“嗯,你放心吧,一切我都计划好了,等你伤好以后,我一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哦,对了,你被放回,那、那梅姨,你妈妈现在怎么样了?她一定也受了很多的苦吧?”

对于成小慧柔情似水的依赖,方云生知道自己不可能满足这样的要求,于是,答非所问地向她问起了梅小玲的情况,没想到成小慧哭得更加厉害了。

“妈妈、妈、妈妈,她、她、她、她已经不在了啊!”

“什么?”这突如其来的噩耗,让方云生心里骤然一痛,悲痛的眼泪顺着那坚毅的滚滚而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些和蔼可亲的人们都一个个相继离开人世?他在心里怨恨着是上天的不公。

“你知道是谁杀害了梅阿姨?”方云生眼睛里开始冒火。

“是、是调、调查处的那、那个叛、叛徒!”成小慧虽然已经泣不成声,但还是咬牙哽咽着说出了梅小玲被害的经过。

原来在调查处的审讯室里,当梅小玲为保护成小慧用计搅乱了特务们的心神后,费得炳一伙的心里就像扎了根刺。又多次酷刑拷问过梅小玲以后发现,想要从她身上榨出点油水已经是不太可能。虽然他们根本不相信梅小玲说是成小慧出卖了她和李同芳,但是,成小慧和方云生的关系却是有目共睹的。早在许世昌时期,费得炳就开始怀疑方云生是李同芳共党中的一员了,要不是张放下手早,十个方云生恐怕早都不在了,所以,利用成小慧来钓出方云生的真面目,符合费得炳的长期计划。但是,鉴于省处专员为倪新才和药品被抢等案向他施加的巨大压力,再加上最近许世昌、方云生和县党部一直在向上告他的状,费得炳才不得不提前拿出梅小玲母女作为挡箭牌,以破获共党要案为由来个祸水东引,转移专员的视线。然而,要想让专员尽早离开平江,梅小玲母女的被捕一事就必须草草结案,送他带回省里交代,以彰显他在平江督办之功,这就有了梅小玲和成小慧的最后见面。

虽然费得炳一伙还不死心又对成小慧做了严刑逼供,但是,梅小玲的痛责已经让成小慧完全迷失心神,再加上成小慧对梅小玲、方云生的意念执着,所以,即便是有所清醒,成小慧也是继续装做糊涂,巧妙地骗过了特务们的毒打拷问。就这样一番折腾下来,费得炳一伙不仅没有从梅小玲母女俩那里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相反却陷入了梅小玲预设的陷阱里,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去深挖内部奸细。

对梅小玲的秘密行刑,费得炳指示黄中祥等人选择在了晚饭以后。当梅小玲五花大绑被一群人拖着押上刑车送到郊外的小树林前时,就看见成小慧已经被布条锁口,绑在了一个碗口大的杨树上,脚下还挖了一个大坑。在离她几步远的另一颗树前也有一个同样的大坑,梅小玲知道,那里将是自己最后的归宿。望着成小慧被折磨得如此惨烈,和她那看向自己凄婉的泪眼,梅小玲的心情是无比的沉痛,她的心里在为没能救下成小慧而感到万千的不甘。她心里已经开始滴血,她在为女儿正处于花儿一样的年龄就要无情的凋零,而感到无比的遗憾和愧疚。但即便如此,她也狠心没有再看成小慧一眼,她要用这最后的机会向敌人证明,她所怀疑成小慧是内奸叛徒一事是真实的。她想要的是即便母女俩同时被害,也要在敌人心里扎下一根钉,让他们在日后相互猜忌而自相残杀。

但是,梅小玲不知道的是,面对最后时刻的成小慧心里非但一丝的不值和遗憾,相反心已死灰的她却有种想要尽快解脱的期盼。当看到梅小玲被拖着押解过来时,她的心中即使有着千般的疑问,此刻也无法说的出来。她只能透过泪光,眼巴巴地看着这曾经给过她无限关爱的妈妈被人拖过来绑在树上,她盼望在这最后的时刻,能看到母亲像往日一样,再投给自己一些慈爱温柔的目光。然而,让她心碎的是,即便行刑队已经举起了枪口,母亲的眼光除了坚定无比地紧盯着侩子手们外,似乎成小慧这个人根本就不存在一样。成小慧内心完全崩溃了,她不顾一切地对着梅小玲大声喊叫着:“妈妈,妈妈,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呀,我是你女儿小慧。我不是叛徒,我不是叛徒呀!”然而,这样的呐喊在自己听来,除了喉间“呜,呜,”低沉闷嘶之外,根本无法成音。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枪声响起,成小慧惊恐地看见梅小玲一阵颤抖的同时,胸前腹部同时绽放出几处血花,母亲那高昂的头颅终于无力地垂下。“妈妈,我的妈妈呀——!”成小慧再也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听完成小慧的悲诉,方云生的心里已经充满怒火,决不允许调查处在这般狂妄地嚣张下去。方云生在想要消灭敌人,就必须先壮大自己。在没有得到强有力的势力前,还得小心保护好自己。吴专员那里是条路子,南京那边也不能放松。但是,最为紧迫的就是要事先安排好成小慧。现在虽然暂时交由自己监管,可出院之后,李鹤龄一定会继续在她的身上做文章,那么成小慧就有可能会面临第二次入狱受刑的危险。该怎样拖住李鹤龄,让成小慧能够得到一段养伤的机会,然后,伺机将她转移出平江城呢?方云生的脑子飞快地运动开来。

成小慧悲伤中,忽然觉得方云生没有了动静。她心里猛然一惊,一抹眼泪向他看来,却看到了方云生发呆的脸上一会儿晴一会儿阴的不住转换。成小慧心里有些害怕,她不顾伤痛用力摇动了一下被方云生拉住的手,一脸担心地向他问道:“云生,云、云生,你、你怎、怎么啦?”

“哦,没什么。我在想着你伤稍微好点后,该怎样应对调查处和警察局联合的复杂局面。我绝不能让你再遭二遍苦受二茬罪!”

方云生斩钉截铁的话语,让成小慧冰冷的心骤然一热,她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可、可是,妈妈、妈妈说、说我、说我和你,都、都是、是叛徒。”

“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梅阿姨是怎么说的?你一定要详细的回顾一下告诉我。”方云生不相信梅小玲会在那残酷的环境里,无缘无故地说出这样的话,这里面一定有她潜在的目的和因素,于是,便提醒成小慧回忆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嗯,让我想想。”鉴于方云生如此的严肃对待,成小慧急忙擦去眼泪,认真地回顾起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

接下来,成小慧把梅小玲怎样一反常态地怒斥自己与方云生相互勾结出卖组织,出卖李同芳,还说把一起抚养成小慧长大,说成是她与成志新预谋做掩护,以达到隐蔽地下活动的目的等等,一系列怒气冲冲无比憎恨的细节都一一诉说出来。把方云生听得眉头紧皱,思考半晌都没说一句话。

“我没有当叛徒,也没有跟你勾结什么的,这你是知道的。可是妈妈为什么非要说我就是,还……云生,你、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真的就是出卖他们的叛徒?”

方云生不说话,成小慧心里害怕他也把自己当成叛徒,那她可就真没活路了。

“不对,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你、你先不要打岔,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对于方云生的答非所问,成小慧终于绝望了,她以为方云生也开始怀疑自己真是叛徒了。于是,心中死灰一片,眼角流泪呆望着天花板。

“哎,小慧,你说梅阿姨说要不是这次被捕入狱,她还不知道是你出卖的李老师,对吗?嗯,小慧,小慧,你怎么啦?”遇到了关键节点,方云生正要向成小慧询问,却忽然发现她神情呆滞,一副绝望的样子,便担心地向她问道。

“我、我是叛徒,是我出卖了妈妈、爷爷还有李老师,是我该死,是我该死呀!”望着成小慧忽然歇斯底里地叫喊起来,方云生忽然意识到她这可能又是误会了。

“别这样,小慧,我知道你不是叛徒,梅阿姨也知道你不是。”

“那她为什么那样骂我?还、还、还拿、拿刀子故、故意剜、剜我的、我的心……”

“那是她在保护你!”方云生忽然想到了关键所在,梅小玲的谨慎、细致和伟大,让方云生心里莫名地冲动起来,于是,他忽然将成小慧的手一甩,“呼“地站起身来,对成小慧大喊一声。成小慧一下子被他的怒吼惊呆了,方云生看着她那副惊恐茫然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痛惜。于是连忙坐下,换了一种腔调,和声细语地对她说到。

“小慧,你冷静地想想,梅阿姨当时是不是非常的反常?”成小慧机械地点点头。

“李老师的牺牲和成爷爷的不幸都是叛徒造成的,事实证明这跟你我都没有一点关系。截至梅阿姨被捕的前一天,你才知道我是跟你们站在一起的,对吗?”

成小慧再次点点头,只不过这次点头时,眼睛里已经闪现出一点希望的光芒。方云生没有顾及这些,继续严肃地问道。

“既然是这样,那她为什么还要说你早就跟我勾结出卖了地下党呢?还有,以你的亲身感受你不觉得梅阿姨说,抚养你是她与成爷爷早已商量后,要对你做掩护利用是一种多么可笑的谎言吗?”

成小慧流泪使劲地点点头,她好像已经有些明白了。

“哦,还有你原来不叫成小慧,而叫李晓慧,对吗?”

听到方云生这般问道,成小慧眼睛瞪得很大,她吃惊地向方云生问道:“是,是,是,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在狱中曾经听裴成说起过。既然你和梅阿姨都知道这段原由,那利用你做他们的掩护就成了无稽之谈。我想这恐怕是梅阿姨故意说给特务们听的,想要以此证明,你就是她和成爷爷手中一枚随时可以遗弃的棋子,无关紧要。并且杜撰出你和我一直有勾结,是出卖李老师和成爷爷的叛徒,这样就顺理成章地在特务们面前充分表达对你的无比仇恨,以达到保护你的目的。”方云生终于想通了其中的关键,由此他也联想到了自己的母亲苏晴凝,曾经也是这样想要保护自己,他的眼睛里开始泛起了泪花。他在为成小慧失去了这样一个机智而坚强的母亲,而感到无比的悲痛和惋惜。

“可是、可是当时并没、没有一个人在、在场啊?”成小慧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妈妈刻意的安排,她强忍着悲痛向方云生说出出了心中的疑问。

听到她这般幼稚的话语,方云生苦笑一下,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小慧,你可真傻呀!在那种情况下,特务们怎么可能允许你跟梅阿姨单独见面?他们有监听你懂不懂?起码,梅阿姨是懂的。你真、真的好、好幸福,有这么一个伟大的母亲。”

“好幸福?伟大的母亲?方云生你在说什么?我都有些糊涂了。”成小慧被方云生的悲伤所迷惑,她还是弄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玄机。

“小慧,你知道吗?当时的情况一定非常危急。以我的分析,梅阿姨一定意识到,调查处除了想利用你们母女俩狱中会面最后捞到点情报外,可能早就已经准备要将你和梅阿姨一起杀害。所以,梅阿姨一开始就骂你是叛徒内奸,并有意识地把你和我联系在一起,这样就给特务们侦缉我的底细留下了很大的希望。因为,抓住我通共的把柄,一直是那个叛徒最想得到的结果。至于用最刻薄的话来刺激你,就是想让你在崩溃的状况下,因反复纠结深陷被误会成叛徒的委屈漩涡,从而彻底迷失自我,这样就能达到迷惑特务们的效果,梅阿姨的做法真是险之又险,好在最后你终于得以保全。”

“妈妈——我的妈妈呀!”心结被打开,想到梅小玲最后做出的牺牲,成小慧心痛地无限悲痛起来。

“小慧,我知道你现在很痛苦也很难过。但是,你必须要学会坚强起来。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有什么比受刑和面临死亡更可怕的事情了。所以你要积极配合医院治疗,只有身体状况得到恢复,才能尽快投入到进一步的斗争中去。”方云生知道,必须要留给成小慧单独的思考时间,来消化这几天来的恐怖遭遇,所以在任其发泄的基础上适时安慰交代几句,便招来老罗继续看护,自己关上房门悄然离开。

从医院出来,方云生就立即给军械库主管打了个电话,当他得知昨晚受伤的大汉已经清醒,并嚷着要见他时,方云生心中产生了一种警惕。对于受伤大汉身份在没有辨别清晰之前,方云生决定给予他充分的机会任其表现展示。

裴成说得好:‘以后你要学会谨慎地观察和综合分析,假的终究是假的,从细节上都能看得出来,比方说眼神、动作、表情、语言等,仔细观察都能发现蛛丝马迹。细节,关键是细节。任何假冒伪装都会有细节上的破绽,看出破绽就有了防范。’

现在那名大汉还不能有所行动,所以,方云生觉得处理这件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不予理会。

回到警察局,就有人告诉他说田副局长正在找他。方云生来到田副局长的办公室前敲门进去,见田副局长正跟常国孝正你一言我一语地谈笑风生。方云生急忙挨个礼貌地打招呼。

“田副局长,常叔。”

“呵呵,云生啊,来找田副局长有事要谈吧?那我就不打扰了,呵呵。”

“常叔,你……”

“呵呵,我也坐了有一会儿了,你们谈,你们谈,小子,好好干!呵呵。”常国孝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轻轻拍了拍方云生的肩膀,意味深长地对他笑了笑,然后头也不回地打开门走了出去。

“有事要谈?看来应该是好事,要不然常叔也不会这么高兴。”方云生一边恭敬地将常国孝送出门,一边在心里想着。关上门急忙来到田副局长的跟前,微微一弯腰说道。

“田副局长,听说你有事找我?”

“嗯,是有事,来,你先坐下。”对于方云生刚才对常国孝的恭敬态度,田副局长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最起码他给自己的印象不像对待李鹤龄,看来这方云生与李鹤龄之间的矛盾还是很深的。

“你在后勤科干的怎么样?”方云生坐下后,田副局长问出了这样一句不关痛痒的话。

田副局长一开口,方云生立刻站起身来。“报告局座,后勤科尽是些琐碎的保姆杂事,不比侦缉队轰轰烈烈。虽然杂乱,不过属下还是能够顺利完成的。”

“嗯,很好。坐下,坐下,在我这里不要拘谨嘛。”田副局长笑着招招手,方云生屁股只沾半截位子的重新坐下。这种态度,让田副局长心里更加满意。

“听常副局长说,你以前在侦缉队干得相当不错,是什么原因又让你离开了那里呢?”

对于这样的问题,方云生认为,这是田副局长明知故问地在套他的话。所以,也就想了一下,故意吞吞吐吐地说。

“这个、嗯,我想,应该、应该是属下工作不得力,或许是局里考虑到属下受伤需要照顾的缘故吧。当然,长官们的心思,不是我一个属下能够猜测的。”

听着方云生言不由衷的话,田副局长不露声色地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走了两步,然后停在方云生的面前,目光烁烁地看着他。

“哦?受伤需要照顾当然在情理之中。可要说你工作不得力,那我可就认为你这是在故意妄自菲薄,或者想隐瞒什么。”

听到他的话中有不满意的意思,方云生连忙站起身来,答非所问地说道,“局座明察秋毫,属下只能仰望,佩服!”

“哼!哼!滑头,小滑头啊。”田副局长冷‘哼’一句,转身走到了办公桌前,假装愠怒地把话挑得更明。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点小心思,你心里所想我和你常叔,还有曹副局长,甚至吴专员心里都很明白。今天找你来谈话,无非想给你个机会吐吐怨气,谁知你把好心当作驴肝肺,真是令人失望。”

方云生心想你要摆谱,我当然得配合你摆得更大些才好,哪晓得你这般不经逗?于是,连忙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快走几步来到办公桌前,堆一脸的贱笑说到。

“是,是,是,局座你训斥的极是。不过属下恳请局座千万体谅属下做人的难处,这也是一种自保的无奈不是?所以,属下再次斗胆,请局长千万息怒,体恤一下小子的苦衷。不甚感激!”在说这话时,方云生连点头带哈腰地极力装出一副极度卑微样子,这要是搁在以前打死他也不可能做到,这也许是他对裴成所说‘无耻’一词更深层的运用吧。

“算了,算了,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今天把你叫来就是想问问你,我准备把你调到情报科来,你个人有什么意见?”虽然田副局长把手一摆,表现的好像是对方云生恭敬如此的不满,其实心里却是非常的受用,一高兴就把最终目的说了出来。

“那、那么请问局座,在情报科里我还能不能继续抓共党,如果能,那我就干。如果不能,或者还像原来那样差点丢命不说,还被人怀疑说三道四的,并且整天身后跟着尾巴,那、那我就不干。”说这话时方云生在心里暗骂自己,真他妈贱,有怨妇的潜质。

“他娘的,说的什么屁话?调你到情报科就是看中你在对付共党方面是把好手,至于你以前的那些顾虑我也调查过,其实那都是因为你在调查过程中触及了一些人的利益,另外还有人对你的功劳眼红,故意制造出来的流言蜚语,这点在省厅里根本就没一个人认可。今天上午的科级以上的会上,吴专员专门就你的事做了严厉训斥,警告再有此类事件的发生,他一定上报省厅严加处置,这就是我们给你的交代。不过,通过这件事情也给你小子敲了个警钟,凡事都不能太过于急躁,报仇事大,但不能一味地斩尽杀绝,那样还能得到个屁的线索?像那次你跟许金铸他们当街活捉共党情报人员就做得很好嘛。所以,只要你以后凡事都向我通气汇报,那么如果再出现什么不影响大局的纰漏,我和曹副局长都会替你担着的。怎么样?还有什么别的顾虑,都可以说在当面,这样做起事来就能坦坦荡荡。”

从田副局长的话中,方云生得到了这样一个信息,那就是警察局的上层已经联合向李鹤龄发起了进攻,自己要做的就是顺应局势推波助澜,而不用再和李鹤龄当面硬杠。

“是,属下明白,属下一定竭尽所能,为党国效力,为领袖尽忠。现在属下就有一点想法,要向局座汇报,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方云生如此开窍,田副局长也很高兴,“说。”

“是。”方云生的回答非常干脆。

“局座明鉴,属下认为现如今谁掌握情报谁就掌握了主动权。以前之所以被调查处处处压我们一头,也就是出了个姓魏的共党叛徒在为他们作妖,以前的许世昌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建树。对于共党,我们如今所掌握的也只有成家这条线了。现在成家大人全部被杀,而独余成家小妞尚存于医院之中。调查处眼下看似已经放手,但其实依旧在暗中虎视眈眈,这也是李局长被他人玩弄于股掌的必然结果。老的已去,小的缺少经验,依属下认为要想有所突破,必须给成家小妞适当的生存空间,这样就能通过她的活动得到相应的线索,这也是调查处一贯的做法。既然有效,我们何不效仿?当然这只是属下一点浅薄看法。该怎样计划,还请局座明察定夺。”

“嗯,好,很好,这个意见很不错。不过我听说你跟这个成家小妞素有交往,可不能中了共党的美人计哟。”

“属下不敢,属下一定谨遵局座教诲。不过男人嘛,不都那点小心思,要是不吃不喝不嫖不赌,那跟共党又有什么区别呢?当然这也许是一种破案的方法不是?至于谁中谁的计?现在谈起还为时过早。您说是吧?局长。”

试想如果连这点都不敢承认,那说明此人心里一定有鬼。方云生利用男人好色的特点巧妙掩盖,让田副局长颇感同受。

“呵,呵呵,你小子还真有说辞。那好,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色利兼收的。”

从田副局长办公室出来,方云生立刻又去了常国孝的办公室。一番长谈下来,方云生终于知道了吴专员召集警察局上层开会的结果,对于这次袭击事件,吴专员除了狠批了警局上层的领导无能外,还专门针对方云生受到排挤的问题进行了严厉的训斥。他说放着这样的反共精英不用,那是警察局遭受损失根本原因。他最后还特别强调,各分管副局长要把剿共反共放在首要位置,排除一切干扰维护平江城的社会治安。他的这句话其实谁心里都明白,什么叫排除一切干扰?无非是要这些副局长们各行其事,架空李鹤龄而已。

从常国孝的办公室出来,方云生按照常国孝的交代,直接去了情报科长沈兴昌的办公室。沈兴昌是和常国孝一起加入警队的老人,在属性上来讲又有李鹤龄阵营的影子,所以,常国孝让方云生在报到之前,向他做了礼节性的拜访。

中午下班后,方云生借口交接工作没有完成,拒绝了许金铸、罗志成喝一杯的邀请,饭都没来得及吃,又去医院看望了一下成小慧,然后就向守城的同事借了辆自行车,匆忙朝城外的军械库赶去。

经驻军救护兵的检查,那名大汉除了部分小肠受到子弹擦伤缝合之外,其他器官并没有遭到破坏。面对仓库主管的私下询问,方云生告诉他自己已经被调到情报科。鉴于目前还不知道伤者的真实身份,自己之所以这样做,一是为了就地救治伤者,二是有了驻军的监控,他对伤者身份的甄别就有了最大的回旋余地。今天来就是想和他一起弄清这人的身份,如果有共党嫌疑,那么仓库主管也是大功一件。方云生没有想到,正是由于有了今天自己的警惕谨慎,日后才侥幸逃过了费得炳、李鹤龄对他的联合发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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