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刚上班,季德坤就把昨晚方云生几个和调查处的人在一起喝酒的事,向李鹤龄作了密报。李鹤龄一听就觉得有问题,马上就给费得炳打了电话。于是,刘铭和崔世林就被黄中祥和张竖横分别关押了起来,虽然没有上刑,但是,一通威胁恐吓,让刘、崔二人不得不在心里佩服方云生的远见卓识,没有他的预先交代,今天他们自己可就惨了。
然而,就在李鹤龄给费得炳打电话的同时,方云生也在曹副局长的带领下,见到了省厅的吴专员。一通连方云生自己都觉得恶心的下属对上司吹捧献媚的话过后,曹副局长把方云生介绍给了吴专员。已经暗中知道方云生与张放关系的吴专员,表现出了对方云生的极大热情,这让在旁观察不明就里的曹副局长大跌眼镜。他在猜想这方云生莫非跟吴专员有亲戚关系?要不连李鹤龄都爱理不理的正处级专员,怎么会跟一个小警察谈笑风生的呢?
他这边胡思乱想地猜测着,那边方云生已经就自己当警察以来的所作所为,和受伤以后所得到的不公正待遇,全盘向吴专员做了汇报,在谈到对付共产党的问题上时,他把听到、看到和亲身经历的事情都联系在了一起,称自己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活的共党分子,还没开始审讯就被突然传来伤重暴死在狱中。并且侧重分析了对费得炳和李鹤龄之间不可思议的隐秘关系,及对费得炳突然弃与警察局合作改投调查处门下原因的怀疑。在剖析费得炳和李鹤龄在对待枪支被抢、药品被劫、倪新才被杀等等,重大匪患案件上故意懈怠、消极、不作为的奇怪现象感到深深地疑虑。接下来他又专门针对成家被监视的问题,状告李鹤龄不听自己建议,故意把功劳让给了调查处。把吴专员听得是眉头紧锁,疑云重重。吴专员的不时关键点提问,和曹局长的在一旁的应答证明,都给方云生的汇报提供了最有力的证明。
汇报结束后,方云生又刻意地向吴专员打听了一下张放的行踪,并说明他的人仍被调查处当作嫌犯关押在狱中,他恳求吴专员出面协调释放,要不等张放回来自己没法跟他交代。当吴专员问起他和张放的关系时,他的回答不仅让吴专员大吃一惊,就连陪同的曹副局长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他们实在没有想到,一个小小警察居然跟南京陈厅长扯上关系,这可是最有潜在价值的资源啊!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加以利用,以后再不注意简直就是巨大的浪费。可是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扯起大旗做虎皮,正是方云生此行最主要的目的。如果这个目的能够顺利达到,那么在警察局内部,很多问题都将会迎刃而解。于是,他趁这个机向曹副局长提出了想调离后勤科,申请回到剿共一线的请求。
带着无比喜悦的心情回到办公室,没想到还没等他回头品尝一下整个精彩的过程,就被急匆匆闯进来的许金铸给打断了思绪。许金铸一脸严肃地告诉他,成小慧刚被特务们带进了调查处。这一不幸消息传来,让方云生刚刚还很高兴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
成小慧被抓,李鹤龄很快得到了消息,对于费得炳事先并没跟自己通气,李鹤龄心里也非常不满。加上对于梅小玲审讯的内容,李鹤龄多次电话追问李鹤龄,得到的总是说还没有招供,李鹤龄有理由怀疑这是费得炳在故意敷衍他。因为他根本就不信,像梅小玲那样的一个柔弱女子,能扛得住他们调查处的大刑?糊弄鬼去吧!有了这种不满,李鹤龄决定以后不管怎样,都要将成家这条线索紧紧地掌握在自己手里。于是,一个带着愠怒的电话过去向费得炳提出了要求,谁知电话里费得炳回答的倒很干脆,等审问完毕,成家母女就交警察局监控。相对于李鹤龄的满足,费得炳的脸上却露出了狞笑,因为他根本就不打算再让这母女俩活下去。
梅小玲被抓已经半个多月了,从被捕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自己恐怕再也难逃魔掌。成志新的牺牲,让成家联络站彻底暴露在敌人眼皮底下。之所以没有带着成小慧迅速撤离,就是因为这个站负责着李同芳整个支线的对内对外的联络关系,涉及人员非常复杂,一旦贸然撤离怕人去屋空,示警信号遭到破坏,使前来联络的同志误入敌人圈套。还有最主要的是它不仅担负着与上级恢复联系的重要使命,还要在没有通知其他联络点的情况下,导致许多包括方云生和游击队等等,这些重要资源在内的外线关系人的失联,这样就很可能会在关键时刻贻误战机,给革命造成重大损失。所以要利用敌人监视的这段时间,在敌人眼皮底下将联络站的任务按类别小心分离出去。方云生是这个计划外的意外,他的突然出现,让梅小玲又多了一个脱身的羁绊,她必须安排好方云生的联络安全,她才能想办法找机会脱身。因为方云生的位子,对于平江的地下革命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成家母女早已是网中之鱼,费得炳原来是想要靠她们钓来其他更大的鱼,其实这也是种无奈的选择。因为这个时候抓捕梅小玲,费得炳是故意选择在省里派人来,监督审查药品被劫和倪新才案件之际,以侦破梅小玲共党案件为幌子,转移省处来人的视线,掩盖自己的失误。所以在决定抓捕梅小玲时,费得炳就制定了几套方案。那么就有了梅小玲刚被抓后的前两天,除了饮用水之外,既没有任何食物,也没有人前来提审的奇怪现象。对此,富有长期地下对敌斗争经验的梅小玲,心中了然根本就不屑一顾。她知道这些伎俩只不过是暴风骤雨的前奏,敌人很快就要对她下毒手了,为此,她的心里已经做好了充分的思想准备。
第三天的早上,特务们终于送来了少量的粥和窝头,中午的食物依旧,只是量比早上大,并且还多了点咸菜。梅小玲知道这种反常现象,预示着敌人马上就要对自己动手了,只不过特务们是怕被饿两天身体机能已经虚弱,酷刑之下自己女性身体抗不住打击,一命呜呼在刑架上,那得不偿失了。为此,梅小玲早已洞悉,不遗余力地强迫自己多多进食,以储备较大的能量与敌人抗衡。
果然晚饭过后,监狱里终于有了较大动静。所谓较大的动静,是指相对提审其他犯人,那阵势就像是要被立刻拉出去枪决。四名荷枪实弹的军警,枪尖上的刺刀阴气逼人透着寒光,两名凶神恶煞的大汉不光走路、开关牢门的动作很大,就连嘴上的喊叫声和手上羁押的动作都极其粗鲁。梅小玲知道,这是敌人想在刑审前先给自己一心理震慑,企图一动刑具就逼自己就犯。因此,即使特务们再怎么鬼叫,梅小玲的嘴角都始终带着蔑视的不屑。
果不出她之所料,张竖横的刑罚一上来就极其残酷。疯狂的鞭挞至晕,被一瓢冷水浇醒过来,紧接着就是一番烧红的烙铁轮番加身几度昏死过去。然后就是辣椒水、老虎凳、贴沾水窒息阴纸、粗盐铁刷揉搓伤口等等。好不容易熬到有了昏厥中的短暂体能休息,很快又被指尖传来噬骨抽筋般的疼痛所激醒。梅小玲睁眼看见,一名行刑特务正用小木锤将一根根细长的竹签,凶残地慢慢钉入自己每根纤纤手指,那巨大痛楚犹如大海里的巨浪,那钻心的痛苦一阵紧过一阵的疯狂掠过,从滴血的指尖鬼魅般地传过手臂、肩头、颈项,到达大脑,接着又由大脑突然传向身体的每个神经末梢。伴随着刑讯室里怪异‘嘚,嘚,嘚,’小锤打击竹签的声音,和特务们狂啸的逼供怪叫,梅小玲痛苦的呻吟中昏去醒来,醒来又昏去。几个小时下来,柔弱的身体再也经不住这地狱般地反复折磨,她那坚强的意识,终于陷入了最深度的黑暗之中。
由于费得炳急于想在上司面前立功翻盘,便指示特务们不分昼夜地的对梅小玲严刑拷打,企图用最短的时间在她的身上撬开一些有价值的东西。有了这样的想法做行动基础,特务们就反反复复地来回摧残着梅小玲纤弱的肉体,一个多星期的时间下来,梅小玲再也没有了昔日的风采。可即便这样特务们还是没能达到险恶的目的。不仅如此他们实在是想不通,眼前这个已经极度神情憔悴体虚不堪的小个女人,在调查处繁多的残酷刑具面前,怎么还能抵抗住连壮汉都无法忍受的酷刑打击,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意念再支撑着她的精神呢?不光他们想不明白,就连曾经自认为是坚强布尔什维克的费得炳和谭玲也想不明白。因为怕梅小玲扛不住打击,一命呜呼失去线索,于是,费得炳再向张竖横面授的毒计,把身体各器官已经严重受损奄奄一息的梅小玲,调换到调查处的二楼进行单独拘押治疗,并派谭玲亲自伴护许以重金诱降。但是,他们很快发现,这一切依旧是徒劳的,梅小玲根本就不为之所动,甚至对连番献殷勤的谭玲正眼都没瞧过,更不要说有只言片语了,把多日里饱受鄙视白眼的谭玲气得实在忍受不住猛然暴起,气急败坏地连煽梅小玲几记耳光,又发泄地打翻室内一切医疗器具药品,疯魔般地跑回费得炳的身边诉苦去了。严刑拷打失败,金钱诱供失败,沮丧之际,恶毒的谭玲当着黄中祥的面向费得炳献计,企图拿一起枪毙母女俩来逼梅小玲就范。因为在她眼里,成小慧年轻单纯不说,这母女连心的最后时刻,梅小玲最有可能为保全成小慧的生命,而供出她所知道的一切。费得炳和黄中祥听后都是一喜,于是,就有了成小慧突然被抓,和与梅小玲在狱中的残忍见面。
“妈妈?妈妈!妈妈呀——!”随着一声剧烈的痛苦惨叫,挂在刑具架上昏睡中的梅小玲,刚刚费力地睁开眼睛,一个熟悉的身影已经扑到了自己的近前。
“妈妈呀!妈妈,我的妈妈呀,你、你、你怎么受这么大的苦,这帮天杀的畜牲恶魔,把妈妈折磨成这样,女儿心里疼、疼,疼死了啊,妈妈——!”
成小慧悲痛欲绝的哭喊声似刀剑剜心,让梅小玲的精神差点崩溃。好在她在被抓后就已经有了应对一切的思想准备。从见到谭玲的那天起,她就非常清楚敌人通过严刑拷打和收买都达不到目的之后,早晚会使出这最阴损的一招。但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境下与女儿见面,可想而知敌人的算计是多么的恶毒阴险。死对于梅小玲来说心中倒不在意,她所在意的是成小慧能不能禁得住这样残酷的考验,她怕敌人像折磨她那样折磨成小慧,为此她已经想了很多天,最后决定见面时就制造虚假信息来保护女儿,虽然她还担心着会给成小慧造成一定的心理伤害,但是,她想只要以后成小慧能再见到方云生,以他的聪明睿智,是肯定能够解开女儿苦难心结的。
“滚!滚开!”梅小玲虚弱的怒吼,惊得成小慧目瞪口呆。
“妈妈,妈妈,是我,我是你女儿小慧呀!你、你、你怎么啦?”
“谁是你妈妈?谁是你妈妈?啊?”梅小玲虚弱而坚定地声音透着寒冷,那平时在成小慧眼里温柔和蔼的慈母形象已经荡然无存。
“妈妈,妈妈,你看清楚,我是小慧呀,妈妈,你这是。”
惊恐万分的成小慧不知所措了,她有些怀疑妈妈的脑子是不是被特务们打坏了,要不然一向疼爱自己的妈妈,怎么会猛然说出这般无情的话来?她担心极了,悲伤的泪水如决堤的江河,哗哗流个不停。
“住口!狗特务,还想有这些伎俩来欺骗我,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去吧!如果没有这次的被捕入狱,我还不知道你这畜牲早已经被特务们收买。看来出卖李同芳和成志新同志的不是别人,而是你。可惜呀!可惜。我们千防万防,却还是让你这个美女蛇钻了空子。”
梅小玲说到这里已经虚弱的说不下去了,她只得稍作歇息,准备再继续把戏演下去。因为她知道,这间审讯室里一定暗中设有送话器,要不然特务们怎么会这样安心地让她们母女俩单独会面串供?除非敌人已经有计划要将她们母女一同送进法场。然而,这恰恰也是梅小玲最担心发生的事,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一切努力保全成小慧。
其实梅小玲的判断是比较正确的,因为送话器的终端就设在隔壁的房间,而这个监听室里的听筒,此刻正被费得炳、谭玲、黄中祥和张竖横四人环围着,梅小玲和成小慧的每句对话,都清晰可闻。对于梅小玲说成小慧是内奸的话,他们根本就没有一个人相信,因为他们知道他们几个根本都没有收买过成小慧的行动。
特务们没有相信,但是,毫无对敌斗争经验的成小慧,哪里会明白这其中的含义呢?此刻她的心神已经从对妈妈受刑的无限悲伤,一下子扯入到了被冤枉委屈的痛苦深渊之中。毫无思想准备的她惊恐地倒退几步,一双漆黑大眼睛无助地望着越来越陌生的梅小玲,她的精神世界快要崩溃了。
“妈妈,妈妈呀,你、你、你这、这都说的是、是什么呀?别、别吓我,我、我就是、就是你女、女儿小、小慧呀,你快醒醒,快醒醒呀,妈妈——。”
“住口!狗东西,不需要你再这么假心假意的,我清醒的很。”梅小玲突然用尽力气打断了成小慧的怨述,一脸寒霜地冷冷注视着那张令她无比疼爱的圆脸,心中滴着残血。
“不许你再侮辱我的智商。你以为你伪装的很巧妙,是吧?其实你早就知道我并不是你的亲妈妈了,对吧?至于从小养你,那只不过是成志新同志要借你来掩护我们的真实身份罢了,真以为我们对你有深厚的感情?别做梦了。”
嗯?什么情况?梅小玲的话,不光让成小慧的心里更加惊恐,也让送话器那端的费得炳等陷入了迷茫。费得炳在想,原来她们之间还有这样的缘由,看来安排这次成家母女会面,还是会有收获的。
然而,特务们在庆幸,成小慧的心中却在淌血。妈妈没疯,起码她的大脑思维是清醒的,可她为什么非要说自己是内奸呢?还说养自己是为了掩护她和爷爷的身份,这虽然是事实,可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她也没有非要说出来的必要呀?除非还有其他隐情。还有妈妈说入狱后才知道自己是被特务们收买过的,那么她是不是中了敌人的离间计,对自己产生怀疑了呢?想到这里,成小慧心里更乱了,她不顾一切地扑到梅小玲的面前,用手紧紧抓住她的双肩,几近疯狂地摇晃着。
“妈妈,妈妈,你为什么说我是被特务收买的?是谁告诉你的?那是造谣,是离间,你知道吗?妈妈。我怎么可能出卖自己的妈妈和爷爷呢?你说你为了掩护身份从小才养的我,可我一直当你和爷爷是亲生的呀,难道我的家就不是。”
“住口!”见成小慧神情已经有些失控,并且有可能说出她自己原来家庭的秘密,梅小玲又一次急中生智地打断了她的话。
“呸!你以为平时对你好点,我和成志新就真把你当作自己的亲人了?少做春秋梦吧!利用,只是利用,你懂不懂?哼!还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玩什么花样?硬的不行来软的,软的不行又让你来阴的。要不是这次被抓我还真不知道,哼哼,算了,再跟你多说一个字,我都觉得是废话。去告诉你的主子们,让他们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梅小玲的话语字字似刀句句穿心,她的话音还没落地,只听得‘噗通!’一声成小慧跌坐在冰冷的地上,委屈的脸上挂满泪水,眼睛空洞无神。她的心理防线已经被梅小玲的‘利用’二字给生生击垮了。
“我没有,我没有出卖任何人。妈妈,我真的没有,我真的没有啊!我没有。”
“呸!少在我面前继续装可怜,要不是这次入狱我还不知道你就是那暗藏在我们地下党内部的美女蛇。你先是暗地向特务们出卖了李同芳,接着又勾结方云生那个阴险的小畜生出卖了成志新,这次又是你和他一起联合起来出卖了我。狗东西,原以为你只是调查处一家的狗奴才,没想到还同时是警察局的内奸走狗。呵呵,小小年纪伪装得可真好呀!真是左右逢源呀,好阴险,好计谋,真是好毒辣啊!呵呵呵呵呵。”
“我不是狗奴才,也不是走狗,我没有伪装,我、我只是、是、是个没人要的孩子。方、方云生、方云生才是……我、我、没有、没有、我没有出卖,我不是、不是美女蛇,我不是、不是,不是啊!妈妈,妈妈,妈妈呀——!”成小慧终于崩溃了。
“狗东西,事实都已经摆在了面前,还想狡辩抵赖。滚!滚!滚!”
“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没有啊——!呜呜呜……。”梅小玲的怒骂和成小慧撕心裂肺的哭泣,已经完全交织在一起纠缠不清,继续监听已变得毫无意义。接下来费得炳就给黄中祥发信号,让守在外面的特务带走了成小慧。
本来费得炳一伙是想借梅小玲母女俩的狱中会面,暗中得到一些地下党组织的信息。可自打成小慧被带进来后,他们就发现这里的一切,都没有按照事先预定的方向发展。起初他们还以为梅小玲是在演戏,然而,随着梅小玲气愤中对成小慧的不断臭骂,费得炳隐隐觉得这里面好像发生了些不为所知的信息。于是,他们四人就在监听室里开始对梅小玲所说每一句话,进行认真分析讨论。
费得炳提出分析说,首先梅小玲在怒骂成小慧时无形中透露,她是在被捕后才发现成小慧出卖了他们,那么是谁暗中告诉了她这一最新情况的?第二,梅小玲和成小慧并不是真正的母女,这点不光梅小玲骂了出来,就连成小慧的一句‘可我一直当你和爷爷是亲生的呀,’就已经被证实。第三,梅小玲在骂成小慧时两次提到了方云生,并说是成小慧和方云生一起勾结出卖了她,这与调查处所掌握的情况倒是有些吻合。因为在抓梅小玲之前,她们母女俩确实发生了一次激烈的争吵,并且因为成小慧的出走,特务们追踪确实见到她去找了方云生,至于这其中的又发生了什么状况,跟踪的人员因离得太远并没人知道。第四,梅小玲骂成小慧不仅把他们出卖给了调查处,还出卖给了警察局,这是不是有可能?毕竟在成志新死后,李鹤龄曾经也就监视成家和调查处发生过不愉快的摩擦,后被自己低三下四的平息。这次抓捕梅小玲事先并没跟警察局打招呼,李鹤龄也有来电话表达了不满。所以,这样的可能是不是存在?警局是谁在掌控这条线索?第五,还是这个方云生。他到底是个什么角色呢?调查处怀疑他,警察局也怀疑他,共产党也怀疑他,那么他会不会是第四方势力的代表?这种势力又是为哪家服务的呢?
对于费得炳提出的问题,谭玲低头思考着并没吭声,黄中祥的分析怀疑,倒与费得炳相差无几。不过他认为这无非就是梅小玲施展的烟幕,她的目的可能是想以牺牲成小慧为代价,把祸水引向调查处与警察局的内斗。至于提到方云生,也许认定他是个讨厌的角色,就像刘玉海想要干掉一样,把他设定在了对立面。张竖横则粗暴地主张,只要把成小慧也抓起来慢慢地刑讯拷问。如果也拷问不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那就按计划将她和梅小玲一块干掉,斩草除根以绝后患。但是,谭玲的发言,却把事情的发展引入了另外一个方向。
她说,梅小玲被抓后,调查处内部一定有人暗中跟她有接触过,要不然也不会让她在捕前捕后对待成小慧问题上,突然判若两人。梅小玲所说成小慧的出卖到底是不是存在?如果存在,那么会不会是许世昌那边的人在偷偷作祟?对于成家的监视,警察局是知道的,方云生不时参与其中,也从特务们的汇报中早有得知,关键在于他是什么目的?我们不是一直怀疑他就是共产党吗?那么只要有成小慧的在,各方面必定都还会有所行动。
其实谭玲的发言,无非是在迎合费得炳的嗜好。怀疑,钓鱼是他惯用的两大手段,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谭玲耳熏目染的多少学会了运用这一招。最主要的是她认为,现在的成小慧已经六神无主,而她之前也有跟成小慧接触过,要不是梅小玲的突然出现,当初兴许就已经从成小慧的身上,得到了她想要得到的东西。现在梅小玲已经与成小慧的关系崩裂,那么最后留下成小慧,日后不管是谁,都还可以对她施加一些手段,到那时说不定会出现意想不到的效果。
听完其他三人的发言,费得炳又提出了新的方案。最后四人一块密谋决定,趁着此时成小慧心智大乱之时,黄中祥、张竖横一起加紧对她重点审问一次,有效果更好,如果没有,就按张竖横的意见与梅小玲一块枪毙。不过梅小玲是真枪毙,而成小慧则是假枪毙。留下她的目的就是要继续起到鱼饵的作用,这也算是给谭玲的诱供创造了空间。不过最关键在于他们胸中都有种不甘,他们想再看看,这方云生在其中到底是个什么妖。并且留下成小慧,对于愚蠢的李鹤龄来说,也是种证明和交代,毕竟两家面子上是合作的。
由于精神支柱的轰然崩塌,成小慧的意志和思维不断纠结在梅小玲那仇恨自己的目光和刻薄的语言上,她实在不能理解为什么一向疼爱自己的妈妈,非要说自己是叛徒,还把出卖李老师和爷爷的罪名强加在自己头上,甚至没有留下一点辩解的机会给她。当她被特务们像牵着一根木桩似的从审讯室带走的时候,她的思想世界里还在面对着梅小玲哭泣诉说着,因此,费得炳一伙将她外衣剥掉,只留内衣锁在另一间审讯室的刑架上时,她的神情死板依旧暗灰惨然,眼神空洞呆滞无光,只是脸上的泪水却一直流个不停。张竖横几个耳光都没能让她清醒过来,最后费得炳的两瓢冷水,总算唤回了她一丝飘忽残存的意识。
“说,你和你妈都跟哪些人联系过?你们的上线是谁?调查处谁是你们的人?说出来你和你妈都不用再受苦了。说吧,啊?!”
费得炳阴沉的话音,在瑟瑟发抖的成小慧听来,好像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只是她空洞的眼睛从一个不定的方向,转向了费得炳那张阴森的马脸上。
“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成小慧脸上的泪水与头上流下的冷水混杂在一起,顺着圆圆的脸颊不住地往下滴答,声音沙哑机械,面部表情依旧呆滞。
‘啪!啪!’她的话音刚落,张竖横左右两记耳光又狠狠地打在了她的脸上。而她的头只是随着张竖横的发力猛然摆动了两下,接着又缓缓回到了原来的位子。这时在一旁一直死盯着成小慧脸看的费得炳发现,在这个过程中成小慧的神情依然没有任何变化,那感觉就好像张竖横打得不是她一样,虽然嘴角趟血,眼睛依旧无神。
“他妈的,你说不说?你到底说不说?”张竖横一边骂着,手里的皮鞭就狠狠地打在了成小慧的身上,娇弱的身体上立刻显出道道血痕。即便这样,费得炳还是没从成小慧的脸上看到任何痛苦的表情,仿佛那几鞭子像是打在别人身上似的。而对于张竖横的刑讯,她的回答依然是那么机械。
“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和方云生是什么关系?”
张竖横还想挥鞭,费得炳一挥手阻止了他。并且用手将挡在成小慧眼前的湿刘海拨开,死鱼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成小慧的脸,嘴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话。
“方、方云、云、云生?”
费得炳清楚地看见,在提到方云生时,成小慧空洞的眼睛里忽然有光一闪,一瞬间又恢复了原样。
“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妈的,真会装死。不给你点厉害尝尝,看来你是不会招供的。”对于费得炳那套,张竖横早已有些不耐烦了,拿来一块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按在了成小慧的下肋。
“啊——!”成小慧像是终于感到了疼痛,她大声惨叫后头一歪便昏死过去。
张竖横‘哗!’的一瓢冷水浇上去,成小慧缓缓睁开了眼睛。
“说!你跟方云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不知、知道,我、我真的什、什么、么都、都不、不知、知道。”
成小慧耷拉着脑袋,声音依旧是那么的低缓机械。然而,由于张竖横不停晃动着烧红的烙铁对成小慧威胁着,长长的头发阻挡了费得炳对成小慧面部表情的观察。所以,此时成小慧眼睛中忽然透出的坚定,却并没被特务们发现。
“他妈的,老子叫你不说!”费得炳还没发话,张竖横的烙铁再一次凶狠地按在了成小慧的肋下。“啊——!”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成小慧又一次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