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方云生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怕伤者是游击队的人。因为只要拉上仓库主管一起来审问,那大汉就一定不会说实话,那么以后查出对方不管是什么身份,自己也就会因此没有了其他嫌疑。至于为什么这人会受枪伤?那就要看那大汉自己怎么说了。如果真是游击队的人,这一天的功夫也给了他充足的思考空间。只要不是个笨蛋,那他就总有借口来为自己开脱。如果是其他江湖人士,那么方云生就更不用担心会有什么恶果了。总体来说只要自己把握对那支枪的下落不被人知道,那么一切就都会在自己掌握之中。
果不出方云生所料,当他与仓库主管一起去询问那名受伤的大汉时,那名大汉告诉他们自己叫尚孝忠,是吉邨州县尚家桥人,陪老母到尤家集探亲忽然病重进城抓药,路遇枪战而误伤,其余再问一概说不知道。虽然方云生知道他在说谎,也不当面揭穿,只是随便让他提供了家庭准确住址以备核查,便和那名主管一起离开。告别时,他恳请那名主管派人到尚家桥和尤家集去一趟,以尽快核实尚孝忠的身份,再决定他的去留,那名主管一一允诺。
吴专员临走之前,又专门召集警局正副局长在会议室开了个短会,会议内容无非又是老生常谈地强调反共剿共的重要性,并再次号召分管业务的副局长们多多挖掘,像方云生这样的一线侦缉精英,绝不允许胳膊肘子往外拐窝里斗的现象继续存在。会议结束后,吴专员就匆匆忙忙的赶回了省城。
从会议结束到吴专员被送走,警察局上上下下都看到,局长李鹤龄的脸一直都阴森的可怕。常国孝知道,通过这次吴专员的平江之行,李鹤龄对方云生的恨恐怕已经深入骨髓。果不出他所料,吴专员一走,李鹤龄就把自己关在了办公室里,一通甩杯扔纸地疯狂发泄之后,又抓起电话向费得炳讨要主意。费得炳虽然心里怀恨大骂他笨蛋愚蠢,但是,嘴上却对他进行了一番安慰和分析,并就他目前的处境提供了两条毒计。一是牢牢抓住成小慧这条线索不放手,因为他相信只要成小慧在,方云生就一定会有所行动。二是以这次被袭为契机,以维护平江治安为借口,在平江城里进行全面治安整治,重点打击青帮的黑道势力。这样既给上面有了交代,又能达到报复方云生,瓦解青帮势力的目的。于是,一场算计方云生叔侄俩的险恶阴谋又一次暗中展开。
下午下班之前,许金铸来后勤科找到了正在做交接的方云生,告诉他晚上刘铭要接他吃饭。这让方云生感到有些意外,因为刘铭被审查的事他是知道的。那天分手时,他也告诫刘铭要与警察局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免被费得炳知道受到自己的株连。现在看来情况可能有变,所以,决定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晚上的聚会,被许金铸选在离警察局不远的一个专做特色鱼菜的小酒馆里。方云生和许金铸、罗志成走进楼上的雅间门时,刘铭和崔世林已经在那里喝茶嗑瓜子地等着他们了。朋友相聚又好久不见,免不了一阵礼节性的寒暄。
热闹过后,方云生担心地向刘铭问道:“刘兄,我可听说你们都遭到了审查,现在还敢来和我们见面,就不怕再受连累?”
“哈,哈,不怕了。今天的见面可是特批的,这还要感谢你方家大少爷的高瞻远瞩。哈,哈。”看着刘铭说话中带着得意,方云生有些纳闷。
“特批?什么意思?”
“那个老崔,老崔。”刘铭笑眯眯地看了一眼方云生,并不答话,而把目光撞向了正跟许金铸嬉闹的崔世林。
“嗯,啥事?”
“那个,你、你跟许警官他们先出去一下,我跟方少爷谈点事。”
“哦,好,好。”崔世林显然知道刘铭要说什么,立刻欣然答应地站起身来。许金铸和罗志成不明就里,都拿疑惑的眼光看向方云生,方云生一点头,他们也立刻站起身来随着崔世林向外走去。
“方少爷,我刘铭认你作朋友,所以,什么事情都不瞒你。这次见面我们是受魏处长的指派来,是故意向你传递信息的,所以,我说是特批。”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么姓魏的要你向我们传达什么样的信息?上次不是因我们朋友间见面,你俩都被审查了吗?为什么他还要让你和我们接触呢?”刘铭直截了当地回答,让方云生很快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唉,我们可不是朋友。上次的见面我可是在向你们套取成家案子的线索,还有你也告诉我,警察局上层有人在调查我们魏处长暗中通共的证据。所以,说我们不是朋友,是在相互摸底,那个玩间谍游戏,对,就是间谍游戏。这可是你教我的。哈,哈,哈,哈。”
刘铭一番嬉笑调侃,让方云生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呵,呵,呵,对,对,对,相互摸底,相互摸底。那么,你还有什么底亮出来让我摸摸?”
“底倒没有,就是我们魏处长要我借酒醉故意向你透露,他正让张竖横在城外追查一个游击队交通员的下落,据说那名交通员在你们警局被袭的那天晚上失踪的。”
“哦?游击队交通员?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莫不是你们魏处长心疼我,想送份功劳给我吧?嗯,那也不对呀?如果真是这样,就直接派人来找我,请我配合不就是了,干嘛这么鬼鬼祟祟的?该不是想让你来讨好我,可你又明说我们的见面是想套取情报,这很矛盾啊?”
方云生知道费得炳的目标的指向,可以肯定就是军械仓库里的那名受伤的大汉,至于有什么阴谋,他目前还暂时弄不明白,所以,就皱着眉头向刘铭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我想这可能是一种试探。”刘铭想了想说。“以我的判断,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因此而去追查。”
“原来是这样啊!嗯,我知道了。”方云生回答一句,心想费得炳可没有刘铭提醒的这么简单。他要好好思考思考,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样的阴谋。不过,费得炳的这一做法也给方云生上了一课。既然你狗日的能给老子下套,那么接下来也该让你这个王八蛋尝尝老子的无耻卑鄙了。
晚饭过后,方云生和许金铸他们又一起去医院看望了一下成小慧。有了老罗夫妇的营养照顾,和医院的用药及时,短短两天的时间,成小慧就可以稍微坐起身来了。几个往日同学的同时探望,让成小慧又难过地流下了眼泪。望着脸上还挂着泪水就被罗志成逗笑的成小慧,方云生忽然想到,既然调查处和李鹤龄都在想着利用成小慧钓大鱼,那么地下党这边为什么就不能也利用这点诱惑敌人上当呢?有了这样的想法,方云生的大脑里一个大胆的计划渐渐初步形成。于是,他在医院就给军械仓库主管打了个电话,向他询问对那名大汉尚孝忠的身份核实情况,那名主管的回答是身份真实,留下也是累赘,已经让人把他打发掉了。方云生放下电话笑了,心想:哼!妈的,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夜晚头更刚过,方云生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济坤布庄的账房里与米金凯见面了。面对米金凯酒肉相待,兴高采烈地介绍那夜袭击警所和城门哨卡的激战过程,方云生回敬他的却是阴沉的臭脸和无尽的白眼。
米金凯知道他这是因自己没有亲自参加袭击行动的抗议,所以,便打住这个话题不再刺激方云生了。接下来米金凯询问方云生还有什么后续计划时,方云生却一副狗脸地一推桌子就要向外走。米金凯急忙拦下,好说歹说都不管用,最后只得又把梅小玲的话给抬了出来。提到梅小玲,方云生虽然不动了,可心情却一下子沉痛起来。回到桌前在米金凯诧异的眼光下,他一杯闷酒下肚,将梅小玲的不幸和成小慧的伤情向米金凯做了详细讲述。对于特务们的暴行,米金凯除了义愤填膺,就是向方云生讨要下步行动计划。
方云生就将自己现在的身份和处境,及费得炳李鹤龄的阴谋都向米金凯作了介绍,交谈中,米金凯提议要在幽院后墙外附近设立联络点,以方便方云生紧急时出行联络。方云生则就费得炳所设计的阴谋,特别是对成小慧出院后的行动计划,向米金凯提出了大胆的设想,并就下阶段设定的袭击方案,用画图的形式向米金凯做了详细的讲解。
就这样两人一直交谈到夜近三更,当米金凯和方云生从烟雾缭绕的房间里转到后院时,方云生忽然从院子的那端,远远看到了一个身影佝偻着腰杆,行动艰难地慢慢扶墙壁似刚从茅房出来。
“那人是谁?”方云生皱眉细想着,总觉得那个身影有些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于是,向米金凯问道。
“哦,那是一个被特务们追捕,中枪倒在我们后院门口的人。因为不明身份,我们就把他暂时安排在这后院里养伤。”
“那你有问过他叫什么名字没有?为什么会被特务们追捕?这样一个不知来历的人被放在联络点里,会不会有些草率?”方云生心中提高了警惕。
对于方云生毫不客气的发问,米金凯非常高兴,他在心里感叹方云生的谨慎。“呵呵,是这样的。一般情况下我们这里前后院是分开独立的,前后之间只有这间屋是贯通的。如果不是为了你的安全,平时绝不允许有人从这里经过,更不要说是身份不明的人了。这个人的身份我也问过,他说他是城外进城找零活干的农民,名叫齐金虎,家就住在……”
“什么?什么?他说他叫齐金虎?等等,等等,你把他叫……哦,不、不、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一听说那人叫齐金虎,方云生心里猛然又是一惊,因为他知道齐金虎已经牺牲,这里怎么会忽然有人冒名顶替呢?这可是关系着这个联络站全体人员生命安全的大事。所以,方云生必须要立刻搞清楚。方云生这边一紧张,米金凯就知道那个齐金虎一定有问题,于是,紧跟着方云生快步向那人走去。
“你是谁?为什么要冒充齐金虎这个名字?”
来到那人的背后,方云生越看越觉得这背影眼熟,脚下走着手却已经按在了腰后的枪把上,目光炯炯有神地紧盯着那人的双手,声音极冷地提出了质问。米金凯也感觉到方云生的紧张,全神贯注之下手也伸进了怀里,准备稍有不对就会立刻动手。
方云生的发问让那人登时一愣,随即开始慢慢转过身来。声音虚弱中带着兴奋地低声问道:“你、你、你、你是方先生?”
“啊!原来是你呀!”那人身体刚转过一半,方云生终于看清,原来是连日来苦寻不见的王勇。他急忙收回握住枪把的手,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王勇的手激动地说道。
“王兄,王兄,你可让我们好找啊!你、你、你这、这是受伤了?怎么伤重不重?要不我给你找个医生吧。”牵挂多日忽然在这里见到王勇,方云生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关怀的心情不由得露于言表。
“不,不,不,我已经好多了,谢谢方先生挂怀,谢谢!”
“那、那个,哦,对了。米、米老板,来,我跟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请马掌柜帮忙寻找的兄弟名叫王勇。王兄,这位是米老板,是、是我的一个江湖朋友。”在没有得到米金凯允许之前,方云生不敢随意说出这里的性质。王勇不知道,米金凯却心里明白。
“啊,原来是王先生。失敬失敬。”方云生的介绍让米金凯恍然大悟,马上向王勇热情地伸出了双手。
“米老板,谢谢你危急时刻出手救援,王勇感激不尽。”王勇紧紧握住米金凯的手,一脸的感激之情。
“要不请到我房间里坐坐吧?”受伤之后,就与外界失去了联系,游击队的药品问题早就成了王勇的心病。忽然见到方云生,王勇他就想立刻知道这方面的消息。
“老朋友好久不见,一定有很多话要讲,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们谈。”从一开始米金凯就知道王勇的身份一定不简单,现在知道他就是方云生着急想要找的人,就知道他跟方云生一定有要事交谈,所以,就自觉地给他们留下了私密空间。
“嗯,好。谢谢!”方云生也没跟他客气,回答一句就扶着王勇向他住的房间走去。
三天的全城戒严已经草草收场,虽说七七八八抓了不少嫌疑人,可并没对破获袭击案起到什么实质性的帮助。但是,对于方正魁的青帮来说,那可是损失巨大。先不说各堂口均有兄弟被抓不说,单就私盐和茶叶的贩运渠道来讲,也被调查处或警察局侦缉队给封了个严严实实。即便曹副局长亲自出面协调,也被李鹤龄手下给没收了十几担茶叶。更有甚者贩运私盐的弟兄被调查处追捕时抄家,并以戡乱罪名悬尸城门等等,这些事后效应,都给方正魁的管理带来了空前的麻烦。面对不断上门来向他求救的青帮弟兄家属,方正魁终于明白,方云生要自己退隐江湖的建议是非常必要的了。于是,方正魁让人去给方云生传信,要他下班后来青帮总舵一趟,他要召集各堂口主事和方云生一起好好讨论一下青帮今后的走向。
自从奉命向青帮下手开始,朱自立根据费得炳的吩咐就让曹占彪夫妇都参与了其中。虽说曹占彪下颚残废,口头表达能力差,右手也不能再做什么了,但他曾经是青帮跑外围事务的一员,所以,针对贩运马队的跟踪,曹占彪做得比其他人都更加得心应手。几乎方正魁所有的损失,都出自于他向黄中祥的密报。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青帮,短短几日内上上下下都惶惶不可终日的样子,曹占彪的心里比三伏天喝了甘甜的凉茶都要痛快。然而,晚上与朱自立等人一张酒桌上喝酒吹嘘时,郭丽娟的一句话,把他恼得差点没把酒桌给掀翻了。
郭丽娟说:“不就劫了些人家的货物,挡了青帮点财路吗?对于整个青帮那只是九牛一毛。有什么好得瑟的?没看见人家方云生、方正魁叔侄俩不还是活的好好的吗?照样吃香的喝辣的,平江地面生意场上依旧占着一大份。再看看你偷鸡不成倒舍把米,人家略施小计就把你给整成了现在这副德行。有本事也弄点大动静出来干死这帮王八蛋,那老娘才会高看你一眼。”
看着曹占彪几个被数落的全都狂怒起来,朱自立“呯!”的一甩酒杯大吼了一声,这才震住了场面。
“都他娘的给老子住嘴!怎么啦?狗日的有什么不服气的?丽娟说得有错吗?有能耐也动动脑子想办法干死这帮王八蛋,而不是整天这像做贼似的看别人脸色行事。干吗?有谁有这个能耐,说出来我们大家都他娘的听你的。谁?谁有主意站出来。”
朱自立一发火,这帮人都又不吭声了。朱自立不干不净地又骂了两句,这才把眼光又转向了一直沉思的郭丽娟。“弟妹,别跟这帮王八蛋一般见识,你是不是有什么高见?要不他娘的说出来,兄弟们一起研究研究?”
朱自立问完这话,郭丽娟又沉思片刻才慢慢说道:“我在想,这姓方的小兔崽子有身黑皮穿着属于公家人。而他叔叔那老家伙整天都有人在保护着,也不怎么好动手。明的不成,咱就来阴的。以前的开仗咱们背后没有人,所以吃了大亏。现在不是有了调查处在背后给咱们撑腰吗?再加上堂主的刚才说的动动脑子设个局,许下利益用那姓黄的手来掐死这狗日姓方的,说不定还有机会夺回青帮。至于怎么做,当家的和众位弟兄可比我这个女流之辈经验多多了,大家一起商量拿主意才好。”
“好,好,好,他妈的弟妹真像说书里讲得那样,什么、什么国不让什么让的,反正就是那个意思。既然有了好的开头,就按丽娟所说,弟兄们好好讨论讨论。今天不讨论个眉目出来,都他娘的不准回家。”
朱自立发话,又有郭丽娟定了方向,更加上这帮人报仇心切,和满腹走黑道的阴险鬼主意,所以,一场针对青帮的恶毒计划,就在这座雅间里新鲜出台了。走出雅间,朱自立立刻将这一计划去向费得炳做了详细汇报。根据朱自立的要求,费得炳授意黄中祥派足人一起参与其中。
根据李鹤龄的暗中授意,沈兴昌将方云生的工作安排到了外围的城乡交界处。对此方云生倒没什么怨言,因为,这样反而使自己的活动空间得到了拓展。不过,情报科对方云生这样的安排,却让田副局长对沈兴昌产生了些许不满。
出城之前,方云生又去了趟成小慧的病房。成小慧恢复的很快,除了还比较虚弱外,现在已经可以缓慢下床了。罗婶借口倒垃圾避开后,方云生悄悄把他跟米金凯商量的计划向她做了全面介绍,并要她在出院今后严格按计划行事的同时,要做好随时撤离的准备。想着撤离后有可能会长时间见不到方云生,成小慧心里觉得很是黯然。
出城后到各处驻军哨卡转了一圈下来,方云生才知道为什么游击队一直都没有消息的真正原因。原来自从上次药品被抢之后,刘玉海、邹思亮的失踪,费得炳就去跟樊营长商量,把进入北山的交通要道全部封死。然而,上面有规定地方防备格局的变动,必须要有县党部出面一起协调方能行施。本来胡福举对费得炳就有刻骨仇恨,所以,即使知道这一行动的必要性,他还是借故拖了一拖。在余百川的过问下,胡福举刚下文书通过办理。谁知又有了方云生计杀倪新才,省里派来专员下来调查整顿,就又打乱了费得炳的计划。杀害梅小玲,成功地转移了省处专员的视线,这才让费得炳又有机会转过来弥补药品被抢的漏洞。考虑到北山纵深广袤,单靠平江这点全军事力量也无法完成绞杀计划,费得炳就采取了极端严密的囚笼政策,强令北山外围的居民全部搬迁到封锁线以内,并且对北山地区的隔离实行只许出不许进的严厉措施,这样就完全封堵死了游击队想要进城的道路,这样就出现了宋全福等人一去便杳无音信的结果。
然而,就在方云生出城后不久,青帮门外就聚集了大量的帮徒家属,这其中既有原来上门闹事的朱自立手下的家人,也有那些因运输私盐和茶叶而丧命被抓青帮弟兄的家属。这些人虽然都已经被方正魁出资安抚过,可不知为什么一夜之间就又都受人蛊惑,并且统一时间统一口径地齐聚青帮总舵喧嚣闹事。而偏偏在这个当口信字堂来报,说青帮的一条贩运粮油的大船,在十三码头附近的青草洲被省警察厅路过的稽查给截下,宣称所持通关文件均系伪造,非要青帮掌舵去现场当面解释不可。否者,他们将在两小时内将所有货物强行带走。方正魁一听头都大了,这批粮油可是商会专供平江居民日常生活所用,青帮一直负责这个方面的运输,一旦被查收运走,那么短期内平江就会出现一定的粮油饥荒,这可是谁都无力承担的巨大责任,青帮也要因此而受到极大的名誉损失。所以,方正魁慌了,他一方面要委托义字堂堂主解决这里的麻烦,自己则带人在信字堂那个报信的人指引下连忙往青草洲方向赶,另一方面则派手下赶紧去警局找方云生想办法帮忙解决。
手下连走带跑地来到警局,门卫告知方云生可能出城巡查去了。当他准备去城外找方云生时,转身就撞见了刚刚回来的罗志成。这人以前就认识罗志成,便急急忙忙地把方正魁的话向罗志成说了一遍。罗志成心想这方云生一时半会儿哪儿能这么好找啊?情急之下便请其他同事帮忙,用电话通知城外哨卡帮助寻找方云生,并吩咐那名青帮弟兄就在岗亭边等候许金铸,自己则找了把自行车心急火燎地往青草洲赶。
半路上他就在想,这青帮粮油运输早就是半官方性质的正规经营,其所用的通关文件,也是由平江警察局认真考评后才正式下发的,方正魁根本就没有造假的必要。而且根据惯例,如果真是省厅稽查路过的临时查检,那也不会分不出文件真假说扣就扣,这毕竟关系到一个城居民的生活所需,岂能当作儿戏?还有就是即便省厅查扣,那也会尊重地方规矩,联络平江警察局一起协同办案,而不是这般别出心裁地绕开警局直接通知事主,这就有了冒险索贿的嫌疑。想不通这其中的节点,罗志成就怀疑这可能是一桩精心伪造的假案,货船被扣的背后会不会有什么针对青帮的阴谋?
一想到这点,他忽然为方正魁的此行担忧起来。于是,当他骑车路过城门哨卡时,便焦急地委托当值的同事,让他赶紧电话通知常国孝,就说青草洲青帮船只被扣可能是一起冒充政府官员的诈骗大案,请他赶紧带人过来处理。说完,骑上单车一溜烟的跑出了城。那名同事见罗志成慌成这样,知道这一定不是在开玩笑,便拿起电话就拨到了警察局办公室。然而,接电话的偏巧就是季德坤的手下,当季德坤听到手下报告后,脸上马上露出了阴冷的奸笑。于是,这个报警电话的记录,就被消灭的毫无痕迹。
许金铸回到警察局,已经是罗志成离开后近半个小时了。那名青帮弟兄一说明,许金铸就觉得这里面有问题,便赶紧叫上几个平时要好的弟兄,跨上单车急急忙忙就往青草洲赶。出城不远正碰上与人有说有笑,悠闲地准备进城的方云生。几句话说完,方云生换下一个弟兄,就和许金铸几个人一起骑车狂奔起来。然而,这一切都已经太晚了。
因为路途较远,方正魁一行人多便找了个马车。即便这样他们也没有自行车来的轻便灵活,所以,罗志成虽然起步较晚,却还是赶在方正魁的之前,来到了离青草洲不足五里地的落鸠坡。这里之所以叫落鸠坡,是因为这里原本就是运粮古道,道路到了这里有个大拐弯坡,坡路的的两边种植的灌木早已长大成荫,树后坡上的杂草丛生茂密。平时除了偶有车队经过之外,一直就是很少人迹的静僻荒芜之地。由于洒落的粮食吸引了诸多鸟雀前来觅食,久而久之就成了斑鸠天然的栖息繁殖之地,落鸠坡也因此而得名。
当罗志成紧赶慢赶的上了那段拐坡,忽然感到一阵内急,就在过了坡的脊梁上的大拐后停了下来,架好自行车对着草丛痛快地泄洪。正当他提上裤子准备继续前行的时候,一转头透过一人高的杂草,忽然发现坡下的灌木丛中有几个影子在快速移动。罗志成拨开杂草仔细看去,立刻觉得头皮猛然一炸,因为他清晰地看见了那正是朱自立提枪运动中的身影。顺着他前行的方向望去,罗志成又发现了草丛中隐蔽着许多手持刀枪的便衣人,领头的正是调查处的黄中祥。只见朱自立跑到黄中祥的跟前对他说了些什么,接着他们的眼光又都全神贯注地盯在了罗志成刚刚走过的路上。自此罗志成终于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调查处为帮朱自立窃取青帮,而设下的恶毒陷阱。他们是想用货船被扣的假消息,埋伏在此谋害方正魁一行。然而,由于罗志成的路过,黄中祥怕情况有变而让朱自立几个上前跟踪。当朱自立看着罗志成骑上拐坡以后,因视线被挡,误以为罗志成已经下坡远去,便回身向黄中祥报告,没成想被罗志成临时一泡尿的耽误,给暴露了行迹。
妈的,让这帮狗日的太阴险,用这样的假消息算计青帮,方正魁一定会亲自来解决。再加上说是省厅稽查办的案子,那么方正魁一定会带方云生过来帮忙,叔侄俩一起掉入陷阱被土匪所害,无论是对调查处,还是朱自立一伙来说,都将是一个最完美的结局。绝不能让这些王八蛋的阴谋得逞!罗志成心中暗恨黄中祥、朱自立一伙的阴险恶毒,他决定守在这里,等到青帮来人时鸣枪示警,以防止大家掉入圈套。
死寂的等待,过度紧张让罗志成头上身上甚至手心都冒出了虚汗。这可是他有生以来除去新寺茶楼前的剑拔弩张外,第二次遭遇的真刀真枪的与他人较量,可那次有方云生那个狗日的在前面挡着,虽然当时心里也觉得非常紧张,但是,那个时候却觉得底气十足,不甚胆怯。然而,今天是自己独自面对这样紧张的场面,怎么就觉得毫无精神支撑了呢?要是那卑鄙的家伙在场该多好啊!好在时间不长,罗志成就远远地看见,在前方‘之’字型的弯道上,一辆单马拉的大车,上面载着包括方正魁在内的四五个青帮弟兄,正一路扬尘的向这边急急忙忙地赶来。看着这由远而近的马车,罗志成紧张地拔出手枪,哆哆嗦嗦地举了起来。
然而,罗志成始终没有学会方云生那样的心黑手狠,他善良的枪口对着的并不是下面的黄中祥一伙,而是准备对着天空鸣枪报警。即便这样也因为过度紧张而忘了打开保险,以至于连扣几下,还以为枪体出故障了。当他手忙脚乱地终于弄清打不响的原因时,方正魁一行已经越来越近了。他便顾不上擦去流进眼睛里的汗水,闭上眼“啪!啪!啪!啪!”地连开四枪,终于向方正魁一行报出了警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