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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竹听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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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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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蜕变》连载

第七十章

由于曹副局长的过分坚持,等待吴专员到来的时间显得有些漫长。这个期间没有人再说一句话,房间里每个人都阴沉着脸,在心里闷着打着各自的小算盘。

眼下的情景对李鹤龄最为不利,因此他的心里在想着,等会儿该怎样向吴专员解释方云生提过的问题,虽然实际没做过什么,但是,摆上桌面就会给人一种勾结调查处吃里爬外的嫌疑。最关键的是从今往后再要向方云生下手,可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机会了。并且通过今天与曹副局长公开撕破脸皮,也许会让他在局长的位子上很难坐稳了。

奉行一贯中庸路线的常国孝,心里根本就没有一点想要跟他们争什么的理念。只要能保住眼前的利益和位子,他的心中别无他求。对于方云生,他抱定也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宗旨。当然,在有人要对他不利时,常国孝还是稍稍偏向于他能帮则帮上一把。

然而大脑最为亢奋的还要数曹副局长,自从被调到平江,他都一直在暗中觊觎着李鹤龄这个局长的位子。所以,他工作外大部分精力都在收集李鹤龄的弱点上。名誉上安排会计出纳去省城培训,其实暗地里却是委托那里的熟人对李鹤龄冒领二百大洋一事进行核实。可惜的是,虽然李鹤龄的确私自领走了那笔款项,并且有可能没有交给费得炳。可碍于两家机构的相互不容,即便想查也无从核实。眼看扳倒李鹤龄的计划就要流产,方云生绝地反击又给他创造了极佳的机会。

要说最为偏离的还要数方云生的心思。其他三人都在为今天的结局而演绎纠结,可他的心思却已经跑到成小慧的身上去了。成小慧被折磨如此之惨而又突然放回,梅小玲却没有任何音讯。这不能不让他心里又多了一层担忧。与米金凯恢复联系,让他一直飘忽的心思忽然有了种归属感。打破费、李联盟,是他与米金凯商议的主要目标之一。让平江城乱起来,也得到了米金凯的大力支持。想着那些抢来的枪支弹药马上就能排上用场,方云生激动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唯一的缺憾就是,米金凯坚决反对他亲自参与到对敌的袭击行动中。地下党的关心,让方云生心里充满温暖。对于今天与李鹤龄的较量,方云生并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不过借此机会向专员和曹副局长展示自己的能力,同时也他们提出些要求,并借此正式向李鹤龄亮剑,才是他主要目的。

果如方云生所料,吴专员到来后在听取双方各自陈述以后,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方云生狠狠训斥了一番。然而在场的每个人心里都明白,这种训斥只不过是场面上的敷衍。因为除了大骂方云生大胆目无上级,和批评他事先没有先向长官请示报告之外,其余的并没有就李鹤龄怀疑他是共党嫌疑一事做出结论,而且还刻意忽略了方云生质疑李鹤龄与调查处之间存在勾连关系的问题。看着方云生在吴专员的催促下,阴笑着向自己道歉时的那副卑鄙的嘴脸,李鹤龄心里就像吃了十只苍蝇似的,别提有多难受。接下来,吴专员让其他人离开,自己和李鹤龄关上门聊了很久。虽然,警局上下都不知道这二人聊了些什么,但从李鹤龄送吴专员出来时那死灰般的脸色上看来,他一定受到了吴专员很大的训斥。时隔不久,就听到李鹤龄的办公室里传来大骂和摔碎东西的声音。

中午上班不久,季德坤被李鹤龄招进了办公室,一通面授机宜过后,他又电话里向费得炳讨要主意。也不知道费得炳在电话里跟他说了些什么,放下电话李鹤龄的脸上绽出了奸计得逞的诡异狞笑。

而曹副局长也在事后让人把方云生叫到了办公室。方云生一进办公室,却看到只有吴专员一人端着茶杯坐在沙发上喝茶,他知道这一定是吴专员要私下向他了解李鹤龄的问题了。破坏费、李联盟,是方云生计划中最重要的环节。所以,在向吴专员单独报告时,他以六分为真做为基础,又用两分的分析捏造掺入其中,另外再加上两分自己举例的推理分析。把李鹤龄单纯的贪婪自私行为,成功地描画成了一个集贪污、渎职,不惜为了私利勾结外人打压系统内同僚,至党国利益而不顾的贪婪败类形象。并且再三强调了他对费得炳改投调查处,和李鹤龄在一方面同意对成家进行布控,另一方面却又暗地把控制权交给调查处不良动机的怀疑。耿秋柱的莫名猝死,刘玉海的悄然失踪,同僚被杀武器被抢,导致药品仓库被劫,还有倪新才案件的诡异蹊跷等等,都成了方云生在吴专员面前,大肆攻击抹黑李鹤龄的有力武器,这无一不彰显着警局内部决策者,在各方面所存在着重大责任问题。

自己为报父仇干掉了一些暗藏的共党分子,虽说得到了省厅的嘉奖,却在警局连一点功劳都没有,反而遭到了暗算报复险些丧命。这样的遭遇本应得到上司的安抚和慰问,可在平江警局内反而被安上了了共党嫌犯的帽子,与调查处的共党叛徒一起联合打压。并且趁自己受伤未愈,就发生了南京来人探望被调查处莫名抓捕的事件发生,紧接着就是自己的停职调查,以及尾随跟踪的现象等等等等。这些真真假假的叙述,让吴专员听得又气又恨又恼,对李鹤龄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和厌恶。

就这样,方云生凭借三寸不烂舌,死蛤蟆嚼出尿的嘴皮功夫,外加说到伤心处挤出的几滴鳄鱼眼泪,硬把吴专员忽悠得脸色冰冷,阴森可怕的好像要吃人。以至最后他还要去安慰方云生,让他暂时忍耐,有什么委屈和要求,可以暗中找曹副局长倾述。并吩咐他加紧将刚才所说的内容写成文字报告的形式,交由他带回省厅进行研究调查,方云生当即欣然应允。不过从这天开始方云生就发现,一直伴随在自己身后的尾巴突然不见了,而在通往幽院的小桥边却多了许多的小吃摊。

从警察局出来,方云生就喊上许金铸和罗志成一起直接去了医院。成小慧依然昏迷中没有醒来,方云生让老罗夫妇回家吃饭。自己则在走廊上与许、罗二人边抽烟,边聊起了成小慧所遭受的伤情。

“王八蛋的可他妈的真狠,对一个姑娘家也下的去这样的死手。”

对于成小慧,罗志成常怀一颗不死之心。望着她今天这般凄惨的模样,那种揪心的疼痛,让罗志成眼中沁满泪水。许金铸走过去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反而让那些盈眶的泪水一下子流了出来。罗志成赶紧别过头去,不想让他们看见自己这样的窘样。可即便如此,他的眼泪还是不受看那个之地哗哗流了下来。方云生丢掉烟头狠狠一踩走上前,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安慰到。

“志成,别难过了,好在小慧侥幸捡回了一条命不是?这几天大家都尽点心吧,等小慧醒来,先问问她梅姨在牢里的具体情况。”

“那如果局里或者调查处来要人该怎么办?”看了一眼罗志成抽搐的背影,许金铸有些担心地问道。

“打他狗日的,妈的,大不了这身黑皮不穿了。”罗志成一抹眼泪嗖地一下子转过身来,眼睛里全是火。

“不,不会的。来医院之前吴专员就对我说过,在成小慧没好之前,就叫我们几个帮助照看。以前的问题他不想节外生枝。但是,成小慧的案子,以后只能交由警察局来处理,其他任何机构和个人都不许再插手。所以,警察局如果来人问话,大家这次都不许鲁莽。否者,对于成小慧和我们大家都将会非常不利。”

方云生的解释倒顺了许金铸的意思,但罗志成却还在为成小慧的以后生存而担心。

“照你这么说,那不是等小慧伤好以后,又要面临局里的二次刑讯?”

方云生的回答,让徐、罗二人瞪大了眼睛,“哼!那要看到时候小慧还在不在平江。”

胡云鹏是带着胡福举的口信来找方云生的,后勤科同事告诉他人在医院。于是,胡云鹏就马不停蹄地追到了医院。当方云生几个陪他到病房来看成小慧时,成小慧却还在昏迷中与梅小玲激烈地争执着。望着她紧闭的眼角不停的淌泪,眉宇透出的痛苦紧皱,及嘴角间含混不清的嘟囔呻吟,几个人的心中不由泛起同情的怜悯。

省调查处的专员刚离开平江,依照胡福举的安排,晚上方云生换上便服来到会贤酒楼里和许世昌见了面。在胡福举‘旧事不提,合作两立’的倡议下,三个人各怀心事进行了长谈。由于许世昌在对付费得炳问题上感觉黔驴技穷,所以,方云生的建议在这次会面中显得尤为重要。

听完许世昌对调查处现实格局的介绍,方云生思考了一下说:“鉴于姓魏的已经自成体系,所以,许处长这边要想再有所牵制,只能从‘旧’的方面下手了。”

“旧的方面?那是什么?”方云生的话让许世昌糊涂,胡福举更蒙,于是,许世昌还没开口,他已抢先问出。

方云生看了看二人呆滞的样子,心里一阵好笑。“我说的旧,是指的两个方面。旧人和旧事。”

“旧人我知道,这旧事还能做什么文章?”许世昌有点开窍了,但对于不懂的问题他还是及时提出来。

“当然能,要不这平江城里天天哪里有这么多共党等咱们去抓?”

“别卖关子了,你就明说该怎么做吧。”相对许世昌,胡福举还有些朦胧的感觉。

“嗯,胡叔说的对,那咱们就不绕弯子了。那个我说的旧人也有两个方面,一是指许处长原来的班底,二是指原来的手下。”

“这我又糊涂了,原来的班底和原来的手下不是一回事吗?”许世昌不解地问道。

方云生翻了个白眼心里骂句“笨蛋!”,接着有些不耐烦的说道:“当然不是一回事。好像原来忠实于你的那些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吧?这就是你的班底。而所说的手下,是指那些平时你根本看不上的老人,这些人有很多现在还在姓魏的阵营,都是你该去想办法争取的。釜底抽薪你懂不懂?我还就不信了,有人过来投靠你,那姓魏的就能把他们给毙了?当然,你也要留下几个原来就对你忠实的人在姓魏的那边,要不靠什么能掌握他们的计划和阴谋?我算看明白了,这年头要想踩死对方,就得想办法把共匪的帽子给他戴上。千万别告诉我你不会做,这方面你可是非常有经验的哟。”

“呃,呵呵,我懂,我懂。”对于方云生含沙射影的挖苦,点中许世昌的软肋,所以,只能尴尬地陪着笑。

“那么旧事呢?那又指的是什么?”胡福举皱眉问道。

“旧事就多了,十三码头和云鹏舅舅被害的事儿就是旧事。许处长可以在与旧部下接触的时候,从他们嘴里套取情报,搞到参与人的名单,那时再商量该怎么下手。胡叔你放心,据我了解,姓魏手下黄中祥可能就是主要的知情人,等过些时日缓过劲来,我一定给你和云鹏一个交代。”

胡福举点点头,“好,我等着你的结果。”

方云生笑了笑,又对许世昌说道:“所谓的旧事还有一部分指的是旧账,包括姓魏掌权后的各项费用支出。许处长可以趁这次调查整顿先向上峰申请立项审查,这样就能拉大旗作虎皮,通过查账来发现姓魏的在你离开的那段时间所做的一切违规线索,再借口培训外勤什么的顺藤摸瓜对其党羽一一下手。期间即便有什么出格举动,也会在上层得到谅解,毕竟姓魏的以前是红色的,难免不招人待见。掐断他的经济命脉,让这王八蛋自顾不暇。再加上人员上的釜底抽薪,搞不死他也得让他脱层皮,这就是我的意见。”

“高,真的很高,实在是高。”

“哈哈,我说的没错吧?许处长,跟小方合作一定会有不凡的收获。哈,哈,哈哈。”

方云生的一番话,不仅将许世昌的期望描绘得活灵活现,也把胡福举给听得心情舒畅兴趣盎然。接下来酒宴上推杯换盏就被阵阵欢声笑语所充盈,满屋畅快的一片祥和。

许世昌、胡福举和方云生的会面,很快就被季德坤手下跟踪的便衣,把情报传到了李鹤龄的耳朵里。接下来李鹤龄就给费得炳打了个电话,把三人聚会的场景和方云生对待成小慧的态度,均添油加醋地向费得炳做了通报。由于费得炳这段时间因忙着在调查处内部,甄别与梅小玲通风报信的内鬼,所以,对暂无价值的成小慧,就没怎么上心去管。当接到李鹤龄的电话后,他突然意思到,自己把成小慧这么重要的线索交给猪一样的李鹤龄去监管,或许是一件不可原谅的错误。他很清楚地知道,对于自己当初转投调查处门下的行为,李鹤龄一直都怀恨在心。电话里所说的情况他也相信存在,但李鹤龄在电话里故意突出方云生、许世昌、胡福举三人私密的聚会,无非是想让自己过多树敌,这就说明了李鹤龄有借刀杀人的险恶用心。无论是方云生、许世昌,还是李鹤龄、胡福举,这被人准备暗中算计的举动,都是他费得炳狭隘的思想所决对不能容忍的。

费得炳分析四人当中最薄弱的环节要数方云生,然而,对待背后有南京做靠山的方云生,他和李鹤龄一样都不能明目张胆的胡来。因此,画个大圈让方云生往里钻,才是费得炳首选的毒计。设计这个计划时,费得炳忽然想起刘铭和崔世林前段时间因与方云生接触而被审查,所以,他们并没有受到梅小玲一事的牵连。办事人手紧张,加上刘、崔二人口径一致地说出了方云生请他们吃饭的动机,并且意外得到了警察局有人在向上层的报告中,杜撰陷害自己通共嫌疑的消息,这让费得炳忽然产生了要利用二人向方云生传递假消息,扰乱李鹤龄等人思维的念头。费得炳幻想着只要暗害方云生是共党要犯的计划成功,那么他就有办法让李鹤龄难逃泄密渎职之罪。再加上之前跟李鹤龄电话里密谈准备对方正魁下手的阴谋,这一石二鸟,一箭双雕的连环计谋,将成为他除掉方、李二人的最佳手段。

与许世昌他们分手后,方云生又去了趟医院病房。成小慧虽然烧已经退了,但是,意识依旧没有恢复清醒。他正想着要打发罗婶回去休息,今夜他要在医院单独陪伴成小慧。一个警察奉后勤科长之命,拿着只手电突然来找他,要方云生赶紧去趟城外驻军枪械库,说那里刚发现丢失了一些弹药。指示方云生尽快去核实丢失数目,连夜上报省厅。对此,方云生倒也没什么想法,毕竟核查驻军武器数目是他提出来的。反正今夜注定无法安睡,他要静等米金凯那边反击产生的效果,所以,这么晚去趟城外,倒也没啥影响,反而可以利用这次机会好好查看一下枪械库晚上的戒备情况,以备游击队后需之用。只不过陪伴成小慧的愿望又一次落空了。

与那名警察刚到城门关卡,这小子就嚷嚷着肚子疼要去找茅房。方云生心想不就是核查数目吗?又不是什么大事。早去早回,还要等米金凯那边的消息。于是,跟那警察要过手电,一个人向城外走去。静谧广袤的原野漆黑一片,阵阵寒气袭来让人不禁毛骨悚然。方云生本来就较他人胆大,所以,一个人摸黑走在这荒凉的大道上,除了刚出城有过片刻的孤寂感之外,接下来的路程反而悠闲的有些心定气爽起来。他心里在想,这或许是米金凯那边马上就要开始进行袭击计划的原因吧。心情愉悦,脚步就更加稳健,不知不觉间就到了离城十几公里外的军械仓库。

还是李道祥他们遇难的那个片仓库,物是人非的格局犹如情景再现,方云生的心中又是一种感慨。所谓的武器丢失,只不过是一个保管员忙碌中的一时疏忽没有及时上账罢了。一场虚惊,倒给方云生仔细观察这里的守卫情况,创造了非常充足的自由时间。院里院外,犄角旮旯,房上地面,一趟又一趟自由自在的反复走来,一个大胆的计划,又在方云生的脑子里逐渐形成。

离开军械库,方云生一路上都在反复推敲着那个计划中的每一个细节。有了李道祥惨剧的前车之鉴,方云生就想着要把这个计划做得尽善尽美毫无纰漏。谁知当他顺着马路转过一道大弯来到一片高岗丘陵附近的时候,突然间“啪!啪!啪!”从前方远处传来一阵激烈的枪声,把方云生惊得全身神经登时骤然一紧,立刻关掉手电,身体急速离开大道沿着路边草丛向前疾行,同时大脑也开始了种种疑猜。

“什么情况?该不是米金凯他们提前行动了吧?可即便是那样,也和原计划选择的位子不一样啊?会不会是其他路线的地下党进城时被特务们发现,展开的脱身激战?又或许是游击队的同志想要进城被哨卡识破,而发生的追捕?”

方云生一边快速地想着,一边闪躲潜行到了路旁的灌木丛中,他要从这里冷静地观察所发生的情况再做判断。那情景如果裴成在场,一定会不吝言词地赞扬,这是一个全新的方云生,机智,果敢,冷静。

零星的枪声时断时续,随着前方晃动的微光渐渐临近,不一会儿就有杂乱的人声隐约向这边传来。

“搜,都他妈的快搜,绝不能让这家伙给跑了。”

身在高岗,原野广袤,发声虽远,却清晰可闻。方云生判定那沙哑的声音像是带头的,要不然也不会有这强制性的语气。

“队长,快看,这里有血,那小子可能已经被我们打伤。”一个尖细的声音高叫着,让更多的灯光聚在了一起。

“哈哈,好,好,这黑灯瞎火的又受了伤,狗日的肯定跑不远。小六子你顺着血迹往前找,给弟兄们领道。大家跟着小六子的方向周围散开来搜,老子不信这么多人还能把人给放跑了。”

“是。”又是一阵杂乱的回应后,聚集的灯光马上又散播开来,并快速地向方云生这边靠近。方云生皱了皱眉头正在想着一旦遭遇该怎么和对方打交道时,那尖细的声音却又再次响起。

“不好了,队长,血迹找不到了。”

“什么?什么?我看看。”方云生看见那些灯光又都停下了,还有两道灯光快速聚在了一起。

“嘿!还真他妈的有招儿。大家都扩大范围再找找,快找。老子还就不信了,受伤了还能跑多快?找!他奶奶的。”

随着沙哑嗓音的再次响起,那些灯光又四下晃悠开来。方云生一动不动地蹲在那里,静等着那些灯光渐渐向这边涌来。骂骂咧咧的搜索队伍越来越近,方云生甚至能看见他们挥动枝条打压灌木的乱舞身影了。突然间,沙哑嗓音又叫了起来。

“停!停!都怕他妈的停下来。”那些身影全都原地停止下来。

“怎么啦?队长。”有人开口问道。

“妈的,算球了,老子在想这血迹也没了,杂草又深。再这么辛苦的找下去,恐怕到天亮也难找出个所以然来,那狗日的说不定早就溜掉了。算球了,不找了,都他妈的回去睡觉,算这狗日的王八蛋的命大不该死。走,回去,都回去,妈的。”

“队长圣明。”

“队长万岁!”

“……”

随着杂七杂八的欢呼声响起,方云生看见,那些灯光已经掉头,并且组成一条弯曲的长线渐行渐远。

又等了片刻,方云生才缓缓站起身来,可就在他准备离开这片灌木丛时,却忽然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呻吟声,从右前方不远处的杂草丛中传来。

“嗯……嗯,嗯……呃……”

那声音似被刻意压抑着,虽然急促,在静静的夜幕中却也隐隐可闻。方云生胆大心细也不开灯,只是小心翼翼地悄悄地朝着声音方向摸去,不一会儿就找到了那声音的发源地。前面地上一团模糊的黑影颤动着,从外形上判断那可能是一个人。方云生轻手轻脚地靠近突然亮起手电一照,只见一男人像只虾米似的蜷缩在地上,一只老旧的驳壳枪散落在他身后不远处。方云生抢上前两步,快速地把枪捡起插在腰间,然后才蹲下查看这人的状况。

这是一个中年大汉,身高约在一米七左右,身体结实粗壮,皮糙肉厚毛发很浓。从他眼睛紧闭倒地呻吟,且手握着外衣紧按在腹部的痛苦状上来看,这人显然是受了重伤,并且已经神智不清。要不然自己带着这么强的光源出现,他也只是闭着眼睛呻吟不见有其他警觉反应。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呢?江洋大盗?还是共党游击队?前者倒也好办,可万一是这后者呢?方云生在心里快速纠结着,要不要施以援手?在思量片刻不得要领后,他最后把心一横,‘嗨!管球他的,毕竟是条生命,先救治再说。想通关键问题的节点,方云生就不再迟疑,他把手电含在口中照明,掰开那汉子的手臂解开腹部腰带裤子,开始为他检查中枪流血部位的伤势。

好在方云生刚到警局那会儿,和许金铸他们一起在军队里受过短暂的应急抢救训练,所以即便手脚忙乱,倒也轻车熟路。这人受伤的部位在左下腹,方云生通过检查发现那只是道贯通伤,子弹并没有留在体内。或许是这人的运气好,子弹并没有伤及肾脏和脾脏,至于伤没伤到肠子,腹腔有没有淤血什么的,方云生毕竟不是专业医生,所以,也没做其他处理。以他的猜想此人的昏迷和疼痛,或许是因为失血过多的原因。撕乱那件外衣将前后伤口堵住,再用布条环腰反复包扎结实。方云生就想着该怎样安置这个身份不明的人了。

如果是江洋大盗,那么维护社会治安将其绳之以法,也是方云生做警察的本分。可要真的是地下党,或者是游击队的人,又是在这荒郊野外的无人区,他该怎样处理呢?将他带回城里,无疑是送羊入虎口。无奈之下,扛着此人返回军械库就成了唯一的选择,这样做既给伤者留下了苏醒治疗的时间。又给自己查清伤者身份预留了较长的时间空间,其判断保密程度也会有很大的保障。

在军械库里,方云生向库区主管介绍了遇见伤者的经过。只不过在介绍中他省略了搜捕过程,而说成了只是种路遇,还把伤者说成了疑是青帮的弟兄,并委托他监管好伤者,等他改天再来处理。等方云生委托仓库主管安排伤者救治等一切事情返回城里之后,方云生又感到了身后有尾巴开始形影不离。已经是夜近两更的时分了。趁着米金凯那边还没开始行动,方云生又去了趟医院。罗婶在另一张空置的病床上休息,成小慧依旧在昏睡不住地挣扎着。那揪心的样子让方云生不得不去值班医生那里,了解到造成这一现象的根本原因,医生告诉他,伤者的伤情基本稳定,现在这样的表现可能是在监狱受到过份刺激,而导致在昏迷中继续与噩梦抗争的结果,解决的方法只能在伤者苏醒之后,依照具体情况再做些心理疏导即可痊愈。有了医生的明确指导,方云生这才放心下来,接着就带着尾随者回到了幽院。

约莫着等待米金凯的开始还有一段时间,方云生将捡到的那只驳壳枪藏进了地道口里,洗了洗换上一身干净的便衣,便眯眼躺在床头静静地等待着。入冬的夜晚四处静谧无比,不远处的巷口偶有几声犬吠,那也是因为打更人路过,而引起的灵敏动物躁动。除此之外城里的大街小巷仿佛都已入眠,只有那高挂在电线杆上的昏灯,在冷风中颤巍晃动着,像是在不停的摆头,对这迷糊的世界表达着强烈的不满。

突然间,“啪!啪!啪!啪!啪!”一阵激烈的枪声从西城门方向传来,紧接着又是东城那边也传来了密集的枪声,不一会儿又传来“轰!轰!”的两声爆炸,那炸药引起的红光,在漆黑的夜晚闪亮了半个平江。听见了这巨大的响声,方云生激动的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兴奋地隔着窗户玻璃,眺望着天边耀眼的红光。耳听着激烈的枪声骤然停止,接下来便是刺耳的哨音鸣叫声,大街小巷立刻传来嘈杂的喊叫声和脚步声,平江城终于开始不安起来。又过了一会儿,方云生就听见前院有人叫门的声音,时间不长老罗就敲响了方云生的房门。

“少爷,少爷,城里出事,警察局有人来叫你回去上班。少爷,你听见了吗?”

“哦,听见了,我这就起床,你让来人先回去吧。”

“是,少爷。”老罗答应一声,便向前院走去。

当方云生赶到警局时发现,由于几个局长间的各自为阵,安排处置突发状况也就显得毫无章法,这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回到后勤科,方云生发现正副科长都不在,几个科员一会儿被这边叫走几个,一会儿又被那边叫走几个,方云生有幸也被田副局长叫过去帮忙。

他跟随情报科的几个人,一起急匆匆地来到位于城东的警察所,刚走到大门就看见那里已经扯起了警线,跨过警线朝里走,院内狼藉一片。岗亭处一摊血迹喷洒得墙面地上到处都是,登记室内也有两摊血迹,一个胸部被插了一个大洞的警员尸体正被人抬走。不用问方云生也知道,那两摊血迹应该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冷兵器收割掉生命的人身上所流下的。再往里去,办事大厅里有两处爆炸的痕迹,从飞溅的弹片擦痕来看,那可能是手榴弹制成的效果。楼梯口,田副局长正指挥着情报科张科长给两人被炸死人员做检验。死者中一个穿着秋衣秋裤,另一个则是短裤衬衣。从衣着如此随意的现象上判断,应该是这里的警员在睡梦中得到警讯匆忙下楼,遭遇袭击者扔出手榴弹形成的爆炸恶果。看见方云生他们上来,田副局长招呼他们跟着向楼上走,刚上去几步,就看见在二楼的拐角处,也有一人身着警服短裤的中年被子弹击中歪靠在楼梯上,眼睛一大一小地瞪着舌头外吊,胸前的两个弹孔还在往外渗着血水,死相相当难看。方云生悄悄问身边的同行才知道,这人是田副局长的人,调到平江来才几天就遇上这种倒霉的事。

听见前面有人吆喝过去帮忙,方云生知道,出苦力的时候到了。所以,就没再跟着田副局长上楼,而是和另外一名同事一起,静等着两个情报科的人为中枪的倒霉蛋检查身上的弹孔。通过刚才一路进来的观察方云生还发现,这些死亡的警员手里全都没有武器,因此而断定这些人的武器可能已经被袭击者尽数掠走。随即他在心里暗暗佩服米金凯这家伙的爪爪伸得又快又准,真他奶奶的有做强盗的潜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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