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内,分娩前的预兆开始显现,一会儿想小便,一会儿想大便,她想站起来,护士安慰着。
“刘老师,感觉怎么样?”
“感觉想要到厕所。”
“对了,刘老师,”护士有意引开她的注意力,“没有预测男孩女孩吗?”
“什么时代了,男孩女孩,都一样吗?”
护士笑着,拿着线毯准备着。
“露头了?快了,坚持住。”
他坐在她的旁边,攥着她的手,她的指甲深深地戳进他的皮肉里,她的脸上渗出鲜亮的光色,他的眼神鼓励着。
“出来了,一个,男的,”护士笑着。
“男的。”他点点头。
她点着头,忍着痛疼,咬着薄薄的桃木,咯咯地响着。
“又一个,男的。”护士抱着孩子擦洗着。
宋母的耳朵贴在产房的玻璃上,嗨嗨笑着,两手拍着,像出生的婴儿,脚步轻松地走到电话亭,拿起电话。
“喂,死老头子?”
“么事,怎么骂人呀,姑娘吧?”
“带把的,”她哈哈笑着,“茶壶,是吧?茶壶嘴?”
“什么乱七八糟的,说重点?”
“两个茶壶嘴。”哈哈哈的笑声。
“孙子,是吧?”
“你终于明白了。”
“我知道,肯定是两个。”电话里传来哈哈哈的笑声。
“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不住两天了?”
“家里暖和。”
“是是。”
“挂了?”
“好好伺候儿媳妇,伺候不好,到家,我扇你的耳光子。”
他开着车,从医院门口出来,径直走上南外环,宽阔的南外环,拥堵着,他笑着想着,堵多长时间都没有问题,一路西行,高耸入云的电视塔,进入眼帘,北路,漂浮着雾气的梦想公园,水波荡漾,游人如织,他要把这喜庆的消息,洒遍小城的大街小巷。
“什么时间到家?”母亲询问着,“去时很短,往回走这么长时间?”
“围着外环路转转。”
“刚生完孩子,你是咋?回家?”
“服从命令。”他笑着。
楼梯口到了,他像孩子似的,拉开两个车门。
“来,我抱着?”他伸出双手,向着刘娟。
“替替娘。”她埋怨着,他把手伸向母亲。
“滚一边去?一个孩子,两个孩子也不愁。”
“还是我娘骨头硬实。”
“你们现在服了吧?”母亲哈哈笑着,“你们年轻人,不行。”
“不光现在,过去就服了。”儿子扶着母亲的胳膊。
饭馆内,圆桌周围坐满了公司干活的工人,宋新才坐在主座上,范金红挨着。
“宋总,斟酒吗?”工人笑着。
“斟酒,喝酒前,我先介绍一下,这是范总,师范最要好的同学,从高中到师范,最亲的弟兄。”
人们拿着酒瓶子,依次斟着白酒。
“端起来,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说三口,说出这一杯酒,第一口,来喝。”他豪爽地哈哈着。
“来,祝贺,喝。”
人们放下杯子,拿起筷子,叨着吃着,一片融融的欢心之情。
“第二口,祝贺各位早日和我一样,生一对大胖小子,来,喝。”
“来,向大哥学习,喝。”雀跃的欢呼声。
“第三口,闷了,祝各位心想事成,家庭美满。”
人们端起酒杯,喝着,吃着。
“祝贺大哥喜得双胞胎儿子,菜要多吃,酒要少喝,保住身体,工作更上一层楼。”范金红端着杯子。
“来,闷了。”
暗淡的灯光下,两个孩子并列地排在床上,婆婆蹲在地上,伸着指头,轻轻摁着腮帮子,刘娟安详地躺在被上。
“随谁?”
“眼睛随我,脸型随他。”
“我看着眼睛怎么随他呢?”
“随他,那个丑呀?”
“我看着我的儿子不丑。”
“娘,狗养的狗亲,猫养的猫亲,是吧?”
“你看你这孩子说话。”
刘娟欠着身子,想着要下来。
“要什么?”宋母走过来。
“喝点水,我自己来。”
“你才生了孩子,身体虚,别动弹,我来。”
红糖飘逸在水杯里,一股酱红色的泡沫,悬浮着,汤匙搅拌着,旋转着,一抹清新的甜香,母亲扁着嘴巴,送出了凉风,吱吱地吹着杯子,感觉不再烫手了,端着送到床前。
“不用这么矫情。”儿媳接过水杯。
“月子里的病不好治,一定小心。”
“知道了。”
客厅内,宋父拿着酒瓶子,嘴对着瓶口,吹着,拿下来,右手拇指摁着瓶口,用劲撞着,酒瓶内飘洒着细碎的泡沫,房间里充斥着一阵又一阵的酒香。
“怎么事?怎么事?”宋母骂咧咧的,从房间里出来。
“高兴呗。”宋父笑着,嘴角上滴着酒液。
“不知道小孩子不能闻酒味吗?”
“不知道。”
“不知道,滚到猪窝里喝酒去。”
“好好好。”
宋父坐在客厅里,想起来一个重大的事情,还没有去做,一对带把儿的孙子,还没有瞅一眼,哎,他站起来,拿着水壶,灌着开水,拎着暖瓶往刘娟房间里走,宋母推着宋父退出来。
“这是你去的地方吗?”
“不中?”
“不中,你不敲敲门?”
“我给儿媳妇送水,敲什么门?”
“送水也不行,今天儿子不在家,我就给你定下规矩,儿媳妇门不能随便去。”
“吆喝吃饭也不行?”
“吃饭敲门。”
“谁定的规矩?”
“我?”宋母两手叉腰,立着。
“我就不听了,我在这个家里,还活动不动了?”
“你这老头子,怎么这么些事事?”
“这也不能进,那也不能进,到底能进哪里?”
“哪里也不能进,滚回你的猪圈去。”母亲厉声的。
宋母回到房间,这儿看看,那儿瞧瞧,无事的时候,瞅着两个孙子,傻傻地笑着。
“刘娟,喝点什么?”宋母有事无事地问着。
“什么也不喝。”
“吃点什么?”
“娘,不饿。”
“不饿怎么行,奶水足,奶孩子?”
“娘,看着不饿?”
“像我们大人,不饿也得喂喂。”
刘娟抱起小的,依偎在怀里,宋父没有敲门,红着脸进来,宋母听见声音,回头,顿时怒了。
“公公看媳妇奶孩子,像什么话?”宋母拿起一块花布,盖在刘娟的胸前。
“你爷爷来看孙子了,先看看大的,再看小的。”
宋父趴在大孙子跟前,认真看着。
“随谁?”
“随你。”宋母没有好气的。
人生就是贱,宋母从刘娟手中接着奶过的孩子,一下子触给宋父,宋母抱着围在线毯中的孙子,晃着。
宋新才进屋,笑哈哈的,留下记忆的时间到了。
宋母宋父抱着孙子坐在前排,宋新才抱着女儿站在后排,刘娟站在女儿旁边,手扶着女儿,摄影师面带着微笑,右手晃着布娃娃,发出悦耳的声音。
“注意,茄子。”
“茄子。”人们笑着喊着。
“注意了,再照一张。”摄影师伸着手。
全家福定格在客厅里,全家洋溢着暖暖的笑意。
“宋老板,相册弄成什么样的?”
“有什么样的格式?”刘娟点着头。
“我们根据客户的要求,摆件、墙上还是挂历?”
“你看?”
“挂历和摆件各弄一套吧?”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