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灯光如白昼般的,温馨地照射着各个角落,宋新才惬意地躺在沙发上,脚伸进洗脚盆里,刘娟削着苹果,转着圆圈,一套完整的皮子,落在地上,她伸出手,捏着一头,苹果皮跳跃着,像螺旋。
“好高的手艺呀,什么时间练成的?”沙发里沉闷的声音。
“宋老板,好奇嘛?没事练呗。”
“刘娟老师,和你谈个严肃的问题?
“啊呀,好久没有这么正式了,什么事?宋老板?”
“你是老教师了,俗话说,一个眼的混屌账,大狗的教育问题,你可要放在心上。”
“宋新才,你说这话,我就不愿意听?什么,一个眼的混屌账?那是你的儿子。”
“我没有说不是自己的儿子。”
“你说谁?”
“我说社会上的普遍理论。”
“宋董事长,你的女儿、儿子,你看过几天?”
“是是,媳妇教育的极是。”
“你除了找茬,教训孩子外,还有什么本事?”
“是是,您老人家说的极对。”
“你对别人的孩子,比对自己的孩子好,知道吗?”
“刘老师,这个问题,可不能傻说。”
“我傻说了吗?大小、二小、三小,马丽雯的三个儿子,哪个不是你笑着说话?”
“他们没有父亲吗?”
“大狗还没有眼睛呢?一个。”她站起来,把螺旋状的果皮,扔到他的脸上。
“君子动嘴不动手。”
“我是小人。”她摔门走进屋子。
会议室内,悬挂着“大晟绿色涂料股份有限公司”几个字样,长条桌两边坐满了公司的高管人员,宋新才拿着笔记本,坐定,满面春风的脸上,挂着从未有过的笑容。
“今天,一个议题,成立集团公司协调会,关于名称吗?大晟绿色涂料股份有限公司,财务室承担发起任务?”
财务室负责人咳嗽着,清着嗓子,点头笑着。
“笑不解决问题,准备工作做得怎么样了?”
“发起人、认购和募集法定资本最低数,组织机构,已经基本齐备,宋董,你看?”
“要尽快向工商部门报送材料?”他挡着递过来的资料。
“宋董,你看,什么时间召开创立大会?”
“材料什么时间能预备齐备?”
“本周差不多。”
“我要的是具体时间。”他敲着桌子。
“本周末,一定完成。”
“不睡觉,也要完成。”
“是。”
“今天,开个协调会,说白了,各个部门让路,服从集团公司的筹备事项,我把话说在前面,谁挡了我,我就挡你,明白吗?”
“是。”参会人员站起来,冷冷地看着主席台。
宋董站起身,出门,走下楼梯,坐在轿车内的司机探出头来。
“宋董,哪里去?”
“下来,今天我自己去。”
“自己去?”
“我的话,你没有听明白?”
“明白,明白,我下车。”
他发动着,仰起头,没有立即挂档,似有所悟地想着什么事。
“今天这是什么事?宋董吃了什么呛药?”司机嘟囔着。
“这几天,小心点,”财务室负责人走过来,指着司机,“宋董,上火了。”
“上什么火?不愁吃不愁喝的?”
“雨要来了。”财务室负责人用手指指自己的心脏。
“伺候领导,真是的,等着有了钱,自己开公司。”司机疑惑着
涂料厂,摆满了涂料桶,水桶,以及染着各种颜色的工作服,像破烂市场,到处插着八国联军的彩色旗帜,他开着车,摁着喇叭。
“摁什么喇叭?”大哥从屋子里伸出头。
“一个字,脏和乱。”
“兄弟,不是一个字,是好几个字。”大哥纠正着。
“大哥呀?”
“什么指示?”
“那些人,干活的人呢?”
“到各工地卸涂料去了。”
“这些涂料桶,谁让他们卸在院子里的?”
“我?”
“你是我的亲哥,再大的纪律约束不了你。”
“兄弟,灵活点不好?”
“你们灵活,我就不灵活了。”
“怎讲?”
“企业就垮了。”
“没有想那么多。”
“不是让那些人卸进屋子里,刷好后,准备用吗?”
“小刘孩子满月,小王父亲八十大寿,小张老婆生孩子,剩下的人,卸货去了。”
“大哥 ,你看看你?带着护襟,亲自干?”
“不就是干活的吗?”
“我是让你帮我,不是让你在这里看着吗?”
“让我看着别人干,不习惯,”大哥伸出手,“我这老茧,就是干活的命。”
“以后这号桶那号桶,不准放在院子里。”
“为了省功夫吗?”
“什么不干,省功夫。”他掉头走着。
会议室内,整洁一新,“大晟绿色涂料股份有限公司成立大会”,悬挂在上方,台上台下坐满了公司员工。
主持人操着标准的普通话,大会进行第一项,鞭炮齐鸣,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彻在天空。
“大会进行第二项,请集团公司董事长、宋新才董事长讲话?”
西装革履、精神矍铄的宋董,扶一下眼镜,扁薄的嘴唇裂着,扫视着场内。
“集团公司经过几个月的精心准备,终于成立了,我代表公司向辛勤的全体公司员工,表示衷心的感谢。”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
“原来,公司是我个人的,有些人说是给我干,现在公司是大家的,都有股份,你们给你们自己干,包括我在内。”
掌声经久不息。
“公司股东,除了工资之外年底还有分红,有人说,城里买房子难,我看,只要大伙齐心努力,买座房子不成问题。”
公司员工站起来,报以经久不息的掌声。
宋新才坐在办公室里,双手轻轻地击打着偌大的办公桌,蓝的黄的绿的,三种颜色的电话,依次排在桌上。
“喂,喂,申报国家卫生城市的那片楼房的外墙,拿下了没有?”
“董事长,拿下来了,对方要求你亲自出面签订合同。”
“好吧,”他哈哈笑着,“亲自签合同就不必了,签完合同后,我在‘17’海里等着给他们接风。”
“好的,董事长。”
他沉浸在余犹未尽的激动中,抱着膀子,大嫂推门进来,他点着头,左手示意坐下。
“嫂子,什么风把你吹来?打个电话就行了。”
“电话里说不清楚。”
“什么事,这么严肃?”他笑着。
“你侄儿结婚的事情?”
“嗷嗷,嗷嗷,你看,我倒忘了,听说孩子找对像了。”
“嗯嗯。”嫂子诺诺着。
“你说,让我干什么?”
“你大侄儿让我问问你?你能出什么?”
“我大侄儿让你问问我,我能出什么,”他嘟囔着,“啊,问我要东西,好吧,房子车子,房子一百平米以内的,车子十六万以内的。”
“嗯嗯。”嫂子怯怯地走了。
枯黄的灯光照在黝黑的墙壁上,宋新才哥哥、嫂子、大侄儿、小侄儿,坐在饭桌旁,吃着饭,兴奋地讨论着。
“他爸,说句话?”妻子催促着。
“你让我说什么?我十几岁到了东北了。”
“妈,你干啥?”大儿子吐着唾沫星,“我爸平日憋不出三句话。”
“那怎么办?”
“妈,你说了算?你去找我叔,我叔怎么说的?”
“房子一百平米以内,车子十六万以内。”
“要我说,在农村,不少了。”丈夫劝说着。
“爸,你别说话,行不?”大儿子瞪着眼睛。
“一一六,在农村是不少,”小侄儿嚷着,“大晟绿色涂料有限公司有我爷爷的功劳吧,有我爸的功劳吧?”
“不能归宋新才个人所有吧?”大儿子算计着。
“肯定是,我们家族出力,公司成了他个人的,他太贪了。”小儿子愤愤不平地叫着。
“爸、妈,找宋新才。”大侄儿叫着。
办公楼下,宋新才夹着文件夹,走向轿车,司机伸着头,等待着。
小侄儿骑着摩托车冲进楼前,前轮抵在轿车上,摘下头盔。
“耍什么威风,有事?”
“叔,哪里去?”
“上技术监督局开会。”
“开会?”
“有啥急事?”
“没事儿,叔?不过我要通知你一下?”
“通知我?”他指着自己的胸口。
“对,叔,我要结婚了。”
“你也要结婚?”
“是,男大当婚吗?”
“你才多大?不是你哥结婚吗?”
“我哥结婚结他的,我结我的。”
“好好好,啥事?”他皱着眉头。
“叔,你看怎么安排?”
“我要开会,结婚的事,回来再说?”
“好吧?叔,我等你。”小侄儿推着摩托车。
会议室内,长条桌两边坐满了企业高管,宋新才坐好后,财务室负责人送上报表,他认真地看着,突然外面传来了嚷嚷声,大侄儿、小侄儿领着十几个人,门咣当一声开了,冲进来。
“你咋?”他站起来,手指着大侄儿,“出去?”
“我不咋,我来问问你?”大侄儿抱着膀子。
“问,也得开完会以后,听不听?”
“宋老板,宋叔?大晟绿色涂料有限公司,是你个人的吗?”
“不是。”
“是我爷爷、奶奶、我爸、我妈,咱们老宋家的吧?”
“不是。”
“那是谁的?”
“老宋家怎么出产你们两个东西?”他指着大侄儿小侄儿。
“宋叔,宋董,这么大的家族企业,我结婚,一一六呀?”大侄儿叫着。
“也特狠了吧?房子一百平米,车子十六万。”小侄儿跺着脚。
“我再声明一下,公司不是老宋家的。”他伸着右手的食指。
“宋董,想独吞?”大侄儿喊着。
“大晟绿色涂料有限公司,是全体股东的。”他举起板夹,狠劲地扔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