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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阳逐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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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505/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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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归来的无名英雄》连载

第八十八章 从情人到禽兽

“这么高深的学问!估计是保密局和老蒋的特意而为,不是你我能左右的事,可别拿咱俩开刀啊!被林大煌害死还落得个红色谍报,真冤!”廖凯方知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由得叹了口气,也不那么张狂了。龚剑诚看看手表,不想多解释。不过廖凯现在多半是在演戏了,廖凯经过这番和龚剑诚你来我往的对话,也暗自吃惊,原来台湾总部真要拿档案鉴定这事做文章,这么说老龚也在上面失宠了?不然,他怎么没事先知道呢?

“我哥,你说郑子华的材料是从哪儿弄到的呢?这么高端的秘密!”廖凯语气迟疑。他又觉得对龚剑诚是共产党的事吃不准了,因为更神秘的敌人还是在大陆。“是潜伏下来的高人搞的,手段在你我之上。”龚剑诚拉出长音,其实也是无奈,“你我都和共产党打交道多年,他们会轻易将档案让你得到那么重要的东西?说不定是个诱饵,专门等着咱们潜伏的人上钩。这种档案可信吗?可毛局座信了,你有啥办法?这就是进入朝鲜战争的敲门砖,你不知道美国参联会已经否决了麦克阿瑟邀请咱们52军入朝的申请了!”

“52军来不了了?真让人失望!”廖凯装作泄了气的皮球,嘟哝说,“听说有个叫‘双头雁’的特工早就打进去了,不知道是哪部分安排的潜伏。”廖凯说了句真话,他想和龚剑诚分享情报,以此分散龚剑诚的怨恨和注意力。

龚剑诚好像没注意廖凯一样,自顾自说:“我不怀疑这一点,但是别忘了现在舟山的沈之岳。当年他能在延安混到个差事,可谓我辈中的高手,可不也被赶出延安了吗。我还不了解他?回来整出一大堆编造的惊险故事,戴局长不知怎么就让他给蒙混过去了,还信了他,加官进爵!这件事我不信,包括郑子华的拿箱子东西。共产党内部相当严密,有高效的检举和预防制度,你能轻易把这种档案搞到手?”

“唉,真倒霉!原来是对付咱们哥俩的东西,我不干掉姓林的,他就要弄死咱们!”廖凯脑子乱了,再讨论也没什么意义。“想没事找事,想搞谁就搞谁,汉城还不是林大煌的天下。”龚剑诚也添油加醋。“所以不能让这件事得逞,否则就等着回台湾上军事法庭吧。”

廖凯愤然凄凉,拍拍胸沮丧地说:“我廖凯光明磊落,从未出卖党国,没做过亏心事,在朝鲜战场出生入死,我图个啥?到了这步田地还被小人过堂,真是窝囊废一个!”龚剑诚假意安慰说:“你啊,还是嫩!”龚剑诚仿佛看穿了他的幼稚,加了一句,“咱们过去可就在大陆,脑袋掖在裤腰带上,带签名的文书档案可留下不会少。人家抓你个闪失你不服吗?”

“那得有真凭实据,戴老板时期,我是个卒子,可毛老板当局长以后,可不能昧良心,我廖凯出生入死,起初在东北后来我去徐蚌会战的战场,好几次差点就为党国献了身!”

“阿凯,还那德行,太天真,太拿自己当回事。”龚剑诚笑眯眯看着他,双手抱肩,调侃说,“民国三十六年冬,你在德惠监督潘裕昆五十师,德惠车站你的督察组被共军包围,后来八路纵队又奇妙地放了你的事,算不算把柄?”

“这这!我当时化装个小兵,八路都是泥腿子,根本就不知道我的身份。”廖凯瞪眼说瞎话地狡辩道。龚剑诚却冷笑着说:“这事根本到不了郑介民和毛局长那儿。就连长春沈阳站的站长都搞不清楚,可我知道别人就会知道。万一这批材料里有你老弟的料,你想跳黄河还是游北汉江?可惜现在是冬天,已经上冻了。”龚剑诚阴阳怪气,句句是理。

廖凯叫苦不迭,这伤疤够深的,连他自己都忘了,龚却说出了被俘的细节,老龚你真够毒的,原来早就凑我的材料!廖凯打蔫了。保不准郑子华带来的那批材料就有东北民主联军时期的材料,共产党不会销毁。他的心跳开始升高,当年他可在共产党那边主动坦白,然后假装投诚,表现积极,指认了好几个隐藏在俘虏中的二厅的特务,这才没被枪毙。只是后来廖凯趁管理人员疏忽,从拉屎的地方打伤了个战士才跑出来的,后来回去压根儿就没敢提被俘的事。这件事他撒了谎,谁都不知道,可龚剑诚恰恰知情。想到这儿,廖凯顿觉手脚冰凉。

“那点事!那也不叫事,我没投共,是趁共军疏忽,装上厕所钻高粱地逃的!”廖凯赶紧给自己打圆场。龚剑诚冷冷一笑,又点上烟,脸上像憋住一股笑泉,就坐等看小儿尿床再来点评,故而“扑哧”一声笑,吐出一个很滑稽的烟圈,在廖凯脑袋顶上盘旋。“是共产党看守少,还是他们故意在高粱地放生?”

“哥你不信?”廖凯懵了,他怎么知道这么多。“我信。东北剿总督查二处于汉章,你直接上司对不对?”廖凯沮丧地回答:“是啊,他不是?”廖凯哑巴了。“他和你一天被俘,老于被民主联军给毙了,你却跑了。老于是谁,比我晚一期的同学,林大煌的教官,林是他老乡,被于一手提拔起来的,据说两人能扯上同宗。林大煌对老师稀里糊涂的死早就颇有怀疑,还到毛森那儿闹过,不过碍于我和你特殊关系,毛森不想把事情闹大,给压下了。可现在你大哥日薄西山,这点事若真拿到台湾,你的故事根本经不起推敲。”廖凯真傻眼了。“原来是大哥给压住了!”廖凯到今儿才明白,原来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点小事,哥值得说么。”龚剑诚轻描淡写地说道。“林大煌,我跟你势不两立。”廖凯一生中就这么点说不清的事,还攥在别人的手里,不由得懊丧地骂了一句。但潜意识里更增添了对龚剑诚的惧怕,也坚定了除掉这位大哥的决心,心说这么多年,你可从来没跟我提过这个事,说得轻巧是小事,可这是捏住我的七寸啊!不过,他知道必须先杀林大煌!干掉绊脚石,至于如何对付龚剑诚,他会选择一个好机会,但绝不会给龚剑诚机会。

龚剑诚提起德惠县这件的陈年旧事,其实也有和廖凯算总账的意味,他要为一向忠诚憨厚的廖凯找到可杀的理由。两个人各怀心腹事,不过商量伏击林大煌的地点和行动计划时,却是同心协力的。

龚剑诚看看表,时候不早了,该对廖凯表达的已经差不多,他不想给这个背叛的兄弟太多的压力适可而止。就站起来说:“做准备吧,我先回去,你嫂子该回来了,兵荒马乱的我也不放心。你出门时注意韩国人,不能让他们看到你出门。”

“我明白,大哥,汉城没什么好人,老百姓都是探子。”廖凯赌气地抱怨了一句。现在想平静一下,龚剑诚走得正是时候。他走上前抱抱大哥,虽然力度不足,可也说得过去,算是兄弟一笑泯恩仇的亲人。“哥,您别生我的气,有时候我很混账,你多担待。”

“说傻话。你我从远征军死人堆里走出来,容易吗?”龚剑诚说着动了感情,“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啊,也过了而立之年了,要懂善待女人,别犯众怒,这儿可是汉城,不是仰光和曼德勒,更不是大陆。”

“哥,是我错了。”廖凯天真一笑,“我就是过得无聊,想女人真想,过去觉得能行,可到了韩国,我有点自卑!咱不是洋人,韩国女人就喜欢洋人!”廖凯辛酸地咧嘴。龚剑诚则不这么看,对他说:“女人都一样,是你的内心不强大,洋人有什么?洋人就慷慨吗!你只要对她们好一些,可以每天喝到清纯的汉江水,别玩驴子精神,别整浑的!”

“放心吧,大哥,今天把林大煌摆平,以后兄弟到嫂子那儿负荆请罪!”廖凯嘴巴抹了蜂蜜,他要给龚剑诚一个印象,这一次也和过去一样,咱们打归打,末了都会忘记。“别大意了,林大煌不给,那我走了,金浦见。”廖凯假笑相送,龚剑诚摆摆手,示意他回去。“开车注意看看前后,别让探子给跟了。”

龚剑诚披上大衣,走出去没回头,走到吧台前,对正在哭泣的金秀美的那位朴姓好朋友安慰了几句,此时保安在制作简单的担架准备将秀美国姑娘放上去,几个舞场的姐妹也正给金秀美擦洗脸,几个女人们和保安见龚剑诚出来了,都千恩万谢地在后面鞠躬,龚剑诚微笑对他们点点头,然后出了宾馆大厅,径直消失在浓浓的夜色里。龚剑诚在夜色中迎着寒风,其实他很清楚,自己是正在走进深渊的特工,他必须走好每一步,在保密局内部开始斗争的节骨眼上,要当机立断,不留后患。

这边宾馆二楼那间酒气扑鼻的屋子里,只留下廖凯一个人低着头发呆。他披着大衣站在窗口,死盯着龚剑诚离开楼前的大陆,昏暗的路灯光将他的影子和黑色的建筑与枯树混杂在一起,犹如眼底突然泛起的阴翳角膜块,廖凯分不清那是一个人,还是一座远去的墓碑。

龚剑诚今晚有备而来,两个人没有在宾馆对决,廖凯心中的那块巨石才算落地。龚剑诚的影子似乎还未远去,他后来说的每一个字,都在廖凯脑海里闪现重复。德惠县,于汉章!这些事情若真的被林大煌之流在这次鉴定的烟尘中扬起灰来,再配上莫须有的笔迹相同,他就完了。

一屁股跌坐在破椅子上,哗啦一声就坍塌了,廖凯结结实实地坐到地上,这才知道,敢情龚剑诚刚才一直是虚坐,他是用腿撑起了身子,根本没坐实。说明龚剑诚那会儿多么警觉,他看似轻松,其实一直提防着自己。

脑门上满是汗。他还在思考,龚剑诚什么时候偷走的底片呢?真后悔去前线没仔细看,后悔有什么用呢?那时不也没预料到米勒被CIC干掉吗?龚剑诚没怪罪他,不等于饶恕自己。论枪法,他不输龚剑诚,从抗战到内战,廖凯杀人不少,很少失手。就在最近,他还在仁川月尾岛干掉过四个朝鲜的边防军侦察兵!可廖凯的枪口指向大哥想想就哆嗦。

他强迫自己狠毒,设想龚剑诚收拾自己的残忍,慢慢下决心。他想好了对策,先让林大煌死,再制造两人互射身亡的假象,CIC就弄不清真相了!台湾特工只是来帮忙的,对美国人来说,谁跑龙套都无所谓,事后非但不会调查,还会重用幸存者。想到这里,一丝诡异的冷容浮现在眸子上,绝处逢生的快感涌上心头,廖凯长舒一口气。

哥哥,怪不得老弟歹毒了,你和林大煌去地狱讨论什么叫哥们义气吧。另外,也得给龚剑诚安个色字头衔。要让CIC相信,龚剑诚在自己不在汉城期间接近秀美国,男女之间不但暧昧,致使秀美国还怀了孕,不然今天他怎么为了一个女人来和兄弟翻脸,还给保安几万块钱让金秀美治伤呢。

廖凯稳稳心神,觉得有把握弄死龚剑诚。他狠狠心,理顺一下今晚行动的细节。现在,他必须将嫌疑人的目光转移到龚剑诚和林大煌身上。因为林大煌死了,安德斯第一个会怀疑自己,他必须很好地利用今晚龚剑诚来访这个突发事件,让人理解为龚剑诚害怕林大煌的档案鉴定,然后狗咬了狗之后双亡了。

他将密码箱里的消音器手枪拿出来,装满子弹。还拿出一瓶消灭痕迹的药水,提防作案后被警犬跟踪。一切妥当,廖凯走出了房间,像幽灵一样在走廊潜行。狡猾而谨慎的眼睛由于酒精和紧张双重作用变得鲜红,罪恶的双眸放射寒光。

夜晚的旅馆本来酒客颇多,但中国军队即将打过三八线的传闻不胫而走,常来宾馆酒吧鬼混的美军后勤人员也都对这种地方退避三舍,原因是混乱的局面,最容易遭到游击队的埋伏,身首异处还落个军纪处分。

寂寥的吧台,大家见救护车不来,也十分焦急,由于各自都有住客的服务工作,在救护大夫到来之前,只好将秀美国姑娘一个人撂在大厅。秀美国此时独自清洗伤口。她的脸肿胀很高,折断的肋骨动一下如刀剜斧锯般疼痛。眼泪已流干,心已死灭,在等待医生到来的二十分钟里,满脑子都是悔恨和嗟叹。

她原本是北方的大家闺秀,因战争流落汉城,无奈当了舞女,一次被欺负遇到一个心仪的好人,廖凯起初对自己还不错,就不顾一切想献身于他,期冀有朝一日逃离战火时,能跟这位台湾军官远离汉城,去美国或者什么海角天涯。可她眼瞎了,看错了人。廖凯生就忠厚男子的脸,却一副蛇蝎心肠,即使最恶毒的人也没这么凶狠待她。姑娘越想越伤心,蜷缩在值班室破床上无声啜泣。

就在这时,廖凯陡然出现在吧台前,溜到她身边。姑娘瞪大眼睛,恐惧地看着凶神。“秀美国,我错了,对不起!”廖凯为欺骗女人上车,满脸忏悔之意,“真对不起,亲爱的,给我一次机会吧,我刚才是走投无路!看在咱俩过去的情分,听保安说,可能你还有了我的孩子,就饶了我这回吧。”配着忏悔面具的狼,带有极端欺骗性。他还表示要马上拉她去汉城夜诊,查查孩子是否平安,三十多的人了,也没个后,爱的结晶不能就这么没了。如此衷肠,都是企图让姑娘心软,但廖凯却暗藏杀机。

战争中的女人见惯苦难,见惯死人,却见不得半点好。廖凯的独白在他那高级特务的极具表演的表情掩盖下,姑娘差一点就相信他了。但是,金秀美绝不是外表看得那样无助,她的内心无比坚强,只是在目前的情况下,她在汉城独木难支。此时秀美国的心像被油煎一样,既害怕又难过。既然廖凯心软了,她还能怎么样呢。最后,她还是动摇了。

受伤的女人想坐起来,廖凯就搀扶她,然后甜言蜜语说马上送她去医院,就这样姑娘不得不跟他出了吧台,上了廖凯的吉普车。可车一出宾馆,他就如一头恶狼,露出凶残的本性。眼看汽车风驰电掣向郊外公路疾驰,姑娘发觉方向不对,意识到情况不妙,也慌了手脚。可现在后悔已来不及了。廖凯冷不丁将一副手铐拿出来,三下五除二,将姑娘铐在车座上。

“你要干什么,廖先生?”金秀美惊恐万状地看着这个口蜜腹剑的人。廖凯嘿嘿冷笑,拍拍金秀美的脸蛋:“找个好一点的坟地。咱们好一回,不能就让你死在医院里。”金秀美马上意识到他要杀了自己,就哀求道:“廖先生,我对您难道没有一点让您怜悯的吗!您就这样对待怀着您骨肉的女人吗?放过我吧!我不想死!”金秀美泣不成声,哭得连话都说不完整了。

“我放你?”廖凯无耻地放声大笑,笑的吉普车都颤抖了,“我放你,谁放我?你挨打,龚剑诚就来找茬了,你们的关系当我不知道?”廖凯又放纵地大笑起来。姑娘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知道他要下黑手了。“您胡说什么?我和龚先生只见过两次,还是和你!您为什么如此卑鄙!”

“不管你和龚剑诚有没有关系,但以后你的墓碑上就这么写!龚剑诚今天来找我,你知道他带了手枪吗?想为了你干掉我,好啊!那就试试看吧!看我们谁能干掉谁!今天我就把你当诱饵送给他,你死了也算为我尽了忠!”廖凯更加肆无忌惮地侮辱秀美国的道德。

金秀美现在意识到哀求没有用了,她愤怒地瞪着这匹饿狼。“原来你早就处心积虑想利用我达到你无耻的目的!你和那个美国人米勒勾搭连环,原来一切都是为了陷害好人龚大哥!你这个势利小人!国民党中的败类!是我瞎了眼,我宁可给龚剑诚做小,也不该给你当奴隶,你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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