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老罗夫妇交代好要注意的事宜,方云生便离开了医院。走在回家的路上,方云生还在思考着具体行动的细节。忽然心中一紧,感觉身后好像有双眼睛在一直盯着自己,猛然回头却又什么都没发现。这种感觉对于方云生来说虽然不是头一次,但是,没有找到目标盯梢人这还是头一次。方云生心里有些发毛,眉头紧锁间立刻想到了一个办法,随即一闪身躲进一个僻静的拐角处,拔出手枪贴墙静静等候着。时间不长,就见一个身影贴在墙根探头探脑地向他这边偷偷张望。方云生手臂一伸枪口就戳在了那人的脑门上。
“狗日的,胆子倒是不小,敢当街盯老子的梢,他妈的活腻了是吧?说,是谁派你来的?别急,想好再说。若有半句假话,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给你脑袋上开出第三只眼来?”
被冰冷的枪口突然顶在头上,那人吓得腿一软差点没跪在地上。
“先、先生,饶、饶命,是、是我,是我呀!误、误会,全都是、是误会呀。”
“哼!误会?我他妈的跟你有什么误会?说,你到底是谁?又是谁派你来的?再不说老子可就要开枪了。”
对于眼前之人,方云生虽然觉得有些面熟,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所以,警惕之下,方云生一点也没有客气。
“不、不、不,别、别开枪。我、我,是我呀,吉、吉邨州的尚、尚孝忠,你救、救过我、我的,还、还记得吗?仔细、仔细看、看看,是我,是我呀。”
经尚孝忠这么一提,方云生细看之下终于想起来了,眼前这人还真是那天在城外受伤被自己扛进军械库救治的。当时他就对其身份就有所怀疑,后经军械库主管电话查实,吉邨州尚家集确有此人后,便没再过问此事。现在突然又冒了出来,并且还对他进行尾随跟踪,这就让方云生不得不再次生出很多的疑团。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当初救他,无非是看在与调查处对立的基础上。至于说这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世道险恶素昧平生,方云生觉得还是不要接近的好。
“哦?是你。你不是回吉邨州去了吗?怎么现在还在平江?”确认这不是调查处的爪牙后,方云生这才谨慎地将枪重新插回了枪套。
“找我有什么事儿?我们好像不是很熟吧?”对于尚孝忠的突兀出现,方云生知道不可能只是无缘无故。于是,皱着眉头语言不善地冷冷问着,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
“没、没有,这不是老母还在病中吗?上次抓药不成反被打伤,要不是你及时援手相救,不要说自己,就连老母也要伤心而亡。所以说先生您是我母子俩命的大恩人,老母叮嘱一定要找到恩人当面跪谢。”说到这里尚孝忠一下子跪在地上,对着方云生‘咚!咚!’地磕起了响头。
“哼,抓药带着枪?骗鬼吧。”尚孝忠的话方云生尽管不信,但还是礼节性地将他从地上搀起。脸上没有多少热情,言语上也明显带着敷衍。
“起来,起来,其实这都是举手之劳。现在你的伤势也已经好了,就早点带母亲回吉邨州去吧,毕竟那里的条件相比这里要好。”
对于方云生的极不热情,尚孝忠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似的,一脸堆笑地继续解释着。
“是,是,原本打算也是这样的,可是母亲病体实在经不起路途坎坷。所以,我打算等老人家病情稍微稳定,再回吉邨州去。”
话已至此,方云生已经不想再与此人纠缠下去了,便一挥手冷冷地向尚孝忠说道:“随便,这是你的自由,我们毕竟只是陌生人。天已很晚,我也要回家了,就此告别吧。”
说完也不等尚孝忠再有什么言语,转身就走。
“先生,等等,你等等啊,我还有事求您啊,先生。”
“嗯?有事求我?我说你的要求好像有些过分吧?我们萍水相逢,尽管我救过你,那也不是什么事就赖上我的吧?真是好笑。好吧,就这样。你也赶紧回家吧。”
方云生虽然听着尚孝忠在后面急促地向他喊叫着,但他已经懒得再理会,于是,头也不回地向后挥了挥手。然而,方云生还是低估了尚孝忠的难缠,只见他紧赶几步拦住了方云生的去路,一脸哀求地看向方云生。
“先生,先生,请留步,请听我说。”
对于此人狗皮膏药似的纠缠自己,方云生心里极为不高兴。看着他那对自己祈求的样子,方云生淡淡地说道:“有什么事,快说。”
“是、是这样,我、我想请你帮忙找个人。”看着方云生不高兴的,尚孝忠脸上的样子似乎有些忐忑。
“帮你找人?这我好像没这个义务吧?我这个人生性有些懒惰,最怕麻烦。你还是去找别人吧。”方云生说这话时,脸上露出了极不耐烦的表情。
尚孝忠见方云生又要拒绝,立刻就慌了。“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是我听说要找的人他、他出事了,听城外那些军爷说,先生你是在警察局当差的,所以、所以就想要麻烦你帮忙打听打听。”
“出事?出什么事儿?你要找的人该不是做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被警察局给抓了吧?要是这样你可就找错人了,我生平最痛恨那些祸害社会,扰乱民众的不法分子。找我帮忙?我有理由怀疑你也是个作奸犯科之人,小心不要让我发现你的劣迹,要不然我头一个不会放过你们。哼哼!”
方云生明知道这人对他有所企图,但却故作很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当然心里还记挂要去找米金凯,所以根本懒得听他这些鸡毛狗蛋的事情。说完这话,他便作势要走。尚孝忠一见更加慌了,连忙堆笑着向方云生说解释道。
“不是,不是,先生,如果我要是坏人,哪里还敢来找你一个警察帮忙呀?其实我、我是、是听说我要找的人他、他牵扯到一起共党案子里来了。”尚孝忠紧赶几步上前,对着方云生低声说到。
方云生闻言身体一怔,立刻止住了脚步。“共党案子?嗯?这我倒有些兴趣。你要找的人叫什么名字?你跟他是什么关系?”
“叫裴成,是、是我......”
“什么?裴成?”
方云生的大脑里猛然一炸,眼睛中立刻冒出了精光。他猛地上前一把抓住尚孝忠的衣襟,拔出手枪戳在他的肋下,双臂一使劲将他顶在了路边的一个角落里,低沉而阴冷地对他吼叫着。
“狗日的,你到底是什么人?跟裴成是什么关系?来找他是有什么目的?快说,要不然老子一枪打死你,也就报个共党嫌疑的不是。”
“别、别、别,先生,请别忙着动手。我说,我都说还不行吗?”方云生的突然发飙,让尚孝忠触不及防,他心里非常害怕,神情也立即惊慌起来。
“裴、裴成是、是我的一个远房表弟,我找他是、是为了想、想找他借、借点钱。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处境,,老娘生病一直不好,我又没有收入,现在实在是过不下去了。”
望着尚孝忠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方云生心里一阵鄙夷。心想,既然是对自己有所图谋,那老子就耐心地看着你表演下去,是人是鬼终究要见个分晓。于是他眼睛一瞪,满脸怒火地看向尚孝忠。
“狗日的,还敢骗人。裴成根本就不是本地人,哪儿来的什么狗屁表亲?说谎也要看看对象,老子火眼精金,岂是你这狗日的能骗到的?瞎了狗眼的,快说清楚,要不可就不只是进去吃牢饭那样轻松的事了。快说!”方云生眼睛里冒火,手上一使劲,枪管顶得尚孝忠肋下一阵巨疼。
“啊!不,不,不,我没有骗你,他是我老母远房表舅的儿子,我、我有证据,有证据。”
“有什么证据?拿出来我看。慢慢的,他奶奶的要是敢耍花招,看老子会不会开枪。”方云生一脸寒霜,说话的声音犹如地狱阎罗,阴森恐怖。
“我拿,我拿。”尚孝忠的额头上开始冒汗了。只见他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缓缓递向方云生。
方云生一只手握枪死死顶在他的肋下,另一只手松开他的衣襟接过信来打看,就着路灯的光线仔细查看起来。字迹倒是方云生所熟悉的裴成字迹,内容无非就是些问候加挂念的话语,具体内容到了结尾才告诉尚孝忠,他在平江找了份差事,让他们放心等等。
虽说有了裴成书信的可以证明,可方云生还是觉得尚孝忠并不是那么的单纯,这点光凭在城外被特务们追捕受伤,和那柄散落在地上的短枪就可以断定,他的身份肯定很不简单,来找自己也一定怀有其他的目的。眼下去找米金凯商量事情要紧,于是,方云生决定采取欲擒故纵的方式来逼迫尚孝忠暴露其真实面目。
想好对策,方云生一脸肃然地收起佩枪,将书信递还给尚孝忠。“裴成的事我也知道,是调查处办的案子,与我们警察局无关。既然是共党案子,我劝你少打听为妙,免得受牵连。不过,关于他的事你有什么知道的,要尽快到警察局去报告,而且越快越好,要不然受到牵连该你自己倒霉。好了,就这样吧,我也该回去了。”
说完拍了拍尚孝忠的肩膀,转身就要走。尚孝忠一看急了,慌忙开口一脸苦相地对方云生喊道。
“先生,先生,你看我这找表弟没找到,老母病重不说,自己也受了伤,求求你,再帮帮我吧。”
方云生一听就知道,这又是借口。接下来肯定会找机会缠上自己,再慢慢说出他的真实意图。方云生在想摸不清这人的底细,以后指不定会出什么麻烦,看来今天米金凯那里是去不成了。
“帮你?凭什么?我们萍水相逢,好像并没什么交情吧?”
方云生的再次拒绝,让尚孝忠极为尴尬。“是,是,是,先生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可、可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呀。说句实话,家里出了点事,我和老母本来是想找裴成借点钱的,可裴成出了事,眼下盘缠用尽,老母病重不说我又受伤在身,在这平江城里我们举目无亲,这可叫我们怎么活呀。先生,你也是有身份的人,求求你,求求你,再帮帮我吧。”
尚孝忠说的可怜,方云生知道他这是在演戏。心想你不就是说缺钱吗?行,我给你,看你接下来还怎么找借口。
“帮你?怎么帮?哦,缺钱是吧?无所谓,我给你。”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些钱来塞到尚孝忠的手里。
“这、这。”尚孝忠没想到方云生会有这么一手,手里捧着钱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怎么?不够?我可只有这么多了,要不我再回去给你拿点?”方云生眼里透出些许的藐视。
“啊,不,不,不,够、够了,我是想说天这么晚了,我没地方住,你看能不能让我在你家借宿一宿?”
方云生心想这不就一标准的癞皮吗?给了钱还得管住,他妈的到底是谁欠谁的呀?
“我这不是给你钱了吗?在附近找一家旅馆不就是了吗?干吗还非要上我家?”
“不好意思,这不是穷怕了吗?想着能省就省点吗?”
“这素不相识的好像不太方便吧?”
“方便,方便。”
一门心事想要贴近方云生的尚孝忠,思想游离着完全就不把自己当外人。虽然方云生有顺水推舟探明对方身份的意思,可这也得要双方你情我愿啊。方云生心里感觉哭笑不得,心想这还头一次被人给讹上了。
“那——,好吧,好吧,看在我跟裴成有过一段交往的份上,就让你借宿一晚,不过,你有什么知道裴成的事情也得先告诉我,也算是对我的一点点报答。”
“一定,一定。”见方云生勉强答应,尚孝忠心里石头终于落地。
“既然这样那就走吧。” 方云生心想,这好不容易粘上了,老子就不相信你真能‘一定’离开。
一路上尚孝忠见方云生有些不愿搭理他,便没话找话地向方云生问道:“那个,先生,还没请教你尊姓大名。你和我表弟是不是早就认识?”
方云生轻轻一笑,心想这就开始了。“嗯,我叫方云生。以前和你表弟在电报所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
在方云生说出这话时,尚孝忠眼睛忽然一亮。“啊,真是太好了,天无绝人之路,让我遇到了你这个好人。方先生,那请你跟我说说,我表弟怎么就卷进了共党的案子了呢?”
方云生瞟了他一眼,说:“这我可不知道,别忘了,我是警察。要是早知道他跟共党有关联,老子早就先抓去立功了,哪里还轮的上别的什么人下手。”
一听这话,尚孝忠尴尬地苦笑了笑。“嘿嘿,不能吧,你们在一起共过事,能下得去手?”
方云生听后把眼睛一瞪。“下不去手?老子灭了他都有可能,谁叫他妈的是共党分子?不妨告诉你,老子跟共党有杀父之仇。你说我能不能下得去手?”
想起刘铭前期向自己吐露调查共产党交通员的情报,方云生决定先吓唬尚孝忠一顿之后,再话锋一转放缓语气做进一步诱惑。
“不过说到裴成是共产党,我还真有点不相信。呆在一起也有些日子了,他的为人我还是比较欣赏的。唉,这样的人被抓还真有点可惜了。”
方云生的话,让尚孝忠脸上露出了窃喜之色。“是啊,是啊,我表弟的确是个很不错的人,就是,唉,他这一出事,不知道还有没有活下来的机会。要不、要不请方先生帮着打听打听?”
方云生一听心里一阵憋闷,这人也太不识相了,刚得到好处,转脸就又想得到更多。行,既然你每说一句话就挖空心思地把我往这方面引,那我就千方百计地拒绝,看谁先忍不住憋出个结果来。
“不行,调查处办的案子,谁打听谁受牵连。”
“这、这。”方云生的理由很现实,尚孝忠心里即便有千般不甘,也无计可施。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来到了通往幽院的小桥附近,看着不久前突然冒出来的那些小吃摊,方云生灵机一动,计上心来。
“被你纠缠半天,这么晚了都还没吃饭,我去吃点东西。”说着也不再管尚孝忠,掏出香烟径直向一个只有两个小桌子的小吃摊走去。
“伙计,来碗鸭肠粉。”
方云生一面随口喊叫着,一面借着点烟悄悄观察着摊主及小桌上两个顾客的面部表情。很快他发现,那两个顾客其中一位只是随意向这边瞟了一眼,便继续低头闷吃,另一位却连头都没抬一下,方云生断定这就是普通食客。再看摊主一见来的是方云生,面部表情和手上的动作明显一怔,接下来立刻换做一副很热情的样子。方云生知道,这可能又是哪个狗日的派来监视自己的。心想,这样也好。既然敢给老子下套,指不定那天能够用这家伙来迷惑那些杂碎,让他们也尝尝被下套的滋味。
“不,不,不,两碗,两碗,我们一起的,一起的。”
方云生口吐青烟正想着计划,尚孝忠从他的后面挤过来,死皮赖脸地大声嚷嚷着。见尚孝忠突然冒出来,小吃摊主刚要拿碗的手忽然又一阵抖动,随即很快镇定下来。他这细微的动作被方云生看在眼里,他不禁想起裴成说过的话,‘以后你要学会谨慎地观察和综合分析,假的终究是假的,从细节上都能看得出来,比方说眼神、动作、表情、语言等,仔细观察都能发现蛛丝马迹。细节,关键是细节。任何假冒伪装都会有细节上的破绽,看出破绽就有了防范。’这个摊主或许跟姓尚的认识,要不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失态?是不是可以通过摊主搞清姓尚的身份?此时,方云生在心里深深感叹,裴成在狱中对他的教诲是多么的难能可贵,这可是一辈子都不可能再遇到的经验财富。
“啊,好的,好的,先生,你们先坐,我这儿一会就好。”
恢复镇定的摊主偷瞟一眼方云生,马上热情地与他招呼起来。方云生也不做理会,抽着香烟向着另一张空桌走去。刚一坐下,尚孝忠冷不丁地冒出这样一句话。
“唉,这受伤以后,身体虚弱的就像昨天喝醉了酒,到现在都还迷糊地分不清东西南北了。”
他的话一出口,方云生心里骤然又是一紧。心想:这不是李老师留在泥马中,对中心县委联络的那段暗语吗?为什么此刻会从这姓尚的口中突然冒出?难道说姓尚的是中心县委来人?对,他好像说过自己是吉邨州人,还有枪。嗯,这才对的上。方云生心情一阵激动刚想回答尚孝忠的暗号,却被一句喊声暂时引开了注意力。
“老板,两碗鸭血粉多少钱?”说话的是邻桌的食客。
“呃,一共四个铜板。”
小吃摊主的话一出口,内心刚刚还很激动的方云生猛地打了个激灵,他被自己刚才的冲动一下子给吓呆了。我的妈呀,好险!想起刚才小吃摊主看见尚孝忠时一怔的情景,方云生的心里突发一阵慌乱。成小慧早就告诫过自己,‘中心县委也出了叛徒,原来的暗号已经不能再用。你现在的身份对于我们地下党和游击队来说非常至关重要,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把保护自己放在第一位,遇事冷静切记不能冲动鲁莽。’遇事冷静,冷静。差一点,只差那么一点点,眼看就要酿成巨大灾祸,看来自己还是不够冷静谨慎。此时,方云生在为自己刚才的鲁莽而深感羞愧和后怕。
“伙计,我们的也要快点。妈的,都快饿死了。”方云生内心虽然已经翻江倒海,却能机智地借助催餐来弥补之前的表情错误。至于尚孝忠发出的暗语,也被刻意忽略过去。
“好的,马上,马上。”小摊主收着钱连忙回答一句,转身忙着去给方云生端鸭肠粉去了。
“方先生,既然裴成这么好的人都能是共产党,那我想这共产党也没什么不好吧?起码前几年我们那里就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搞的那些运动,其实都是在帮助我们这些穷苦人,只见他们帮助穷人共过地主老财的产,也没见他们做过什么不好的事。为什么政府就容不下他们呢?”
见方云生没有回答自己的暗号,尚孝忠心里非常失望。于是,牢骚满腹地借对裴成被捕的不满,继续向方云生试探道。
“住嘴!大庭广众之下再敢胡言乱语,老子现在就抓你进班房去。”方云生恼恨刚才受尚孝忠诱惑差点犯错,一声低沉断喝堵住了他的嘴。可转念一想,还不能真正堵住他的嘴,要不然在没有确定他真实身份情况下,有了心理阴影不再当自己面说什么,那么就会埋下不确定的后果,到时候再发生些什么情况就太得不偿失了。接过小吃摊主端来的鸭肠粉,方云生胡乱吃了几口,这才又放缓语气对尚孝忠低声说到。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局势?想死别他娘的拉上我。裴成都已经被抓了,你现在说这些又能怎么样?我看着你这思想也太危险,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早晚会害死你和你的老娘。算啦,当我慈悲发善心留你住上一宿,明天还是早早地走吧。真是的,什么场合都敢有赤匪言论,不看你可怜,早他妈的把你给抓了,快吃你的鸭肠粉,这都堵不住你的嘴。”
再次试探失败,尚孝忠顿时感觉很气馁,加上方云生一番数落,怏怏低头吃起了鸭肠粉,不再有什么言语。
回到幽院,为给尚孝忠留下较大的表演空间,加上老罗夫妇此时已经去医院照料方正魁的伤势不在家,方云生故意将他安排在了靠近厕所的南厢房居住,并再三为他指定了厕所和厨房位置,这样就堵住了他以找厕所、喝水为借口的瞎转悠。安顿好尚孝忠,方云生又悄悄在自己和老罗夫妇房间的门口撒了点细香灰,这才转到母亲的房间里躺下。方云生之所以要选择在母亲房间里休息,那是因为这座房子外间的那座佛龛是决对不允许外人靠近的。
这一夜方云生基本没睡,叔父受伤和尚孝忠的突然出现打乱了他原来的计划。他在思索该怎样把这些被动的因素转化成主动的条件。叔父和胡纯良在大白天的就能公然遭刺杀受伤,这在整个平江城都是个大事件。下午胡福举已经代表县党部对警局进行过施压,期间朱自立一伙可能会暂避风头隐藏起来。但是,有李鹤龄在与之暗中勾结,方云生不认为县党部这样的施压,能有什么好的结果。那么,抓出真凶就只能依靠自己的人出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方式突然暗中下手,这也是帮助青帮摆脱当前困境最有效的途径。人员结构方云生已经物色清楚,就从青帮里挑,接下来就要看明天叔叔的伤势情况了。打乱费、李合谋的阵营,必须从李鹤龄身上下手,好在上峰已经对他展开调查,相信米金凯那边再加一把火,那么这家伙倒霉的日子肯定不会太远。
游击队至今没有消息,郭指导员他们还在调查处监狱里受苦,还有成小慧的安全,这都是方云生的心病,这一系列的计划他都迫切地需要去跟米金凯商量决定。如果尚孝忠今晚有所行动,那他就可能不是地下党的同志。因为裴成说过,共产党人光明磊落,从不对朋友搞阴谋诡计。如果他是其他支线派来的人,那就不可能会有中心县委的暗号。即便他是中心县委的人,那他也不应该冒险来找自己,因为中心县委根本就没人知道有他方云生这么一个人。用中心县委的暗号跟自己联络,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故意试探。换句话说,也就是在找死。因为谁都知道他方云生抓过杀过很多的共党分子,真正的共产党决不会傻到送羊入虎口的蠢招吧?综合这些原因分析,方云生得出最后结论,这个尚孝忠极可能就是调查处派来诱骗自己的钓饵。想到这里,方云生更坚持了自己的判定。
果不出方云生的所料,第二天天刚亮,他就发现在各房间门口撒下的香灰都有踩踏过的痕迹。方云生心里一阵暗自好笑,这姓尚的也太猴急了点吧。不过,最后弄清其确切身份,还得想办法从其他方面下手,比如说那个小吃摊主,就是一个最好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