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起几乎忙碌了一夜的尚孝忠,和他一块在小桥边过完早,随即找个借口就赶走了他。当方云生急匆匆地赶到医院,知道方正魁当晚就已经苏醒过来。看着一脸憔悴的婶婶和忙前忙后的老罗夫妇,方云生心里满是愧疚。他正想着准备帮他们做点什么,方正魁却挥手让他们都出去,只剩方云生一人被留了下来。
“我这次受、受伤,青、青帮上下一定、一定会很慌乱,对、对此你、你有、有什么想法没、没有?”由于失血过多,受伤后的方正魁虚弱得连说话都缺少力气。
“我已经想好了,这就是一起共党针对我家人的报复袭击案,青帮不可能一直是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本来就常年刀尖上讨生活的黑道经营,却被一只折了翅膀老鹰给琢瞎了眼睛。既然他们来下作的,那我们就要用更阴更狠更毒的方式来对付他们。庆幸这次胡老也跟着倒了霉,新仇旧恨,我想他胡福举恐怕也会坐不住了吧。”
见方云生已经成竹在胸,方正魁眼前一亮,神情也精神了好几分。“说、说说,你的计、计划。”
“给我一帮忠于青帮而且能力较强的弟兄,我会扯上警局力量和县党部许诺当虎皮,查清这帮人的身份、住址、和活动规律。然后带着这些弟兄暗中下手,不管结局怎样,我都会安排警察以剿灭共党为由前去清场。届时各堂口的主事都不用出面,只要照常在原位置处理帮内事务即可,如果有人问起,就一概回答说不知道就是。”
方云生的计划与方正魁所想不谋而合,黑道经营几十年哪能不知道这其中的奥妙?“青帮的运、运作你不、不用担心,我、我已经跟胡、胡会长达、达成了借、借名让利的协、协议。你要反、反击,我不、不反对,那帮吃、吃里扒外的畜、畜牲是该收、收拾了。如果有、有调、调查处的人出、出来干、干涉作、作梗,你又、又该怎么办?”
方云生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这点你放心,警察局会有人出面与他们周旋的。毕竟志成的死,局里上下都憋着股劲。”
“警、警局跟、跟调、调查处可不、不是你、你能调、调遣的。”方正魁不无担心地继续问到。
方云生面露杀气地轻‘哼!’一声说道。“哼!我是不能调遣。但是,只要到时候他们还能够顾得上自己屁股后面燃烧的大火,那就尽管来找我便是,我现在可是情报科的人,一切行动我都会提前向田副局长报备。”
方正魁眼睛一亮,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方云生。“你说你还、还有后、后手?”
看着方正魁充满疑惑的表情,方云生笑着调侃起来。“叔叔,你就放心吧。别忘了你侄儿在上头可是有靠山的,有些事情你就放手让我干便是了。只要你好好休息,尽快把伤养好,再然后就是多多赚钱,把自己和婶婶养的壮壮的就好。”
方正魁知道侄子心里可能藏有很多秘密,方云生不想说,他也就没再追问下去。不过,方正魁对方云生所描述的计划还是比较满意的。毕竟有些方面,连自己这个老江湖都还没有侄儿想的全面,想得透彻。
“嗯,好,好。不、不过叔叔还、还是要、要提醒你一、一句,千万不、不要把、把自己置于危、危险境地,下手时不妨重些狠、狠些。”
方云生清楚地看见,方正魁在说最后这话时,眼睛里不断闪烁出骇人的冷光,黑道枭雄的阴狠不自觉地从他身上暗暗透出,就像一只凶兽狩猎蓄势待发前的滔天戾气。
“是,我记住了,叔叔,下手时黑些,狠些。”看着受伤的叔父,想到罗志成的死,方云生心头满是仇恨,眼睛里充满暴戾的火焰,不知不觉中牙齿咬得咯咯响。
从病房出来,方云生先是在医院办公室给胡福举打了个电话,强调方正魁被打了黑枪,应该定性为共党分子的报复行为,这样就能便于自己展开调查。
出了医院来到警察局,在田副局长办公室里,曹、田二位局长刚接完胡福举催促破案的电话,正议论着该怎样付出行动。方云生一进来就直奔主题,将方正魁和胡纯良被共党袭击的全过程,向他们二位做了汇报。
方云生在做分析时说道:“综合上述情况分析,不管是罗志成的被害,还是商会门前的刺杀案,这一切都表明这绝不是单纯的江湖仇杀,其后面绝对有共党的影子。要说不存在别有用心之人的暗中配合,打死我都不相信。其目的就是要搞乱平江城的正常经济和生活次序,破坏反共剿共之大局。二位局座可能还没听说吧?在你们还没到任之前,此类案件在平江城就已经有过发生。十三码头军用周转库突然遭袭,丢失枪械弹药若干。军用被服厂被抢劫,钱财尽数被洗劫,当时被害的被服厂厂长,就是县党部胡秘书长之妻弟。请局座们注意,这两起名曰共党要案,与现在的两起江湖仇杀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是不是有太多的相似?哼!说句实在话,要不是当初我们警局有人故意从中作梗,被服厂一案可能早就被破了。”
田副局长看了曹副局长一眼,转头对方云生说道:“不会吧?表面上看来针对你叔叔的这两起案子可能就是江湖仇杀,跟其他案件不像有相似的联系。”
曹副局长点点头,说到。“是啊,你说的前两起案子我们确实不太掌握,可眼下的案件跟之前的好像并不怎么搭界吧。”
方云生不知可否地轻轻一笑,说道:“好,既然二位局座都这么说,那我们就先当这两起是江湖仇杀好了。不过我想试问一下二位局座,既然是江湖仇杀,那调查处和我们警局有些人为什么会搅合在一起,对青帮展开所谓的联合稽查呢?之前的共党袭击案难道就没有对稽查青帮黑运更为重要?什么时候我们警察局跟调查处那帮人好得都穿上一条裤子了?人家怎么只会我们就怎么行动?破坏平江经济对于共党来说,那可是亲者痛仇者快的大好事。罗志成是我们京剧的自家弟兄呢。鸦片、私盐等违禁品我就不说了,都知道那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黑道营生。可粮油、茶叶、布匹、木材,甚至日常生活用品这些,在平江什么时候被稽查过,这些在县党部都有备案,又有谁敢明目张胆的去劫过?这劫匪和某些机构配合得也太默契了吧?我叔叔跟胡副会长一起商谈怎样恢复平江市场正常供应次序,大白天就双双被事先埋伏的枪手击伤于商会门前,这难道也是单纯江湖仇杀吗?哦,对了,顺便告诫二位一声,这胡副会长可还是胡秘书长家的长辈呢,我发现这倒霉事可爱跟他们家沾边了。所以我想局里恐怕早已经接到来自于县党部的压力了吧?在这里我想恳请二位局座注意,有些人可是从共党阵营投靠过来的。我杀了那么多的共党分子,没有怎么获功受奖,却被调后勤给闲置起来。要不是二位局座的鼎力栽培,试问属下能否还有剿灭共党的机会?”
方云生的分析入木三分,曹、田二位局长相互对视一眼,疑云重生,却因牵扯太多而
在心里悄然算计着。不过,二人既然能够在官场上混迹今日,眼睛里也是难容沙子的。
“嗯哼!”沉呤片刻曹副局长轻咳一声,打破僵局缓缓说道:“既然有人想要把这两起凶杀案装扮成所谓的江湖仇杀,那我们何不顺水推舟,就让他们杀去。只要不危及到警局、县政府的利益根本,警局坐等最终结果也未尝不是个办法。”
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方云生哪里能不知道。然而,今天之所以主动前来进谏,就是要想办法把眼前这二位完全拉下水。没有他们的支持做保护伞,接下来的计划就会受到很大的阻碍。既然棋局已经展开,方云生岂能放过眼前这最得力的棋子。
“是,曹局运筹帷幄,属下由衷佩服。不过,县党部能答应吗?那可是胡秘书家长辈呢。二位局座可能有所不知,这十三码头军用周转库遭袭和军用被服厂被抢这两起假共党案子,胡秘书长早就以个人名誉委托属下暗中调查过,现已锁定目标嫌疑,时机一到立刻就会有所行动。再有就是目前的案子,自罗志成被害以后,属下片刻也没敢耽误地派人做了暗中排查,也基本掌握了是哪些人在暗地使坏兴风作妖。若不是顾及事情闹大后,有所影响到二位的声誉,以及怕常叔在警局的面子难堪,属下早就不管不顾地把县城闹得天翻地覆了。”
“哼!说话也太嚣张了吧。小小年纪,卑微的职衔,就敢妄言把整座县城闹个天翻地覆?即便是孙猴子大闹天宫,那不也没跑出如来的掌控吗?”
即便知道方云生分析得都有道理,但是,这般无法无天仗着有些靠山的少年轻狂,也许着实应该敲打一番。所以,方云生刚一放口,曹副局长立刻满脸寒霜地训斥了一通。
“就是,调你来情报科,也是我跟曹局看你小子多少有点小聪明,是个可造之才的怜惜之举。但是,过于恃才傲物狂妄自大,或者桀骜不驯的不受规矩约束,那就是自毁前程,甚至是自掘坟墓了。”
相比较曹副局长训教的语言,田副局长的话就更显得强势带着威胁。方云生听后虽然在心里轻蔑地一笑,但表面上却不得不点头哈腰,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摸样。
“是,是,是,二位局座教训的极是。是小子压抑怀愤已久,不知不觉言语上就狂妄了些,以后定当铭记今日之教诲,克己克礼,谨慎做人。”
说着这话,方云生打心里鄙视自己。他妈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要脸了?要不是想要哄骗你们为自己所用,王八蛋才这般低三下四地听你们吆喝呢。他妈的,要怪也该怪那个裴成,是他把一个铮铮铁骨的高傲少年,教唆得蜕变成了今天这般厚颜无耻的嘴脸。狗日的,原来卑鄙就是这样炼成的。
不管方云生大脑里是怎么想的,单就他现在低媚恭顺的样子,曹、田二位局长心里还是比较受用的。毕竟是自己直接培养的部下,田副局长略一思考就给了他个台阶下。
“算啦,算啦,别那么一副颤颤惊惊诚惶诚恐的样子,还不知道你小子是个什么德行?倔起来就是头驴。其实,我们也没有跟你怎么计较。”
而曹副局长虽然脸色紧绷地依旧端着架子,话语上却已经偏离了刚才教训的主题。
“其他的别说了,你刚才说十三码头和被服厂的案子已经锁定目标,那为什么至今都没采取行动呢?这里面是不是又有什么猫腻?”
“只要一触及到人家的阴谋,局里就马上会有人开始打压。警察局跟调查处就像上下级的关系,不管什么原因,都会听从调查处的调遣。莫须有的共党嫌疑帽子一戴,我就被贬职到了后勤科坐冷板凳,案子能不被搁浅?再查下去恐怕还牵连到自己人身上,所以倒霉的只能是我方云生了。再有就是作案人有执法背景,权力所限我也动他不得。”
方云生的话让曹副局长眉头一皱。“哦?还有这般复杂的因素?”
“共党奸细无孔不入,这点我跟胡秘书长有过深入交流,彼此都很认同,只是二位局座少了这方面的了解而已。”故意说出胡福举也知道此事,方云生又是在未雨绸缪的铺垫。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和田副局长倒是有些懈怠了。”看似简单的刑事案却牵扯着多方势力,曹副局长也觉得非常纠结。
见曹副局长不再追问,田副局长瞟了他一眼后,转向方云生说道:“那先说说你有什么计划吧。”
“是。”方云生脸色一正,挺起腰来,继续说道:“属下是这么想的,既然这两起袭击案是故意针对青帮总舵主而来的,那就要想办法让青帮按照我们的思路来协助破案。”
“呵,青帮都已经自顾不暇的被人追杀到门口了,还指望他们能按照我们的思路去帮助破案?这不笑话吗?”田副局长一点都不看好方云生的方案。
“并非如此。”方云生见曹副局长已经抬头关注着自己,便把手一挥否定了曹副局长的说法。
“青帮之所以没有反击,那是怕做得过分会让我们警局难堪,毕竟警局负责着地方治安。我方云生虽然有后台,但我既是青帮商会的人,又是警察局的人。黑道就是黑道,杀人越货只是暗地的勾当,见不得阳光。我叔叔深知搞好各方关系的至关重要,任何民间势力都万万不能凌驾于政府执法部门之上的道理。虽然自己遭受两次伏击并受伤,可命还在,损失点钱财也算什么,毕竟平江的经济受损,也不是青帮一家能够强撑的。罗志成是我们警局的弟兄,可他已经死了。看似大家都很愤怒,可警察局上层却并没有人真正出来说句话。青帮这时再越俎代庖,做下什么都属于名不正言不顺,换句话说还不是怕被人冠以挑衅政府权力的罪名镇压。再或者直接被人合谋做出居多的假证定性成共党嫌疑,那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方云生的话里有话,于情于理且掷地有声,曹、田二人对视一眼暗暗点头,都是老江湖了,哪能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
“青帮可以申请过来配合一起查案嘛。”曹副局长见田副局长说出这话,心里一阵冷笑。
果然方云生听后,摆了摆头。“田局,这警察局要真是你和曹局当家,早就不是现在的局面了。在调查处能做到的事,我们警局未必能够办成。”
权威被属下所质疑,田副局长一听不高兴了,把眼一翻,愤愤地说:“嗯?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曹副局长跟我加一块都当不了家?这是谁说的?呵,我还就不信了,今天我和曹副局长就当这个家了。你挑选几个人,由你领头负责,让青帮的人过来几个协助你们。具体情况你打报告,我么给你签字。这两起案子我不管你用什么方式,只要结果,一个星期内破不了案,你就还给我滚回后勤科去。老子这里不养废物!”
“是,局座,属下一定殚精竭虑,不负厚望。”见激将法达到目的,方云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愉悦。欣喜之余,他也没忘记再次向曹副局长献媚。
“曹局,你阅历丰富,属下还想听听你的训示。”
本来曹副局长对各方面的纠葛还有些顾虑,可田副局长已经表态,他突然想到这李鹤龄迟早是要完蛋的,何不趁此机会硬气一回,以此向县党部示好砝码不是更重一些。至于调查处,本来就是相互倾轧的两个机构,所谓的面子还不如一张茅厕的草纸。
“这个,我也没有什么特别交代。只有一条,就是你们几个不管要采取什么行动,都必须事先向田副局长报告,即使因为情况特殊来不及汇报,那也得事后书面补上,以免落人口实,绝不允许有超出范围滥用职权的现象存在。”曹副局长这样交代,就是防止方云生公报私仇的胡来,其结果让他和田副局长无法收场。
“是,属下一定照办。”方云生回答的倒也干脆,心里却在想,事事都要跟你们先说,老子还搞个屁呀。
从曹副局长办公室出来,方云生便一头扎进了常国孝的办公室,将刚才与曹、田二位局长的对话,向常国孝简要复述了一遍,常国孝沉思片刻后,严肃地对方云生说:“事已至此,我再说什么也毫无意义。我要提醒你的是,千万不要以为一人就能顶天,风险和利益并存。机会自己把握的同时,更要注意防范‘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常国孝老谋深算的一席话对方云生很有启发,他深刻地感觉到了自己经验上的不足。好在行动之前得到了警示,可以马上重新部署,检查安排弥补缺漏。
告别常国孝刚想回头,方云生忽然想起昨天与尚孝忠的‘巧遇’。虽然事情的性质没有最后确定,但是,有了常国孝’螳螂扑蝉黄雀在后’的提醒,方云生决定先未雨绸缪地为自己先预设一道防护墙再说。于是,他回过身来,故作犹豫地走向常国孝。
“那个,常叔。你也知道,在警局我最尊重的人是你。而现在曹、田二位副局又是我的直接上司,一些工作上的事情,我必须第一时间向他们报告,这点我想请你多多担待,体谅小侄的难处才是。”
方云生的这叔啊侄儿的一通既情表演,让常国孝心里感到极其的受用。平心而论,他对方云生的照顾,无非是在为我所用的基础所体现的举手之劳而已,目的就是个‘利’。方云生有功,他则获利,方云生有过,他可避之。虚怀若谷,进退自然。况且还有方正魁定期好处的滋润,常国孝能不上心?
“哈哈,这点你无需顾虑,常叔不是个小心眼的人。”
对于常国孝的这番大度,连眼睫毛都是空心的方云生哪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常国孝想要利用他,他何尝不是在利用常国孝呢?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利用常国孝之口,向曹、田二位局长传达一个信息,他方云生手里还握着一个重大秘密。
“是,是,是,我当然知道。不过,有件事因为时机还不成熟,我就一直埋在心里谁都没说,现在有你这么提醒,我觉得有必要得先让你知道。如果再由你去跟曹、田二位局长通气,那么对你来说,身价无形中就会拔高一层。”
“哦?还有这样的好事?说来听听。”看着方云生说得如此着重,常国孝感到有些惊讶。
“嗯,是这样的,前段时间我不是因为对成家小妞钓鱼作用的问题,跟局座有过不愉快争论吗?要不是你们三位长官的坚持,我还真不知道怎么下台。然而,事实证明我的意见是极其正确的。前段时间我与成小慧在医院接触过几天,假以同学之情及小恩小惠的虚与委蛇,还真从那傻妞嘴里掏出了一点共党线索,这几天我正跟一个中间人接触着,可以肯定,这回的线索将很有价值。
不过常叔你也知道,我们警局内部有人跟调查处在暗地相互勾结。眼下人人都在为自己作打算,谁知道谁下一步将会被出卖?心中有所图谋也很正常,所以,对谁我都没敢透露半个字。刚才你的话提醒得很对,‘千万不要以为一人就能顶天,风险和利益并存。’没有你和曹、田二位局座的指导,我方云生再有本事,想要侦办如此复杂的案子,是绝对不可能的。你最清楚,反共剿共,一直是我心头的大事。不过,现如今还不能打草惊蛇,我需要时间与之巧妙周旋,等摸清幕后人的真面目时,再和你们三位商量行动对策,你看如何?”
“嗯,好,好样的,你这样考虑问题就对了。你放心,我是了解你的。两位副局长那里我马上就去通气,要人给人,要钱给钱,一有进展马上回来共同商量,我们定当全力支持。”常国孝寻思,这你一人拼命大家得利的好事,有多少收多少,还顾虑个屁呀。
得到常国孝的承诺后,方云生又去了趟许金铸的办公室,许金铸不在,他就让办公室的人代为转达,要许金铸下午不要出去,说自己找他有重要事商量。得到同事回答,方云生立刻赶往青帮总舵,向几位堂主转达了方正魁‘借名让利’的指示。然后又去找尤世龙,把自己邀请他参加反击的想法跟他大致说了一边。尤世龙听后非常激动,表示一定听从方云生安排。方云生在委托尤世龙物色几个精干可靠弟兄的同时,叮嘱他下午单独去警察局见面,他要在僻静位置和许金铸、尤世龙一起商量具体行动细节。
在回警局的路上,方云生意外地碰见了刚从成小慧家过来的胡云鹏和徐车龙。按照方云生的安排,胡云鹏时不时就会带人去骚扰成小慧一番,这也是方云生当初在医院跟成小慧商量过的一种特殊方式。自从罗志成被害,胡云鹏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子成熟了不少。那天在送罗志成安葬回来的路上,方云生为维护他们几个不涉风险,言语不合还动手打了许金铸。虽然当时大家心情都很暴躁且愤愤不平,但是,每个人心里都非常清楚,方云生是怕他们集体受连累。为此在心里更加敬佩方云生的为人,不知不觉中纷纷效仿起他的做派。胡云鹏更是幻想着有一天能穿上警服跟他一起出去办案。没曾想回到家里,胡福举的一通鞋板底焖肉,击碎了他的激情警官梦。然而,方云生身上的那套警服,却成了胡云鹏渴望的目标,一直就想着要拿来穿上得瑟得瑟。
被胡福举禁足,方云生又被调城外出勤,方正魁的二次遇刺受伤,好几天下来,胡云鹏都没有机会跟方云生提这个要求。方云生还在想着这头牲口为什么不去祸害许金铸时,胡云鹏嘴里说着就开始想扒他身上的黑皮了。方云生好说歹说发誓明天一定把家里的那套拿来给他穿上玩儿几天后,胡云鹏这才极不情愿地暂且罢手。
趁着有胡、徐二人同行做掩护,方云生借买烟为由又去了趟游击队的联络点。伙计看店,宋全福依然渺无音讯。方云生心里虽然焦急,面上还得继续跟胡云鹏、徐车龙谈笑风生。走到新四街附近,徐车龙提议找个酒馆一起喝点。方云生忽然发现尚孝忠慌慌张张地向这边赶来,边走还边不时向后面张望。方云生刚想要回避,尚孝忠却似已经看见了他,一边递着眼色急冲冲地向他奔来,一边手插在怀里准备向外掏着什么。紧接着方云生又发现,在他身后的不远处闪出了季德坤一伙的影子,他们正东张西望地四下寻找着目标,显然这是冲着尚孝忠跟踪而来的。
眼看尚孝忠在人群中紧张穿插着就要冲到自己跟前,方云生忽然一把将胡云鹏和徐车龙往左边巷子里推,同时低沉且不容置疑地吼了一句:“快走,不许回头。”
胡云鹏二人猝不及防地被他一个踉跄推进小巷,当他们稳住身形,再回头傻愣地看时,小巷口的那端已没有了方云生的踪影。徐车龙刚想转身向小巷外跑,却被已经反应过来的胡云鹏一把给拉住了。
“别去,不要给云生添乱,他那边一定有很重要的事情。”徐车龙看看一脸严肃的胡云鹏,又看看小巷口,焦急地脸上满是不甘。
推开胡云鹏、徐车龙,方云生不动声色地迎向尚孝忠。他不管尚孝忠的身份到底是什么,在没有最后确定之前,他决不允许季德坤一伙随便插足。尚孝忠见方云生已经会意,便飞快地迎上来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借错身的机会强塞到方云生的怀里,说了一声。
“帮我保管。”说完也不等方云生发问,一刻不停地借着人群掩护,匆忙闪进了胡云鹏刚进去的那条小巷里。
大脑非常冷静的方云生,此刻根本不去考虑尚孝忠塞给自己的是什么,他只是略微一顿便挥舞着那本书,满脸堆笑地向着季德坤一伙迎了上去。
“嘿,季队长,季队长,这匆匆忙忙的是要去干什么?唉,好些日子没见着,我正好有事要跟你问问,怎么?找个地方一块坐坐?”
被方云生拦住去路,心急之下季德坤一脸的嚣张地叫嚷着。“哼,坐坐?谁他妈的有闲工夫跟你坐坐,我们之间很熟吗?管老子干什么。让开!快他妈的让开!”
说着伸手去扒拉方云生的胳膊,就想往前走。方云生岂能让他如愿?拿书本的手臂往外一挡磕开了季德坤的手,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看着方云生满脸乌云堆积的阴森狰狞模样,那几个随行的警察便衣心里立刻紧张起来。他们可是亲眼目睹过方云生在面对调查处众人的无畏霸气,还有那康纪元的脸上到现在都还淤紫一片惨样,生怕被季德坤牵连殃及池鱼,他们慌忙选择了避让。
“怎么?不给老子面子不说,嘴里还不干不净的想要动手?妈的,真是给脸不要脸啊!哼!你个狗日的也不想想,跟老子动手你他妈的到底是不是个?”
方云生冷厉的口气,像刀子一样剐在季德坤心头,大脑中一下子生出胆怯。即便如此,手下面前他还是色厉内荏地强打精神嚷嚷着。
“什么?什么?老子现在是在跟踪共党嫌犯,你这么一挡被他逃走,你、你负得起责任吗?”
“哈,共党嫌犯啊?真是好机会,你他妈的早说啊。人呢?人哪儿去了?快,都帮着找找。哦,对了,季队长,那人长什么样?穿什么衣服?快说,快说。他奶奶的,这要是抓住可是大功一件呢。”
方云生脸变得极快,刚刚还一地寒霜,现在又立马惊讶满天的埋怨不说,还唧唧歪歪地瞎叫一通。心急火燎的季德坤哪有工夫去搭理他,手忙脚乱地指挥手下分头寻找。他心里此时还在纳闷,为什么李鹤龄吩咐只让盯梢跟踪,并不安排抓捕呢?
“你们几个,你,你,往这边去找,你你,还有你朝那边,快,妈的,不对,还有那儿,那儿。”
“对,对,对,大家都听季队长的指挥,这要是找不到嫌犯他可是要负主要责任的呢,而你们每个人也同样脱不了干系。说什么也不能让共党给跑了。找,快找,都快找。”
明知道人已被放跑,方云生偏在这里高谈什么责任干系的,还要大家都听季队长的,这摆明找不到人,就是他姓季指挥失误的问题。季德坤心里这个恨呀,想要发飙,却又知道斗不过人家,只能脸憋得涨红空对着满大街行人狂喘粗气。
吃过午饭,方云生拿着那本书又去了趟医院。他把上午青帮的活动和准备向许金铸、尤世龙布置任务的想法,跟方正魁细说了一遍。方正魁听后不住地点头,对方云生缜密思维深感欣慰的同时,再三告诫他一定谨慎防范注意安全,方云生诺诺应允。
去医生那里问过了方正魁的伤势恢复情况,方云生刚出医院大门,老罗忽然从一个隐蔽的角落里窜了出来,像块门板似的挡在了方云生跟前。
“少爷,你们的计划我必须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