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邻县借来的外勤,被一帮混混打得遍体鳞伤,还有一人被绑架至今下落不明,明白人用屁股都能想到这是方云生的报复行为。费得炳有心也抓上几个青帮手下做为人质,可是一想到上次激起的罢工、罢市和围堵县党部门前的情景,费得炳就感到无比的头疼。一遍又一遍地打电话催着李鹤龄交人,却被一个小小的警察手下给耍得团团转。就是这样的一个废物局长人还没找回来,竟然还趁机恬不知耻在电话里向他要这要那,费得炳肺都快要气炸了。像这样一个既贪婪又愚蠢的无用东西,费得炳恨不得立即将他捆绑过来,尝尽调查处几十种刑具,再剥皮剜心,方解心头之恨。别人靠不住,自己又无法吞下这口恶气,费得炳忽然想到,既然你警察局推诿说找不到那些人,那些装扮成小吃摊主的特务们,总该记得那些打自己人的长相吧?与其把狗圈着养瞎叫,还不如把它放出去或许还能帮着找回点猎物。于是,费得炳就列了个名单,让手下去把那些闲职人员都叫了过来。
刘铭随着几个调查处的老人,刚走进一条走廊,就听见费得炳的办公室里面传来‘叮铃咣铛!’的摔碎东西的声音。他们相互看了对方一眼,心想:处长肯定又吃瘪了,要不然也不会发这么大脾气。看来忽然召集他们几个过来,也绝非偶然。刘铭心里在打鼓,可别有什么麻烦的事儿被自己摊上,要不然还是先装病吧,到时候也好有个借口。想到这里,他马上腰一勾眉头一皱,按住胃部一脸痛苦的样子跟在这群人后面。
“你们几个往前站,门关上,都往前站。那个刘铭,你怎么回事?”见一帮手下都已进来,费得炳也顾不上地上的杯子碎片和乱飞的文件纸,极不耐烦地对刘铭他们叫嚷着。
“处长,对不起,我胃疼。”
一到关键时候就有病,真病还是假病?费得炳忽然想起之前吩咐过刘铭跟方云生要有接触,不知道后来是什么情况。等眼前的事情交代完毕,再问问他也不迟。
“我们的一个外勤在与人打斗时被绑架了,警察局查了两天也没查出个结果来,今天召集大家来就为这件事。你们两人一组加一个外勤跟着都散出去,一方面给我好好的找人,一方面暗中观察有没有什么可疑人。还有就是青帮、方云生那些警察,我怀疑这次的绑架就是方云生所指使的,因为那些外勤就在他家的附近设点监视。有什么发现立刻回来向我报告,大家还有什么疑问没有?”
费得炳说完,就有一个管档案的文员问道:“处长,我们都没见过那些人,怎么找?”
费得炳看了他一眼,说:“刚才不是说过两人一组加一个外勤吗?这些外勤都见过那帮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费得炳问完见没有人吱声,就说:“那好,没问题其他人就去谭玲那里领任务枪械,刘铭留一下。”
等那些人都已离开,费得炳才对刘铭说道:“刘铭,你是调查处的老人了,跟方云生也有过接触,你认为他是不是共党分子?”
刘铭感觉像被毒蛇盯上一样浑身都不自在,领教过费得炳的毒狠,也品尝过方云生的手黑。这其中滋味,可比装胃疼更加难受。
“我不知道。说实话我跟他只是认识,接触不多。”
看着刘铭额头冒出的冷汗,费得炳以为他真是胃疼,便收回目光说道:“不,我需要你跟他有多多的接触,甚至交朋友。”
有了上次的经历,刘铭心中余悸尚存地问道。“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哼!”费得炳咬牙切齿地阴沉说道:“不妨告诉你,这次我方人员的失踪,可以肯定就是这个方云生在捣鬼。”
避开了方云生是共党份子的话题,刘铭心里一阵轻松。为了继续掩饰,他捂着胃部问费得炳。“我们的人跟他起了冲突?”
费得炳的脸色更加阴森。“那本来就是我安排监视他的人。”
“哦。”刘铭不说话了,他知道言多必失的下场。
“固定监视已经是不可能的了,现在机会摆在你的面前。我要你去跟那姓方的交朋友,有什么消息及时告诉我,最好能发现他与共党有勾结的事实。知道吗?”
听这话时,刘铭明显感到费得炳盯着自己如狼一般的眼睛凶光一闪。他知道,不能再多话了。
“是。”
费得炳又盯了刘铭一会儿,语气充满威胁地说道:“记住你的使命,不要做对不起调查处的事情。”
“是,属下怎么敢?”刘铭吓得赶紧表态。
看着刘铭害怕的样子,费得炳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于是挥了挥手。说:“那好,去吧。”
“是。”刘铭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
费得炳在死盯方云生,这点刘铭早就知道。方云生的身份怎样,他和崔世林都有过怀疑。梅小玲被枪毙后,他们曾经按照费得炳指派,向方云生故意透露过这个消息。从那个时候起刘铭已经打定主意,只要自己不受到损害,管他调查处还是方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费得炳的安排要时时提防,方云生不能得罪更要少接触。所以,即便听说罗志成被人暗算致死,他和崔世林也要装不知道。现在终于知道,两个人的斗法早已是你死我活。想要置身事外,却又被逼不得不参与其中。算啦!反正不就是人跟人的瞎晃悠吗?真遇到共产党什么的,躲不过去就大声吆喝,装死卖活他妈的谁还能不会?当然,就是瞎混也要找个知根知底的在一起,不然一个不小心被人卖了还给人数票子,那可就真的惨了。
于是,刘铭让一个缺心眼的特务跟别人调了个位子,两人一起带着个胳膊被打断的外勤倒霉蛋,开始在城圈里瞎晃悠起来。一天下来,倒是遇见过一些早已熟悉的警察们,也随便打个招呼就过去了。虽然,刘铭在心里盘算过遇到方云生该怎么说,但在,心里还是祈祷着千万别遇上这个瘟神最好。
晚饭的时候,刘铭一行正准备找个地方吃饭。一个身板粗壮的妇女和一个老人,拉着个上面躺有病人的木板车,急冲冲地从一个小巷里出来。在经过他们身边的之后,又向对面的小巷口急行。猛然间,那个断胳膊的倒霉蛋像是发现了什么,回过头去一双死鱼眼紧盯着拉木车妇女的背影。
“嗯,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这家伙一时半会儿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这家伙的反常举动,很快引起了刘铭二人的不满。本来跟他在一起就感到有些别扭,对一个粗黑的妇女也能产生兴趣?他妈的还是人不是?
“喂,你看什么看?对一个粗黑的女人都能感提起兴趣,你狗日的已经了很饿是吧?走啊!磨蹭什么?不吃饭了啊?”一起的特务心直口快,看着不爽嘴里就挖苦上了。
特务这么一吆喝,打断了这家伙思路。
“哦,好,好。”胳膊受伤本来就不方便,加上彼此并不太熟悉,一路上刘铭和那名特务谈笑风生,自己却是尽遭白眼,这份滋味已经很难受了。所以,这边极度不满的一喊,他赶紧跟了过来。
刚走几步,他忽然又感觉不对,车上既然是病人那就肯定害怕颠簸。可这两个人放着平坦的大路不走,却专拣偏僻小巷匆匆急行,这其中会不会真的有鬼?如果万一遇见的是个共产党?那不就能立大功了吗?这家伙越想越不对,赶紧对刘铭和那名特务说道。
“不对,二位老兄,刚才过去的那几个拉车的可能有问题。”
“啊!什么?不会吧。”刘铭看了旁边的特务一眼,心想,我他妈的怎么就这么倒霉,躲都躲不及的事,这小子还他妈的尽往身上揽,想找死也别拉上我们呀。
“是真的,老兄。那女人我好像见过,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了。不过你看她拉得既然是病人,病人一般都身体难受怕颠簸。如果没鬼,又有老人跟着不方便,那她干嘛不走平坦的大路,而专拣这狭窄坎坷的小胡同?”
说着这家伙看看那名特务又看看刘铭。“如果真的有鬼,说不定今天我们还能抓个大鱼。你放心,我这受伤不便无法拿枪,费处长面前功劳一定是大家都有的,千万不能错过。”
刘铭心里清楚,这家伙提起费得炳,就是暗示如果他们不动手,他就会在费得炳面前去告状,到时候自己二人一定会倒大霉。
“那好,大家一块过去看看。”被人拿住要害,刘铭和那名特务不得不黑着脸一起去追那辆木车。
其实刘铭不知道,这个拉车的妇女还真是地下党的成员,外勤这家伙也是在监视万民瓷器店时,见到这个女人给于万民送过菜,所以,觉得有些面熟。此时,她的车上拉的正是转移中的王勇。
“站住,站住,再不站住,他妈的老子就开枪了。”那名特务跑在最前头,对着拉车的妇女尖声怪叫着,刘铭二人跟在后面看着直摆头。
见特务拦住去路,那个妇女着急上火地喊了起来。“干什么?干什么?你们是强盗还是土匪,我们拉个病人也要检查,还有没有天理啦?”
“天理?哼!调查处的事情就是天理。现在怀疑你们车上拉的是共党,老子要检查。”特务耀武扬威地叫嚣着。
一旁的老人不干了,一下子挡在那名特务的面前。“胡说,哪儿来的什么共党?我看你们是抓不到共党,连一个生病的老百姓都不放过。大白天的想要欺负人,没门!”
“就是,想抓共产党想疯了吧,快让开,别耽误我们去看病。”
“看病?装的他妈的倒很像。”挡在拉车前面的特务,得意地对刘铭说。“刘兄,兄弟这手不方便,你去帮着检查检查。”
刘铭被逼无奈,正要上去伸手揭那蒙在病人脸上的被褥时,就听有人在后面喊道。
“唉,这不是刘兄吗?怎么会在这里遇上?”刘铭停下手来回头一看,却见是方云生缓缓地走了过来,他看了旁边特务一眼,心里那个苦啊,都难受到嗓子眼里了。
“呃,是方家少爷啊,幸会幸会,你一向可好?”刘铭转过身一拱手,笑容满面地打着招呼。
跟着刘铭的那名特务也一拱手。“方少爷,你好!”
“好,好,好,唉,你们这是在干啥?”说话间方云生已经来到了他们跟前,指了指那辆木车问道。
刘铭一笑说道:“哦,碰到一个拉病人的,同时怀疑有共党嫌疑,所以,就被拉着一起跟过来看看。”
“啊!共党?我看看,我看看。”说着方云生来到车前看了看,又转到刘铭前面去掀那病人的被角。刚掀开一点,就听那妇女说道。
“伤寒,传染你们我可不负责。”
方云生一惊立刻捂着口鼻,丢掉被角向一边躲去。一个不小心撞在刘铭身上,连带他也向后退了几步。
“呸!呸!妈的,晦气。滚!滚!再不快滚,小心老子一把火给你烧了。”方云生骂骂叽叽地一挥手,像赶苍蝇似的让那拉车的快滚。
那名胳臂受伤的特务不干了。“别呀,方少爷,这还没完全问清楚就放人走,好像不太合适吧?”
“呃,是的,是该好好问问清楚,那你问吧。”方云生不置可否地说了句。
那名特务一听得意了。这时谁都没注意,马强挑着担青菜从他身边走过。特务骂了一句,就上前一步对那妇女说。“车上拉的这个病人是谁?”
“我男人。怎么啦?”妇女怒气冲冲地答道。
“我儿子。”老人也不甘示弱。
“得的什么病?”
“伤寒。”
“为什么不自己走?”
“人病的都快要死了,还怎么走?”
“哈,哈。”自以为抓住把柄,特务更加嚣张了,说出的话连刘铭他们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既然病这么重就该选择平坦的大道走,为什么不顾颠簸的专拣这坑坑洼洼的小巷穿行,你们就不怕把病人给颠死?”
“你——。”老人气极,指着特务说不出话来。
“畜牲!你这说的是人话吗?”那名妇女也涨红着脸,骂了起来。
“别打岔,回答不上来了吧?哈,哈,今天老子就要看……”特务还在得意,不料被方云生给冷冷地打断了。
“问完了吧?问完了就让他们快滚。”
特务一愣,不解地看向方云生。“方少爷,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
“什么意思?妈的,又是调查处的白痴一个。”说着方云生一指那拉车的妇女。“看什么看?老子说滚!快滚!他妈的没听见是怎么的?想传染给老子是吧?滚!”
“刘兄,你们看、看,他这是要干什么嘛?”方云生突然强横,特务只得求助于刘铭二人。
“是啊,方少爷,你这又是为何?”被绑架的滋味确实很不好受,刘铭不得不硬着头皮向方云生问道。
“哼,二位老兄也被这傻逼给搅晕了吧,这明显的是在抢近道快速往医院里赶,慢慢的走大路是不是想拖死病人啊?”
“嘿,还真是糊涂了。算了,走吧,走吧。”刘铭挥手赶走了那一家人。
见那特务还傻乎乎地站在那里挡着,方云生过去一把推开他,又骂了一声:“让开,白痴!别他妈的杵在这里害人。”
拉车的妇女白了那特务一眼,和那老人拉起木车匆匆地走了。
被方云生坏了好事不说,还当着刘铭二人的面一句一个‘白痴、傻逼’骂着,有点血性任谁也忍受不了。
“姓方的,你什么意思?”
特务话刚说完,就听“啪”的一声,方云生一巴掌抽在这倒霉蛋的脸上,嘴里骂道:“你谁呀?小逼崽子,敢这么跟老子说话,我滚你妈蛋!白痴。”
刘铭和旁边的特务还在纳闷,怎么这方云生说变脸就变脸的,莫名其妙的就开打了?接着从方云生骂声里知道了端倪。
“王八蛋,当老子不知道你狗日的是谁?敢在老子家门口装狗监视你家方爷爷,是他妈的姓费的派来的走狗吧?怎么?一顿打还没挨够?还想再来第二顿?傻逼,这都还不怕死,是不是想跟那卖鸭肠粉的家伙一起玩失踪?”
赤裸裸的威胁,毫不遮掩的打脸,更毫不顾忌地说跟这卖鸭肠粉的一起失踪,这表明人家根本就没必要遮遮掩掩。对!是老子做的,但就是不承认,谁也拿他没办法,这才是真正的嚣张。这家伙胆颤心惊的终于明白这其中的关键所在,捂着脸蹲在地上,身体瑟瑟发抖不敢吭声了。
毕竟一块出来的,刘铭虽然明白是什么原因,但不得不出面上前劝解道:“方少爷,方少爷,你大人大量,别跟我们这些下面听差办事的一般见识。大家都是混碗饭吃,给我和世林一个面子,得饶人处且饶人,就算了吧。”
“是啊,是啊,方少爷,不能为了公事,伤了兄弟们的和气。”旁边的特务搀起那家伙,陪笑着也劝解了一句。
方云生转过头,一脸愤怒地对他们说:“二位兄弟,不是方某不懂得交朋友,你们说说,我什么时候亏待过大家?关键是这事他妈的太气人。你们最清楚,老子拼死拼活的跟共产党对着干,狗日的却背后下毒手。罗志成被害,我叔叔被打黑枪,又他妈的在我住处派人监视。老子对付的是共党,他们这样做是在帮谁?这狗日的想要干什么?”
都知道这是事实,可谁敢说什么呢?刘铭除了连声附和,已经想不到该用什么来安慰方云生了。
“是,是,是,这些我们都知道。不是我们不帮你,实在是……唉,什么都别说了,你也消消气,别跟下面人一般见识,给个面子,给个面子。好不好?”
“唉!”方云生叹了口气,说,“二位老兄,其实要不是看在你们的面上,我今天一枪崩了这家伙也说不一定,这事儿以前老子又不是没干过。算球了,刘兄说的对,跟下面人一般见识真的很没意思。前提是这下面人要都像你们二位老兄这样会处事做人,我姓方的哪里还有什么怨言?”
说着对那人挥挥手。“你走吧,别再跟人当枪使。”
旁边的特务连忙低声对那人说了几句,那人诺诺几句怏怏地走了。
那人刚一离开,方云生笑容立刻堆在了脸上。“这样吧,今天遇见我不管二位老兄吃没吃饭,我都要请你们喝上几杯。一算赔礼道歉,二算好友相聚,三算我方云生求二位今后多多照顾。想吃什么尽管开口,可别给我省钱。”
“好,好,好,恭敬不如从命,兄弟,我们就剁上方少爷一刀。谁家他家是有钱人?”
“行,我没意见,最好把胖哥也叫来才好。”
“没问题,我一会让人去找,走,走。”
方云生边说,心里边想,亏得自己谨慎远远跟着,一场危机总算有惊无险的被化解掉了。还是裴成说得对,光是胆大还不行,关键还要心细,多点小心就多份保障。
在一特色鱼馆里四个人吃喝聊得非常尽兴。酒饱饭足,方云生和许金铸刚送走刘铭二人,尤世龙从黑暗中闪出,说有新情况了。许金铸在外面跟老板闲聊帮忙放哨,方云生在刚才的雅间里,终于从尤世龙那里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自从方正魁被打伤之后,朱自立一帮就四处放风,说青帮就快完蛋了,蛊惑大家趁现在青帮还有些财产,能捞点就捞点,要不等垮台以后屁都沾不到一点。虽然大部分帮徒都知道这是在危言耸听,可是还有极少部分人目光短浅心胸狭隘,怕真有那么一天生活没有着落,于是就动起了心思。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有时好事能变坏事,有时坏事又能变好事。听到青帮要完蛋,莫有志的遗孀,怕以后的抚恤金会没了着落,便趁方正魁还在养伤,就到医院去闹。到处都有青帮弟兄保护,又有老罗夫妇在那里镇场,莫有志的遗孀即便想进也进不去。老娘们心眼小不知深浅,就胡言乱语地吵闹起来。老罗听的心烦,就让罗婶去制止,罗婶也不言语一个耳光煽上去,莫有志的遗孀更加泼妇起来,哭着大骂方正魁不仁义,青帮太缺德,骂着骂着又埋怨起莫有志,说晓得当初该听人劝投靠调查处就好了。罗婶一听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便找了个僻静之处,把莫有志的遗孀吊打了一顿,很快就得知那天落鸠坡的传信,是出自于莫有志遗孀一个远房表妹夫叫尤国轩的口中。
这个消息让方云生喜出望外,赶紧和许金铸一起跟着尤世龙来到莫有志的遗孀关押处,事情再次核实清楚,方云生让尤世龙立即把人撒了出去。又去看了看方正魁的伤势,然后自己带着尤世龙和许金铸来到了城南一座小院里,他要在这里坐等尤国轩的到来。
尤国轩做梦也没想到,方云生这么快就查到了自己的身上。其实那天当他亲眼看到方正魁一行,急急忙忙往落鸠坡赶去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事后必定会追查到自己身上。他有心想逃到外县,可又不甘心朱自立答应的那笔钱还没有拿到手。于是,不敢回家的他,就在尤家集亲戚家找了个住处落脚,等待着曹占彪的到来,可是左等右等也没看到曹占彪的一根鬼毛。他算计着该不是曹占彪把这笔钱给私吞了吧?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心里发毛的他连续几天都没睡成一个囫囵觉,又过了几天听说方正魁被枪击致伤,他再也按捺不住猫抓般的心焦,晚饭后趁着天色将黑就往城里赶。以他的估计赶到城里也已经完全天黑了,这样抹黑去见曹占彪拿到钱后,便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家跟老娘说一声之后,就去邻县谋个差事混日子,等风头过去再决定去留。他计划得很好也很周密,可他忽略了曹占彪是不是还认这笔帐。
西城墙边的食品厂,是曹占彪的临时住所。尤国轩到这里没见到曹占彪的人不说,还被郭丽娟给臭骂了一顿。
尤国轩耐着性子问郭丽娟:“我找老曹是来要那笔赏钱的。”
郭丽娟眼睛一翻骂道:“老娘一帮手下,他妈的连吃饭钱都还没拿到手,哪儿听说过什么狗屁赏钱?”
尤国轩也火了,说:“当初是老曹答应的,要不是他说有赏钱,我也不会插手这里面的事。卖了命钱却没了着落,我不找他还找谁要?”
郭丽娟听后冷冷一笑说:“你找他?老娘还在找他呢。话是朱自立跟老曹说的,你找老朱要去。”
尤国轩一听就知道这是在推诿,指不定这钱早已经被人家瓜分。问朱自立要,朱自立还不知道会推到谁的面前。想到担惊受怕的这些日子,吃苦受累不说,到头来还被人当傻子一样给耍了,心里头顿时火冒三丈。
他破口大骂道:“好啊,王八蛋的这是想黑吃黑呀。行,算你们狗日的有种,给老子走着瞧。”
本来都是做黑道营生的,这耳熏目染的多少知道一些。尤国轩清楚,这回肯定是栽了。想要报复,自己没有那个实力。忍气吞声,却又心里不甘。思前想后,尤国轩只能打掉牙齿往肚里咽,垂头丧气准备看看老娘孩子,再想其他出路。按说尤国轩还是非常狡猾的,他刚到自己院子门前,就发现门前土地上有许多杂乱的脚印,走惯黑道的他立刻明白,家里已经出事。他连忙警觉想跑,刚一转身就被几个大汉给按在地上。摸肩扯拢二臂,绳索上绑使劲一勒,尤国轩疼得‘啊!’字刚一出口,一块破布塞在嘴里,眼前一黑,头也被蒙上了。
忙活了一夜没休息,方云生并没有感到什么疲劳和不适。相反的,还因为事情办的非常顺利而兴奋。在医院里与方正魁密谈将近二十多分钟,出来时吩咐老罗给方正魁办理出院手续。养伤,在家里也一样可以,只要花钱还怕请不到贴身的医生。既然知道山雨欲来,他首先要保障的就是亲人的安全。
早上刚上班,李鹤龄就接到了费得炳的电话。电话里费得炳就昨晚小特务被打一事,向李鹤龄做了通报。他说既然方云生已经公开承认,小吃摊主的失踪是他所为。费得炳希望李鹤龄立即采取行动,逼方云生交人。
方云生刚从县党部回来,就有人对他说,李鹤龄一上午都在找他。方云生轻蔑一笑,也不做理会,拿着材料就敲响了了曹副局长的办公室。
“曹副局长。”得到允许进门,方云生先敬了个礼,然后,毕恭毕敬地等着曹副局长把手里的事情忙完。
“呃?云生啊,来,坐,坐。”曹副局长走出办公桌,一指沙发对方云生说。
“卑职不敢。”即便曹副局长已经先坐下,方云生还是笔直站在那里不肯落座。
曹副局长心里很受用,嘴上却一派严肃地说:“叫你坐你就坐,哪儿来的这么多废话。”
“是。”方云生虽然听命坐下,屁股却只落一半,腰也挺得很直。
“有什么事说吧。”曹副局长端起水杯抿了一口,瞟了一眼方云生说道。
“是。卑职有重要事情要向你汇报,不过,卑职认为事关重大,是不是请田副局长也一起来听听,毕竟属下受着直管,云生不想落个越级献媚的名声。”
方云生的话,让曹副局长不得不暗暗吃惊,年龄不大却心思如此缜密,如若真心,此人可堪大用。
想到这里曹副局长轻轻一笑,说:“好,就依你的,我给田副局长打个电话。”说着站起身来,给田副局长打了个电话。
时间不大,田副局长推门进来。方云生立即站起身来,又是一个敬礼。
“田局,你好!”
“呃?你怎么也在?”看着方云生也在曹副局长办公室,田副局长心里多少有些不高兴。
“这……”方云生故意不说话,却把目光看向曹副局长。
曹副局长心里有数,背着手走过来笑着解释道:“这小子说有重要事情向我们汇报,他感觉你办公室里说话不方便,就让我打电话把你请过来再一块说。”
“哦,那好,就一块听听吧。”田副局长心里这才稍微舒服,但是,方云生看到他的脸上还有些许的不满。
“是,田局。”方云生知道一时半会儿解释无用,便答应一声,开始汇报。
“二位局座,自从上次田局批评我说,‘青帮都自顾不暇的让人追杀到门口了,还指望他们能按照我们的思路去帮助破案?’这句话当时对卑职很有启发。那时我就在想,既然青帮出事,我就得从青帮开始入手。可是,我自己要动,那些暗中监视我的魑魅魍魉就会立刻向他们的主子通风报信,我要做的一切就会事事受阻,决无进展。所以,我就找了个借口,用上不了台面给的办法,将那些磕磕绊绊杂鱼的全都清理干净。我想现在这把火一定烧到某些人的屁股上了。不过,这点麻烦我不在乎,二位局长可以打听一下,以前我就当街干掉过几个跟踪我的家伙,为此调查处没少让李局长给我上眼药。”
曹副局长和田副局长对视一眼,田副局长不悦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是想说你小子胆大?还是炫耀你不把这些无法无天的事情放在眼里?”
“局座误会了,卑职岂敢在你们二位面前耀武扬威?我要说明的是,我是你们的手下,不是共党嫌疑,谁要是背着警察局干些鸡鸣狗盗的事情,那就别怪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有嫌疑,警局内部怎么调查都可以,其他部门想借口栽赃陷害,那我也会怀疑那是共党想要暗算于我,我对付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