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方云生不知道。自从费得炳向李鹤龄说了自己的连环毒计之后,就已经安排好了城圈内外对方云生的远距离定点监控。小旅馆里,于万民三人离开后,尚孝忠跟费得炳一汇报,费得炳就叫他立即去入城口等待方云生。按照事先约定,他给李鹤龄打了个电话。李鹤龄马上通知季德坤提前准备,而自己则让常国孝喊上田副局长一起去了曹副局长办公室。一进门他就以强硬的之态命令曹、田二位副局长,在方云生回来以后,查问他最近是否掌握共党情报,因为他得到确切消息,方云生刚刚获得了这方面的紧急情报。如果两位副局长追问他都不承认,那么可以肯定他方云生就是警局里的共党卧底。田副局长刚开口询问,就被李鹤龄给粗暴地打断了。理由是时间紧急,他已经让传达室打电话通知城外哨卡,说有紧急事情让方云生立刻回来。说到这里他口气一转严厉地说到,希望三位副局长都要配合好这次对方云生的严格审查。并说为了保密,任何人都不准私自泄露这次的行动秘密。
反共,是他们的共同目标。虽然日常事务中争权夺利相互倾扎,但是,涉及方云生是不是共党分子这个根本性的问题上,三位副局长即使心里千般不甘,也只得按照李鹤龄的意愿办事。因为方云生无事便罢,假如万一真被李鹤龄猜中,那么被牵连也是会罢官丢掉脑袋的。所以,也就有了方云生眼里看到的奇怪现象。
方云生在自行车上想不通这些问题,就想在这警察队伍里找人问一问。他快蹬几圈赶上队伍,挨个一看才发现,这些人好像都不认识。整个行动队除了李鹤龄和季德坤,几乎在整个警察局,就连乡下的所里也没有见到过一个。看着这支精悍训练有素的队伍,他们绝对不是他们平江警察系统的人。他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巨大的疑问,他们都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看来这次针对的尤家集行动,费、李二人都是下了血本。
正如方云生的分析,费得炳和李鹤龄从成小慧被放出以后,就策划了这一系列的阴谋。只不过因为方云生多次插手,使得这一个又一个的毒计连番落空。原想着干掉一个方云生还不是手到擒来的小事,可没曾想不但没有除掉目标,就连杀人凶手也失去了下落,这要是被胡福举查明胡云鹏致死是调查处所为,那么县党部那边就会成为真正的死结。怎么在上峰那里扭转自己无能的颓势?成了费、李二人的心病。费得炳坚信这次的行动一定会出重大成绩,为了保密也为了提前邀功,李鹤龄早就背着局里的所有人向省厅申请,从杭州警官学校里借了这支二十多人的精兵,隐藏于驻军军营之中。要不是有了方云生的因素,恐怕到此次行动完毕,警局上下谁也不会知道李鹤龄有过这样的计划。这也是在方云生看来,三位副局长今天都表现奇奇怪怪的真正原因。
到尤家集的路程还很远,加上等方云生从城外回到城里又耽误了一会儿,所以,即便是跑步行进,在天黑之前队伍也还没有到达尤家集与调查处的人马汇合。因为李鹤龄走之前要求全局上下都要加班等待着消息,所以,天黑以后三位副局长都待在办公室里没有回家。这时医院突然打来电话,说下午有几个警察来他们这里抓共党疑犯。还抓了几个据说是调查处的人,现在还一直被捆在医院办公室里,他们害怕时间太长出问题不好交代,便问警察局什么时候过来提人?田副局长一听顿时就懵了,他马上分别去问曹副局长和常国孝,二位也不知道这个消息,一碰头三人都以为这可能也是李鹤龄计划的一部分,就给医院回电话说暂时维持原状,等局长回来以后再作处理。
人毕竟不是机器,十几公里的路程要是单纯的走下来倒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可如果是为赶时间的一路奔跑,任谁也觉得一下子承受不了。看着队伍被累的七零八散,李鹤龄生怕警察局没人在场,功劳被调查处独占。便让方云生把自行车丢给季德坤,又叫上另两名警察一起上车,留下季德坤一个领着队伍前进,他们一行人趁车快速朝前赶。快到尤家集,李鹤龄就看见黄中祥的一帮二十多个人在路边休息。
“你们这是干什么?怎么才走到这里?”李鹤龄皱着眉头问黄中祥。
黄中祥回答说:“跟踪的人刚才来报,那三个人走得很慢,才刚进尤家集。如果我们这些人立即跟进,恐怕会打草惊蛇。所以,我们就在这里等着消息。”
“有没有派人跟着一起进去?”
“派了四个人跟着,也许很快就有消息。唉,李局长,你们的人呢?怎么还没到?”
“在后面,马上就到。”
李鹤龄敷衍一句,让司机把车开到路边的灌木丛中隐秘的地方藏好,自己和方云生三人一起下了车,黄中祥看到方云生时顿时一愣,马上又把视线转向了李鹤龄。
“李局长,我们借一步说话。”
李鹤龄点点头,随着黄中祥一起走到了一群人的那端,低声密谋起来。看此情景,方云生心里再起疑团。他在联想到出发前所经历的奇怪现象,设想着接下来将会有什么奇怪的现象发生。
又过了一会儿,前方忽然一闪一闪地亮起了灯光,这边马上就有人做了同样回应。紧接着就有两个庄稼汉打扮的特务跑了过来,看见黄中祥说到。
“黄队长,李局长,他们的人都进入坡上的那间屋里去了。只是他们三人中的其中一位还在坡前左顾右盼地不知道是在等人,还是在放哨。因为他是居高临下的在观察,我们怕被发现,所以,没敢近距离的去查看。”
黄中祥看了李鹤龄一眼,问道:“李局长你看。”
李鹤龄想了想,对那特务说:“你能确定要开会的人都已经进去?”
那名特务说:“我不能完全确定。但是,从坡上屋子窗上映出的人影晃动情况来看,确实已经到了不少的人。并且,隐隐约约还听到了掌声,好像会议已经开始。”
李鹤龄一听就急了。“啊?那还等什么?还不想办法赶紧包围上去。”
黄中祥也有点把持不住地说:“要不我们再派几个人先过去看看?”
李鹤龄点点头。“快去快回,我们也慢慢向里面靠近。”说完又对一名警察命令道:“你去迎接一下季德坤他们,其他人都快点跟上。方云生,你走前面。”
对此方云生也没答话,只是警惕地看了李鹤龄和那名警察一眼,然后等黄中祥和几名特务走出几步之后,这才慢慢地插在他们中间跟上。
这个时候的尤家集,已经完全被黑暗所笼罩。因为地旷幽森,天气又异常的寒冷,劳作了一天的人们大都早早吃完,洗洗躲进被窝暖和聊天。整个村庄除了偶尔有家开门泼水的声音和孩子闹夜的啼哭声外,就只剩下零星的几声恶犬吠叫,才给这阴寂的村庄带来些许的生机。
因为寒冷,逶迤坎坷的乡村小道更显得萧瑟死寂。因为心中已经生出警惕,而且基本熟悉此处地形,所以方云生在靠路边行进的同时,把大部分注意力都留在了身后。他在想李鹤龄让自己打前站一定不是偶然的突发奇想,这或许又是费得炳安排的什么诡计在等待着自己。在这种极度危险情况下,只有百倍地提高警惕,才能在突然的意外发生时保护自己。这时的他突然又想起出发前常国孝说的一段话,‘你慌什么?又不是什么好事在等着你,等局长命令来了再叫人也不迟。’‘又不是什么好事在等着你?’这句话肯定还有所指。方云生的心里更加确定,李鹤龄带自己来一定还有更大的图谋,他必须把防备的重点,集中在他和那两个警察的身上。
抹黑行进到离那面坡地还有三十多米的距离,远远的已经能看见坡顶上房子的灯光了。方云生听见前面黑暗中像有什么动静,刚准备招手向身后示意,就碰到黄中祥带着一名特务悄声隐了过来。黄中祥看见方云生也不说话,直接走到李鹤龄跟前说到。
“李局长,看样子共党开会的人员已经到齐,连那名外面守候都已经撤到了围墙的后面。地形我也看了个大概,三面都是开阔的土坡,后面陡壁临江。如果我们来个三面包围,共党分子除了束手就擒之外,就是跳崖渡江。因为天黑,要想不放走一个地全歼,我们这点人手就显得有些百密一疏了。要不这样,我们这些人先分散围上,等你们的人一到,立刻发起进攻,你看如何?”
李鹤龄想了想说。“既然想着要一网打尽,那靠水的一面也不能掉以轻心。我想起码也要派人绕过去监视,这样就能在共党溃逃时发现追捕。”
“局长,要不我带人过去。”方云生适时抓住机会,想要借此证明李鹤龄对自己是存在着图谋。
果然,对于他的建议,李鹤龄立刻予以了否决。“不用,你就留在这里,让调查处的人去。”
“好,我这就安排。”
李鹤龄话刚说完,黄中祥就立刻接口,根本不给自己任何机会,方云生立刻明白这肯定是事先商量过的计划,他再次感觉到来自李鹤龄的危险。
黄中祥走到特务中间,正在安排两拨人绕道去坡后监视,季德坤带着那帮警察赶过来了。李鹤龄见人马到齐,也不再跟黄中祥商量,便立即下令全部包抄上去,强调尽量抓活的。方云生知道这样的机会不容错过,拔出枪来就要带头往上冲,却被李鹤龄给制止了。
“方云生,你干什么?跟在我身边一起行动。”
他这一喊,让方云生忽然产生一种可怕的想法,‘李鹤龄该不是在枪声响起之后,瞅机会干掉自己吧?’因为,他从刘铭那里得知费得炳已经多次用过这样的无耻行径,难道李鹤龄对自己就没有这个想法?他对自己的仇恨并不亚于费得炳和许世昌,从他当初伏击付访年,方云生就已经领教过这样毒狠的。现在警局只有自己被指定跟随行动,如果有什么意外,报个事故不就完结?这样的卑鄙事情自己都能想到,难道费得炳、李鹤龄就想不到吗?怪不得常国孝叮嘱‘自己多加小心。’看来他也想到过,所以才故意提醒自己。
‘这是一个隐秘的战场,不论面子只较生死,不管用什么阴谋手段,只要将对方置于死地即是胜利者,死者更无法说你一声卑鄙,所以只要能够存活下来并且杀死敌人,没人介意使用最卑鄙的手段。’大脑里闪现出裴成曾经说过的话,方云生郁闷的心情一下子明朗开来,他决心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打破费、李联盟就在今日。
因为方云生是这起设伏计划的制定者之一,哪里有绊雷的危险标识,他比谁都清楚。所以,行动开始他决不会听从李鹤龄的安排,听话地紧跟着他身边行动。而李鹤龄想着的是近距离地监视方云生,这就形成了方云生冲在前面,牵着他跟在后面的局面。当第一个倒霉蛋闯响绊雷被炸飞的同时,坡上屋内的灯光立刻熄灭,紧接着就是一排密集的枪弹射向绊雷响处。方云生机智地躲到一块岩石后面,借着掩护‘呯!呯!’地放了几枪,就迅速地把枪管夹在了腋下,枪口所指的方向正对着李鹤龄,他在等待着第二次的爆炸。
当爆炸响起的时候,李鹤龄就知道,这次的行动计划恐怕又要破产,他在心里骂着共党狡猾的同时,也在想着方云生也许真的不是共产党?但是,管他是不是这已经不重要了,今天注定不能再让他活着回去。便连放两枪之后也悄悄把枪口对准了方云生。就在这时第二声、第三声的爆炸连续响起,李鹤龄正准备要对方云生下毒手时,忽然觉得胸部连震了两下,接着便感到有液体流出,大脑一阵昏眩眼睛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尤家集围剿共党行动失败,调查处二十三人中有两重一轻负伤,五人被炸死,江耀祖下落不明。警察局这边也有两重两轻负伤,三人被炸死,一人被子弹打死,其中一重伤员就是李鹤龄,而且忙乎一阵子连个共产党影子都没抓住,可谓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事后经过现场勘察,共党在开会前就在四面都布上了多起绊雷,坡后还备有布索,是专供人员滑下陡坡所用,再跑几步江边早有预备小船等待接应。这边绊雷一响,那边马上就有人掩护撤退。还没等爆炸声响完,人家早就坐小船安然地划到了对岸。
从尤家集现场狼狈地回来,费得炳暴跳如雷的大骂黄中祥、李鹤龄饭桶的同时,也在怀疑江耀祖的失踪是不是早就已经暴露。他忽然想起医院还有于万民的家属在被扣留着,立刻命令刘铭带人过去抓捕,然而得到的消息是,警察局早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将于万民的家人全部带走,留守监视的四名特务也被绑住关在一间小屋里。
费得炳感觉可能是个圈套,便歇斯底里地叫嚷着:“下午的时候,那个方云生在哪儿?他在哪儿?”
刘铭马上出去一打听,回来报告说:“据监视人员报告说,方云生整个上午和下午都在城外,只是行动前才被召回警局,他没有作案时间。”
“滚!滚!都滚!”费得炳气急败坏地把火发泄到刘铭身上,刘铭急忙躲了出去。
李鹤龄重伤入院抢救,医院诊断喉部、右胸各中一枪,声带、食道被打坏,右肺叶也被打穿,虽未完全脱离危险,但是,一条命算是基本保住了。
由于这次行动中人员受创严重,费得炳就把这次行动的过失,全部推到了李鹤龄的身上。省里觉得这次行动失败,不可能只是李鹤龄一个人的过错,就指定夏专员过问此事,看看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因素。夏专员在电话里大加训斥之后指示费得炳,必须全方位的调查此次行动失败的根本原因,不管涉及到谁,都要查个水落石出。他要费得炳在他去平江的三天内,准备好一切材料供他审阅。
省警察厅这次派遣下来到的平江核查特派员名叫詹承业,年龄四十多岁,瘦高个,是省厅二处的一个副处长,尤家集事件第二天下午他才到达的平江。李鹤龄出事,警局本来该由常国孝出面进行接待,然而,常国孝却恭谦地把曹副局长推到了前面,美其名曰:方云生是他介绍进警察局的,应该主动避嫌。曹副局长听后正中下怀,却面上装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摸样出面迎接。一番场面上的礼节做足之后,詹承业就单独召见了方云生。
方云生再次向他报告了事情发生的详细经过,又把早已准备好的资料交给了詹承业。因为有了省厅电话的指示,说夏专员要来平江调查尤家集事件的前因后果,所以,接下来两天里,詹承业都在警察局核对方云生所交材料的真实性,和对平江几起爆炸案情的分析了解,并去医院看望了昏迷中的李鹤龄,又去县党部拜访了余百川和胡福举,还多次和三位副局长及大大小小的科长队长做了私下交谈,虽然对方云生为人处事褒贬不一,甚至有人在谈话过程中加注一些无端的猜测。但是,詹承业在综合各方谈话内容后,证实了方云生所提供的材料还是多半真实可信的。
根据夏专员的布置,费得炳立即疯狂撒网,很快调查到在尤家集行动之前,方云生和尤世龙到过尤家集,他觉得这点已经非常可疑。于是,夏专员一到平江,就找费得炳和许世昌开了个碰头会。费得炳在会上向他报告了这两天的调查结果,并着重强调了对方云生的怀疑。令费得炳没有想到的是,这次对于方云生的怀疑,许世昌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抵触排斥。相反的,却故意在时间点上着重突出方云生的嫌疑,并添油加醋地翻起了李同芳时期的老账,这让费得炳很是不解。鉴于方云生警察的身份和这般诸多的疑点,夏专员决定先密捕尤世龙,想先通过对他的审问,查出尤世龙和方云生到尤家集的真实目的。
胡福举在听许世昌说夏专员要查方云生后,便借拜访为名,无中生有地借这次胡云鹏之死,说成是可能被胡云鹏发现其通共的秘密,才被方云生下毒手给害死的。于是,就有了夏专员、费得炳、许世昌伙同胡福举联合审讯尤世龙的怪事发生。对于方云生为什么想着要去尤家集,尤世龙本来就不知道所以然。所以,即便在调查出的审讯室里被连番拷问,还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结果。
这时许世昌出主意,先囚禁方云生,再把昏迷的尤世龙从方云生面前拖过,想以此讹诈的方式,给方云生造成一个尤世龙已经招供的假象,迫其慌乱无法自圆其说。夏专员心里还在犹豫不定,胡福举在一边纵容说,‘宁可错杀一千,决不能放过一个。’夏专员终于决定铤而走险地采纳这条毒计。
但是,跨部门的抓捕,又有省厅特派员在平江,让夏专员多少心存顾虑。于是,他要胡福举以县党部的名誉出面宴请他和詹承业,并由许世昌、费得炳及曹、田二位局长作陪。酒宴上,夏专员借追查尤家集行动失败一事,向调查处和警察局发出质问,曹、田二位局长把问题推向李鹤龄。接下来费得炳就提出了详细的调查报告,把矛头指向了方云生。随后就是胡福举和许世昌添油加醋的推波助澜,并且强调凡是涉及共党案件必须要下狠手去查。
对此田副局长却有不同意见,他认为,单就方云生出事之前到过尤家集,就判定他是为共党嫌疑,这未免过于牵强。曹副局长一脸阴沉含沙射影地嘲讽说,方云生是不是共党,警察局可以自行审查,这要是不明不白地就把人交到调查处去,恐怕很快任何嫌疑都会变成事实。费得炳刚要接话,詹承业却已经开口说,既然调查处说有证据证明,那就让他们查查也无妨,毕竟自己来趟平江,目的就是要查清方云生共党嫌疑的问题,正好两件事情一起进行。不过,单凭一方的模糊说辞,就要定一个警员共党嫌疑的罪名,再搞个什么‘宁可错杀一千,决不能放过一个。’那么警局上下一定会人心浮动,以后谁还敢为党国卖力?
眼看就要发生争执,夏专员最后拍板说,那好,鉴于大家意见不统一,那就来个三堂会审,县党部、调查处、警察局各出一人作为组员,夏专员、詹承业主持,共同对方云生进行审查。而对方云生的暂时羁押地,双方又发生了争执,最后按照胡福举提议,把审讯的地点设在了县党部的大牢里。于是,调查处这边费得炳负责立即将尤世龙带到县党部大牢,警察局这方由曹副局长现场通知常国孝,马上将方云生也押了过去。
还没进行审查,就已经被囚禁。二次入狱的方云生虽然心里憋足了一团怒火,但他还是在冷静思考了各种可能之后,他很快判定,这是调查处为尤家集失败推卸责任,把自己抛出来做挡箭牌。于是,从开始他选择的策略就是进攻再进攻。
“方云生,现已查明,在这次剿共行动之前,你事先到过尤家集。我们问过警察局的同仁们,那里不是你工作的范围,而你在刻意提前出现在了现场,现在有证据怀疑你是为了共党阴谋,去打前站。”
人员到齐,方云生被带进就坐,费得炳耀武扬威地开始审讯,而方云生却毫不客气地骂开了。
“你一个富有心计的共党叛徒,有什么就敢审问我怀疑我?老子还在怀疑你呢。为了金钱和权力,你挖空心思利用手中的权利,故意向调查处抛出跟你平时意见对立,或者看不惯你肮脏风格的共党成员,做为你觐见党国和政府的敲门砖。而把那些对你俯首帖耳,有利益关联者保护起来装扮成什么所谓的共党卧底。明着对外声称是为了消灭共党,实质是在为你自己的东山再起保存实力,意图有朝一日共党得势翻脸再卷土重来,真可谓一箭双雕一劳永逸啊!现在,你又为了推卸诸多的共党袭击责任,就莫须有地把老子当成挡箭牌替罪羊,捏造些所谓的证据,把大家的视线都往我一个人身上引,这样你就能继续坐收渔利保存利益,真是好算计好计谋。可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给老子捏造了这么多的罪名,那些叫嚣所谓的证据都在哪里?都拿出来给特派员看看啊?合伙想要阴老子,做你们他妈的春秋梦吧!”
“诬、诬陷,纯属于无中生有。这样的场合你都敢骂人,这、这不光是对我个人的侮辱,也是对在座……”
“屁话!老子诬陷?老子无中生有?你狗日的无中生有诬陷老子的事情还少吗?你为了在警察局举报共党没有得到两百大洋的赏钱而怀恨改投调查处,这是老子无中生有吗?你以剿灭共党为名,排除异己架空这个姓许的中山狼,镇压祸害调查处的同仁,终于得到现在的权力,也是老子的诬陷吗?你为了金钱和权力,在短短时间里把共党、警察局,还有调查处都转了个遍。这难道也不是事实吗?老子骂你王八蛋还是对你客气的了,你他妈的就是个比畜牲还要恶毒的三姓家奴。”
“你、你、你、你……”方云生字字透骨的骂声,骂的费得炳顿时失去了方寸,他语无伦次地‘你’了个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其他人像看耍猴似的尽情旁观一声不吭,倒是夏专员看不下去,开口替他解围说到。
“好啦,费处长你先别光火。方云生,你也不要总是骂人。今天我们一起来的重点,不是想听你说些陈芝麻乱谷子的旧账,也不是无中生有的想要以势压人,故意把你弄到县党部里来。我只要问你一件事,共党开会之前,你到尤家集去干什么?千万不要告诉我这是凑巧,干我们这一行的从来就不相信什么凑巧。可以跟你说得更明白一点,尤世龙可是已经招了,剩下的就看你是个什么样的态度了。”
听见尤世龙也因为自己而受罪,方云生心里一阵难受,他有些不淡定了。“什么?你们还抓了尤世龙?好啊,干得真是漂亮!一语嫌疑猜测,一个无辜的证人,一段屈打成招的供词,非常完美的就组成了陷害我的证据链。我原以为调查处只有这个姓费的三姓家奴,才会干出这般偷鸡摸狗的龌龊勾当,谁知自上而下全他妈的在沆瀣一气蛇鼠一窝。有事找我方云生就够了,祸害一个无辜的平头百姓,这就是调查处高管们的能耐?这也让我们警察局的全体弟兄都有些瞧不起你们了。原来省处报给国民政府的功劳薄上,就是这么一条一条的添加上去的,真是上行下效的好手段。”
被方云生当众这么挖苦,夏专员肺都要气炸了,他大吼一声:“住口!方云生,不要以为你身后有背景,我们调查处就不能动你?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沾到一个‘共’字,天王老子也不能逃脱。”
看着夏专员被自己嘲弄的恼羞成怒,方云生反倒冷静下来。他决心要好好利用这个场合,为自己赢得再一层保护伞。
“住口?哈,哈,哈,哈,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还不许别人辩驳。终于原形毕露要强加一个共党的罪名给我了?那好,你既然把一个小小的调查处,说成是凌驾于党国政府之上的崇高机构,并且不分青红皂白地亮出血淋淋的刀子,要‘绝不放过一个。’那么现在就当着县党部要员和我警察局上司的面,把你们所谓的证据都拿出来亮亮吧。如果真有确切的证据证明我方云生就是共党分子,小爷什么话都不说,任凭你们活剐当场。但是,今天要是拿不出真凭实据,詹特派员,曹局,胡秘书长你们可得为我作证,这官司我要打到南京去。他妈的,什么废话都别说了,你们那点小鬼心思还上不了台面,什么‘沾到一个‘共’字,天王老子也不能逃脱。’快,把证据都拿上来,看够不够给我沾这个‘共’字。”
有了夏专员的遮挡,费得炳终于缓过劲来。他煞有介事地威胁着方云生,说:“你搞清楚,是我们问你,而不是你指使我们,证据当然会拿出来。但是,我还是那句话,共党开会之前,你突然到尤家集去干什么?”
依他的意思是想先打击一下方云生的气焰,然后,再连哄带诈地达到目的。但是,他们没想到方云生丝毫都不给这个机会,一上来张口就骂开了。
“死开!你个不要脸的三姓家奴。今天还轮不到你狗日的来问你家小爷,换个人来问我就回答,要再只是这条疯狗在这里一直狂吠,那么今天就是被你们剥掉层皮,也再难听到老子一句话。”
“你……”他这边只要一开口就会被这小子骂,还骂得这么难听。处心积虑的三堂会审刚开始,费得炳就被方云生的难缠给气了个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