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调查处大狱里接出郭指导员和李洪刚,方云生故意使劲撞了一下站在旁边的张竖横。一脸铁青的张竖横刚准备张口叫骂,方云生脸色阴沉地警告他说。
“狗日的,你只要敢开口骂一个字,老子今天保证打折你的狗腿。”他充满怨毒的话语和即将爆发的怒气,让张竖横心里顿觉一寒,骂声还没出口就强行咽回了肚里。
望着张竖横憋屈畏惧的模样,黄中祥冷冷地插口说:“方警官,都是为党国效力的同僚,得势便猖狂,那是小人的勾当,既然已经把人接出来了就是你的胜利,何必还在这里咄咄逼人呢?”
黄中祥一张口,就迎来了许金铸喷出的一脸口水。“呸!我去你妈的咄咄逼人!”
“你。”黄中祥哪里受到过这样的侮辱,他气势汹汹地用手指点着许金铸,刚想要上前讨个说法,就听方云生冰冷地说道
“怎么?你姓黄的开始公开出头了?王八蛋,别以为你的那点卑鄙阴招,小爷毫不知情。落鸠坡无耻的暗杀勾当,难道就是你在为党国效力?尤家集的行动是为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谁是小人谁心里有数,你们调查处谁的帐老子都清楚地给你每个人都记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没看见那群青帮的叛徒都遭到报应了吗?你他妈的想要急着去投胎,就尽管再出新招,老子等着就是。还有这姓张的狗日的,我方云生会一个个的慢慢地来。不仅如此,还有你们的财产,你们的家人,都给老子好好地当心着点。”
方云生的警告如地狱般森冷,让黄中祥毛骨悚然,极度深寒。就连张竖横心里也在暗暗后悔,生怕有朝一日会遭到方云生残酷的报复。还有方云生提到了尤家集的行动,这也让黄中祥心里惶惶不安,生怕被方云生再次抓到把柄,便向费得炳汇报隐晦地说,江耀祖的失踪或许已经被共产党识破,尚孝忠可千万不要再落入他们的手里。谁料黄中祥的报告刚刚做完,费得炳还没来得及让人去通知尚孝忠小心提防。第二天晚上,尚孝忠就突然被人乱刀捅死在一处偏僻的小巷里。得到消息后,张竖横和黄中祥都面面相觑,他们都从对方的眼睛了看到了极端的恐惧。
接走郭指导员和李洪刚,方云生就立刻将他们送到了医院。为了保障其人身安全,方云生将他们安排在了尤世龙的隔壁病房里,这样郭指导员和李洪刚在疗伤期间,实际上就处在了青帮弟兄们的保护之下。由于人多眼杂,加上郭指导员他们都有伤在身,又长时间的营养不良导致身体虚弱,方云生只是礼节上的几句安慰,和安排好生活医疗安全等一切之后,就什么也没再跟郭指导员他们多说。
和许金铸一起从医院出来,刚走过一条街,就迎面碰见了路过的刘铭。这两天刘铭心里一直在琢磨着,是不是应该把偷听到费得炳与夏专员的对话向方云生进行透露?可又担心事情败露,夏专员和费得炳的阴险不会放过自己。今天遇见方云生,又想起他对自己诸多的帮助心存感激,话到嘴边有种不吐不快的难受。
“哟,方少爷,许警官,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去啊?”刘铭犹豫着向方云生他们打招呼。
方云生热情地回应着。“哈哈,刘兄。郭掌柜今天出狱,我俩把他们送进医院才刚出来,你这是下班还是要回调查处了?”
“是、是啊,那个我、我……”
看着刘铭欲言又止的样子,许金铸知道有事,便机智地发出邀请。“嘿,嘿,老刘,老刘,别他娘的太积极了,你是许世昌手下的老人,再积极也不可能有好的前程。反正都是在混日子,既然大家今天突然偶遇,那就是有缘。有没有兴趣找个地方一起喝点儿?”
方云生也看出了端倪,就灵机一动地附和着。“是啊,刘兄,既然没事那就一块儿再聚聚吧!”
“这个嘛,嗯,也好。”刘铭犹豫片刻,随即勉强答应下来。
于是,三人一起找了家不大的酒馆,随意点了几个菜,便一起痛快地喝了起来。几杯酒下肚,话匣子拉开,方云生端起酒杯向刘铭敬酒,把话题引到了郭指导员的身上。
“刘兄,来,我敬你一杯!在调查处就你和崔兄是我的朋友。要不是有你们的照顾,郭掌柜的恐怕还要受更大的罪,这杯酒权当我替他们感谢你的。改天等他俩的伤好些,你把崔兄叫上,还是我们几个,一起到会贤酒楼去,我要让郭掌柜当面好好谢谢你们。”
听到这话,刘铭心里顿时一紧,赶忙伸手挡住了方云生的酒杯。“别、别,你可千万别。方少爷,你如果这样做了那就是在害我。”
方云生皱着眉头听着刘铭话里有话,收回手臂,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刘兄,你这肯定有什么心事。这里没有别人,我们之间君子之交,有什么难事儿不妨当面说来听听。方某虽说没什么本事,替朋友出出主意卖卖力气什么的,还是在所不辞的。”
刘铭听后连连摆着手。“这个我知道,关键这不是我的事儿,而是你、你跟郭掌柜之间的……那个、那个……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跟你们说了。”
方云生听后知道这里面关系重大,见刘铭这般犹豫不定,就看了一眼许金铸。许金铸立刻会意地端起酒杯,对他和刘铭喊道。
“哎呀,老刘,云生,你们两个今天是怎么啦?放着有酒有肉的不及时享受,哪儿来的这些虚头八脑的?是朋友,有话就痛痛快快地说,没话就多喝点酒,唧唧歪歪的像个娘们似的。来,我们一起再干一杯!”
说完也不顾方云生和刘铭是否同意,自己一扬脖子把酒倒进了嘴里,然后,将空杯口对向二人晃了晃。
“快喝!快喝!喝完再说话,吞吞吐吐的哪儿像个爷们?老刘,你先来。”
被许金铸点名,刘铭苦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方云生也笑着陪喝了一杯。
“吃菜,吃菜。”许金铸把一大块红烧排骨夹到刘铭碗里,一边招呼着,一边对刘铭展开了劝说。
“哎,我说老刘,我们弟兄几个也不是头一次打交道了。云生说想让郭掌柜当面感谢,这是出于对你和老崔的尊重,又没有别人在场,怎么能说是害你呢?”
刘铭心想,与其被他们误会,倒不如竹筒倒豆子来得痛快。便端起酒杯,自顾自地猛抽了一杯,把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放说。
“好,既然你俩还拿我刘铭当真朋友,我也就没什么顾忌了,相信你们哥俩也不会无故的出卖我。来,许警官,给我再倒上。”
许金铸依言把酒给刘铭又重新斟满,刘铭也不客气又是一饮而尽。接着就将那天偷听到夏专员与费得炳的对话,向方云生和许金铸细说了一遍。方云生心中一惊在想,没想到夏专员也和费得炳一样恨自己到了这般地步,这么阴险地想要再设陷阱除掉自己,看来米金凯的所想还是比自己周全,让郭指导员和李洪刚先去趟淮滨俞安还是很有必要的。可是,这样以来一路上的安全问题就没有了保障。如果调查处再来个途中秘密抓捕,那就再也无法营救了。那么该怎样在特务们的眼皮子底下,把郭指导员安全地护送到淮滨俞安。然后,再从俞安把郭指导员和李洪刚安全地送走呢?这个问题又成了摆在方云生面前的一道难题。
方云生还在思考,就听许金铸愤愤不平地说:“狗日的,这姓夏的也太他妈的不是个玩意了,人既然没查出什么问题,还继续死盯着不放。走江湖做生意哪能不碰上个什么认识与不认识的人,要都像他们这样挖空心思地处处故意栽赃陷害,郭掌柜早晚也要出事。”
刘铭接口说:“是啊!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其实郭掌柜的是不是共党嫌犯,这已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想要找到突破点来陷害方少爷。其实,光费处长一个人倒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现在有了夏专员的鼓动和怂恿,那他一定会不遗余力。”
刘铭的话让方云生心里一动,从中领悟到了一丝的转机。如果没有了夏专员的支持,那么费得炳就要重新考虑与自己较量中的势力平衡。自此,一个大胆的计划,在方云生的脑海里又突然形成。
对于方云生的完胜,胡福举没有感到高兴也没有觉到沮丧,他觉得这一切都是在预料之中。方云生的心智,他从内心里感到无比的佩服。年纪轻轻,却有着他们这些老家伙都不具备的睿智、机敏和心狠。他那运筹帷幄杀伐果断的风格,更是让胡福举觉得其实与他交恶,并不是一种明智的选择。听了许世昌跟他讲了调查处释放郭掌柜的整个过程,胡福举更是感觉到了方云生运用靠山力量的手法娴熟,让他心生想警察局重新找到为己所用之人的计划。而方云生的顶头上司沈兴昌,就成了他的既定目标。
沈兴昌在李鹤龄时期,就已经在警察局担任着要职。曹、田二人在调任平江之前,李鹤龄为加强与他们的抗衡,就费尽心思地把沈兴昌安插到了情报科担任科长。原指望着能依靠李鹤龄能混到副局长的位置,沈兴昌当然踌躇满志地唯李鹤龄的命是从。没曾想李鹤龄忽然毙命,让他的野心一下子袒露在曹、田二位局长的面前。正当他胡思乱想心里沮丧的时候,忽然有人悄悄前来找他,说胡秘书长请他去趟县党部办公室,说有紧要的事情商量。
毕竟是做情报的,对于胡福举跟方云生的关系,沈兴昌多少也知道一些。虽说与他见过不少面,可那都是在一些公开的场所下公事公办毫无交情可言,更不要说彼此还不在同一条阵营里。而今天,特别是在警察局人事调整的关键时刻,胡福举突然派人过来相邀,让他感到莫名其妙。在去与不去的利弊得失思考后,沈兴昌还是抱着试试看心理,最终忐忑不安地走进了胡福举的办公室。
谁知在与胡福举一番看似非常热情的交谈之中,沈兴昌听到他提起最多的却是方云生这个名字。他没有想到,原本在眼里他还认为一直纨绔不堪的小警察,在背后却像个的鹰鹫似的一直在做着些不为人知的老谋算计。这让他想起了那次受李鹤龄的差遣,在城外试探方云生时的情景。没想到自己一个心机深沉干练的情报科长,却第一次在一个小警察面前吃了憋。现在看来,这一切并不是什么意外,皆因人家背靠有大树,而且胆大心细遇事沉稳,并且审时度势,能巧妙利用一切关系为其所用壮大力量。试想连李鹤龄和费得炳这些大权在握的实力派,都没有斗过这个毛头小子,自己能有什么资本与之抗衡?
根据胡福举的示意,沈兴昌觉得此时投靠田副局长真是个不错的选择。并且通过今天的会面,沈兴昌觉得在警察局之外,能有一个为自己出谋划策的人也非常不错,起码可以在犹豫彷徨之时,有个可以倾述寻求帮助的对象。至此沈兴昌感觉对胡福举就有了依靠,胡福举也觉得终于在警察局又找到了代言人。但是,沈兴昌不知道的是,胡福举其实要的不仅是他这个人,他的最终目的还是觊觎青帮这块肥肉。
沈兴昌投靠了田副局长,这在警局上下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康纪元虽然没有季德坤在医院那样惊心动魄的经历,但是,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揣摩着,这今后在警局没有了靠山该怎么混下去。他既没有沈兴昌那样的地位,也没有季德坤那般的强势,更没有许金铸那样的朋友。虽然曾经也同样是靠着李鹤龄,可毕竟还是小喽啰一个。李鹤龄一死,他就觉得重新变成了没娘的孩子,任谁好像都在拿白眼看他。有心去靠着沈兴昌,也被冷脸拒之门外。沮丧之际在警察局的院子里忽然碰见许金铸,眼前猛然一亮,心想眼前这不就是个靠山吗?和许金铸一样跟着方云生干,那还不是比找什么样的靠山都要稳妥?于是,康纪元一脸堆笑地向许金铸走去。
与刘铭分手后,方云生要许金铸回警局后,多关注总务科长谢宝顺的喜好,最近几天抽个晚上想尽一切办法请他吃顿饭。他自己则因记挂着郭指导员、李洪刚和尤世龙的伤情,便来到医院进行探望。让他高兴的是尤世龙的伤势已经基本痊愈,他在向尤世龙介绍青帮四堂当家和方正魁即将退位的计划时,叮嘱他今后要注意藏匿好自己锋芒,约束好自己的弟兄,防止机密外露。对内要细心地监督各个堂口重要位置上的人和事,对外更要密切关注调查处、警察局、县党部和其他各方势力对青帮的动向,一定要注意关押好类似与朱自立这个重要人证,千万不能让他出一点意外。
对于方云生的睿智和胆略,尤世龙打内心底由衷的钦佩。尤其是在说服青帮大当家退位让贤这一具有战略意义的重大问题上,方云生毫不隐瞒地事先向自己展示了其宏伟计划,这份坦诚这份信任,让他心里感到一阵阵的温暖,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真正跟对了人。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不辜负方云生的重用,竭尽所能地为他守候好青帮这片大本营。
告别尤世龙,方云生转身来到了郭指导员和李洪刚的病房。虽然知道郭指导员和李洪刚都身受的是皮外伤,只要没有发炎,就能很快恢复。但是,李洪刚左脚上的两个小指,因为伤势被拖太久已经变质,医院不得不将其截取掉。为此,方云生深感不安和内疚。
支开其他人,方云生歉意地看着满身绷带的郭指导员和李洪刚。“郭掌柜,刚哥,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让你们跟着受了这么大的苦,方某深感对不起你们。”
郭指导员微微一笑,摇摇头。“方少爷,你这也太客气了。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们的?这又不是你做的,别忘了,我们是朋友。”
“是啊,掌柜的说得对。既然是朋友,这些客气话话就没必要再说了。相反的,你做的已经是很好了,帮助了我们那么多,该说对不起的是我们。”李洪刚一见方云生就想坐起来,牵动伤口疼的他一咧嘴,接着又笑了起来。
“别动,千万别动。”方云生慌忙拦住李洪刚,好让他静卧。
“小心再扯着伤口。”看了一眼郭指导员,方云生继续对李洪刚说道。
李洪刚看了一眼关闭的房门,低声对方云生说道:“快给说说,游击队这段时间的情况,这段时间我和老郭可都快要憋死了。”
方云生又把目光转向郭指导员,见他虽然没有插话,但也是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方云生心里格外的沉重。
“游击队的情况非常的糟糕。”
“啊!怎么会这样?”突如其来的坏消息,李洪刚一下子没忍住,几乎大声喝问起来。
“住口!防止隔墙有耳。”郭指导员低声用命令的口吻制止了他。李洪刚一脸悲恨地闭上了嘴。
“方少爷,请见谅。老李也是一时激动,并没有冒犯你的意思。”
方云生摆摆手,苦笑一下,对郭指导员说。“这没什么,我非常理解刚哥此时的心情。”
接下来,他把郭指导员他们被捕后,游击队的一切情况都向他俩做了详细介绍。当他说到耿秋柱、齐金虎,还有很多游击队员牺牲过程时,郭指导员两眼含泪,李洪刚更是不顾伤痛,一度失控地连捶在床沿,焦躁地发泄着悲伤痛苦的情绪。
最后在说到与游击队失去联系,宋全福被陷淳南时,方云生说:“鉴于警察局的例行流程比较复杂,我准备找人仿照笔迹,以便捷径通关。就是这最后的公章盖印,倒成了巨大的拦路老虎。不过我正想办法,争取尽快实施。”
郭指导员感觉到了这里面存在的巨大风险,关切地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方云生想了想,坚定地说道:“偷。”
“偷?”李洪刚有些不解。
“怎么偷?我不希望你个人有过度的冒险。”郭指导员猜到了七八分,于是担忧地看着他。
方云生故作轻松地说:“这个好办。我让人去把总务科长灌醉,然后,拿着他的钥匙去他办公室盖上印章就是。”
郭指导员认真盯着方云生的脸,内心充满矛盾。“就没有其他的办法吗?”
方云生想了想,摇摇头。“我仔细想过只能这样,要不然没有别的途径。不过通过此事以后,你们这个联络点就不能再用了。”
郭指导员不无担心地说道:“既然这个办法是唯一之选,那么我要说的除了感激,就是请你千万千万一定要仔细当心。”
李洪刚在一边也为方云生的计划提心吊胆,他说:“是啊,我们宁愿让宋全福被怀疑成土匪,也不愿你为此而冒险。先抛开这个毛线计划,要不再想想看有没有其他办法?”
方云生微笑着,替李洪刚掖了掖被角,轻轻说道:“刚哥,郭掌柜的,你们就别为我的安全担心了,我有把握做好这件事情,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说到这里,他见李洪刚还想劝住,便叉开话题对他们说:“哦,对了,昨天我跟地下党的同志商量过,鉴于调查处依旧还在死盯着你们,并且大有再次将你们秘密抓捕的可能。现在又是接近年关,所以,决定等你们伤势好转以后,就派人送你们先去淮滨俞安暂住,等过完年以后,再借出门走商的名誉择机离开,这样就能圆了之前的所说。”
“这不又要耽误很长一段时间吗?也不知道游击队还能坚持多久,真是急死我了。” 李洪刚心里惦记着游击队的安危,一听方云生这样安排当场就有些急了。
郭指导员却想都没想,就点头同意了方云生的提议。“我看也只能这样,要不然不仅会给我们自己,也会给方先生和地方上的同志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即便心里再怎么着急,也要顾全大局。只是游击队那边的情况,还得麻烦方先生多加关注了。”
方云生连忙说道:“这点你们放心,我会倾尽提供帮助的。一有消息,我会立即派人想办法去通知你们。”
郭指导员一脸的感激。“好,我们这边你不要再操心,也许我们会尽快离开俞安,这样你就会少一分牵挂。只有一点让我很不放心,那就是你的安全问题。虽然你有很大的优势保护自己,但是,能不冒险千万不要冒险,毕竟不知道背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稍有不慎将是没有任何回旋的灭顶之灾。请务必谨慎再谨慎。”
方云生听后,心里顿时泛起一股暖流,感激地点点头。“你的话我一定牢记心头。”
从医院出来,方云生又去了方正魁的家。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方正魁的身体已经基本恢复。看见侄儿过来,老两口格外的高兴。婶婶忙着要给他们准备水果,方正魁则和他聊起了明天即将举行的隐退仪式。方云生忽然想到了那时干掉蒙久群时的情景,便突发奇想地要在这上面做做文章。当他把内心所想跟方正魁细说一遍之后,方正魁想了想高兴地摸了摸方云生的头,嘴里的赞美之词愈发滔滔不绝。
第二天的上午,青帮总舵院门口彩门高悬,院内帮旗迎风飞扬。院里院外上百名彪形大汉布满四周,威风凌凌地注视着周围的一切。平常议事大厅内高筑一方平台,台上五张高背雕花檀木座椅前,都有一个相应的小方茶几,茶几上各有一个金光灿灿的铜盆,清水半盈,白色毛巾附在盆沿,这是为方正魁五人精心准备的洗手仪式所用。台下已经聚集了平江各方帮派势力的大小头目好几十人,这其中当然也包括胡纯良和许金铸的父亲等商界的朋友们。九点一到,新任帮主何邦业,在四位新选堂主和一群帮众的簇拥下,踌躇满志地走进了大厅。他们走近平台,刚在固定的每把座椅上坐定,台角便有司仪高声宣布到。
“大家都请肃静,现在我宣布,青帮老帮主和四位老堂主的退隐仪式现在开始,有请方老帮主和四位老堂主上台。大家欢迎!”
紧接着就看见方正魁带领四位堂主,在大家的一片掌声中从侧门步入了会场。这时众人发现,与走在前面笑容满面的方正魁相对应的是,四位堂主全都一脸的怒气。这无形中就彰显了四位堂主对今天的隐退仪式,可能怀有极度的不满。这种表现即便是在上台落座时,也是表现的怨气冲天,有的侧身斜眼,有的重重的把自己砸在座位上,更有甚者故意示威般的扬手伸脚,差点没蹬倒面前的小茶几,就连盆内的清水也因为摇晃泼出去不少。方正魁看见虽然暗皱了一下眉头,但是,很快又笑容满面地看向台下。
“退隐仪式正式开始,请老帮主方正魁先生给大家讲话。”
司仪宣布完毕,在台下一片掌声中,方正魁笑容可掬地缓缓站起身来。
“各位江湖前辈,各路豪杰英雄,众位亲朋好友,谢谢你们不顾寒冷远道而来,古道热肠地为方某等人之退隐仪式添彩捧场。你们的到来是在给方某和其他四位堂主的脸上贴金,是方某几人的光荣,我等受之有愧。”说到这里,方正魁故意稍作停顿,才又接着说到。
“大家可能还不知道,方某今天携四位堂主急流勇退金盆洗手,其实,也是万般无奈之下,颇有难言之隐的。”
方正魁在说出这番话时,台下顿时一片哗然。看着这些人的猜忌和议论,方正魁嘴角轻扬,心里暗暗赞扬方云生所想的周到完美。于是,稍停片刻又接着说道。
“众所周知,前段时间方某和商会的胡老前辈,在商会门前突然遭遇了枪手的刺杀袭击,而双双受伤入院。现已查明这是某个法律机构当权者的秘密主导,他这是在利用政府给予的权势想要霸占整个青帮资源和财富,所采取的极其恶劣卑鄙之手段。所以,才有了方某等人今天退隐江湖的无奈之举。”
说到这里,方正魁假意悲苍地停顿下来。此时,台下的议论声更是一浪高过一浪。有人自以为江湖豪杰,忍不住高声问道。
“方老前辈,能不能把话说得明白一些。是谁冒天下之大不韪,敢施这般下三滥的阴招向一个民间团体下手?”
一个带头,便很快就有了众多的起哄附和者。
“是啊,是啊,太卑鄙了。这可是关乎我们这些江湖帮派生死存亡的大事,方老前辈你应该说说清楚。”
“就是,就是,说出来大家也好早点防范,免得到时候做了糊涂鬼。我们该向报界披露此事。”
“没错,连方老这等势力,他们都敢明目张胆的下手,何况我们这些小场面?怎么与官斗?”
“妈的,钱,我等已经上缴不少,还这么贪得无厌,就不怕挨闷棍,遭黑枪?”
“嗨!你可别搞错了,现在是人家打你的黑枪。”
“方老,你告诉我们是不是警察局的人干的?”
“……。”
对于现场的一片混乱,方正魁成竹在胸地高举手臂,高声将这些人的声音给压了下来。
“诸位,诸位朋友,大家不要乱,请安静下来继续听我说。”
等台下杂议渐渐平息下来,方正魁才又接着说道。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向报界透露此事话也休要再提。为这点事情给国民政府的脸上抹黑,这是我辈万万不能做的大事。诸位的心情我能理解,此刻大家所关心的无非就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在暗地耍着阴谋?有道是:民不与官斗。请原谅方某不敢明说,平江就这几家权力机构。刚才我听有朋友问过,是不是警察局的人干的?在这里我也负责任地告诉大家,小侄就在警察局当差。不过,大家是不是觉得像这般卑鄙无耻的做法,和那共党早期的打土豪分田地有些异曲同工吗?言语至此,多言便会遭遇横祸。大家还是继续见证我和四位堂主的退隐仪式吧。”
方正魁说完,目光烁烁地转向其他四位堂主。
“各位,请随我一起金盆洗手吧。”
再看四位堂主中的两位踌躇迟疑地缓缓站起身来,当看见其他两位则冷哼一声把脸转向一边,仿佛没听见方正魁话似的。方正魁脸上的笑容忽然一下子不见了,替代的却是一片冰冷的寒霜,言语间更是透出阵阵杀气。
“怎么?想临阵倒戈?之前我说的话四位是不准备听了是吗?”
台上风云突变,台下更是一片哗然。众人看见,信字堂主显然有所顾忌,他看看那两位倔强的堂主,又瑟缩地看看方正魁。
“帮主,我、我……”
“怎么?你也准备违抗我的决定?”方正魁的语言更加阴森。
“不、不、不,我、我不敢。”
方正魁一开口,信字堂主慌忙跑过来,站到了他的身边。其他三位堂主,一个犹豫不定地站着,一个显然心慌的左右顾看拿不定主意,而礼字堂主却依然梗着脖子,一副顽抗到底的样子。
“好,既然你们不听我的规劝,那就别怪我方某不讲兄弟情谊了。”方正魁说完这话脸色骤然一变,猛地把一挥手,喊了一声。
“来人。”
他的话音未落,不知从哪里忽然冒出六名黑巾蒙面,腰插利刃的黑衣大汉,“嗖!”的一下子跃到台上,两人一个虎视眈眈地夹在三位堂主的两边,那情景只要方正魁一声令下,马上就有可能要将这三人乱刃分尸于当场。现场的气氛立刻为之紧张起来,台下观众都心惊胆颤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台上的一切,生怕遗漏了接下来将要发生的点滴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