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还是我来问吧。”看着费得炳被方云生骂得这般狼狈,夏专员皱着眉头,一脸阴冷地拦住了费得炳。
“方云生,大家时间都很宝贵,既然你不喜欢费处长,那就由我来向你提问,希望你不要让你的上司们觉得难堪。”
方云生嘴一撇,冷哼一声回答道:“当然,一条狗尚且知道护主,何况我们当警察的上下都是一条心,再怎么糊涂我也知道该怎么给上司争光。”
“那好,现在就开始吧。”被方云生含沙射影地挖苦着,夏专员极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同样的问题,尤家集行动之前,你到那里去干什么?”
夏专员话音刚落,方云生就已经从容回答完毕。“去查一个人。”
“这人是谁?为什么要去查他?”
“这个人姓什么叫什么,在这里我不便透露,因为不信任这里的某些人。但是,这个嫌疑人,我跟曹、田、常三位副局长早就汇报过,并且也有其他人证,关于这点我可以私下先跟三位局座沟通之后,由他们出面证明。”
听到这话,费得炳坐不住了,他决不允许方云生有这样的逃脱的机会,所以,一个忍不住,就跳了出来。
“纯属无稽之谈。私下沟通是不是做糊弄铺垫?或者误导也是说不定。”
他的话刚出口,夏专员的脸上就已经阴森一片了。胡福举等人也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果然,方云生的辱骂声再次响起。
“三姓家狗,是谁他妈的允许你叫的?没羞没躁的,这不是给你们上司找难堪吗?你他妈的怎么还有脸活着?”
胡福举实在看不过去了,仗着自身代表着县党部,出口呵斥道:“住口!方云生,你这是在公然侮辱调查处的官员,成何体统?”
没曾想方云生把眼一翻,撇了撇嘴。“呵呵,胡叔,我没看见什么调查处的官员,我只是在骂狗。”
“方云生,留点口德吧。”胡福举一开口,许世昌自然立刻跟上。
谁知他这一张嘴,又给方云生找到了出气的口。“姓许的,你他妈的还知道有德?那天的话别忘了,记着别给老子机会,要不然……”
方云生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啪!’的一声,众人一回头,见夏专员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太不像话了,这哪里是在回答问题,简直就是泼妇骂街。”
方云生刚要发飙,就见田副局长对他摇了摇头,于是嘟囔一句。“我说过,人问我就回答。但是,不管是哪只狗对我狂吠都绝不答应。”
然而,田副局长对方云生摇头的这一幕,偏巧就让夏专员看在了眼里。老奸巨滑的他看出,调查处在警察局眼里根本就不受待见,又加上方云生伶牙俐齿地挖苦谩骂,让费得炳气得语言已经赶不上思维,如果按此情形下去,这样的审讯注定得不到什么结果。所以,就想给他找个借着台阶下,好让审讯继续下去。
“简直是太狂妄了,如果照你这样的不配合下去,我看也不用再审了,直接交给省厅去处理好了。”
“狂妄谈不上,我哪里不配合了?你专员大人问我为什么我都回答了吗?难道这也不满意?刚才我说的事实是不是无稽之谈,要不请我们局长给你说说?”
以方云生的机智,哪能看不出夏专员的恶毒心思,他岂容这场闹剧就这么草草收场?没有这一次的漂亮反击,今后这样的审查也许就是常态,无休无止。于是,他灵机一动,就将了曹、田、常三位副局长一军。
田副局长不愧是搞情报出身,方云生刚才一说出口,他的心里就已经琢磨出了答案。
“这的确并不是费处长口里的什么无稽之谈,方云生说的是什么,我心里比谁都清楚,警察局有警察局的办事规矩,我看也不用再做私下沟通,这个人证我可以做。”
曹副局长本想再等等,一见田副局长出面,看了一眼方云生说:“是的,田副局长说的我也明白,所以我也可以作证。”
方云生在心里暗自庆幸,当初将尚孝忠的事跟三位局长都说过,要不然,今天这场危机说不定真就过不去了。
“那好,既然二位局长都愿意为方云生作证,看来这种怀疑也就是个误会。同是在为党国做事,这样的误会也在所难免。所以,我建议今天就到这里吧。”
夏专员说着就要带领费得炳一伙离开。
“等等。”就在其他人都以为这一切事情已经完结的时候,方云生突然大声喊叫起来。
以为方云生还在不依不饶,夏专员一脸阴沉地威胁道:“方云生,你真想胡闹?别忘了,我是上峰派遣的一方大员,收拾你一个小小的警员,还真不用跟谁报告一声。”
虽然他这是一句气话,但是,却没料到就是这句话,引起了詹承业极大的不满。试想:谁能容忍别人在面前敲打自己的孩子?况且,詹承业也是带着省厅使命来的平江,夏专员这么威胁方云生,显然是没把自己这个特派员放在眼里。
于是,詹承业不温不火地说道:“唉,夏专员,不要着急嘛,我倒想看看这姓方的小子还能再说些什么?”
其实,夏专员刚才的话一出口就有点后悔了,他觉得自己有些以大欺小了。加上詹承业又是省厅派来的特派员,所以,他一开口,夏专员多少要给点面子。
“那好吧,我们就再听听你方云生还有什么话说。”
看着夏专员一行被强留了下来,方云生嘴角露出了微笑。
“夏专员,詹特派员,胡秘书长,刚才对我的怀疑算是勉强结束了,对吧?”
胡福举和詹承业都把眼光看向夏专员,夏专员怨毒地看了费得炳一眼,然后答非所问地对方云生说:“什么意思?你到底还想说什么?”
方云生轻轻一笑,追加一句说:“那好,我就认为夏专员已经同意了我的说法。但是,大家请都别忘了,詹特派员是为什么来我们平江的了。”
方云生的话一出口,在场人的脸色都是一变,心想:是啊,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了呢?
田副局长首先开口,说:“也对,既然大家都在场,何不把这件事情也做个了结?毕竟拖太久,已经影响到了警察局的声誉了。”
“是的,南京张处长已经为这事给警察局打过电话,要求彻底查办。”曹副局长也冷冷地开口。
“也好,既然夏专员也知道此事,那我就从现在开始吧。”詹承业的话,给继续审查定了调。“方云生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没有?”
有了刚才的模式,詹承业故意给了方云生这个扬眉吐气的机会。
“当然有。我要问问调查处,凭什么认定郭掌柜的就是共党嫌犯?还一关就是这么长时间?如果在这里我要说你姓费的就是共党,那警察局是不是也可以随便抓起来审讯?”
“有事儿说事,不要做这些无谓的假设。”知道又抓住了费得炳的把柄,夏专员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出头打压了一下方云生。
方云生毫不在乎地轻轻一笑。“好,那就请调查处拿出郭掌柜是共党嫌疑的证据。”
费得炳眼珠一转,肚里立刻冒出了坏水。
“我有人证,他们在跟你接触之后,又偷偷跟其他人联络过,因为在抓他们时遭到了一个警察的的阻拦,惊动了联系人,所以给他逃跑了。”
“哦?既然你们都看见了他们与人联系,那你们得到结果了吗?还有你们知道那个警察叫什么吗?既然有共党嫌疑,怎么不当场连他也一起抓个现行呢?”
当时只是听特务们回来报告,费得炳哪里还记得警察的名和姓?但是,方云生知道费得炳是在说罗志成,就故意为他设了这么一个陷阱。
“废话,是姓郭的跟人联系,又不是那个警察。抓他干什么?”
“他妨碍了你们抓捕共产党,难道这个理由还不够吗?‘宁可错杀一千,绝不放过一个。’你费处长难道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留下可以作为人证,是想看看他还会不会继续干维护共党嫌犯的勾当。”
“既然是留作人证,那我请问调查处在你们的监视下,这个警察有没有在干这样的勾当?”
“暂时还没有发现。”费得炳信口雌黄地敷衍着方云生,但他不知道正一步一步地走向方云生的陷阱。
“没有发现什么?”
“没有发现他有共党嫌疑。”
“那你为什么还不顾一切地杀了他?” 方云生突然发出的高声喊叫,把每一个在场的人都吓了一跳,心想这可超出了意料之外。詹承业和曹、田二位副局长更是心头一紧,他们不知道方云生为什么突然喊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来。
“这怎么可能?”夏专员大吃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田副局长对他摇了摇头,有些不敢相信。
“你说的是真的?”詹承业也瞪大了眼睛。
“方云生你不会也在无中生有吧?”许世昌觉得方云生是不是也在学费得炳,想要栽赃。
“方云生,你疯了吧?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胡福举的质问,带着一种不屑。他看到费得炳一直被方云生压着,心里早就觉得别扭,所以,一张口就是责备的语气。
谁知方云生等了半天,就只是在等他这句话,只见方云生用一种可怜的眼光看着胡福举,连连摇头,嘴角挂满鄙视地说道。
“胡秘书长,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面对这些志同道合的朋友,罗志成这个名字你不会这么快就给忘了吧?”
“啊!是他。”胡福举心里猛然一紧,他忽然想到方云生可能是在让他想起胡云鹏的死,脸上立刻一片煞白。
胡福举的表情的突然巨变,让许世昌感到有些茫然,罗志成这个名字根本就没有进过他的大脑,所以,他不可能会有什么震惊。但是,曹、田二位局长的脸色却都一下子透出了愤怒,因为他们太清楚方云生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罗志成?谁是罗志成,我为什么要杀了他?”看着大家的表情,费得炳觉得非常冤枉,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个警察呀,更不要说杀他了。
“就是那个你认为是人证的警察。”方云生阴森的话语,像是在给费得炳讲一个恐怖的鬼故事。
“在落鸠坡你不是怕他会说出你们的秘密,让人连开几枪把他给干掉了吗?这么快都不认帐了?”
“捏造,纯属于捏造。你、你这是在血口喷人!”费得炳被揭短处,立刻恼羞成怒。
“你有什么证据?”反正调查处今天已经面子丢尽,夏专员便死扣着这句话,想掏方云生的底牌。
“夏专员别急,我会拿出证据的,但不是现在,因为我的问题还没问完。”方云生胸有成竹,不卑不亢地看了夏专员一眼,目光炯炯地继续对费得炳问道。
“当然,调查处看谁不顺眼,就可以给他加上一顶共党嫌疑的帽子。反正在“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走一个。”的口号下,调查处随便杀几个自己人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死了一个警员罗志成并不算什么,就像十三码头军火周转库和军用被服厂被抢,几个士兵以及姚厂长被杀,都可以按个共党嫌疑的帽子,死就死了吧,反正调查处、警察局也有人帮助捂着。即便这其中死者还有县党部大员的亲戚,那又能怎样?利益所在,沆瀣一气又怎么样嘛。谁若敢妄议,那就会集体发声,这是在跟党国政府对着干,有共党嫌疑。”
“方云生你这是在妖言惑众,是在污蔑整个调查处,是变相的赤色言论,在帮共产党说话,这就更说明了你有共党嫌疑事实。”
方云生点出十三码头和被服厂的案子,正是费得炳重大败绩之一,他更知道如果事情的真相曝光,他即便不会被上司处置,也会让他在平江难以生存下去,所以,更加歇斯底里地想把方云生的共党嫌疑扩大化。
“方云生,信口雌黄也是要负责任的。十三码头和被服厂的案子早已定性,是共党游击队所为,你把帽子反扣在费处长身上?说你在帮共党说话,一点都不冤枉。”夏专员见缝插针地极力维护调查处,想通过威胁把方云生的影响减少到最低点。
曹、田二位局长虽然有心想帮他,但是,对于之前的案件知之甚少,况且在他们来平江之前就已定论,所以,对于方云生的这番论言,他们也感觉有些荒谬。
只有胡福举心里感到最憋屈,没有找到真正的凶手,让他脸上一直无光。他想不通方云生今天为什么会在这个场合,抛出这样连证据都没有的话?这好比被人撕开旧伤口,故意让它鲜血淋淋地再次暴露在众人面前,对大家说,看,就是这里以前受过伤的。所以,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黑又一会儿红的他,终于不管不顾地大声吼叫起来。
“方云生,你拿出证据,如果你拿出证据来确实如你所说是调查处所为,我胡福举拼着这个秘书长不当也要将凶手绳之于法。”
他原以为方云生听到他当众表的决心后,一定会拿出些证据来证实自己所言属实。谁知方云生只是用藐视的眼光盯了他好一下后,才缓缓地挖苦道。
“胡秘书长,有些证据拿出来过早,你是可以快意恩仇了。可是我呢?成众矢之的多次被陷害,直到现在的三堂会审,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感触?干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傻子才会去做。”
说完他也不管胡福举气成了个怎么样的脸色,转向夏专员和詹承业,说出了一番让人觉得云山雾罩的话来。
“我一个小小的警察无权无势,在平江还不是谁想掐死就可以随便伸手的。没有庇护,证据过早的拿出来,也会被人以颠倒是非的借口来个杀人灭口。我兄弟胡云鹏已经糊里糊涂的被人黑枪打死了。一个编外人士,又是胡秘书长的公子,发现共党线索,去找我商量该怎么处理,这很正常。他的线索,可跟我去尤家集调查的嫌犯是同一个目标。按说他的发现不管对谁来说都是件好事,剿灭共党,党国之重责。可为什么偏偏会遭黑枪呢?在为他办丧期间我抽空调查过,原来倒霉就倒霉在他那天穿了一身警服。这会儿在座的可能会又会说我在胡说八道了,可我今天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负责到底。”
“证据有,但我就是不拿出来。为什么?当然有我自己计划的考虑。不要以为罗志成、胡云鹏就这么白死了,那可是我的兄弟。还有我叔叔、胡老爷子所受的伤,那些暗算与黑枪我也不会让他们白挨。想拿我方云生做尤家集行动失败的替罪羊?别他妈的做梦了,这才刚开始,我们的二位局长就已经站出来给我证明了。自以为狐狸尾巴藏得很深,赶着鸡鸣狗盗的无耻勾当,可曾想过天网恢恢,报应不爽?不要以权压人的说我在危言耸听,落鸠坡罗志成的死,我也已经侦察清楚。这点除了二位局长,胡秘书长也可以证明。可为什么我没有公布于众呢?还是那句话,你们猜。想在我身上玩阴谋?那我就看看最后谁玩死谁?”
虽然方云生这番话的最终目的,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可大家都是吃这碗饭的,对其中的关键点却都有所会意。詹承业发现,相对于大家的若有所思,费得炳和胡福举的脸上可是有着不同的表情。费得炳的阴谋被揭开老底,他心惊胆颤地回想着方云生所说的每一个细节,明显的觉察方云生已经掌握了些线索,至于掌握的多深,他无从知道。想着挖掘,想着弥补,想着该怎样向上峰解释。那脸上阴一阵阳一阵的,任谁一看都知道是在打着鬼主意。
而胡福举表现的却是一脸的怒气,他恨调查处无端伤害了他的两个亲人,也恨方云生拿胡云鹏的死来威胁自己,让他的老脸在众人之前暗淡无光。他现在有些后悔这么快就跟方云生走向了对立,原本是可以好好利用他的背景和力量,为自己的晋升做些事情。但是,胡云鹏的死,让他迷失了方向,这好比方云生说的那样,自己不知道从开始就错误的以为他是‘一个小小的警察无权无势,在平江还不是谁想掐死就可以随便伸手的。’现在看来这是一种巨大的失策。方云生说了,‘证据有,但我就是不拿出来。为什么?你们猜。’还有一句话更赤裸裸的话:‘胡秘书长,有些证据拿出来过早,你是可以快意恩仇了。可是我呢?成众矢之敌?让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傻子才会去做。’这句话最诛心。
一群人都像猜闷葫芦似的,各自揣摩着方云生话里的意思。夏专员怕时间长了有人会提出疑问,便假装糊涂地开口说道:“说了半天也没说出具体实质,都不知道你想要表达什么?”
说着他一指詹承业。“詹特派员来是为了核查你共党嫌疑的问题,你还是先说清楚那两个人的来路吧。”
夏专员避实击虚的策略,成功地转移了大家的视线,费得炳暗暗庆幸众人没有往下深究,要不然他可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对于夏专员的企图,全身长满心窍的方云生哪里不知道他的用意?既然明白已经在每个人的心里都栽下了根钉子,那么营救郭指导员的计划就可以实施了。于是,他开始顺着夏专员的话往下走。
“夏专员不愧是上峰大员,提醒的很正确也很及时,那我就把我所认识的郭掌柜,跟在座的各位长官介绍一下。”
夏专员未置可否,费得炳眼珠乱转地在心里盘算着鬼主意,胡福举和许世昌一脸淡然地似听非听。而詹承业和曹、田二位副局长则全神贯注地等待着方云生的解答。
“首先,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大家,我跟郭掌柜的交情并不深,只知道他好像是淮滨俞安镇人,职业是一名走商。我们都知道商人逐利,我是警察,又有青帮背景,在平江城有一定的利用价值。又加上不知道他从哪里得到我跟南京警察厅有关系,便主动上门问我有什么捎带到南京,就这样一来二去的帮了几次忙。如果调查处非要以此说他是共党,那么他的作用就是在我跟南京警察厅之间,传递危害党国利益的情报。那么我就要提前恭喜调查处了,抓捕共党组织在南京的陈厅长和张处长,这可是成功破获了当今全国最大的共匪谍案。”
当着詹承业的面,把共党嫌疑往南京陈厅长身上揽,费得炳即便有天大的胆,也不敢承认。“你、你、你胡说八道!调查处什么时候说过陈厅长和张处长是共党了?无法无天,你这是污蔑!我要……”
方云生针锋相对地怒骂道:“住口!‘宁可错杀一千,决不放走一个。’这不是你们说的吗?陈厅长、张处长又怎么啦?他们的职位还能比党国利益比领袖的话更重要?以莫须有的罪名随便抓人杀人,你们干得还少吗?郭掌柜无非是在我被共党袭击受伤后,想巴结巴结到医院看望了一下,就被你们污蔑说成是在跟共党联络。这难道不是无法无天的胡说八道?罗志成回来告诉过我,郭掌柜是在等他买礼物时被你们带走的,当场就跟你们发生过争执。别以为人被你们谋害死了,就没有了证据?无中生有大白天的当街抓人,那可是很多人都看见的,你想要我把人证都给你叫来吗?无法无天的破坏平江次序,你的做法跟共党有什么两样?现在各位长官都在,有理我们到监狱里跟他们当面对质,你敢吗?”
费得炳强词夺理地嚎叫着:“有人看见他从医院出来就跟人接头,所以就……”
方云生义正言辞地大声打断了他的话。“在哪里联系?跟谁接头?至始至终都只有罗志成这个警察跟在一起,共党难道是白痴傻子吗?现在就当着几位长官的面,把你的目击证人叫来,对质当天的情况。”
“你、你、我。”费得炳没想到方云生这么难缠,一时间被质问得有些乱了方寸。只得硬着头皮死扛着说。
“目击证人已经殉职,你让我到哪里去找?”
方云生嘴巴一撇,说:“真好,一个殉职,一个被你谋害,真是死无对证啊。”说着他把头转向了詹承业和曹、田二位。“特派员,二位局座,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调查处办案都不要脸到了这个地步,我真是无话可说了,你们也别费力气往下审查了,直接按调查处的谎言治我的罪就好,至于同不同意以共党嫌疑的罪名,你们也看着办好了。”
“你这是。”费得炳还想狡辩,詹承业一脸藐视地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好啦,费处长,别再说了,在座的哪个不是明白人?今天我算是领教到你们调查处办案的手段高明了。”说完把头转向了夏专员。
“夏专员,能否借一步说话。”夏专员用怨毒的眼光剜了一眼还想蠢蠢欲动的费得炳,然后对詹承业点点头,两人一起来到了审讯室的外面。
“夏专员,你也知道兄弟这趟差事,是奉了上峰命令专门为了审查方云生而来。费处长的办事风格,你我都已经领教。看在你我同僚的份上,我说句实话,省厅其实早就掌握了事情的全部真相。那么既然知道一切,为什么还要让兄弟再来一趟平江呢?这其中的道理方云生刚才已经说了,调查处要以此诬陷他是共党的话,那么南京的陈厅长和张处长也都有共党嫌疑了。”
夏专员冷冷地看着詹承业,一副麻木不仁的样子。“那么依你之言这次的审查就这么算了?”
詹承业不屑地歪了歪嘴唇。“我说过要算了吗?我说过要不查了吗?没有吧?上峰派我来可是专办此案的。如果调查处有真凭实据话,我巴不得抓个共党给上面看看。可你也在旁边听了半天,尤家集一案已经有两位副局长做了证明。郭掌柜的事情,方云生已经用事实把费处长逼到了墙角。我不相信你对这个姓费的就那么信任?我是省厅的人,下地方的机会很少,我不想为这些地方上鸡毛零碎的杂事所困扰。再给你透露点个人看法,据说为了这件事,南京张处长还亲自给方云生打过电话,而当初接电话的还是李局长,至于其他局长知不知道,我也没必要去大厅。言之于此,夏专员自己酌量。”
虽然詹承业没有明说,可老奸巨猾的夏专员一下子就听出了其中的关键。既然在审查之前,张处长就已经跟方云生通了电话,并且还是当着李鹤龄面转接的。而调查处对方云生又没有任何真凭实据,那么你费得炳还蹄跳个屁呀?
“原来如此,詹兄一番话我现在才刚听出点滋味来。好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詹承业一听这话,望着夏专员轻轻一笑,两人一起回到了审讯室。
“诸位,刚才都听了方云生对审查内容的解释,大家有什么意见,可以说在当面,也好供詹特派员分析参考。”夏专员一番造作表演,詹承业听着眉头连皱直起鸡皮疙瘩。
“要不我先说几句,我有两点要说明。”看着费得炳还在想要强词夺理,夏专员愠怒地打断了他。
“费处长,刚才你跟方云生已经说得够多了,现在能不能把机会让给大家?嗯?”
看着费得炳不再开口,田副局长低声跟曹副局长嘀咕了一下,说道:“既然大家都不说话,那兄弟就插言几句,说的不对还请二位长官见谅。”说着他把眼光看向了詹承业。
“詹特派员,其实这里面有很多问题,方云生都已经跟我们汇报过了。说实话,有些事情某些人做得太过份了。我是搞情报的,机构间倾轧已经造成了很大的内耗。最近平江城的治安很不太平,共党一直活动猖獗。难道就不能多点时间去查共剿共?就像现在,放着尤家集的案子都不去管,把过分的精力都耗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既然怀疑方云生有嫌疑,那就让警察局自己来查办好了,什么事情都被别人越俎代庖,那还要我们警察局干什么?”
田副局长的话让夏专员心里很不舒服,可没理由打断他,只有硬着头皮听他说完后,赶紧借坡下驴,终结了这场闹剧。
“好了,我看田副局长说的就很有道理,大家不要再把过分的精力都耗在这些无聊的事情上。我看就这样吧,一会儿请詹特派员、田副局长跟费处长一起到调查处跟郭掌柜对质。各位如果没其他的事情,就散了吧。”
见夏专员说完这句话后,就旁若无人地直接跟詹承业低声攀谈起来,其余的人都感无趣。胡福举和许世昌对视一眼,跟在曹、田二位局长的身后一起离开。方云生隔栅栏咬牙切齿地对费得炳指点了几下,被人从后面放出,带着尤世龙去了医院治伤。
此时最沮丧的要数费得炳,他在痛恨李鹤龄,这么重要的信息他居然都没跟自己透露过一点。要不今天的审讯怎么可能会有如此虎头蛇尾的结局?现在真是应了那么一句话:聪明反被聪明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